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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时镜
但四川地区的自流井例外。
这里可称得上是除了海边以外最大的盐场!
人们从某些地方打井下去,井中就会涌出盐卤。而蜀地地下多有炎气,从地下汲取卤水后,便正好架锅在盐井附近引气燃烧,晒卤、滤卤,最后煎盐。
如此产出来的盐,称为“井盐”。
蜀地的井盐行销南北,十分出名,因此在自流井这个地方,出现了大大小小上百家做私盐的盐场,朝廷也管不过来。
任为志祖上三代都在经营那家盐场,传到他手上正好是第四代。
可一口井如何能经得起上百年的开采?
蜀地的盐井都是“大口浅井”,一口井只能打那么深,顶多只能将井挖得大一点,以取到更多的盐卤。可随着盐卤的汲取,其卤水的高度会渐渐降低,最终降到盐井深度以下,然后便无论如何也无法汲取出更多的盐卤。
盐井就会成为“废井”。
盐场也会跟着衰落。
任为志接手的便是这样一家眼看着便要衰落的盐场,长工们走的走,散的散,偌大的家业说垮就垮。
人在绝境之中,骤然面临这般的压力,很难接受。
所以在之后长达两年的时间里,他挥霍金银,饮酒消愁,成日里坐在空荡荡的、除了废井一无所有的盐场上恸哭。
但忽然有那么一天,他摔倒了酒坛子。
还一没留神按了下去。
地面上是坚硬的泥土,他一掌按下去,酒坛子的碎片便慢慢扎进了土中。
于是这样一个瞬间,叫他于万般的困顿和满心的黑暗中,灵光乍现!
任为志忽然就再也不喝酒,甚至连门都不出了,成日关在家中,买来各种营造之书,竟然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潜心研究,画出了几张复杂的图纸。
可这时的他已经没有钱了。
周围也没有几个人愿意借钱给他。
任为志只好亲自上京来想要求以前父亲的一个朋友帮忙,岂料他父亲的这位朋友听说他来了,倒是好生待客,也肯借一些小钱给他,但要说借几千上万两,却是百般推脱。
任为志在京中磋磨了两个月,终究心灰意冷。
他挂心家中的盐场,不得已之下才向京中的其他盐商放出了自己研究出了新的工具能开采“废井”的消息,希望能以将来盐场的分红作为答谢,筹得一笔钱,赶紧回家实行自己的计划。
这一样新工具,便是后世闻名的“卓筒井”。
上一世,姜雪宁在宫里听说这个故事,是沈玠召见蜀地的大臣们的时候,任为志已经在家中的盐场吊死了有三年。
他的确从京城筹措了一笔钱回去。
回到四川好一番折腾之后,也将这“卓筒井”制作出来,可他运气不好,在试用卓筒井的第一天晚上,便打到了盐井更深处的炎气,且当时外面有灯笼的明火,炎气上涌,沾着明火便立刻烧了起来。
整座盐场毁于一旦。
用楠竹制成的第一架卓筒井也在火中倒塌。
更有甚者,好几名长工在火中受伤。
先前借钱给他的那些商人,几乎立刻逼上门来,要他偿还。
任为志山穷水尽。
盐场毁了,卓筒井没了,既要赔钱给长工治烧伤,还要按着最开始立下的契约赔商人们投给他的本金,走投无路之下变卖了家中传下来的祖宅,在清掉所有债务的那一天,一条麻绳将自己挂在了盐场那只留下的残骸的卓筒井上,结束了他坎坷的一生,离开了人世。
在他死后三个月,留在匣中的图纸被人发现。
在他死后四个月,第二架卓筒井被人制造出来,成功往地下打出了二十多丈的深井,汲出了以前从来不可能碰到的、藏在“废井”二十丈深处的盐卤。
在他死后一年,卓筒井已成为自流井盐场“小口深井”采卤所必备的工具。
在他死后三年,自流井凡有盐场之处,必供奉他的画像!
也就是说,任为志发明的卓筒井,是完全可以用于开采地层深处的盐卤的,只是他自己运气不好,没有能够撑过最艰难的那段时间。
姜雪宁还记得,上一世的尤芳吟同自己谈论她白手起家的经历时,也曾感叹过错失了这个大好的机会,因为并不知道任为志当年在京中筹钱。
她还说了什么“钻井技术”和“天然气”之类的话。
这些古怪的东西,姜雪宁也听不懂。
但她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也知道这中间会有多少牵动人心的曲折。
“要知道一件事要做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中间说不准会经历许多山穷水尽的绝望,可咬牙撑下来才知道‘柳暗花明又一村’。”姜雪宁凝望着尤芳吟,给她讲着意味深长的故事,“这任为志既然敢借这么多钱还说自己能开采‘废井’,想必这‘卓筒井’是一定能用的。若他有足够的钱,抢占先机,把别的盐场都不要的‘废井’给买下来,再以‘卓筒井’取卤制盐,天知道会做出多大的一番事业。”
什么采卤制盐的事,尤芳吟听得有些一头雾水。
但这不妨碍她理解到姜雪宁话中的关键。
那就是——
这个任为志,是个有本事的人。如果投钱给他,就算中间可能赔很多,可只要咬咬牙撑过去,便能打开一片新天!
姜雪宁知道她至少是听懂了最关键的那部分的,眸光轻轻一转,想起尤月来,便一副忧心忡忡地模样提醒尤芳吟:“要知道,这一次消息我得来也十分不容易,你可千万别又到处去说。这一次跟上一次不一样。上一次是卖了丝就好,这一次可要经历难熬的过程,中间若出点什么变故,说不准还要把所有的钱都搭进去。这是个长久买卖,且中间的折磨,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若有沉不住气的人知道,一时冲动也去投了钱,最后连本都收不回来,可不是害了人家吗?”
尤芳吟攥紧的拳头没有松开,听见姜雪宁这番话时,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但她没有说出口。
当下似乎思考着什么,慢慢地点了点头,道:“芳吟谨记。”
姜雪宁便道:“该指点的我都指点过了,今天你也出来够久了,家里还有那么个厉害姐姐,可不敢再多留你,我送你出去吧。”
尤芳吟便起身来行礼。
姜雪宁起身来踩了绣鞋,送她到门口,临了了又往她手里塞了个药瓶:“这是给你的药,好好地把伤处敷了,很快就能好。”
尤芳吟眼泪差点掉下来:“您待我真好。”
姜雪宁心里笑她一声傻子,却抚她头顶道:“知道我待你好,就对自己好些。对了,上次赚那么多钱,可也千万别叫你那位二姐姐知道。否则指不定怎么打听你的‘生财之道’呢。她欺负我,毕竟是在宫里,无论如何我都会忍下来。可你是在府里,我真怕你在她手底下有个什么好歹。我知道,你心里也是想维护我的,可千万别因我与她有些什么冲突才是……”
棠儿和莲儿在外头站着,听着这话实在耳熟:这难道不是刚才尤芳吟说过的话吗?二姑娘几乎原封不动地搬了来用!
尤芳吟却完全没有察觉这一点,听见她言语,身体兀自颤抖起来,眼眶发红,头却埋得更深了一些,只低低地应道:“是。”
姜雪宁这才一副放下心的模样,叫人送她出府。
尤芳吟从侧门出来,马车还在外面等待。
车夫已经等得有些瞌睡,见她出来才精神一震,忙问道:“小姐,现在去哪儿呀?”
尤芳吟手里握着那一只小小的药瓶,站在台阶上,看了好久好久。
一张脸上都没了表情。
她心底一股愤怒在激荡,只重新将这一只药瓶握紧了,一字一顿地道:“去清远伯府。”
尤芳吟前脚才走,姜雪宁先前那一份我见犹怜的柔弱,顿时散了个干净。
她轻哼一声,轻松地拍了拍手。
前后变脸之快简直让棠儿莲儿目瞪口呆!
本性懦弱的人,要改正起来不容易。
可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姜雪宁上辈子好歹也是能把男人哄得团团转的本事人,如今不过是把哄男人的手段用到了哄女人上面,反正效果都是那么立竿见影。
她虽有心要教尤芳吟做做生意,赚更多的钱,可她在伯府的处境也太差了一些,完全不能安心地做这些事情。
攘外必先安内。
这后宅的情况不解决,生意做起来都不放心。
尤月这人心胸狭窄,又心肠狠毒,且看看尤芳吟这傻姑娘,会不会又给她一个惊喜吧。
莲儿还没搞明白方才发生的所有事情,只觉整个脑袋都是晕的:“姑娘,她,您,刚才……”
姜雪宁不欲解释,只道:“时辰不早了,去看看马车准备好了没有,我们也该出发了。”
莲儿顿时没办法再问什么。
这头派了人去看马车。
另一头却有府里的下人脚步匆匆地抬着一筐新鲜的梨过来,满面都是喜色,道:“二姑娘!这是斜街胡同周府锦衣卫周大人派人送来的东西,说是刚从安徽快马运来的砀山酥梨,上面刚赏下来的,特送来给您尝鲜。”
那梨在筐中,有十二三个。
个个看上去果皮柔黄,饱满鲜嫩。
姜雪宁见了,又听得下人这般禀报,面色却是微微一变。
上面赏东西。
那该是周寅之已得着了千户的缺。
如果是这样……
只怕今日傍晚,燕临未必会来了。
棠儿见她半天没反应,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姑娘?”
姜雪宁这才回过神来,道:“一筐梨罢了,放下便是。”
她说完,垂下眼帘,走回了屋里,静静地坐着。
过不一会儿,莲儿回来,道:“车驾已经准备好了。可二姑娘您看着好像不大舒服的样子,今日,还、还去层霄楼吗?”
姜雪宁眨了眨眼,道:“去吧。”
万一呢?





坤宁 第038章 冬雷
第038章 冬雷
昨日还是天气晴好, 傍晚甚至能看见晚霞。
可到姜雪宁今日乘着马车从府中出去的时候, 外头的天已经变得阴沉沉一片, 彤云密布在低空, 立冬后萧瑟的冷风已经有了几分刺骨的味道。
看着竟像是要下雨。
大街小巷上叫卖的贩夫走卒, 早已慌忙地将自己的摊子收了起来, 往日热闹的京城一下变得空旷安静了许多。只有风偶尔卷着一些凋零的落叶从鳞次栉比的屋宇间飞过。
层霄楼头也没剩下几个客人。
像这样的天, 该不会有什么人来了。
忙碌了一天的堂倌靠在柜台边上正想跟掌柜的套两句近乎,可没想到,正在这时候, 外头竟然传来了马车渐近的声音,很快停在了层霄楼外头。
堂倌愣了一下,才连忙跑出去招呼。
只见漫天冷风飞卷的落叶中, 车帘撩开, 车内的丫鬟先下来,然后给那位小姐系上滚了一圈雪貂毛的披风。堂倌在这层霄楼也算是见过京中许许多多达官贵人了, 但这样好看的姑娘还是头回见。
看这行头, 出身只高不低。
有什么必要, 非得在这样的天气出门呢?
堂倌把人迎进了门, 迟疑了一下,才问:“姑娘来这里是?”
姜雪宁扫了一眼冷清无人的楼下大堂, 又看向那去二楼的台阶, 垂下眼眸来, 只道:“二楼挑个雅间,我等人。”
堂倌立刻道:“那您楼上请。”
姜雪宁自带着人上了楼去。
外面街道的角落里, 刀琴立在摇曳的树影中,只看着层霄楼打开的那两扇门里,那位“宁二姑娘”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楼梯的上方,眉头慢慢地拧紧了。
今日谢危少见地没有在斫琴堂里斫琴。
吕显跟个老大爷似的翘着脚仰在屋内一架罗汉床上,把原本端端正正放着的案几都推得歪过去,好让自己躺得更舒坦,嘴里吃着的是杏芳斋刚送来的糕点,手里却捧着他这个月的账册,美滋滋地心算起自己这个月又赚了多少。
一抬眼看见谢危立在窗前看天,差点没乐死。
“要不说人怎么会遭报应呢?”吕显假惺惺地感叹起来,“你看你,成天就知道压榨我,还叫我出钱为你办事,结果没想到买生丝这种事都被人捷足先登,现在还搞出这样大一个疑团来,派个刀琴出去现在都还没回来,想必是跟着看到点什么东西了。唉,谢居安啊谢居安,我可是你的财神爷,往后你得对我好点,懂吗?”
剑书立在他斜后方,冲他翻了个白眼。
吕显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悠悠道:“剑书你的白眼不好看。再瞪我,下回就让你去跟。”
剑书:“……”
还是算了吧。暗地里跟人这种苦差事,连个说话打发无聊的人都没有,回头跟刀琴一样,被折磨成个没有人搭话也能自言自语的话痨就不好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
谢危这时才回头看了吕显一眼,眼见着他这一副翘脚仰躺的姿势,眉头便微微蹙了蹙,只道:“你信不信我现在便叫人把你扔出去。”
吕显:“……”
行吧,大佬在这里。
忍一时风平浪静。
他撇了撇嘴角,十分不情愿地坐直了身子,面上却露出几分耐人寻味的神情:“谢居安,你吧,挺有意思的。看着像是个正经读书人,可身边这俩小孩儿,叫什么‘书’啊‘琴’啊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加上‘刀’和‘剑’。我细细一琢磨,你这人内里是真的藏着点凶险啊。”
谢危平静地回道:“我若不凶险,你肯为我效力?”
吕显便抚掌大笑起来:“正是,正是!”
想当年满翰林院那么多能人志士,他吕显恃才傲物,也就看得起这么一个谢危。后来谢危回家奔丧丁忧,他看其他人都是庸俗无能之辈,索性辞官挂印也回了金陵,登门拜访,这才渐渐着了他谢居安的道,好好的一个进士出身,竟被诓去做生意。
想起来都是泪。
吕显长叹了一口气:“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啊!”
他话音落时,外头便传来一声禀报:“刀琴公子回来了!”
吕显露出个无言的神情。
果然,片刻后,一名蓝衣劲装的少年便出现在了斫琴堂门口,从外面走了进来,脚步踩在地上,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躬身便道:“跟到人了。”
吕显顿时精神一震,目光精光四溢,忙问道:“尤芳吟背后的东家是谁?”
但没想到刀琴竟未回答。
他只是抬起了眼眸,看向谢危,目中竟有几分少见的迟疑。
谢危便意识到,刀琴跟到的人也许有那么一点不一般:“说说看。”
刀琴于是道:“那属下长话短说。一开始是听从先生的吩咐,只去了清远伯府看情况,在外头等了半天,还以为那位尤姑娘今天不会再出府了。但没想到,辰正的时候她就从府里面悄悄出来了,打扮得跟府里的下人似的,带上了银两,先去了东诗一家绸缎庄买了一匹上好的杭绸,好像是云鹤纹的料子,然后去买了文房笔墨,有两管笔,但隔得太远属下也没有看清楚到底是什么笔,还有……”
谢危:“……”
吕显:“……”
立在一旁的剑书暗暗地抚了一下额,轻轻扯了一下刀琴的袖子,压低了声音提醒:“长话短说。”
“哦。”
刀琴这才想起自己毛病犯了,点了点头,决定接受建议,换一种更简洁的说法。
“她买了很多东西,有杭绸,笔墨,甚至还有一些女儿家用的胭脂水粉。然后还转去庙里上香,那里今天有好多人,上香的香客也有很多,我跟着她去还不小心被知客僧看见,捐了二两香油钱。尤芳吟好像也捐了,进去之后就在殿里面求了平安符……”
吕显:“……”
剑书:“……”
谢危抬手慢慢地压了一下自己的眉心,只道:“说重点。”
刀琴忽然觉得心里有点委屈,完全没有觉得自己话很多啊。
跟踪的情况难道不该报得这么仔细吗?
他抿了抿唇,闷闷地道:“宁二姑娘。”
剑书突然之间瞪圆了眼睛,露出几分不可置信的神情来,这一瞬几乎是下意识转头去看谢危。
谢危立在窗前,沉默。
吕显却听了一个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这宁二姑娘是谁,差点被刀琴给气出病来:“让你说重点也不是这样说的啊!这人怎么跟尤芳吟扯上关系的?是她的东家吗?跟她有什么交集?你都看到了什么?诶,不对,‘宁二姑娘’又是谁啊?刀琴你是不是傻,光说个名字谁知道是谁啊?京城里面姓宁的虽然不多可也不少,这哪一家的啊?你——”
一大串问题全跟春笋似的长了出来。
吕显嘴里那叫个滔滔不绝。
只是等这一大通问题都差不多抛出来之后,他才忽然看见屋内主仆三人的神情都不对劲,心里面于是跳了一下,顿时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他说的‘宁二姑娘’,你们好像都知道是谁?”
“轰隆”一声。
天际一声闷雷滚过。
这萧瑟凛冽的深秋初冬,一场豪雨从天而降,刷拉拉地迅速覆盖了整座京城。硕大的雨滴砸下来,砸到斫琴堂外那一片小湖平静的湖面上,也砸到近处窗前的窗棂上,溅起细小的水雾。
谢危转眸凝视着,只慢慢道:“下雨了啊。”
冬雷一阵,淡蓝色闪电划破了低垂的暮色,也在这瞬间照亮了勇毅侯府昏暗的书房。一架架藏书堆得很高,却在这一道闪电划过时,留下深深的暗影,显出山一般的压抑。
角落里烛台上,烛火被风一吹摇曳起来。
燕临俊朗的脸部轮廓,也被摇晃的光影照着,显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冷沉。
周寅之便平静地坐在他对面。
刚被升为锦衣卫千户的他,可以说已经有了触摸到锦衣卫权力核心的资格,彻彻底底一跃成为一个有头有脸的上位者。
只是这一切来得并不十分光彩。
但这又有什么干系呢?
周寅之觉着自己向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世间所有手段,但凡能达成目的的都是好手段。
他腰间新赐的绣春刀,早已解下来放在门口的桌上,此刻身上穿着一身深黑的飞鱼服,只对燕临道:“周某贪慕权势,满心都是名利。所以虽早早知道了这件事,可未见得利之前,身负锦衣卫交付的重任,并不敢对世子言说。直到二姑娘将我荐给世子,世子又苦心为周某谋得千户之位。周某是个小人,小人以利而合。所以,才在今日,将一切对世子和盘托出。”
调查勇毅侯府,是锦衣卫的密令。
天底下谁不知道锦衣卫只听圣上的?
到底是谁怀疑勇毅侯府也此次京中出现平南王逆党一案有关,昭然若揭。
周寅之即便是个千户,也不过是听从上面命令办事,阳奉阴违对没有势力的他来说,是危险的。他知道这件事对世子来说,甚至对于整个勇毅侯府来说,这消息也是一个晴天霹雳。
所以打量着燕临神情,他并未有任何劝解。
当下,听着外头雷声阵阵,大雨瓢泼,他只慢慢道:“若勇毅侯府确与平南王逆党毫无联系,寅之既受世子恩惠,自然不至于做出捏造证据陷害侯府的事情来。可说出来您或恐不信,这些日来,在下密查侯府,竟发现侯爷与平南王一党的余孽,确有书信往来。此事,在下不知世子是否知晓?”
燕临听着,只觉恍惚。
父亲怎会与平南王一党余孽有联系?
搁在膝头的手指慢慢地握紧,他慢慢地闭上了眼,只问:“你既已查到,将何时上报?”
今日来一个周寅之能查出,他日来一个赵寅之、王寅之也一样能查出。
且或许还会比周寅之查出来的更多,更可怕。
帝王之心,谁能揣度?
燕临好歹也是宫中行走过的人了,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这件事完全压下来是不可能的了。所能做到的,不过是提早准备应对。
周寅之望着这仅余一月便要加冠的少年,忽然觉着他似乎也并不是自己刚开始所以为的那般天真,容易轻信他人。
相反,这位世子所想,已超出同龄人许多。
他于是想起了姜雪宁,只回答道:“七日之后,如实上呈。”
燕临一下就笑出了声来。
与周寅之有关的前前后后的事情,这一瞬间全从他脑海深处浮了上来,桩桩件件严丝合缝地对在了一起。雨水先前的不合理,在今日一番谈话之后,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包括宁宁先前的那些话……
他越笑,越是止不住,末了有终是忍不住,涌上来一种奇异的酸楚。
周寅之却只是坐在那边看着,如一座山般沉稳,动也不动一下,唯有眸光在闪烁,仿佛对眼前的少年,有那么几分很难察觉的佩服,但又仿佛无动于衷,不起波澜。
外头敲过了酉末的钟。
周寅之该说的话都说了,便从自己的座中起了身,只向燕临一躬身:“周某不过一无名小卒,在朝堂上更无半分翻云覆雨的本事,一切乃听命行事,还望世子勿怪。天晚雨大,周某还要回家,不敢在世子处再加叨扰,这便告退了。”
燕临两眼空茫地向上望着,只道:“青锋,送送周千户。”
青锋立在门外,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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