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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时镜
他指间是薄薄半页纸。
赫然是先前天教那左相冯明宇所拿的度钧山人密函!
谢危眼角轻轻抽搐了一下。
刀琴更是心中一凛。
张遮将这页纸递向刀琴,回想起前世种种困惑,都在得见这页纸上的字迹时得了解答,谁让他上一世也见过这般字迹呢?
只是纷纷扰扰,又同他什么干系?
他看向谢危道:“方才便想,这既是天教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度钧先生所送来的密函,也许能从中一窥究竟,将一干乱党一网打尽。是以留了心,趁乱将此函收了。一路琐碎,一言难以道尽。谢少师若无多事,便待下官容后再禀。”
刀琴接过那密函时,另手实悄扣了袖间刀。
他同样看向谢危。
暗地里杀机一触即发。
谢危不禁要想,这个张遮此行到底知道了多少,将这封密函交还,又是否真的一无所觉……
倘若吕显在此,刚才那一箭多半已穿了这人头颅。
便一时鬼迷心窍留他活到此刻,见了密函,只怕也要一不做二不休,宁杀错一千不放过一个。
他慢慢抬了手指,觉出一分痛时,垂眸才看见方才张弓引箭竟让弓弦割了手,于是品出几分荒谬,忽然望向张遮,颇感好笑地道:“宁二说喜欢你。”
张遮身形陡地僵住。
谢危看在眼底,扯了唇角,饶有兴味道:“我这个做先生的,颇是好奇,你也属意于她么?”





坤宁 第133章 旧名姓
第133章 旧名姓
一路从后山走回前山, 道中所见皆是山石乱崩, 尸体遍地。偶然一瞥或还能见残肢断体, 双目不瞑。
姜雪宁虽也是上辈子死过一次的人, 可见了这般场面也不由心惊肉跳。
小宝猜出她大约惧怕这样血腥残忍的场面, 便走在了她的斜前方, 用自己的身影将大部分残忍的场面挡住, 一路过了后山院墙。
上清观虽为天教所占,但道观的基本格局却没有任何改变。
前面是道观,后面是道士们的住所。
只不过眼下早没有什么真正的道士, 徒留下观后许多空置的房屋。
小宝便为姜雪宁收拾了一间出来,道:“先生吩咐,姜二姑娘便在这里先休息吧。料想先生与张大人那边还有话聊, 且定国公那边的公子受伤好像也不轻, 只怕暂时不能回京,要在此地盘桓几天了。”
他还沏了一壶茶来。
末了同外头的人说话, 甚至还带了两套全新的换洗衣裳来:“这是临时着人去城中买来的衣物, 剑书公子说比起京城里时兴的样式自然差远了, 但也只能勉强先委屈姑娘将就几分。”
姜雪宁身上还披着谢危方才为她系上的鹤氅, 内里嵌着一层雪貂皮,只贴着身子便暖融融一片。
她看了那两套衣物一眼。
一套水蓝一套浅紫, 虽的确比不上京中那些精致的做工, 可样式倒也淡雅适宜, 可见是用了心挑过的。只是这衣物由谢危的人送来,于她而言, 到底透出几分古怪。
她心里忐忑,也笑不出来,只看向小宝道:“原来你是谢先生的人。”
小宝道:“若无内应,先生也不敢行险。”
他说话时板着一张脸,完全不似前几天与姜雪宁接触时姐姐长姐姐短地叫,眼帘搭着甚至也不看她一眼,倒像是不很愉快,有些置气的模样。
姜雪宁于是想起清晨时。
这小孩儿在她饭菜里下了药,让她以看病为由离开了天教视线,交代了她到街对面客栈之中躲藏起来。可她并不想回去,在发现那永定药铺之事有假时,更是赶赴府衙,不惜以身犯险。
一切大约都不在谢危意料之中。
所以谢危才会那般生气。
这小孩儿怕受命救她,可谢危若没在客栈见着她人,只怕他也要受些责罚吧?
姜雪宁并非全无心肺之人,想起这一节来也不免为连累他人而生出几分愧疚,可张遮所以为的永定药铺有接应之事是假,又实在让她怀疑起谢危的居心。
毕竟谢危在她心目中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心里虽有万般的念头掠过,她最终也只是陷入了沉默。
小宝收拾好一应物什,又为她半掩上了窗户,打了洗漱用的水,在屋里生了火炉,才道:“我出去了,就在不远处,姜二姑娘有事唤我便可。”
他退出去关上了门。
姜雪宁却无法静下心来休息,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张遮与谢危的脸交叠闪过,让她心惊肉跳。身上披着的鹤氅被她解了下来,轻轻地放在了那折叠整齐的两套女子的衣裙旁。雪白的缎面上半点鲜血尘土也未沾上,倒与它的主人一般,有种高高伫立在云霄上俯瞰众生似的孤高冷漠。
谢居安……
他同张遮有什么好说的呢?
姜雪宁在屋内坐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坐不住,起身来站在外面屋檐下,朝着后山的方向望去。
院落里栽种着不少古松。
从后山的大门有一条长道通向此处,此刻却有许多兵士把守在两旁,谁从这条道上经过,在她这里都能看个清楚。
可看了许久,也不见张遮。
她一颗心不由高悬。
直到过去了快有两刻,才看见把守着的兵士朝着后面的方向望去,微微向前躬身,像是像谁行了礼。
姜雪宁心头顿时一跳。
接着,终于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从后山走了出来。身上的伤口已经草草包扎过,但一身深蓝的衣袍早已经被鲜血浸染成了一片墨色,面色更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苍白。
没事。
他没事!
在看见他安然无恙的那一刻,姜雪宁只觉一颗心饱胀得要满溢出来,控制不住地便向他快步走了过去:“张大人!”
张遮的神情竟如槁木一般。
她乍见他只有满心的欢喜,也不曾注意到这小小的细节,唇边已绽出笑容:“你没事可真是太好……”
太好了。
话音未落,整个人眼皮却是重了几分,费力地眨了眨,身子轻轻地一晃一歪,竟然直接往后昏倒过去。
张遮心底一惊,还好反应得快,一把将她接住。
少女纤弱的腰肢不盈一握,面颊白皙而消瘦,却是因为这些日来的奔波而疲惫,眼皮轻轻地搭上了,两道细长的柳叶罥烟眉也舒展开了。
竟像是睡着了。
小宝原就在屋檐的另一旁看着,眼见着姜雪宁昏倒过去时,已吓了一跳,便要冲下来扶人。
但看见张遮将人接住时,他脚步又不由一停。
隔着一段距离,他看见甬路那头谢危静静地立着,看着远处这一幕,却并不走过来。而近处这位张大人面上的神情几经变幻,最终还是归于了一片冷寂的沉默,只将那位早已沉沉昏睡过去的姜二姑娘拦腰抱了,从他身旁走过,轻轻放回了房中床榻上,仔细地为她掖好了被角。
*
终于是下雪了。
通州城上空彤云密布,阴风呼啸,自日中时分开始便又冷了几分,及至暮时,便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鹅毛似的雪片从空中飞落,没半个时辰便盖得城中屋瓦一片白,上清观矮山的劲松之上更是堆叠了一丛丛的雪,远远望去竟似雾凇沆砀。
如果萧定非没记错的话,这是谢危最厌恶的天气。
金陵在南方,甚少下雪。
但时日久了难免有些例外的时候。
就有那么一年,寒气南下,夜里一阵风敲窗,清晨起来一看,假山亭台,俱在雪中。金陵城内外,雅士云集,倒是兴高采烈,邀约要去赏雪。
当然也有些纨绔子弟来请他。
彼时谢危尚未参加科举,但在金陵已素有才名。萧定非想自己绣花枕头一包草,这些个人附庸风雅少不得又要写诗作画,不如喊上谢危同去,正好他难得也在。
可没想到他去到院中时,竟见门庭紧闭。
院中一干仆人都在忙着扫雪。
萧定非觉着奇怪:“这雪尚未停,看着还要下些时日,你们便是这时扫干净了,过些时候又堆上,岂不白费功夫?”
度钧那院子的人,都寡言少语。
也无人回答他。
倒是廊上剑书端了碗刚药走过来,看见他,脚步一顿便道:“定非公子,先生今日不出门,您请回吧。”
萧定非纳罕:“他病了?”
剑书道:“偶感风寒。”
萧定非顿觉无趣,肩膀一耸,便欲离开。只是临到转身的那一刹,眼角余光一晃,竟瞥见剑书端药打开门时,门里飘出了一角厚厚的不透光的黑色帷幔,大白天里,隐约有几线灯烛的光亮照出来。
他心里顿时跳了一跳。
很快那门便关上了。
萧定非却觉出了几分奇异的吊诡,然而好奇心起时,也不免思量思量自己在教中是什么位置,终究不敢问什么,更不敢多在这院落中停留多久。
外头扫雪的仆人仍旧忙碌。
他压了自己暗生的疑窦,赶紧溜了出去与那帮纨绔赏雪。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日所见的那一幕仍旧时不时从他心头划过,在他记忆的深处留下一个巨大的谜团。
本来今日这么大的事情,谢危一箭射伤他,显然是要来找他的。
可眼见上清观大雪,萧定非冥冥之中便觉得此人端怕不会来。
至少白天不会来。
果然一直等到天色发昏发暗,整座道观完全被黑暗笼罩,前面才有一盏昏黄的灯笼,照着已经被清扫干净的甬路,朝着他这间屋子过来。
剑书、刀琴两人都跟在他身边。
一人提灯,一人撑伞。
到了阶前,将灯笼一挂,油伞一收,才上前推开了房门,先瞧见了他,倒是极为有礼地唤了一声:“定非公子。”
萧定非已经躺回了床上。
屋内烧了暖炉,热烘烘的。
他仅穿着白色的中衣,原本射穿他肩膀的箭矢已经取了出来,伤口涂了上好的金创药,早止住了血,只是大夫嘱咐不要随意动弹,须得静养。
谢危随后才进来。
面容平静,目光深邃。长衣如雪,木簪乌发,确是一副真正世外隐士的雅态。
剑书在他身后将门合上。
明亮的烛光照在窗纸上,倒驱散了几分外头映照进来的雪光,让他的面容看上去越发平和。
谢危道:“你腿脚倒很好。”
萧定非吊儿郎当地笑:“可跑起来也没有先生的箭快。”
谢危却不笑:“可惜准头不够,怎没把你脑袋射下来?”
萧定非知道他对自己有杀心,凝视着他,半开玩笑似的道:“谁叫我于先生还有大用处呢?我便知道,谢先生是最恨我的。”
谢危一手搭在桌沿,未言。
萧定非面上也没了表情,只道:“谁叫我用着你最恨的名姓呢?”
这么多年来,只怕是听一次,便恨一回,一重叠一重,越来越深,永不消解吧?




坤宁 第134章 不眠夜
第134章 不眠夜
萧定非。
萧氏, 定非世子。
多尊贵一名字?
顶着它, 天教上上下下对他都是恭恭敬敬, 等到将来更有说不出的妙用。
只可惜, 有人厌憎它。
宁愿舍了这旧名旧姓还于白身, 受那千难万险之苦, 也不要什么荣华富贵。
与谢危相比, 萧定非一向是那种与他截然相反的人。
但不可否认,他是受了此人的恩惠。
因此在面对着谢危时,他也从来不敢有太多放肆, 更不敢跟对着天教其他人一般乖张无惮——即便教首做得干干净净,当年那些个知道真相的人相继死于“意外”。
对他这句隐隐含着嘲讽的话,谢危不置可否, 只是道:“我曾派人去醉乐坊找你, 醉乐坊的姑娘说你去了十年酿买酒,待找到十年酿方知你根本没去。”
萧定非靠在引枕上:“这不是怕得慌吗?”
谢危盯着他。
他放浪形骸地一笑:“听说公仪先生没了音信, 可把我给吓坏了。”
谢危波澜不惊地道:“公仪先生在教首身边久了, 到京之中我自不能拦他, 也不知他是做了什么, 竟意外在顺天府围剿的时候死在了朝廷的箭下,我骤然得闻也是震骇。只是事发紧急, 朝廷也有谋算, 连公仪先生尸首也未能见到。只怕消息传回金陵, 教首知道该要伤心。”
岂止伤心?
只怕还要震怒。
公仪丞素来为他出谋划策,乃是真正的左膀右臂, 去了一趟京城,不明不白就没了,说出去谁信?
萧定非向剑书伸手:“茶。”
剑书白了他一眼,却还是给他倒茶。
等茶递到他手里,他才道絮絮跟剑书说什么“你人真好”,然后转回头来咕哝道:“京城是你的地盘,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也不敢去怀疑公仪丞是你弄死的嘛。”
谢危一笑:“我竟不知你何时也长了脑子。”
萧定非喝了口茶,难得得意:“只可惜没跑脱,但反正试试又不吃亏,万一成功了呢?”
谢危道:“可是没成。”
萧定非便腆着脸笑起来:“那什么,先生可不能这么无情,毕竟此次我也算是立了一回功的!”
谢危挑眉:“哦?”
萧定非一边喝茶是假,实则是悄悄打量着谢危神情,面上半点也不害怕,心里却是在打鼓。
过去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全浮现在脑海。
他又想起白日里被射死在山谷内的那一地曾经相熟的天教教众,绞尽脑汁地琢磨,怎样才能在这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藏危机的局面下,为自己赢得一线生机。
他道:“那张遮的身份是我揭穿的!”
谢危道:“是吗?”
萧定非道:“真的,而且不早不晚,就在今天。我是什么人,我有多听话,先生您还不知道吗?这么多年了,保管错不了。打从一开始他们说要去劫天牢,我就觉这事儿不大对。待见到那姓张的带了个姑娘出现在庙里,还说什么‘山人住在山里’,这狗官必定瞎说啊。但当时又看见小宝在,便没声张,以为您暗中有什么谋划。直到今早看小宝把姜二姑娘带走了,又在这观里看见了您写给冯明宇吴封那俩孙子的密函,我才把姓张的揭穿了。”
要说这一次从京城到通州,沿途险峻,错综复杂,有谁看得最清楚,只怕真非萧定非莫属。
谁让他两边都知道呢?
有些人既当兵又当贼的人,且还喜欢自己演左右互搏的好戏,兵抓贼、贼坑兵,让两边以为是对方与自己作对,却不知中间另有推手。
公仪丞死,是一切的开始。
不管是否出于冲动杀了此人,谢危后续的一应计划足够缜密。
但顾春芳举荐张遮进来横插一脚,是第一个意外。
谢危若凛然出言回绝,不免惹人怀疑,是以干脆将计就计,计划不便,只放张遮入了棋局,又命了小宝暗中窥看。
不想很快又多了姜雪宁,是第二个意外。
境况便变得复杂起来,若贸然揭穿张遮,则与他一道的姜雪宁会受牵连,只怕落不了什么好下场。
所以他自请率人去围剿天教。
这时出现了第三个意外,在勇毅侯倒了之后,萧氏力图得到丰台、通州两处大营的兵权,在皇帝面前立功心切,竟请了圣命,与他兵分两路前去剿平逆乱。
三个意外,一重叠一重。
谢危一要保姜雪宁,二要除张遮,三要对付萧氏,四要借朝廷削弱天教势力,面临如此复杂的局面,几经谋划,便心生一条狠计,一式险招。
他先故意落在萧远后面,任他前去。
暗地里却安排了两手人,一边伪装是天教这边的叛徒,向萧远提供天教落脚在上清观的绝密消息;一边却以度钧山人的名义密函警示天教,先言自京中回来的人里有朝廷的眼线,再将萧氏来袭的事情告知,使他们早做准备,以炸i药埋伏,届时诱敌深入。
之所以并不直接言明那朝廷的眼线便是张遮,是因为姜雪宁还在。
张遮深入天教,焉知他会知道多少?
若一个不小心为他窥知隐秘,只怕他才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人。
是以张遮必要除掉。
永定药铺有人接应之事本来是假,是有心算计;密函里故意提到有眼线,是为了让天教对张遮生疑,控制他行踪,却不至于直接对他下手,以至牵连与他同行的姜雪宁。
等小宝带走姜雪宁,张遮便可杀去。
这时再将他身份揭穿,天教必然暴起取其性命。纵然将来朝廷追究下来,也与他谢危没有太大的干系。更何况并不是他逼张遮前去,相反举荐他的是刑部新任尚书顾春芳,要追究要追究不到他的头上。
于是,若计划顺利,张遮身死,萧氏中伏,而天教残余的逆党也将被随后赶来的他带人除个干干净净。
届时,萧远不死也会因贪功冒进吃个大亏。
而后来赶到的他则是隐身在鹬蚌之后的渔翁,藏在螳螂与蝉之上的黄雀,会成为唯一的得益者,大赢家。
满盘计划,借力打力,铲除异己,可称得上是天衣无缝!
谁料想……
出了个姜雪宁!
谢危坐在火炉之畔,那亮红的炭映照出几分薄暮似的淡光,落进他眼底,闪烁不定,平淡道:“这么说,我非但不能罚你,反而还要赏你了?”
萧定非脊背一寒,忙摇头:“不敢不敢!”
这涎着脸软着骨头的模样,浑无半分傲气,只像是市井泥潭里打滚的混子,叫人看了心中生厌。
只是这模样恰好是他所乐见。
谢危轻轻蹙眉,又慢慢松开,才道:“将养着吧,到京城才有你好日子过。下次若还敢跑,我便叫人打折了你两条腿,总归有这一张脸便够用!”
这话里藏着的冷酷并不作假。
萧定非听时脸上的讪笑都要挂不住。
谢危同他说完,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起身来便往外头走去。剑书、刀琴便忙一个撑伞一个打灯笼,跟着谢危一道出去了。
夜里仍有些细雪,不过比起暮时,已小了许多。
灯笼算不上亮,只照着附近三四尺地,便不见有多少映射的雪光。
刀琴把伞压得很低。
主仆三人从圆门中出去时,便看见门外廊上竟徘徊着一道有些高壮的身影,穿着绸缎锦袍,年纪大了身形微有发福,两鬓白了,白天里还耀武扬威的一张脸此刻仿佛铺着点不安和犹豫,一时是阴一时是晴,透出几分骇人。
是定国公萧远。
剑书看见回头低声禀了一句,谢危这才朝着那方向看去,然后笑起来道:“大夜里,公爷怎么在此?”
萧远没想到谢危从里面出来,愣了一愣,连忙将面上的神情收了,看了看他身后的庭院,忙道:“哦,没事,只是天教那帮逆党都死了,没能从他们嘴里撬出什么来,有些可惜。但听说谢少师抓了个天教里顶重要的人,有些好奇。”
天知道萧远听见这消息时是什么心情!
他当时正在问询大夫,萧烨这腿还能不能好。结果兵士匆匆忙忙跑进来,竟同他禀,说谢先生擒了个天教逆党,名叫“萧定非”!
真真是雷霆从头劈下!
他抓了那兵士问了有三遍,才敢相信自己没有听错。
随即便眼皮狂跳,心里竟跟着涌出万般的恐惧:怎么会,一定是巧合吧?那孩子怎么可能还活着呢?三百义童尽数埋在了雪下啊!
那么小个孩子,那么小个孩子……
萧远向来知道这谢居安最擅察言观色,唯恐被他看出什么破绽来,又道:“我听说,这个人,好像名曰‘定非’?”
说出这两个字时,他后脑勺都寒了一下。
深冬雪冷,寒风凄厉。
这上清观建在山上,树影幢幢,冷风摇来时飞雪从枝头跌落,静寂里就像是有阴魂悄然行走在雪里似的,令人心中震颤。
谢危雪白的袍角被风吹起。
剑书拎着的灯笼照着,晃眼极了。
在这雪冷的夜晚,他凝视着眼前这萧氏大族的尊长,轻轻一笑,却是好看得过分了,也不知更像天上的神祇,还是幽暗里徘徊的鬼魅,只道:“是呢,人人都唤他‘定非公子’,倒是令谢某想起前阵子勇毅侯府一案,那燕牧与天教来往的密信中曾提起贵公子踪迹,倒似乎还活在世间一般。”
大冷的天气里,萧远额头上竟冒出了汗。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笑起来,却十分勉强,心神大乱之下甚至都没注意到谢危那凝视的目光,磕绊道:“世间同名同姓之人如此多,或许是个巧合吧。”
谢危道:“我方才去看了一看,这位‘定非公子’虽是个不成器的架势,可观其眉目,与您的眉眼却有三四分相似呢。”
萧远大惊失色:“什么?!”
谢危眉梢轻轻一扬,仿佛有些迷惑:“这不是个好消息吗?”
萧远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想要遮掩,然而想要弯起唇角笑时,却觉得脸部的肌肉都跟着扭曲了,又哪里笑得出来?
非但没笑,反显出几分阴鸷。
他心里既慌且乱,敷衍道:“本公只是不大敢相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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