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姬昭璋
“长生不老。”衣白苏回答道。
“不。”哀帝又露出的笑容,“我要更年轻的*,有活力的身躯,我要……像你一样。”他兴奋地注视着衣白苏,“我不仅要长生不老,我还要借尸还魂。”
衣白苏已经离开了十年了,可万万没想到这十年来,他的贪欲不仅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越来越旺盛。
衣白苏被他的狂热灼烧得无力劝诫,他刚刚说想要和她一样,反倒勾起她的伤心事,惹得她哀怨和恼恨一同涌上心头:“有什么意思呢?”
“什么?”
“即便再活下来,再活几十年,又究竟有什么意思!我巴不得我十年前就已经死了,起码不用承受这种日子!”
哀帝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露出了然的表情,幽幽吐出两个字:“君晞。”
十年前衣荏苒死后,她的相公君晞始终无法接受,一年后也随她而去。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过目不忘的哀帝自然也知道。
衣白苏放在桌案上的手瞬间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发白的指关节昭示了她此刻正在尽力压抑自己的情绪,然而少顷,她扬手将桌案上的全部东西都扫落在地:“你没资格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名字,若是我有机会,我一定立刻毒死你!长生不老?借尸还魂?做梦,我只会让你生不如死!”
“哈哈哈哈。”哀帝突然开心地笑了起来。“果真是鹣鲽情深,只是衣荏苒啊衣荏苒,你依旧和十年前一样得蠢得可怜。”
他摸索着握起了桌案边放着的拐杖,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他身上带着一股腐叶般的气息,衣白苏觉得非常难受。
“十四年前,你下山入世,因为医术高明,不到几个月便名声斐然,但是那个时候,比你的医术更出名的,却是你的性格。”
哀帝绕着她转了个圈。
她前世死在他手上,虽说死在他手上的人很多,但是他杀死衣荏苒多少却带着一股泄愤的目的,因为她想要毁灭他的希望,他不能原谅。如今她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哀帝觉得自己可以尽情地报复一下,比如,毁掉她的希望。
“乖戾,冷淡,随心所欲,生死皆不入眼。”他说道,“想治的就治,不想治地就任由人家等死,磕破脑袋也不肯看一眼。”
黑历史,绝对的黑历史。衣白苏尴尬地侧过头,她当初确实是那样的人,可是幸亏她遇到了——
“然后你遇到了君晞。”哀帝弯着腰,笑着看她。
“你们是偶遇是不是?可是怎么会那么巧呢?”他压低声音,几乎是在耳语。“据我所知,君侯家的二公子远行,可不是什么一时兴起,而是为了他卧病在床的父亲求医问药。”
“你说,巧不巧?”
他身上腐烂叶子的气息顺着他的靠近越来越浓郁,衣白苏难受地微微蹙了下眉头。
妙手 第49章 崩溃事实
十四年前的幽州还是荒蛮之地,疾行百里尽是野草沼泽,人烟更是稀少。幽州州城也比较破败衰落,城中多孤寡老人和总角少年,青壮年鲜少,在战争面前形成的年龄断层非常明显。
州牧颇有无奈,颁布了强婚令:男十五,女十三,须得嫁娶。又规定女子十五岁还不出嫁,家人会受到刑罚,官府可以强行使其嫁人。
衣荏苒辞别师父下山后,稀里糊涂选了在这里落脚,因为性格的原因,她很快得罪了一些人。这些人将她的年龄禀告了官府,要官府强迫她嫁人,官媒人正乱点鸳鸯谱的时候,君晞出现了。
那是个晨光熹微的黎明,天边星子还亮着,衣荏苒正背着药框打算去采药,熟料才出家门,就被几个官差拦住,小个子的官媒人畏畏缩缩上前,询问她的年龄。
衣荏苒当时并不知道此处的强婚令,闻言一愣,诚实说道:“十六岁。”
官媒人舒了一口气,立刻挺起了胸膛,嬉笑道:“姑娘喜欢什么样的汉子?同我说道说道,我帮你挑个好的。”他袖下的手指捻了捻,做出要好处的样子。
“尚无此意。”衣荏苒很干脆地拒绝。
官媒人脸色顿时一冷,他见多了这种不识时务不肯听话的女人,就算是个神医又怎么样,在他眼里,女人若是不生孩子,就没有一丁点的意义。更何况管你家财万贯的小姐还是满腹经纶的才女,牢里一扔,刑罚一伺候,挨不到天亮就得求着他要嫁人。
官媒人手一挥,身后跟着的几个官差立刻拎刀上前,衣荏苒眉头顿时皱起。
正在这时候,路上突然从远而近行来一辆马车,见他们几人挡在路中央,车夫吁了一声,赶紧停下,怒喝道:“你们不要命了!”
官媒人连忙上前来赔礼道歉,在这个时期,无官无职的人是没有资格用马车的,即便是富贾出行,也只能用牛车。更何况由于连年战争,物资短缺,好马稀少又昂贵,但是眼前这个马车直接用了两匹高头大马,简直有些奢侈。官媒人立刻意识到眼前人不好惹。
“贵人海涵,贵人海涵……”官媒人道,“无意冲撞贵人大驾,只是这小医女委实不听话,竟然敢违背州牧大人的强婚令,小的正要把她带回牢房。”
官媒人将所有的责任推脱道衣荏苒身上,自以为摘得干干净净。
马车并没有重新启程,车厢里传来低声的吩咐,车夫侧耳倾听,连连道是,而后点起了一盏灯笼,放下脚蹬,伺候马车里的人下来。
那人一身玄黑色的锦袍,外罩一件白衫,如笼着一袭晨雾,袖角的暗纹在昏黄的灯光下隐隐现现,侧脸被灯光映着,嘴角微微上勾,他的视线在周围人脸上打了个转,而后一双眼睛慢慢地弯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衣荏苒听见他问道。
衣荏苒仔细看了看他的目光,确定他确实是在跟自己说话。
“知道我今天来,所以又想跑了吗?这次你可跑不掉了,乖乖跟我回去成亲了。”他声音轻柔温雅,但是带着无奈和纵容。
官媒人听得一愣一愣,他知道这年轻男子说得是长安官话,但是他要很吃力才能听得懂,一时间自惭形秽,弓着腰又瑟缩起来。
年轻男子上前,弯腰小心乞求道:“别闹,跟我回家好不好?”他口气无异,却在官媒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给她眨了下眼睛。
衣荏苒看了眼猥琐的官媒人和他身后几个壮汉,又看了眼温柔无害的年轻男子,顺从地被他拉上了马车。
车夫又在外边跟那官媒人解释了两句,但是衣荏苒听不分明,马车很快重新向前走了起来,这年轻男子这才松开了衣荏苒,侧身行礼:“冒犯了。”
衣荏苒连连摇头:“你是为了救我,我知道。”
他弯起眼睛笑了下,熏染得如同一袭春风吹得人心间又柔又暖:“却也是无礼冒犯在先,情非得已,还望见谅。在下长安君晞。”
“我叫衣荏苒,师父唤白苏。”她对君晞很感激,话也忍不住多了起来。
“小字叫白苏?”
“似乎是吧。”衣荏苒有些纠结地想了想。她刚下山不久,尚且有些不通世事。
君晞摇摇头,垂了眼睛看向她,微微敛了笑容:“糊涂,小字岂能乱对陌生人讲?若是我不安好心怎么办?”
衣白苏恍惚从回忆之中苏醒,眼前的哀帝已经靠着椅背,脸上难掩疲惫。
“十四年过去,衣荏苒你依旧这么自以为是,你以为君晞爱你?呸,他爱得是你那一身医术,他接近你纯粹是为了治好他爹的断腿。”哀帝嘲讽地说道。
衣白苏胸口又闷闷地疼了起来,这一疼倒是让她发现,身上的旧疾已经好些时间不曾复发过了,这次突然发作起来,令她有些难以忍受,皱着眉头弓起了腰,勉强忍耐着。
衣白苏过了一会儿,声音浅浅地响起:“如果你说这话是为了折磨我,那你真是选中了要害。你说的可能性单是想上一想,便让我觉得如此难以忍受。”她突然话头一转,“可是,倘若他真的不曾爱过我,定然不会因为我的死而悲忪入心肺,定然不会因我而讳病忌医,那么我再度归来的时候,他定然也能活着……”
衣白苏闭上了眼睛:“如果他活着,我们一定会继续在一起,他若肯骗我一辈子,那我何必在乎他给予我的这份感情是真是假?”
“可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衣白苏颓然地看着他,她浑身因为疼痛而虚弱无力,脑子也乱糟糟的。
哀帝突然笑了起来:“你真是个蠢货。你以为你前世之所以死在我手里,全部是因为沈朝之的责任?大错特错。沈朝之是被你养成了狗的狼,他只会对你摇尾巴,我在下令抓你之前就料定他会背叛我,所以,我提前做了两手准备。”
“衣荏苒。亲手把你和你肚子那个即将出生的孩子送到我手里的,不是你的徒弟沈朝之,而是你的枕边人,你最爱的夫君,他在你死后一年也死掉,不是丧妻难以独活,纯粹是因为愧疚,想一命还一命而已。”哀帝慢吞吞说道,他满意地欣赏着衣白苏脸上的每个神情变化。
“不可能!”衣白苏呼地站了起来,她嘴唇发白,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带起一阵痉挛般的剧痛。
“当然可能,他用你做了一份了不起的交易,换了一份价值是你的无数倍的东西,连我都想夸他一句,这交易做得实在是太值了。”哀帝终于觉得力竭,连折磨她都没了兴趣,他疲惫缩进了椅子里,然后拍了拍手掌,门外的仆人立刻推门而入,十余人陆续进来,眨眼间将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条,连桌上的茶具都一并带走。
哀帝被搬到木头制的轮椅上,被人缓缓推出了房门,他哑着声音说道:“衣荏苒,你可以回去了,我有几分礼物送你,收到之后,你会重新考虑要不要给我那个方法。”
似乎是一眨眼间,屋子顷刻人去楼空。
衣白苏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直到盛熹找到,盛熹叫了她两声,见她没反应,立刻慌了神,他以为她还在生气,慌慌张张地道歉:“我不是故意逼你的,苏苏,我不要孩子了,你也别再提纳妾这件事,我们和好行吗?”
衣白苏终于转了转眼珠,她看向他,唤道:“盛熹。”
“我在。”
“我见到了哀帝。”
盛熹心中顿时一紧,这些虽然在他预料之中,但是他没想到出现得这么快,令他防不胜防。他联想起衣白苏泛紫的唇色和苍白的神情,脸上表情顿时更加慌乱起来:“苏苏,他说的话你不要多想——”
“你知道什么?”
“……苏苏。”
衣白苏伸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袖子,无措地颤抖着的双手暴露了她的情绪:“君晞拿我换了什么?”
盛熹摇摇头,只道:“你不要哭。”
他抬手将她抱进怀里,软着嗓音慢慢地安抚她,可是无论他怎么哄,都起不到一点作用,衣白苏依旧在他怀里颤抖不已,盛熹咬咬牙,一个手刀砍向她颈部,她立刻虚软地下滑,盛熹将她打横抱起,此刻心乱如麻。
他知道君晞和哀帝之间有一场交易,所以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质问衣白苏,君晞到底有什么好。不仅是他,沈朝之也清楚其中内幕,而且沈朝之比他知道得多得多。但是这些日子以来,无论是盛熹,还是沈朝之,都对此事避而不提,不为别的,因为他们清楚对于衣白苏而言君晞的重量。
衣白苏身上现在还能看到君晞的影子,他的善恶是非观念,他的礼节气度,他的性格,多多少少依旧在她身上存在着印记。他一直是衣白苏的支柱,即便他们的亲生儿子君归也不能撼动。
他若是崩塌,衣白苏会崩溃的。
所以无论盛熹多厌恶君晞,多怨恨君晞,也不会在衣白苏面前挑明这件事情。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他虽千般忍耐,谨慎地不肯吐露半个字,她依旧从别处得知了。
返回王府的路上,衣白苏依旧在他怀里沉睡,她不安宁地皱着眉头。盛熹伸手拂开她的眉心,叹息一声,隔着马车帷幕对盛九说道:“去将沈朝之带回长安。”他补充道,“尽量快。”
妙手 第50章 沈朝之到
澶王府一片愁云惨雾,从胖管家到后院管事姑姑,从戒备森严的乌衣卫到小丫鬟,眉眼之间皆有愁绪。自家王妃昏迷多日不醒,而向来待人亲切温善,有如暖阳春晖般的自家殿下,已经好些日子没有露出个笑模样了。
太医来来往往跑了几次,开的药方半点作用都不起,最终有个太医大着胆子问道:“敢问殿下,王妃因何昏迷?”
盛熹一呆,抬头看了他一眼:“是我的错。”
“殿下没有照顾好王妃,致使王妃磕碰到脑袋?”太医试探着给了个答案。
盛熹诚实地摇了摇头:“是我打晕她的。”
太医们顿时满脸尴尬,一副一不小心触碰到了皇家辛秘的样子,众人都颇为怨念那个多嘴的太医。但是心间却立刻对这条八卦琢磨起来。原来温柔和煦的澶王殿下竟然这么过分,可怜的王妃这是受了多少委屈啊。
盛熹开口,打断他们的胡思乱想:“回去转告陛下,不必再派人来了。”他低头,将衣白苏的手攥紧在手心里,“我知道她为什么不醒。”
太医们行礼告退。
子时,长安城还在宵禁,正在靠在城门边打哈欠的巡逻兵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吵醒,他揉了揉眼睛,提起精神,还没来得及拎起长枪,结果脑袋一疼,就被砸得头晕眼花。
巡逻兵顿时满肚子火气,刚欲怒喝,不经意瞟了一眼砸到他的那东西,立刻诚惶诚恐地跪下,招呼同伴去打开城门。
子时三刻,沈朝之爬出了马车,他被颠得头晕脑袋,蹲在地上就是一阵呕吐,盛九不待他喘口气,拎着他就往王府里钻,沈朝之耷拉着脑袋,简直想去死一遭,但是转念想起了自家师父,这才又撑起了力气。
盛熹身着便服在花厅等待,他也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见了沈朝之,他依旧没什么好脸色,直接道:“她知道了当年君晞的事,哀帝告诉她的。”
“呵。”沈朝之冷笑一声,“还以为你能靠谱点。”
盛熹本就自责,一时间脸色更加苍白。
沈朝之也没心情和他闲扯:“她怎么样了?”
“她当时情绪太激动,我把她打晕了,之后她一直不醒。”
沈朝之看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盛九,几番隐忍才按捺住了给盛熹一拳的冲动,他瞪了盛熹一会儿:“带我见她。”
“先回答我问题。”盛熹没有立刻答应,“我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朝之恨恨看了他一会儿,咬牙道:“我说完就带我去见她。”
“我会考虑。”盛熹道。
沈朝之这次是真想一拳砸在他的脸上,他又咬牙切齿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别无选择。
“哀帝一定是告诉师父说君晞背叛了她,才会刺激得她成这副模样。”沈朝之说道,“君晞当年,确实是背叛了她。”
他闭了闭眼睛,从头开始讲道:“从丹药,修行,再到童男童女祭天,哀帝坐了一辈子的长生梦。前朝覆灭后,他身边只剩下一批愚忠的蠢货。我就是在那群愚忠的蠢物之中长大了,他们还希望我也成为他们之中的一个,我不堪忍受,逃离了那里,而后被师父和君晞所救。”
“师父收我为徒,虽然她一开始不愿意,但是后来也确实是认真细致地在教我,她待我很好,君晞有时候都因此吃味,那段日子很幸福。师父医术高明得不像是个凡人,举手之间能如同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一般,百姓因为敬佩,夸张地认为她是天上的神仙,可令人起死回生,长生不老。”
“哀帝那时候本将精力放在吐蕃番僧流传的长生不老术上,可是我父亲发现了我,接着发现了那些关于师父的传言,他亲眼见识了师父的医术后,以为是神迹,立刻禀告了哀帝,哀帝正因为吐蕃长生不老术没有见效而愤慨,闻言立刻燃起希望。”
“他布置下了数百黄翎军,想要绑师父去蜀中。但是事情发生前,总会有点点滴滴的蛛丝马迹,偏偏君晞就是这么一个极为擅长捕捉蛛丝马迹的人,君晞令哀帝的阴谋始终无法得逞。后来,哀帝去见了君晞一面。”
沈朝之揉了揉额头:“就是我师父死去的那天。”
“哀帝拿君晞的家人威胁他?”盛熹问道。
“是。”沈朝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奇怪他怎么也知道了。
盛熹叹了一声。
前朝倾颓的速度极快,先帝攻破宫门之时,宫内有三千宫女,先帝将这些宫女一部分继续留在皇宫内伺候,另外一部分分给了功臣,这些宫女年轻漂亮又知书达理,颇懂规矩,很快就成为了得势的妾室,而这三千宫女之中,不知混入了多少哀帝的死士们,她们就这么埋伏在了新朝的血脉之中,又培养着自己的力量,准备随时反咬一口。
衣白苏在戒备森严的皇宫内失踪,就是这些死士以及死士后代的功劳。
“宫女死士这些日子已经清理掉了不少。”盛熹揉了揉眉头,“你接着说。”
“当年哀帝用君晞的家人威胁他,并且诚恳地表示他只是想求医问药而已,因为身份不方便才出此下策,只想见师父一面,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君晞信了?”
“又有威胁,又有保证,君晞不得不信。”沈朝之道。
“糊涂!”
沈朝之摇摇头:“澶王殿下,君晞接近师父的目的虽然不单纯,可是后来确实是真心实意地爱着她护着她,更何况,他是一个比你出色的阴谋家。”沈朝之看着花厅外黑暗的天空,慢慢说道,“他肯答应让师父见哀帝一面,那是因为他虽然无法保护到父母兄长,但是他手中已经准备了不下十种手段来保证哀帝无法伤害师父,有不下百种手段保证师父的安危。当时的情况,唯独答应哀帝,才能两全其美。”
“他高估了自己的智慧。”盛熹毫不客气地嘲讽。
沈朝之没有做声,他再度开口,声音有些干巴巴的:“师父落入哀帝手里后,哀帝就准备翻脸,君晞正要发作,哀帝抛出了一个更大的威胁。”
“什么?”
沈朝之垂了眼睛:“将整个长安城——夷为平地。”
·
沈朝之说清楚一切之后,因为太过于疲惫,从蜀中道长安千里奔袭几乎从未合眼,之前还被囚禁,这会儿已经体力透支,意志也无法强撑,伏在桌上一趴,就睡了过去。
盛熹唤人安置好他,原地想了会儿,转身去看望衣白苏,还未走进房门,他突然听见衣白苏软软讨好的声音。盛熹以为自己这几天情绪恍惚产生了幻觉,抬手揉了揉额角。
“姑姑我不要喝白粥啊,一点味道都没有。”
“王妃你听话一点。”这是后院管事姑姑颇有威严但是又无奈的声音。
“姑姑你给我吃肉好不好。”
“王妃你也是大夫,你刚醒来还是吃白粥比较好……扮可爱也没用,不能吃肉。怎么跟小孩子似的……”管事姑姑的威严已经开始软化了。
“哎我本来就比盛熹小了好多嘛,他都不疼我,姑姑疼我好不好。”衣白苏一见奏效,更过分地装乖扮嫩起来。
“哎……你这小可怜,嫁谁不好嫁我家殿下。”管事姑姑似乎抽噎了一声,“小乖乖小可怜,脑袋还疼不疼?姑姑给你揉揉,姑姑以后宠你。”
盛熹刚因为衣白苏醒来而惊喜,可听了没两句之后就觉得没法再听了,他轻咳两声,走了进去,管事姑姑回头看了一眼,见是自家殿下,赶紧用袖子抹了泪:“殿下,王妃刚醒过来,我看天色太晚,就没唤人去禀告殿下。”
“下去吧。”盛熹道。
管事姑姑看了衣白苏一眼,一脸不安,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走了。
盛熹撩袍坐在衣白苏身边,仔细审视着她,只见她面色红润,似乎像是睡了一个好觉,没有一点心事的样子,反观倒是盛熹自己,模样消瘦,顶着黑紫的眼圈,心事重重地样子更惨烈一些。
衣白苏抱着粥碗,饿极地将那碗粥吃得一干二净,而后才心满意足地舒了一口气。她抬头看了盛熹一眼,突然扑哧地笑了出来:“放心放心,我不会寻死腻活的,我还要看着小归娶媳妇呢。”
盛熹垂下眼睛:“嗯,君晞他……”他声音有些虚弱,握着衣白苏的手却越发用力。他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衣白苏敛了笑容:“这种蠢事真不想提,你还偏偏又要我提起。”她逃避了片刻,最终还是无奈地妥协。
“是我太傻了,哀帝那么一说,我竟然全部相信了。我本身比他更了解君晞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他慈悲地怜悯着每一个生命,即便是陌生人也能温柔以待,我是他挚爱的妻子,这样的他岂会那般背叛我?”
衣白苏顿了顿,眉宇有些愁绪,但是薄如轻雾,很快散开:“即便他真的拿我交换了什么,我也相信他是处于极为窘迫的境地,我也相信这场交易中对方付出了更大的代价,大到即使我在场,也会毫不犹豫地拿出性命为之交换。”
她长出一口气,眼睛很亮:“总之,我信任他!”
妙手 第51章 埋藏多年
沈朝之第二天来拜见的时候,衣白苏看他一眼,一直笑眯眯的表情突然敛了起来,衣白苏立刻起身,突然拎起了他的一只手腕。
沈朝之像是有什么亏心事一样,匆匆甩开她的手,他慌乱地看着衣白苏,纵使她现如今的模样还是稍显稚嫩,但是她一个眼神下,他都觉得自己所有的阴谋像是暴露在光天白日之下,无从遁形。
沈朝之低下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他犹豫了片刻,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衣白苏皱了皱眉头,她垂在身侧的手忽然扬起来,似乎想一巴掌打上去,好半天才握成了拳头,慢慢地放了下去,她转身对左右丫鬟道:“你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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