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1934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热茶来一壶
“不成!”唐劭平蓦地挺身而上,把他弟弟拦在身后,“不就是上前线?我替他去!”
“你凑什么热闹!”唐生智立刻出声喝止。“劭明,你从军寥寥数月,何以锋芒毕露,从顾问团直扑腾到外国当武官,卖车买炮,又管什么白银卖多卖少?□□给你的外交任命,国府上下都通报了,最要命还下了一道嘉奖令!你晓得国府里头有多少亲日官佐,多少日本人的奸细?如今世道纷乱,别的我尚能保你无虞,但日本人的阴险手段不得不防!蒋光头的威逼利诱我唐某人还看不到眼里!我答应魏采尔的无理要求,只因我辈无能、国家贫弱,居然只能借洋人的身份牵制日本人,教他们不敢朝我儿子放黑枪……”说到激动处,唐生智一副要老泪纵横的模样,可他终究没掉下眼泪来。
“干那些事有甚么危险,我都晓得,但我没打算躲,也躲不了。中国早晚要跟小鬼子开战,若魏采尔真能助我,给他当儿子又算得了什么?至少他不会卖我!死在日本人手里,也好过当你的政治筹码!”唐劭明说罢,头也不回大步出了书房。
“冷血的东西!”唐生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猛力一攥,挣断了手里的檀香木串珠断了,乱腾腾崩了一地。
唐太太被晾在厅中空坐半晌,也想明白了。什么温婉贤良三从四德,狗屁!唐生智年轻那会招惹的野女人比唐生明只多不少,没有一个连也有两个排,她忍了;如今亲儿子都被悄悄卖给洋人,她忍不了了。
这会子芸芝带着梅副官和徐来还在外头逛,唐劭明独自上楼收拾行李,隔着门听见楼下忽然闹起来。唐太太叫骂一声“活土匪”,抄家伙把唐生智脑袋打了,嘶喊着要带老二回东安老家去,唐生智也不跑,硬扛着让她打。
唐劭明常住魏公馆,吃穿用度不缺,是以只挑了十几本死鬼唐二少看过的《机械原理》、《热机学》带走。芸芝的物件他不晓得如何收拾,胡乱从衣橱里掏几件厚衣裳装进皮箱,便往沙发上一倒,心安理得睡回笼觉。
过了约摸三刻钟,院外听得梅副官与唐劭昌掷雪球嬉戏的笑声,楼下紧接着便安静了。等到徐来梅副官进门,唐生明最先回过神来,一个接一个地讲他在各处的有趣见闻,除了唐太太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雪景,一大家子都勉力在生人面前维持热闹融洽的气氛,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穿越1934 第一三五章 好买卖(下)
年关难过,身为一家之主的唐生智这会子愁什么,偏就要来什么。
顾问团急电,新任总顾问法肯豪森食言而肥,提前销了二少爷的假,着他火速到塞克特住处待命;刚从唐生智手里赚了个儿子的魏将军也似乎猴急了,魏公馆的电话也直催着唐劭明立刻起身,去塞将军宅邸。而此刻门厅外还候着从上海专程前来的杜维藩与杜月笙少言寡语的心腹万墨林。
管家老程递上几张条子,弓着腰问唐生智的意思。
唐生智不欲当着下九流戏子的面难堪,把这桩捅马蜂窝的差使推给芸芝。“芸芝,你去喊他。”
唐劭平强压火气坐了半晌,簌地起身,抓起军帽便走。“军中还有事,我先去了!”
芸芝似是一愕,望着唐劭平夺门而去,方才回过神来。
唐劭明睡得警醒,芸芝甫一近身,他便睁开眼睛。
芸芝瞧见那覆了一层薄灰的大皮箱,温声道:“你要找东西,怎么不叫下人。家里的东西放在哪,你都不知道。”
唐劭明笑了笑,拉起芸芝的手道:“我就是想找几本书,顺便拿点衣裳。芸姐,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去魏公馆罢。“
芸芝脸上一红,甩开手。“怎么……洋人那里也要拜年吗?”
“当然,洋人还发压岁钱哪。顾问团的事越来越忙,我们搬过去,往后就不回来住了。”唐劭明见芸芝羞涩,坏笑着眯起眼,慢腾腾把芸芝堵到墙角。“我也好天天陪着你……”说罢,照着电影里的肉麻桥段,一手撑着墙,一手摸上芸芝侧脸,低头去吻她的嘴。
唐劭明身材高大,芸芝小巧灵活,但见她竭尽全力推着唐劭明胸膛,猛地一蹲,缩成蘑菇似的一团。
唐劭明干伸着嘴,万没料到这个结果,于是往墙上使劲吹了口气,故作淡定道:“墙上有个蜘蛛,嗯,跑了。“
芸芝又惊又窘望着他,跟一匹猹一样,将身子灵活一扭,从唐劭明胳膊底下从容逃走。“我不去。”
唐劭明刻意隐瞒实情,换个法子劝道:“家里天天吃素,你都瘦成一小把了。跟我过去,大肘子烤香肠,天天吃肉,给你好好补补。”话刚说完,他就想抽自己,这都说了些什么东西。
“我在这挺好,不缺吃的。你去做你的事,不用总记挂着家里。”芸芝不动声色与他保持一段距离,提防他再黏糊上来。
唐劭明靠着职业习惯,虽然在老奸巨猾的男人堆里蹦跶地游刃有余,却真个不晓得如何讨女人欢心。他挖空心思酝酿了半晌,憋出一句:“那里热闹,都是大猴子似的男人,比小梅还有趣。”
芸芝脸色白了白,仍是勉强微笑着,幽幽道:“你把我看成什么了?梅先生是客人,你不要那样想。”
“小梅这家伙是很有趣啊,你不是也跟他玩得挺好么。”唐劭明费解地看着芸芝,发现她的脸色越发青白。“芸芝,你着凉了?脸色这么差。”说着,伸手摸她额头。
“没什么。”芸芝垂下眼帘,不出意外地躲了开去。“外边好些人找你,快去罢。”
唐劭明神经再大条,也隐约觉得出芸芝心情欠佳不想与他亲近,只得从她手里接过条子,换了军装匆匆下楼。
唐太太见他这身打扮,心中越发酸楚,也不管当下有什么客人、戏子,径直过去把他紧紧抱着,“老二,你去哪?姆妈不让你走!我们两个回湖南去。”
唐劭明顺着他母亲的背,安抚道:“去到哪里,您都是我姆妈。过年,莫哭。我出去见几个客人,晚上吃盆菜……额,饺子之前一定回来。”他一不留神,说成了香港的年夜饭,仓促改口。
然而湖南人过年吃的并不是饺子,南京也没这风俗。唐生智与唐生明脸上都现出讶异,这小子从没在广东过过年,怎会想到吃盆菜?只有唐太太心疼儿子没发现异样。“好,好,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姆妈给你包饺子,做一大盆菜!”
唐劭明瞄着梅副官笑道:“嗯,用大盆,我小媳妇最喜欢用大盆喝酒吃菜。是不,小梅?”梅副官极欲辩白,然越描越黑,唐太太终于笑了,摸摸梅副官毛茸茸的后脖子,不准唐劭明再打趣客人。梅副官只觉得唐太太与他早年病死的母亲一样亲切,乖顺地笑着并不拒绝。
唐劭明不是从前的死鬼唐二少,与唐生智既无父子亲情,对唐生智的愤懑也极有限,此时他已全然冷静下来。唐生智与这个家族利用他保全自己,唐劭明自然也可以利用这个显赫的家族做些事情。于是,他没再向唐生智发难,而是一边安抚着他母亲,一边有意让唐生智看到他那故作坚强的表情。
这一回唐劭明没有失算。儿子不哭不闹,也不再埋怨,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哄着母亲,教唐生智这个打了半辈子仗铁血冷面的老军阀真的难受了,越发心生亏欠。
唐劭明要的就是这效果。
他没再停留,往门厅外去了。
对于杜维藩与万墨林的造访,唐劭明并不意外。但法肯豪森和魏将军的紧急召见,却让他生出不好的预感。塞将军位高权重,除了数月前为着一号战车的事在参谋本部见过一面,唐劭明一个小小的上尉与这位大人物再无交集。
唐劭明不能多作耽搁,他先在廊外的小花厅与耳朵冻得发红的杜维藩见了一面。杜维藩还是学生,头一次为杜月笙做这些生意上的事,尽管有万墨林在一旁压阵,仍不免紧张。
“杜兄?万先生?”唐劭明故作惊讶,“大过年的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他看了一眼万墨林,“莫非那方子有问题?”
杜维藩摇头,“不,不是。”他一向不喜欢杜月笙做鸦片白粉生意,而且又知道唐劭明是与他父亲一同赚黑心钱的,不免心中拧巴。杜维藩没得办法,他是杜月笙大房太太过继的长子,虽然最受杜月笙喜爱,但这喜爱是与赏识绑缚在一起的,全无血缘维系,他不能悖杜月笙的心思。杜维藩理了理思绪,将杜月笙的意思转达给他,万墨林也将五百银元的银行支票恭恭敬敬送了上来。能从美沙·酮和阿司匹林赚得的红利里头分三成,比唐劭明先前的预测高了一倍有余。
这红利要是坚决推辞不受,反倒要让杜月笙起疑。于是唐劭明接过支票,痛快地将这事板上钉了钉。但他也留意到杜维藩初见面时欲言又止的古怪神情。唐劭明跟官场商场上的老狐狸打过几个月交道,嗅得出杜维藩一身嫩雏似的学生气,于是又跟他随意聊了几句学校里的事情熟络一番,让杜维藩放松了心情,才用跟同窗说话似的语气诚恳道:“杜兄,你还有什么想问我,或者想同我说的,尽可以讲,无须顾忌。”
杜维藩盯着他真诚地如假包换的眼神,心一横,终于说道:“为甚么……连军人都要卖白粉?”
这话从毒品大佬的儿子嘴里说出来,唐劭明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片刻。
“大少爷,我们回去罢。”万墨林连忙阻拦,但杜维藩定要说完。“你难道不怕你们的兵都要吸着白粉才能打仗么?我怕!我怕再来一回一二八(注:1),我们除了白粉,便什么都不剩了!”
唐劭明沉默地看着他,良久,道:“我也怕。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有这一天。杜老板做生意,我信得过。”
老江湖万墨林听出了唐劭明的弦外之音,一把按住杜维藩手腕,不露声色问道:“唐先生此话何意?”
“好罢,万先生,我有一言,您可以带给杜老板——一定不能把美沙·酮和白粉卖给军队。”唐劭明叹道,“要是出了岔子,我只好把另一张方子递到委员长那里,那方子可以让所有人在半个月里戒断这些东西。但这样做对我们的生意没有好处,搞不好我全家上下也要挨枪子。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动用。”
这回轮到杜维藩和万墨林惊诧了。唐劭明哪里是商量,分明就是通牒!万墨林早就觉得这小子裤裆里藏着条狐狸尾巴,果然不假!
“那张方子我亲自试过。快则七天,慢则半月,不光是白粉,美沙·酮也戒得断。”唐劭明镇定自若地说着,但他也知道这话托大了。从前他吃美沙·酮治头痛,然而并不是天天吃,所以谈不上成瘾。至于美沙·酮怎么停药,他只是听当医生的外婆说过而已,戒毒所里断不了美沙·酮的瘾君子比比皆是。“万先生若是不信,我现在也可以把方子告诉你。”
唐劭明拿不准万墨林和他背后的大佬杜月笙究竟信不信这番话,但万墨林毫不犹豫地拒绝打听这戒断的方子。
万墨林够精明。倘若他知晓了戒断的方子,杜月笙就有足够的理由要他的命。万墨林暗暗心惊,杜维藩心里却像放下了一块大石,握住了面前这个有良心的“毒·贩”的手,道:“唐先生,你不能骗我。”
“不用担心。我是军人,日本人打过来,我们要跟他们拼命的!骗了你,我第一个活不成。”唐劭明转过头,又与万墨林交代,“那个方子我不想告诉杜老板,并非信不过他。整个上海滩,我只信得过杜老板一人,所以根本不需要拿那个东西出来。”
万墨林不负嘱托,唐劭明的一举一动,他回去尽数说与杜月笙知道。杜月笙听着,不置可否。他专注地捏着那柄削梨小刀,手一晃,一块铜钱大的疤癞梨皮已被他削落下来。杜月笙把削好的脆梨递给一旁忐忑侍立的杜维藩,道:“今后你跟那个小宁多多走动。”杜维藩不敢多问,捧着那梨,点头应了。
为了应付老奸巨猾的万墨林和一根筋的杜维藩,唐劭明费了半天口舌。待得将他二人送上车,唐劭明抬腕一看手表,那表盘上已经浮现出魏将军愤怒的老脸。“快,快备车,去颐和路!”
穿越1934 第一三六章 (上)抱大腿
颐和路上住的都是党国元老、军队大佬和外交使节——当然日、俄使馆的人恰好不在此处。德国顾问团的洋人们只要没被发派到部队,亦被统一安排到这里居住。由于此地住了太多国府要员,便有个不成文的定例,从不封路。
但唐劭明的车拐到路口,立刻被两名宪兵拦下。往前头一望,不光整条路被封锁了,每幢房子外头都守着两个孔武有力的宪兵,禁止出入。
宪兵验了他的证件,甚是狐疑地打量一番,仍把他从头到脚摸索一遍。唐劭明被搜得得全身发痒,无奈道:“两位兄弟这样搜,就算手雷藏进裤裆里,也得教你们摸出来啊。”
话音刚落,俩宪兵脸色骤变,一把将他推到矮墙上,毫不留情往那处掏去。唐劭明挣扎未果,惨嚎一声,过了岗哨。
塞公馆院外一字排开足足停了五辆车,唐劭明一眼就认出了打头上那黑色雪弗兰正是魏将军的座驾。又是一番搜查盘问,这回他学了乖,顺利进到内宅。
宅子里生着火炉,门窗紧闭,暖和地让人发汗。门厅的窗边肃然立着三个便装男子,那犀利到不放过一只苍蝇的眼神跟精壮的身板,一看就知道是当过兵的,而且必定是大人物的保镖护卫。
唐劭明看见这一幕,顿时晓得为何外头要封路设卡了。除了三个前任、现任洋人总顾问,蒋校长也必在此地无疑。
塞将军的勤务兵带着唐劭明快步往里走,忽然吱嘎一声门响,一个穿白褂子的中年医生从房门里探出大半个身子。“氧气,氧气!”医生气急败坏地吼着,立刻旁边一扇门开了,两个年轻的军医推着大炮弹似的氧气瓶,脖子肩膀上绕着胶皮管,叮叮当当地冲过去。
塞将军年事已高,加之他本身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当了蒋校长的“委托人”之后不但耗尽心血忙活*整编,还要跟国府、军队的高级官员斗智斗勇。尽管从同济大学医学院调来一个有名的教授专门做他的保健医生,塞将军仍然渐渐露出油尽灯枯之态。按史书上说的,塞将军一个月后返回德国,1936年12月才死于心脏病,所以唐劭明觉得塞将军今日不会出什么大事。
唐劭明跟着氧气瓶挤进屋,然而这并不是什么会客室,而是塞将军的卧房。
塞将军打从早上起床心脏便极不舒服,刚喝了两口牛奶便厥过去一次,差点把他那神经已经被炮火磨练地无比强韧的老婆也吓出个好歹。幸而医生就住在塞公馆二十四小时待命,掐人中灌氧气喂急救药,不由分说把塞将军从阎王殿拖了出来。
孰料脸色苍白的塞将军一睁眼,握着惊魂未定的塞太太的手,吸着氧气艰难吐出一句话:“快把蒋先生、交通部的朱家骅先生、法肯豪森、魏采尔找来,还有魏采尔的副官唐劭明,快……快去……”
于是大年三十,一大票人被塞将军急火火地召来家里。
塞将军此时坐不起躺不下,只能斜靠在躺椅上打着吊瓶吸氧气,每说一句话都要花很大力气。蒋校长与法肯豪森一左一右,坐在他身旁凑近了听——尽管蒋校长完全听不懂塞克特叽里咕噜的德国话,但塞克特鞠躬尽瘁的模样让他真切地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壮。
时任交通部长的朱家骅年届不惑,仍不减当年的英俊利落。这位有名的学者官员是蒋校长身边的大红人,也是国府里亲德派的代表人物,他立在蒋校长身后,隔得虽然远,也只得跟顺风耳似的竭力捕捉塞克特的声音,再翻译给蒋校长听。
塞将军断断续续地说着话,众人屏气凝神地听着,只有魏将军给医生们挪出了施救的空隙,绿眼睛紧随着塞将军胸腔一下下的大起大落,也是一颤又一颤。“约翰那斯,你累了,需要休息。”
塞将军勉强牵动眼角,像是要笑:“乔治,咳……你说这话怎么有种我太太的感觉。”跟着又是一连串听得见肺腔翕动的深呼吸。“今天你就……不要操心了。”
魏将军紧绷的嘴唇抽了抽,露出无比难看的笑容。
唐劭明轻手蹑脚来到魏将军身侧,低声道:“长官,我来了。”
“嗯。”魏将军眉头动了动,破天荒没指责他来得迟缓。
“小伙子,到我身边来。”面白如纸的塞将军忽然止住话头,抬起手对唐劭明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唐劭明看看魏将军,又看了一眼凑在塞将军跟前的蒋、法二人,迎着蒋校长打量审视的目光凑上前去。“校长,总顾问。”
穿越1934 第一三七章 抱大腿(中)
法肯豪森一惊,立刻伸手去扶,孰料塞将军喉咙里嗬嗬作响,大张着嘴吸不了也吐不出气,眼睛一翻一翻又是要厥过去的模样!
“让开!”一直仔细观察塞将军的中年医生陡然变色,此人身手矫健,把法肯豪森往外一推,又抓准了唐劭明的腰带往后一拽,抄起地上的氧气管子就往塞将军鼻孔里插。“药!急救药!”
屋里的人见此情景,都空前紧张了起来。蒋校长给医生们让出了位置,操着浓重的奉化腔要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把塞将军救过来。
两个年轻军医手脚麻利,立刻捏着碾碎的黑褐色药丸,埋到塞将军舌下。
唐劭明瞄了一眼药瓶,发现这急救药跟几十年后用的差不许多,也是丹参。
一分钟过去,塞将军插着氧气管,含着急救药,却没像早晨那样渐渐缓过来。他伸手卡着自己喉咙,病弱的身子跟垂死的鱼似的猛烈抽搐了几下,整张脸憋得发红发紫,忽然一口气咽下去,双眼翻了白。
“氧气怎么回事!”眼见最好的心脏急救药不奏效,中年医生急了。
“刚换的……”年轻军医急得额上直冒汗。
中年医生用力掰开塞将军卡住脖子的双手,道:“药量再加一半!”
然而无论医生如何炮制,塞将军都一动不动躺着,鼻子里没了气,心跳也若有似无,这是真不行了的意思。
资料上写着塞将军今天死不了,可唐劭明这会亲眼见着塞将军百分之二百地要咽气,容不得他气定神闲。
先前唐劭明给税警总团调校战车、诓多马克办药厂,魏将军卸任后留华整训装甲部队与特种部队,小胡子元首派赖歇瑙访华,必然会引发一连串变数。他知道的历史轨迹已经发生变化,那么塞将军也未必不会提前病故。若塞将军提前去找上帝喝茶,陆军整编必定徒增许多困难。此时唐劭明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塞将军死不得。
然而他没有穿越剧主角医卜星象无所不能的大本领,要他把一大活人气得心脏病发作很容易,将心脏病人治好却着实困难。尽管他有个当医生的彪悍外婆,治的也都是稀奇古怪的精神病患者。
精神病……唐劭明脑中忽然灵光一现。“大夫,他一直咳嗽,除了心脏病,他有没有精神类问题……或者感冒、气管病、肺病?”
“你才有精神病!闲杂人等都请出去!”中年医生对他怒目而视。
“我是医生。”唐劭明厚着脸皮说道。
蒋校长与法肯豪森面面相觑,魏将军知他底细,像抓熊孩子一样提着唐劭明脖领子往外拖。“少在这添乱!”
中年医生没工夫与他们扯皮,卖力地按压塞将军胸口,施以急救。
唐劭明挣开魏将军的魔爪,活鱼一样又钻到前边。“看他喉咙有没有水肿!”唐劭明直勾勾的盯着那医生,中年医生看了一眼蒋校长,颇不情愿地掰开了塞将军的下颌,攥着电筒往里晃了一下。
塞将军喉咙又红又肿,几乎没有缝隙。
“他可能有心源性哮喘,精神压力导致的心脏病并发症。”唐劭明并无十成把握,但情势紧急,不由分说捏住塞将军鼻子,对中年医生道,“按他左胸,一分钟一百下,每下五公分,现在就按!”他顾不得许多,直接用手指往塞将军嘴里捅了捅,当着还未反应过来的众人的面,一口亲到塞将军的毛嘴上,使劲吹了口气。
中年医生脾气虽坏,毕竟是大行家,直觉感到唐劭明不像扯犊子,于是立刻亲自动手,按上塞将军胸膛。
彼时的中国并非没有人工呼吸急救法,只是与现代不同,用的乃是东汉医圣张仲景创始的法子——抓住病人的双臂一起一落地活动,再按其腰、腹,一松一压使得肺腔有气流进出。这法子虽然有效,但比不得呼吸道直接给气来得快。
尽管是为了施救,这动作在三十年代的人们看来仍十二分的不雅。满屋鸦雀无声,人们傻了似的,看着唐劭明一口又一口卖力地往塞将军嘴上招呼。
唐劭明呼哧呼哧亲了十几口,亲得肺都快爆了。“换……换人,继续!”
两个年轻军医不约而同吞了口唾沫,都想等对方先去。两个军医还未凑到跟前,已有人扎扎实实亲到了塞将军嘴上。
众目睽睽之下,魏将军捏着塞将军鼻子,毫不犹豫亲了下去。
“他按十五下,您使劲吹一口气。”唐劭明把考驾照时学的心肺复苏术说与魏将军知道,魏将军吹得精准,一分不抢一分不迟。魏将军自然也不知道唐劭明教的法子有问题,正经的心肺复苏应当是按三十下再吹两口气。
魏将军亲到第十二口,运足了气将要送给塞将军的那一刻,良久没有动静的塞将军突然剧烈地咳了一声,跟着大喘了一口气。
唐劭明扶起塞将军让他坐着,心中更添几分把握。“硝酸甘油和治哮喘的药!给他扩张血管和气管。”
唐劭明胡拼乱凑的所谓医术好容易让塞将军又睁开了眼,但瞎猫未必一直撞得上死老鼠,话一多立刻露出马脚来。
“小子,心衰不能吃这种药……”中年医生已缓过神来,目光如炬,犀利打量着越看越可疑的唐劭明。
唐劭明蒙混道:“哦,是吗?治病还是你们在行。啊,他又翻白眼了!”说罢脚底抹油溜到魏将军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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