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世界之我心安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土星喵呜
“伊兰,你在哪里?车库没有你的车。”
“伊兰,你在哪里?
好几条,伊兰觉得这绝对是批量发出的,遣词造句完全一模一样,只不过多一句少一句的问题,就不会说点别的。
伊兰一边抱怨,一边皱眉,他去过她宿舍楼下的车库了,昨天早上就说在那,该不是一直等在那里吧,伊兰一惊,又想到不会真有这么傻的人,才稍稍安心。
她犹豫一下,发了一条长长的文字讯息回去:
“我选了种植专业,实验田附近设一个观察点,因为要采集数据,所以会常驻。观察点是一幢小楼,两人合住,为期两年,你听到的人是我的新邻居,也可以称为室友,因为卧室门对门,只离了几步远。我们一起上学,一起下课,座位也在一起,有一个湖泊我们共同管理。如果你能接受,我很欣慰,如果你不能,我很抱歉。”
讯息发过去了,伊兰觉得自己的遣词造句也不咋地,实在太幼稚,充满了一种赌气似地挑衅,可是发出去就追不回来了。她紧紧地盯着通讯器,果然回复很快就来了:
“伊兰,我想和你说话。”
同时还有视讯请求。伊兰没去管那个,她现在这副尊容见不得人。她回了一句:“现在不行,我忙。”
隔一会儿,那头回过来问:“什么时候可以?”
伊兰叹了口气,下午她的眼皮能消肿吗?她考虑片刻,回道:“下午吧,等我视讯。”黄昏也算下午,那时候她应该可以恢复原状了。
马上那头来一句:“我想见你。”
伊兰差点骂人,怎么见?路挺远的,她还能不能视察她的田地了?明明一个视讯可以讲清的问题,偏要见面说。伊兰没回答,她正考虑怎么挤出时间呢。
那边马上又来一句:“伊兰,我真的想见你,我们需要沟通。”
伊兰心里有些堵,霍斯北这口吻显得他准备理性地解决问题,反衬得她再不给他见面,就好像无理取闹似地,起初是谁在无理取闹?转念一想,他现在平心静气了,知道要沟通,也是好现象。长长叹口气,她写道:“我下午回宿舍,到了再联络你。”她在心里哀叹上午睡觉补出来的体力不能用在她的视察工作上了。
“你给我观察点地址,我过来。”
伊兰真不想理他,越来越得寸进尺,他还给不给她留余地了,她所有的窝点他都要知道,上次给他知道了宿舍楼层房间,这次还想来观察点。经过一夜的情绪宣泄,伊兰此时处于身心困乏松懒的状态中,换言之,她现在不大能将自己拘得和平日一样稳当得体,再换言之,她还在一种名叫肆意张扬情绪外放的余波中,目前她比较放得开脾性,于是她恶向胆边生,回了一句:“我怕你受不了刺激。”
那边估计沉默了一会,才发过来一条:“伊兰,对不起。伊兰,我想见你。”
伊兰已经没法生气了。她问:“昨天晚上你睡了没有?”
那边沉默,只说:“伊兰,给我地址,我过来。”伊兰就知道这样,他从来不太说谎,不想说的时候就缄默或说别的。她起身,又仔仔细细地观察了自己的脸,寻思着他过来的话路上应该要花不少时间,到时候肿泡脸应该会好不少吧,要不她也可以过去,只是可能会被很多人看到,人家看她这样明显哭过的样子和霍斯北站一块聊天,明天他们两人就得上图朵论坛被人八卦。让他过来吧,他不过来一趟,以后还会缠着她要过来,早点过来说开了,让他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大家还有课呢。
那边不见她回答,又开始说:“伊兰,对不起。”
伊兰连叹气都不会了,人家道歉好几遍,她不能再得理不饶人了,遂不情不愿地把自己的观察点地址发过去。那边再无讯息骚扰她,她琢磨着现在抓紧时间睡觉还来不来得及?
伊兰在客厅沙发上等着,慢慢地困劲上来了,将睡未睡间,门铃响了。她一个激灵醒过来,急得想冲上楼去看看自己的脸,但只走了一步楼梯台阶后又下来了,这时候看了又怎样,什么都改不了,模样丑点就丑点。她叹一声,走过去开门。
未来世界之我心安处 041 我不能按你的要求做
第一眼瞧见霍斯北,他眼睛中隐约带着血丝,伊兰大吃了一惊,他怎么这么不爱惜身体?刚想开口说他,就被他紧紧抱住了。
“对不起,伊兰,对不起。”霍斯北在她耳边低声道歉,为自己不问情由的猜疑愧疚。
伊兰快要透不过气了,她使劲推开霍斯北,狠吸了几口气后才说道:“你进来。”话出口,才听出自己的声音很暗哑,昨晚到底哭得放肆了。
霍斯北听到她的声音就诧异地盯着她瞧,愧疚之色更重,伊兰不自在地侧过脸去,暗道他可别想岔了,她把自己弄成破锣嗓和他没直接关系。她赶紧难得主动地去拉他的手,将他扯进来,省得他杵在门口当一尊忏悔凝望的雕像。
伊兰闭着嘴巴,直接拉着霍斯北在一楼各个房间转,她不是不想说话,嗓音太难听,敲打的效果就打折扣,更何况一楼没啥好介绍的,看看格局就明白房间用处,用不着费心说道。
看完一楼,伊兰把霍斯北咚咚牵上二楼,指着端木的房间,这时候必须要说话,不然刺激不够大,她的心气平不了,她沙哑着嗓子说道:“这是端木的房间,不用推门,他不在家。”接着穿过学习室,指着自己的房间说道:“这是我的房间,我给你看,里面没人。”她还真就推门了,侧身站房门口,方便霍斯北看进去。
霍斯北顺势往里瞧一眼,转头又看向伊兰。伊兰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还真看,还真疑心上了。她虽然心知肚明霍斯北看她的房间不过是顺着她开门的动作下意识的行为,但架不住这行为刺眼,当即冷着脸说道:“看过了,走吧。”说完就越过霍斯北,准备走他前头,领他下楼。
霍斯北伸手把她捞进怀里,也不说话,就那样环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伊兰最受不了这样,他不开口却一副求宽恕的样子比他说一百遍对不起还更能酸涩她的心。
过了一会儿,伊兰站不动了,她自己真正地到了疲倦的极限,霍斯北昨晚也没睡,估计也差不多了。看也给他看过了,说也给他说过了,霍斯北的歉意也摆出来了,至此,她认为这件事整明白了,她抬头对霍斯北说道:“我感觉我必须要休息了,你能撑着回去吗?”
霍斯北摇摇头,眉心微拧,语气柔和地说道:“别说话了,你去休息,我在楼下等你。”
那怎么行,楼下都没有睡觉的地方,他这副样子,她看着都难受。“要不,你设成自动驾驶,在车里一路睡回去?”说这话的时候,伊兰都唾弃自己,她早不这样干了,居然怂恿霍斯北去做。可不是没办法吗,两人都需要休息,这里又没有别的房间。
“你不要开口,我去车里休息,等你醒了我再上来。”霍斯北转身要下楼。
伊兰无奈地拖住他:“你睡我的房间吧,我去车里,我人矮。”霍斯北反手拉住她,不许她下楼,她忙补充道:“你别介意,这里的被褥我才用了五天。”的确是五天,昨天就没用上,但对他这样的精贵人来说五天是不是也难以忍受,伊兰惴惴地看向他。
霍斯北默不作声地拉着她进屋,直直走向床的方向。伊兰急了,连忙说道:“你要做什么?这样不行的,端木万一回来看到会吓死的。”
霍斯北先是捂向她的嘴巴,大概是不让她多说话,无奈她真怕了,扬着沙哑的声音说得又快又急,霍斯北听完了全句,愣怔了一下,然后咧开嘴巴大笑起来。伊兰没笑,她完全不明白霍斯北怎么能笑出来呢。
霍斯北看她恼羞成怒的样子,长长吐出一口气,拿手搓巴了几下伊兰的头发,轻轻说道:“不要再说话了,嗓子会疼的,你在这里睡,我在车里等,我的情形比你好,几天不睡都试过,你别担心。”说完就放开了伊兰,大步出去了,还帮她把门带上。
伊兰神色复杂地坐着,听话辨音,霍斯北说几天不睡都试过,那就是他昨晚确实没睡,他虽说乱生气,但事后还急着联络她一整夜。她心里暗骂自己,感动吧感动吧,到时候有你受的。又想起他那句“我的情形比你好”,难道她的情形比他糟不成,他已经够糟了,那她得多难看。她想去照镜子,终究没敢,反正他早就看见了,她就不糟自己的心了,迷迷糊糊地真就睡着了。
再次醒过来时,伊兰迷茫了一阵,幸亏闹铃一刻不停地响着,她才能快速清醒过来,她先前怕自己睡得太死,让霍斯北干等着遭罪,就特地用了闹铃,狠狠心给了自己两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再短的话她怕闹铃也叫不醒她。冲了个澡洗了脸,伊兰精神些了,不过眼皮还是肿的,她暗叹一声,以后再也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哭了,太耗体力,让身体脱水疲累不提,还有碍观瞻,精神损耗也大,老半天了头脑还是充胀的,太受罪了,有事和自己好好说,没必要吓别人还害自己。
伊兰下楼后刚走出门,霍斯北立即从车里下来。伊兰直皱眉,他到底有没有眯一会?打个盹也好啊,怎么她一现身就察觉了?
她略带薄怒地看着他,刚要开口说话,又被他轻轻掩住嘴巴:“别说话。”然后用手指描着她的眉眼,掩饰不住的疲倦神色,却充满温情。
伊兰眨巴眨巴眼睛,推了他一下,他这样,她都不能好好看东西了,又在心里黯然一下,他这样,以后要她放手,她该多难受?
霍斯北深呼吸了一下,准备开谈:“伊兰,我和你说话,你只需点头或摇头就可以了,别说话知道吗?”
伊兰瞪他一眼,他不跟她说话,她就不用开口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而且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还要说什么?
霍斯北把她拉进车中坐下,开始审问她,头一句就冒出来:“你昨天哭了?”他这是关心伊兰,明明心头压着事,但可以缓一步问,先要确定她好不好。
伊兰体会不到霍斯北的心意,只恨得牙咬咬的,女孩子八岁以后就不能这么直接问,本来不哭的会被你问哭,太伤脸面了。“你把我骂哭又不是一次两次,得意什么?”她还是要开口膈应他一下。其实昨晚她是走夜路吓哭了,和霍斯北没关系。以前霍斯北嘲讽她假笑,她也只是对着自己辛酸,对着他生气,神经粗壮得很,哪里可能会哭?说实话,她在霍斯北面前没怎么太示弱过,唯一的一次还有缘由,那是因为她灌了他一大杯辛辣饮料,心虚得很,事后还得了他的道歉,反倒是霍斯北,和她相处时从起初的冷淡疏远到现在的和软亲近,变化不少。
霍斯北深吸一口气,暗责自己做事莽撞,把伊兰气哭了。他侧身过去把她抱住,满脸歉意。伊兰不满地又推了他一下,这姿势会闪掉腰。
片刻后,霍斯北想起正事,接着盘问:“他叫端木?”伊兰和人同住这件事是他气急之下想岔,这是农业系的安排,跟他和阿熙搭档两人练机甲差不多,只不过她同住的人是个男生,这点比较棘手。
伊兰又急了,心道端木没招你惹你,人家根本不认识你,你用这种口气算怎么回事?她要开口说霍斯北,被他一把捂住嘴巴。
“我知道了,我不问这个。”霍斯北放缓声音说道,人名不重要。你知道什么了?伊兰真想啐他。
“你能不能现在换专业?”霍斯北很认真地问她,伊兰本来就两头选不定,说明另一个专业也是有吸引力的,学生中途换专业也不是没有,更何况农业系的专业划分才刚开始,不会拖累学业进度。而伊兰闻听之后气得把脸撇过去了,换什么专业,什么能比她以后的饭碗重要,苦巴巴讨生活的人是她,又不是他,他还指手画脚上了。
霍斯北把她的脸扭过来,叹气说道:“不能换专业的话,换个人同住总是可以的,你找个女同学一起,端木这里我去说。”霍斯北认为他该给伊兰撑腰,这里头总要牵动她好几个同学,万一操作有困难,他可以帮着一起出主意,端木那里自然由他出面陈述理由比较有说服力。
伊兰却是想霍斯北还要找端木了,都不怕被人笑话,人家是品学兼优的学霸,有传言说端木家里有一颗农业资源星,他为了继承家业才来读农业系的,她算哪根葱,如果一定要和男同学共享观察点,她能找上端木,还要感谢人家不嫌弃她。可这大段话她现在出于嗓子的原因不方便说,只好悻悻地开口:“女同学都和男朋友住一块了。”
霍斯北的脸色又黑了几分:“你们专业男女朋友住一起?”
伊兰生怕刺激不到他,又强开口道:“差不多都这样。”
霍斯北已经忍不下去了,差不多都这样,那伊兰和那个端木会怎样,他俩现在的情况明显被伊兰自己归在差不多这类。他气恼地明说道:“伊兰,我绝对无法忍受你和那个端木住一起,别说两年,就是两天也不行。”
伊兰话赶话,不怕死地陈述事实:“我们已经五天了。”声音虽然低哑,但配上她不甘示弱的眼神,听着语气就很欢快。
霍斯北瞪着她,咬死她的心都有了,恶狠狠地说道:“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告诉我?那时候事情肯定还有转圜的余地,你居然瞒着我这么多天?”
这什么话,伊兰也不能忍了,扯着嗓子就嚷:“我告诉得着你吗?我们都见不到面。”
一句话说得霍斯北泄了气,他又抱住伊兰:“对不起。”
伊兰还是推开他,他也反应过来了:“我们见不着面,不是还每天视讯吗,你为什么不说?”
伊兰说实话心虚了,她一开始从学长口中知道要两人用一个观察点,压根没把这个当回事,分享学习设施走哪都挺正常。不是还有宿舍吗,这只不过是个观察点,虽然是个需要长住的观察点。选地的时候她只顾着找心仪的地块,完全没考虑过邻居这回事,后来端木和她一起进屋的时候,她是有点小尴尬,但人家风光霁月的样子,她那别扭劲摆出来就显得自个心思龌龊了。
更何况几天住下来,人家是真君子,他们有限的几句对话就是礼节性问候,再不然就是说句路上小心,其他的话题完完全全是关于种植计划和湖泊管理的学术探讨。生活上各管各的,营养剂你一层我一层地分开,人也是你一间我一间地分开住。她从餐厅下班回来,端木早就进屋了,就只是早上起床后门对门打个招呼,两人衣服都穿得齐整,洗漱间都在自己房内,根本没有尴尬事。换个角度看,她就是住进了一幢带着学习功能的小型宿舍楼,只不过楼里就容纳两个学生而已。
霍斯北一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她完全没放心上。努力地压抑了自己的怒气,缓了缓语气说道:“伊兰,我知道这没什么,可是你要站在我的角度来看,如果我们的位置对换,我和一个女同学这样住,你会难受吗?”
伊兰还真低头考虑了一下,开始她肯定膈应的,但是如果换成端木和她相处的样子,她侧头想了想,她应该能接受,特别是这个女同学和她一样有悲苦的身世,需要自己操持生活,又有一副懒惰的性子,暂时有了一个就不会去搭理别人。
她抬头,望着霍斯北满面无奈隐忍的表情,缓缓摇了个头。
霍斯北勃然大怒,“好,好,好。”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伊兰垂下头,她能怎么办?种植专业她必须读下去,换邻居根本做不到,即使做得到,端木也没招惹她,她和他住几天就满天下说要换人,要端木怎么面对别人疑神疑鬼的目光。这种事你别想解释,越解释人家越呵呵,她又要怎么面对端木的目光?人不是这样做的。别说一个霍斯北,就是一百个霍斯北来说,她都不会改主意。她以后还是要自己生活的,霍斯北能替她活吗?昨天晚上她那样崩溃,他能替他哭吗?
她不敢再想下去,再这样想,她又要觉得生活毫无希望了。静默了一下,她说道:“霍斯北,如果你不能忍受,就当我们从未认识过吧,我不能按你的要求做。”说完,她就拉开车门下去了。
伊兰其实希望霍斯北能走下来,即使他抱怨一大通后不甘心地说这事算了,她也是能理解的,哪怕他什么都不说,就那样一脸责怪地盯着她呢,她都能主动揽错,好好道歉。不能满足他的要求,她也愧疚,姿态上一定放得低低的,任说任骂。伊兰一直等在车门边,结果霍斯北始终没下来,三五分钟过去,车内外都是静悄悄的,然后车子猛地升空,迅速开走了,连一丝停顿都没有。
她傻愣愣地站着,脑子里可笑地想,这就结束了,还没怎么开始呢。边想边走回去,结束了也好,小孩子玩一场过家家的游戏,如今做正经事去了,她大一些,早就学会不计较了,这个时间点刚刚好,大家都不怎么累。
上楼后她先去照镜子,不是先头说好的吗,有事和自己说说话,这才多长时间,她就来找自己说话了。镜子中的人表情消沉,肿眼皮还没能消下去,一副尊容赶巧正合了失恋的模样。伊兰狠狠地抹了把脸,暗骂一声,多大的人了,泪腺还没发育好,好容易为自己哭一场,累了自己还能让别人得意,这狗血淋的。然后上床,蒙头就睡。
未来世界之我心安处 042 捉刀的好人
隔天上完课,回到观察点,端木欲言又止地看着伊兰,他的感觉真是敏锐,伊兰在课间休息时一直半低着头沉默地看学习资料,他就能察觉伊兰情绪低落。伊兰对端木的迟疑故作不见,她知道端木要说什么,下午本是他们约好去巡察湖泊的时间。不过她现在没心情搭理任何人,简单给他交代一声,今天不去湖泊了,改明天,然后自己巡地去了。在外头,她吐出一口气,点开了通讯器,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第二天,沉着脸和端木去上课、下课,接着一起看湖泊,全程都沉着脸,她努力过,但强颜欢笑都困难。她知道可怜的端木受气了,而且他什么都不知道。但冲着他正在不自觉地拆散一对鸳鸯,这对鸳鸯中的一只还是她,她觉得他受点低气压是应该的。晚上临睡前,她手贱,仍旧点开了通讯器,还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第三天,她恢复了良知,摆出正常表情对待端木,不过看得出来,端木不敢和她说话了,通常都是先小心翼翼看她一眼,觉得没什么,再端出一副肃穆正经的样子和她快速说完,他以前说话对人很友好,总是眼含几分温润的笑意,如今面对她,就像在面对老师一样尊重。她没空研究端木的心理变化,一门心思地挂念着餐厅,其实是餐厅的停车场。她去得很早,在那里等了十分钟,下班回去时又磨磨蹭蹭了二十分钟,害得一些晚训的机甲队员以为什么女鬼在飘荡,特地多看了她几眼。有个人认出是她,大概人家以前见过她,热心地上来问她是不是车坏了,要不要搭个顺风车。她支支吾吾把人撵走了,还大着胆子又晃荡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生。
第四天,她对端木进一步友好了,开始对端木笑了,把端木惊悚得差点拿不稳营养剂。她暗地里撇撇嘴,你担了这个名总要多少应个实,虽然可怜的你一点都不知情。今天她没啥耐性了,课间休息时间就不管不顾地点开通讯器,啥也没有,然后十几分钟里刷了好几遍。端木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忍不住偷眼打量她,大概觉得她这几日行为诡异,一天一个样。她就冲他笑,笑到他抽着嘴角转过头去,然后低头再刷,还是什么都没有。
第五天,她的种植计划还没着落,可是今天就要交了。她是黑夜中睁开眼,然后慢慢才想到的。急得她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洗漱,一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天亮上课就要提交计划。她悄悄地在学习室里煎熬了又煎熬,越急越是啥想法都没有,脑子是空白的,她除了分几次巡过地,种啥东西完全没想过,怎么做计划?后来想起邻居端木是个学霸,她犹豫了又犹豫,大着胆子敲了端木的门,如今被人说心思龌龊她也认了,她半夜敲门的行为委实更龌龊。
端木倒是很快就开门了,他没开灯,可她仍然能辨认出他穿的是睡衣,脚板还是光着的。端木语调很急,问她什么事,恐怕以为她半夜遭了啥横祸。她心一横,就对端木说了实话,她没法完成种植计划,她寻求他的帮助。
端木没说话,砰一声关了门,想来他是个有起床气的人,不过他教养好,那一声并不如何震耳欲聋,只比寻常音量高上一点点。端木真是个好人,以后她会向全联盟宣扬他的好心,只要别人肯听。她以为上帝的窗也对她关上的时候,看见了端木房门底缝中透出来的一丝光,睡觉开什么灯,肯定是起床了,她大气也不敢喘地守在端木的门边。他的动作还挺快,三五分钟后居然衣裳齐整地出来了,她那时候觉得世界都亮堂了,也有了心思想别的。别的心思就是揣测端木在军训期间,应该从属于那支紧急训练警报时因个人卫生达标而被特别嘉奖的小队,他动作绝对干练。
端木的效率可真高,只说了三句话就拯救了她,第一句是:“做了多少?”,语气不甚客气,没有以前那样彬彬有礼,但伊兰已经非常满足了,一个凌晨四点起床给她代写作业的好人,其一切瑕疵都可以忽略。她懦懦坦白:“什么都没做。”端木居然没有大叫,还是一如既往地淡定。他的第二句说:“把你地块的资料给我。”她诚实地回答:“只有一点点。”他还是很淡定,上了星网兀自捣鼓,伊兰全程不敢出声,终于等到端木开口,他说了让她获得新生的第三句话,就只有一个字:“给。”
她充满感激地望着他,有了勇气说出另一个事实:“我还没有做水生植物的计划”。端木是多好的人啊,他竟然轻描淡写地说:“我做了。”
她能想到的唯一实实在在的感谢就是把自己从餐厅拿的营养剂取了一支,双手恭恭敬敬地送到端木面前做早餐。可端木没有接受,他好到了做好事不求回报的程度,虽然他不求回报别有原因,他说:“那个已经摆了七天了。”多么细致的观察力啊,这几天她觉得自己哪怕不是失恋也是失意,应该没胃口吃东西,营养剂应景般地吃一半留一半,大多都剩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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