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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妃使用手册.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风荷游月
魏箩身躯颤抖,紧紧咬着唇瓣。李颂,又是李颂,他究竟想什么样?他为什么还不死?
大抵是察觉到她的反常,梁煜柔声安慰道:“阿箩妹妹,你别太担心。大夫说伤不致命,只要把箭拔|出来,卧床休息半个月就可以了。”
可是阿箩却不这么想,难道不致命,常弘就要白白承受这一箭么?就应该这样不了了之么?
她压抑着愤怒问道:“李颂呢?”
梁煜如实回答:“他跟我一起回来的,目下应该在对面的东鹤院里。”
她点点头,心中很快有了打算,拜托梁煜道:“如果常弘醒了,梁大哥帮我照顾一下他,我离开一趟。”
梁煜说好,旋即想起什么,着急地问她去哪里。她却没有回答,一转身消失在紫檀木屏风后面,单薄纤细的背影透着果决狠戾。
阿箩拔下自己头上的翡翠金蝉簪,藏在袖中,一步一步往李颂的院里走去。她的脚腕不断传来钻心的疼,可是都没有她心里的愤怒来得刻骨,她这一刻恨不得立即杀了李颂,让他尝尝万箭穿心的滋味儿,以后再也别出现在他们面前。
*
东鹤院内。
李颂穿着狩猎时的胡服,立在院中,眼里隐隐透出焦虑之色:“那个魏常弘伤势如何了?”
他的下人回禀道:“回世子,听说仍旧昏迷不醒,大夫正在给他止血……”
他眉心深蹙,久久没有回应。旋即烦躁地挥手,扫落石桌上摆放的杯盘碗碟,瓷器哗啦啦落了一地。他道:“严重么?有生命危险么?”
下人为难道:“里面的人不出来,属下也不大清楚……”
李颂只好定了定神,问起另外一件事:“襄儿安顿好了么,有没有平安送她下山?”
下人点头,让他放心:“都安顿好了,大小姐已经坐上马车,在回汝阳王府的路上了。”
他脸色这才和缓一些,叮嘱道:“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此事全因我而起,不能提起襄儿的名字,免得坏了她的清誉。”
原来这次魏常弘中箭,不仅仅是跟李颂有关,还跟他的妹妹李襄有关。
李襄昨晚受了委屈,回屋后哭了一整宿,今天早上便收拾好东西准备提前回家。彼时山中正在狩猎,她徒步下山,身边又只有一个丫鬟,必然会遇到危险。李颂得到消息后,立即赶了过去,劝不动她,唯有亲自送她下山。走不多时,她忽然要求射一只兔子带回去。李颂昨晚打了她,心中多少有些愧疚,为了哄她开心,便答应了她。
李襄从小跟着汝阳王,对于弓箭并不陌生,搭箭开弓的姿势非常标准。她瞄准不远处的灰兔子,松手时箭头蓦地一转,对准斜前方迎面而来的魏常弘,一箭射去——
魏常弘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往旁边侧了侧身子,箭头避过要害,射在右边胸口上。他从马背上倒下,重重地落在地上!
李颂惊愕不已:“李襄!”
李襄恨恨地把角弓扔到地上,红着眼眶道:“哥哥,我恨魏箩!魏家的人都不是好东西,魏箩昨晚陷害我,我要杀了她弟弟……”
李颂连忙捂住她的嘴,这时候即便有心教训她,也没那么多时间。不一会儿便会有人赶来,若是被人知道李襄射杀魏常弘,那她的名声就更别想要了。他迅速地在脑中分析一遍利害,让下人把李襄送到山下,自己留在原地,替李襄背负所有罪名。
*
李颂回忆完当时的场景,一抬头,便看见东鹤院门口立着一个小姑娘。
她小小的身躯紧绷,初春清凉的天气里走出一身的汗。她粉唇紧紧抿起,看着他的眼神冰冷刺骨,却意外地很平静,仿佛所有的仇恨愤怒都被收入那双眼里,只等着一瞬间的爆发。
李颂被她看得不安,强自镇定道:“你来做什么,不该去看看你弟弟么?”
魏箩捏着袖子,没有回答,慢慢来到他跟前。仰起小脸,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常弘的伤是你射的?”
他下意识后退,毫不犹豫道:“是我。”
是他,果真是他。魏箩小手在袖中拢握成拳,恨到极致,竟然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显得不那么着急。她莲步轻移,他往后退,她便步步往前逼近,花瓣般的嘴唇轻启:“为什么?”
李颂最终无路可退,后背抵在院里的梧桐树上。他一低头,便能对上她乌黑明亮的眼睛,可惜现在这双眼睛里没有情绪,甚至连笑都懒得伪装,只剩下冷漠。他想了想,不以为然道:“能有为什么?猎场上失手是常有的事,我本来要射兔子,不甚失手,他突然从后面冲过来。箭射到他面前,他难道不会躲么?”
这话说得真叫人来气。魏箩怒极反笑,笑意没有传达到眼里,只有唇瓣微微弯起:“你怪他没有躲开?”
李颂不置可否。
魏箩笑够了,抬起手,袖子里的金簪抵上他的胸口。她慢慢敛起笑意,把簪子往前送了送,尖锐的簪头紧贴着他的皮肤,隔着布料,传来冷冰冰的温度。“李颂,你以为想躲就能躲得开么?”
这句话潜藏太多深意,李颂眼神一凛,恶狠狠瞪向她:“你敢伤我?”
为什么不敢?只许他们伤害常弘,就不许她伤害他么?
她眼里的狠绝太明显,李颂有种不好的预感,忙道:“你……”
话音未落,金簪刺破他胸口的布料,毫不留情地送入他的胸口!李颂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喉咙涌起腥甜,他不可置信地瞪着魏箩,未料想她果真下得了这个狠手,哑声道:“魏箩……”
他们两个立在梧桐树下,外人看去没有丝毫异常,谁也不知道,魏箩袖筒里的簪子此刻正深深地刺进李颂的胸膛里。
魏箩扶着金簪,又加深了一分,眼里的恨意迸发,恨不得叫他立刻去死。她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忽然觉得很痛快,常弘现在也是这么疼吧?他能代替他的疼痛么?她腾出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紧蹙的眉头,少顷,弯出一抹甜美动人的笑:“李颂,你为什么不叫人?你再不叫人,我会忍不住把你杀死。”
少女柔软的手指轻轻抚摸他,甜吟吟的笑就在眼前,他越看越觉得恍惚,有种不真实感。
“你敢……”
魏箩非但没有住手,反而踮起脚尖,贴着他的耳朵轻声慢语,“我为什么不敢?我现在不是已经做了么?”她说罢,轻轻蹭了一下他的耳朵,慢慢的,撩人心弦,像一只会撒娇的猫儿:“你不叫人,是不是因为喜欢我?”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眉眼弯弯,声音又甜又软,诱人沉醉。
李颂紧紧咬着牙,她娇软的身躯就在跟前。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上元节那天晚上,他在人群中抱着她,那么软,那么小,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了。可是他知道,那是他自己的错觉,她不是脆弱易碎的瓷娃娃,她对别人都很好,却唯独对他冷眼相待。
他私底下想过,是不是因为小时候他欺负她?
可是每一次,不是都被她狠狠地欺负回来了?
他认为自己很矛盾,明明将她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忍不住想见到她。他们互相讨厌对方,这才是正常的,可是她为什么说他喜欢她?怎么可能?
李颂恍然回神,狠狠推开她,满头大汗道:“滚!”
魏箩松开手,早有准备地后退两步,站稳在地。
其实她刚才那句话只是猜测而已。因为李颂看她的眼神太过熟悉,上辈子她在龙首村时,村里的小伙子看见她时也是这个眼神。她知道那代表爱慕和渴望。
李颂怎么可能会爱慕她?她起初不相信,然而当簪子刺下的那一瞬,她便不得不信。
若是没有爱慕,为何会痛苦?
李颂捂着胸口,慢吞吞滑落在地,蜷缩起来,嘶哑又无力地吼了一句:“你给我滚……”
院里的下人总算发现这边的不对劲,方才只以为他们在谈话,声音很低,听不清具体内容。何况李颂没有出声叫人,他们便各自做自己的事了,目下一转头,看到李颂胸口满是鲜血,登时满脸骇色:“世子爷!”
李颂咳嗽一声,吐出一口血,虚弱道:“扶我回屋。”
下人看见他胸口的簪子,哆哆嗦嗦地扶起他,又看了看一旁的魏箩:“是不是她、她……”
李颂闭上眼,半响,终于吐出三个字:“让她走。”
下人只好收回目光,扶着他进屋。
魏箩在院中伫立片刻,少顷敛眸,踅身走出东鹤院。她步伐缓慢,每走一步脚腕便传来疼痛。
她拾阶而上,迈过门槛,眼前豁然开朗。
赵玠立在几步之外,一袭天青色柿蒂窠纹锦袍,丰神如玉,身姿如松。
他不知在门前等候多久,又看到多少。眼下见她出来,举步上前,却什么都不问,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语调无奈又心疼:“不是让你不要下地么?阿箩,你为何不听话?”





宠妃使用手册. 第057章
魏箩怔怔地,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看向赵玠,脸上头一次露出迷茫的表情。她来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只想为常弘出气,她太生气,以至于连自己的脚伤都顾不上。可是如今有人站在她面前,担心地关怀她的脚伤,她觉得有点感动。她吸了吸鼻子叫道:“大哥哥……”
赵玠低低地“嗯”了一声,小姑娘眼睛红红的,他还以为她脚腕疼,正准备把她抱起来。谁知她张开双手,看着他囔囔地说:“抱抱我。”
赵玠的心一下子软了,怜爱得无以复加。他说好,俯身把她抱进怀中,一手搂着她的腰肢,一手按着她的脑袋,紧紧贴着他的胸口。
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他怎么会不答应?何况他早就想抱她。
小姑娘的身体又香又软,眷恋地缩在他怀中,以一种绝对依赖的姿态。这一瞬间,赵玠几乎以为她懂了他的心思,甚至跟他渴望她一样,她也渴望着他。可是没一会儿,怀里的娇躯动了动,抽身而出,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没事人一样道:“好了,吸饱精力了。”
怀中蓦然一空,只留下她的香味和一点余温。赵玠心中遗憾,面上却丝毫不显,对她的戏谑饶有趣味:“什么精力?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她一手攀着他的肩膀,支撑半个身体的重量,“话本子上看到的。”
那些灵异话本上都有类似的情节,女妖吸走了男人的精力,男人就会力竭身亡,只剩枯槁。赵玠摸摸她的头,眸色转深,她真的知道什么叫吸取精力么?她若想吸走他的精力,一个拥抱远远不够,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以后她就会知道,可不是抱一抱那么简单。
赵玠不舍得她站太久,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往另一边自己的院子走去。
魏箩顺势搂住他的肩膀,见方向不对,忙提醒他:“常弘,大哥哥,我要去看常弘。”
赵玠顿了顿,只好调转方向,带她去见常弘。
路上,魏箩躺在他怀里,看到他目视前方,语速缓慢地问:“阿箩,你为什么讨厌李颂?”
魏箩垂眸,想起刚才簪子刺入李颂胸膛的那一瞬,她的声音冷下来:“他总是伤害常弘,常弘是我弟弟,谁都不可以伤害他。”
从她小时候起,好像就跟李颂牵扯不断。以前是小打小闹,如今长大了,再纠缠下去终究不好。赵玠不语,他刚才站在门口,看见魏箩踮起脚尖磨蹭李颂耳朵的那一幕,那么亲密,让他一瞬间升起杀了李颂的心思。他知道魏箩不可能喜欢李颂,但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占有欲。
魏箩是他的,除了他以外,谁都别想沾染。
魏箩轻声问他知不知道今天猎场上发生的事,他颔首:“方才下人跟我说了。”
李颂射伤魏常弘,好在伤口不在要害,没有生命危险。他觉得事情不像表面看着那么简单,李颂小时候虽然欺负过魏常弘,可是如今却没有射杀常弘的理由,而且还是在那种众目睽睽、百口莫辩的情况下。赵玠了解李颂,他虽桀骜不驯,但不是那种冲动鲁莽之人。这其中的内情,还有待追究。
赵玠一边走,一边安抚怀里的小姑娘:“日后再有这种事,先告诉我。本王帮你解决,不要自己一个人行事。”
说话间已经来到常弘的院子,他抱着她走入正室后面的花厅,把她放到黑漆楠木八仙椅上,蹲下身揉了揉她的脚腕问道:“疼么?”
魏箩往后一缩,“刚才疼,现在不怎么疼了……”她歪头看他,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熠熠生辉,写满好奇:“什么都帮我么?无论我做什么,你都帮我?”
赵玠觉得她模样太可爱,忍不住掀唇一笑,捏捏她嫩呼呼的小脸蛋道:“什么都帮你。”
她看着他,既诧异又惊奇,似乎很不相信他的话。
可是他却没有多解释,起身让院里的人去厨房端一盆热水来,给她敷脚腕。
魏箩脚腕上的淤血未散,方才又走了那么多步,目下更是肿得厉害。赵玠替她热敷以后,又用昨晚的药酒给她揉了一圈,她这才疼痛缓和多了。
她准备自己穿鞋,可是赵玠却按住她的小腿道:“别乱动,我来。”
可是他什么都做了,连穿鞋也要帮她,是不是不太好?他是王爷,总是为她做这种事真的好吗?魏箩下意识寻找朱耿,让他劝一劝赵玠,谁知道朱耿早就背对着他们站在门口,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了。
魏箩拿着白绫袜儿,固执道:“我自己来吧……”
赵玠见她坚持,便笑了笑,松开她道:“好。”
她弯腰套上鞋袜,总算松一口气。先到接着还要去内室看常弘,顿时又犯了难,她的脚不能再下地走路了,该怎么过去呢?
赵玠立在她面前,噙着笑,见她抿起粉唇,忍不住问道:“你自己过去,还是本王抱你?”
她抬眸,不说话。
赵玠低声一笑,最终还是来到她跟前抱起她,带着她往内室走去。
*
内室,两个大夫已经为常弘处理过伤口。血是止住了,就是人还没醒,大夫说夜里可能会发热,到时候喂他喝一碗药,第二天一早醒来便无大碍。
梁煜一直守在床边,见赵玠抱着魏箩进来,忍不住愣了愣,抱拳行礼:“参见靖王殿下。”
赵玠把魏箩放在花梨木绣墩上,想了想,为了她的清誉,还是解释道:“阿箩的脚崴了,不能下地,本王便抱她过来。”
梁煜恍然大悟,也没有多想,退到一旁把位置让给魏箩。
魏箩看着躺在床上的常弘,鼻子一酸,忍不住握住他放在身侧的手。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挡在她面前向她控诉赵玠,谁知道一天的工夫就变成这样……她偏头在袖子上蹭了蹭泪花,动作稚气,与刚才拿簪子伤人的狠劲儿判若两人。
到了夜里,常弘果真发起热来,浑身冒冷汗,嘴里还说胡话。魏箩担心得不得了,赶忙让下人去煎药,亲自看着他喝下去才放心。
好在喝完药后他就好多了,继续睡过去,第二天早上才醒。
这一夜把魏箩折腾得够呛,她几乎一整夜没阖眼,寸步不离地守在他床边,生怕他出什么意外。赵玠在一旁陪着,好几次让她回去休息,她都固执地摇头,说什么都不肯走。直至晨曦微露,山掩微黛,她才终于体力不支趴在床头睡着了。
赵玠上前,将她打横抱起,看了看床上已经清醒的常弘,沉声道:“你好好养伤,阿箩本王先带走了。”走之前补充一句:“大夫说你身上有伤,不宜移动,等明日一早,本王再安排人送你们回府。”
言讫,踅身离去。
常弘躺在床上,俊脸苍白,望着赵玠抱起阿箩离去的背影,许久没有移开视线。
*
今年狩猎比赛的胜者是梁煜,其次是李颂和另一位御史大夫的儿子,昨日已上报给皇帝。
狩猎比赛结束后,景和山庄的其他人陆续回府,只有魏常弘和魏箩多停留了一天。
李颂没有逗留,带着伤回到汝阳王府。
汝阳王府前堂。
汝阳王和高阳长公主得知他受伤,既惊骇又心疼。高阳长公主忧心忡忡地问道:“往年都不曾受伤过,这次是怎么回事?谁伤的你?”
李颂坐在圈椅中,紧紧握着云纹扶手,不肯回答。
高阳长公主只好转头问他的侍从,侍从欲言又止。刚要开口,被他一个眼光狠狠地瞪过来,立即噤了声。
他垂眸,缓慢道:“没有人伤我……是我自己大意。”




宠妃使用手册. 第058章
是他自己大意,竟然一不小心动了那样荒唐的心思。
魏箩贴在他耳畔轻声问“你是不是喜欢”的时候,他一瞬间乱了心神,再也无法正常思考。从昨晚到今天,他的眼前始终萦绕着她巧笑嫣然的模样,她第一次对他笑,却是要拿簪子杀死他。利刃刺破他的胸腔,他恨她恼她,最后还是放走了她。
李颂紧紧握着扶手,手背爆出青筋,几乎将那块木头捏碎。
他一再失神,连高阳长公主都看出他的不对劲,叫了他几声:“颂儿,你到底在想什么?我问你怎么受伤的,你为何不答我?”
李颂的伤在胸口,只要包扎好不让人看见,没有人知道他怎么受伤,伤势如何。他低声道:“狩猎时被猎物抓伤了,一点小伤。娘,不要紧的。”
高阳长公主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不放心地问:“当真不要紧么?我瞧着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他摇头说不要紧,趁着他们尚未发现端倪,忍着伤痛转移话题:“襄儿呢?她为何不出来见我?”
高阳长公主道:“她自打从长浔山回来就一直将自己关在屋里,我敲了好几次门都不应。”末了眉头一皱,不大愉悦道:“这丫头,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能做什么?无非是射伤了人,觉得心虚,又怕父母责罚,不敢见人罢了。
李颂向来疼爱李襄,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然而这次却认为她做得委实过分。正是因为他们都宠着她,才让她养成如今骄纵任性的脾气。就算魏箩设计陷害她,她也不该取魏常弘的性命。
李颂想了想,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悉数告诉汝阳王李知良和高阳长公主赵暄。他声音很平缓,娓娓道来,李知良和赵暄的眼睛却越睁越大,最终不可置信地问:“……你说魏家六少爷的伤,是襄儿射的?”
李颂点了点头。
高阳长公主震惊不已,若不是从李颂口中说出来,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的。她捧在手心里的女儿,素来单纯可爱,何时变得如此心肠狠毒?她喃喃:“襄儿怎么会做这种事……她,她……”
“她”了半天,始终没有下文。
好在李知良头脑还算清醒,拥住娇妻摇摇欲坠的身子,他对门外丫鬟道:“去把小姐请过来!”
不多时,李襄穿着白绫短衫油绿绉纱裙出现在门口。李襄大抵猜到了把她叫过来的原因,脸上没有丝毫心虚惶恐,反而挂着笑意,来到高阳长公主跟前明知故问:“阿娘叫我出来做什么,我不是说了身子不舒服吗?”
高阳长公主定了定神,坐在榉木官帽椅中,尽量心平气和地问:“襄儿,你实话跟娘说,魏常弘的伤跟你有关么?”
李襄脸上的笑滞了滞,旋即看向一旁的李颂,“哥哥告诉你的?”
高阳长公主声音严厉一些:“你只管说是或不是!”
她倒是很坦诚,眉毛一扬,颇有些敢作敢当的风范:“是我射的,那又如何?”
她伤了人,非但没有任何悔过之心,反而一副理所应当的态度,让高阳长公主既愤怒又失望:“你怎么能……”说罢只觉得眼前一黑,缓了半天才缓和过来。她和魏箩发生争执的事她听说了,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不了不跟魏家结亲就是了。可是如今她射伤魏常弘,那性质就大大不同,不但得罪了魏家,这事若是传出去,对她的名声可是非常不利的,日后想出嫁就难了!这个孩子,怎么如此糊涂?
李襄见赵暄脸色不对,立即很有眼力劲儿地上前扶住她,又贴心地倒了一杯热茶,亲自捧到她面前:“阿娘别生气,我听人说了,那个魏常弘不是没事么?他就是受了点儿伤,狩猎哪有不受伤的。”说罢往一旁李颂身上看去,“何况有哥哥替我担着,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颂不予回应,移开了视线。
李襄没有多想,继续说好话哄高阳长公主。她生了一张巧嘴,只要有心,必能将对方哄得服服帖帖。再加上赵暄本就疼她,尽管愤怒,也不能真把她交给魏家处置。她一壁安抚赵暄,一壁头头是道地分析:“我本来就不喜欢魏常弘,是爹娘非要把我跟他凑一对。我们两家关系本就不好,魏箩又阴险狡猾,我嫁过去不是等着受委屈么?爹娘舍得我整天受魏家欺负么?如此一来不是正好,这门亲事不用结了……”
虽然魏常弘比她还大一岁,可她就是瞧不上他。
她喜欢的是英武伟岸的梁煜,不是那种整日跟在姐姐后面的小屁孩儿。魏常弘眼里只有他姐姐,谁要是嫁给他,还要跟大姑姐真宠,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高阳长公主指着她:“所以你就要伤他?你想让别人怎么说你,泼辣恶毒,还是凶狠残暴?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李襄撒娇叫了一声娘,趴在她腿上蹭了蹭:“我这不是知道错了吗……谁叫那个魏箩设计我,我一时气愤,就没管住自己。”她到底也不敢说魏箩究竟怎么设计她,只一昧含糊过去,“而且不是有哥哥吗?哥哥,你后来是怎么处理的?”
李颂没有回答,胸口的伤太深,昨天在长浔山上只是随便包扎了一下,这会儿疼得厉害。他握了握拳,强撑着道:“我累了,先回屋休息一下。”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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