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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妃使用手册.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风荷游月
好吧,原来是因为这辆马车。高晴阳觉得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放下帘子,重新安安心心地坐回马车里,不再理会外面的人。
马车很快到了镇国公府。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小了许多,剩下淅淅沥沥的雨滴。
高晴阳扶着丫鬟的手走下马车,朝旁边的魏常弘看去一眼,道:“多谢魏公子。”
魏常弘坐在马背上,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真是无礼。高晴阳晓得他的秉性,没有跟他一般见识,接过丫鬟手里的油伞,举步走入镇国公府。
只不过刚迈开一步,便听身旁传来嘈杂的喧闹声,并伴随着一声惊叫:“小姐小心!”
高晴阳转头看去,只见一匹黑色的骏马朝自己冲来。马想必是受了什么刺激,根本不受控制,一路甩开了好几个仆从,一眨眼便跑到了自己跟前。高晴阳愣住,下意识后退两步,却没来得及躲开,眼睁睁地看着骏马扬起两只前蹄,踩向自己——
“小姐!”丫鬟叫道。
高晴阳也觉得自己必死无疑,就算不死,肯定也要被踩成残废。她脸色煞白,甚至忘了闭上眼,只见一个英挺的身影骑马上前,动作敏捷地跳到那匹失控的马上,双手紧紧地握着缰绳,生生控着那匹马侧了个方向。马蹄重重地落在高晴阳身旁,溅起一地泥花。
方才还横冲直撞地马到了魏常弘手上,这会儿竟老老实实地站着,不再乱跑了。魏常弘骑在马背上,垂着眼睛,眉心微蹙,很有些嫌弃地问:“你为何不躲?”
方才若是有一点偏差,她的命就保不住了。
魏常弘看向赵琉璃,兴许是刚才被吓得不轻,这会儿她脸上不如以往那般镇静自若,脸色惨白,红唇紧抿。雨虽停了,但路上却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水洼,马蹄溅起的泥花打在她的身上、脸颊上,那张标致的小脸满是狼狈,眼睛却亮得惊人。不知怎么的,魏常弘竟觉得高晴阳这般滑稽的模样有些可爱,比她一直端着的时候顺眼多了。
高晴阳慢吞吞地从地上站起来。丫鬟紧张地过来查看,带着哭腔问道:“小姐,您没事吧?哪儿伤着没有?”
自从高丹阳出嫁后,高晴阳便是镇国公府夫妇的心头肉,若是出了丁点意外,那她的小名也保不住了。
高晴阳摇摇头,看向魏常弘,顿了顿,这一次语气真诚多了:“多谢魏公子。”
魏常弘从马背上跳下来,淡声道:“不必。”然后将缰绳交给后面赶来的仆从。
那仆从对他感激不尽,连连道谢。
不一会儿府内的镇国公夫妇听闻了门口的动静,慌忙赶过来,对魏常弘狠狠地道了一通谢,又罚了那位看马的仆从三个月的月钱,还杖责了那仆从二十家棍。镇国公夫妻俩热情地邀请魏常弘到府上做客,魏常弘只道是举手之道,没有应下,骑马离开了。
镇国公夫妻俩惊魂未定,扶着高晴阳走回府里。镇国公夫人不禁称赞道:“这位魏公子真是少年英杰。生得俊俏不说,身手也是那般好。”
高晴阳默不作声跟着走,脑海里却闪过方才魏常弘骑在马背上的场景。他俯视着自己,很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广袖被风吹起,那双清俊的眉头深深地蹙在一起,很不赞同地问她“为何不躲”。
高晴阳一直以为他是个不学无术、吸食五石散的纨绔公子,只是刚才那一瞬间,她竟觉得魏常弘的身形有些高大。高晴阳取出娟帕擦了擦脸上的泥水,心想,改日还是抽空去英国公府道一声谢比较好吧。
*
正值溽暑,天气燥热难当。树上蝉鸣啾啾,魏箩躺在葡萄花架下的榆木凉榻上,手里捧着一杯冰镇的乌梅汤,一边喝一边对白岚道:“打风的力道再大一些,中午没吃饱吗?怎么瞧着有气无力的。”
白岚拧着眉心道:“娘娘,您都快临盆了,还是少喝这些凉的东西吧。”
魏箩的鼻尖儿上洇出薄薄的汗珠,饶是躲在花架下纳凉,也依旧没什么用处。她倚着凉榻,懒怠地抬了抬眼睛,“你放心吧,我问过孙大夫的,大夫说不碍事。若是不让我喝点凉的东西,连这点念想都给我断了,我可真不知道怎么熬过这漫漫夏日了。”
白岚一听是孙大夫说的,登时就放了心。孙大夫知道的东西可比她们多多了。
魏箩躺在凉榻上小憩了一会儿,赵玠从外面回来时,她正闭着眼睛睡得香呢。
赵玠挥手遣退了白岚和金缕,坐在凉榻上,拨开魏箩额前的碎发,用拇指轻轻拭去她额头沁出的汗珠。
今日早朝时崇贞皇帝重提立储一事,先前对立赵玠有异议的大臣,近期早已销声匿迹了。有的是出行的路上忽然出了意外,有的是中饱私囊被崇贞皇帝彻查,有的是主动提出致仕回乡,这其中原因,究竟出自谁的手笔,大家伙儿心照不宣。
朝堂上无人再敢有任何异议,唯有瑞亲王站出来反驳了一两句,但是也被皇帝打压下去了。
立储一事就此定了下来,等礼部择好吉日,大理寺拟好昭书,便宣布立靖王赵玠为储君。崇贞皇帝宣布退朝,当着众人的面儿把赵玠叫去御书房,道是有事商议,摆明了是器重的意思。
瑞亲王站在含元殿内,眼神阴冷,许久才甩了甩袖子离开大殿。
赵璋的脸色也不大好,袖中的拳头紧了又紧,旋即跟上瑞王的脚步,一同离开。
崇贞皇帝跟赵玠说了几件江南水涝的事,询问了他的看法,之后便没什么事,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赵玠临走前,崇贞皇帝放下紫毫宣笔,望着槛窗外的蓝天白云,忽然慨叹道:“等日后你登基了,朕便同你母后离开盛京城,游遍大江南北,做对悠闲的夫妻。”
赵玠脚步一顿,没说什么,大步离去。
魏箩被赵玠的动静吵醒了,一睁开眼却见他在出神,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赵玠乌目动了动,握住魏箩嫩生生的手指,弯唇一笑道:“想我们的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
魏箩很有见地道:“这么调皮,肯定是个儿子。况且酸儿辣女,我前阵子不是正好爱吃酸溜溜的梅子么。”倒也不是魏箩偏爱儿子,只是这般猜测罢了。说心里话,魏箩还是喜欢女儿多一些,都说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她也想要一件小棉袄。
赵玠含笑不语,少顷才道:“我昨日想好了孩子的名字,你可要听一听?”
魏箩来了兴致,“你说。”
赵玠道:“若是儿子便单字一个‘曦’,有融融日光之意。若是女儿便叫‘苒苒’,时光荏苒的苒。”他看向魏箩,捏捏她的小圆脸问道:“你觉得如何?”
魏箩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两个名字都不错,“你跟陛下商量了吗?”
赵玠道:“本王给自己的儿子起名,为何还要跟他商量?”
皇孙们的名字都是要经过皇帝首肯的,不过赵玠这般嚣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想必崇贞皇帝也拿他没办法。魏箩点头道:“这两个名字都不错,就这么定了吧。”
商量完正事,赵玠伸手要抱魏箩,好些天没跟她温存,这会儿只想跟她多亲近一会儿。哪知道这小姑娘躲得比兔子还快,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皱眉道:“天儿太热了,你离我远一点,别靠过来。”这才想起来什么,四下看了看道:“你怎么把金缕和白岚都赶走了,没人给我打风,难怪我觉得这么热……”
魏箩怕热,赵玠是知道的。只是小姑娘这会儿这般反应,委实让赵玠有些受伤,脸色也不大好。
赵玠握住魏箩细白的腕子,俯身轻而易举地讲她压到身下,好整以暇地俯瞰她,问道:“让我离远点?”
魏箩缩了缩脖子,这会儿即便觉得很热,也不敢吭声了。
赵玠低头咬住她的脖子,轻轻啃噬,嗓音越来越低:“阿箩,你知道我这几个月忍得有多辛苦么。”
顾念着魏箩肚子里的孩子,赵玠已有八个多月不曾碰她了,委实是想得厉害。赵玠的手从魏箩的小衫里探进去,握住她的白馒头,泄恨一般咬了几口。倒也不敢用太大劲儿,只不过魏箩的身子娇嫩,饶是如此还是很快红起了牙印子。魏箩娇声喊疼,他便含在口中好好哄她。
魏箩扭了扭身子,不放心道:“不行。孩子快生了,大夫说后三个月不行……”
赵玠自然记得这番话,不能真正碰她,只是想解解馋罢了。
不一会儿,只听葡萄花架下传出细细的哽咽声。
花架周围用幔帐遮掩,看不清里面的光景,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两道人影。赵玠将魏箩圈进怀里,头埋在她的胸口。魏箩伸手推拒,兴许是被他咬疼了,轻轻地叫了一声。
许久,赵玠才不满地问道:“怎么没有奶水?”
魏箩气急败坏,若不是怕伤着孩子,真想把他踢到塌下去。“生完孩子才会有的,我还没生呢,哪来的……”说到一半,自个儿脸红得不像话,说不下去了。
赵玠又流连了一会儿,之后翻身,从后面搂住魏箩,贴在魏箩的耳畔重重地喘息。待他终于平复下来后,对着魏箩慢吞吞道:“等孩子生下来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魏箩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不吭声。
*
越临近临盆,魏箩的情绪就越紧张。
赵玠给她寻了四个盛京城最稳妥最出名的产婆,让她们暂时住在靖王府内,一旦魏箩有了任何情况,方便她们随叫随到。
即便如此,魏箩的心还是惶惶不安,一天到晚坐卧不宁。孩子还没开始生呢,她倒先把自己吓坏了。
这日魏箩去书房给赵玠送茶点,手腕不慎碰到紫檀木的翘头案上,玉镯子应声而裂,一分两瓣,掉在地上。魏箩怔怔地看着地上的镯子,好半响都没有动弹。
赵玠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命朱耿将那断成两截的镯子收拾出去,看向魏箩道:“瞧把你吓得,怎么看着心神不宁的?”他捏捏魏箩的耳珠,既是安抚她,也是安抚自己:“不是说过了么,有本王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魏箩看着赵玠点点头,爬上赵玠的双腿,搂着他的脖子道:“我有些害怕……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头一胎没经验,心里总是不安,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
赵玠笑着刮刮她的鼻子,“你是自己吓唬自己。”
魏箩摸摸鼻子,心道或许是吧。
只不过她没在赵玠怀里坐多久,杨灏便汲汲皇皇地从外面跑进来,神色匆忙,连礼都顾不得行:“殿下,不好了,宝和殿着火了,皇后娘娘正好在里头诵经呢!”
赵玠神色一变,魏箩的心也跟着“咯噔”一声。
赵玠立刻站起来,冷着声音问道:“怎么回事?母后眼下在哪?”
杨灏道:“具体情况属下也不知,只知皇后娘娘如今还被困在宝和殿,尚未营救出来。”
赵玠的脸色难看至极,举步变往外走,“备马!”
魏箩匆忙跟上去,抓住赵玠的袖子道:“我也要去。”
千算万算,还是不如天算。魏箩以为赵玠在宝和殿周围安插了人手,这辈子便能避免陈皇后引火*,没想到她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当初庆熹宫门口那番话,魏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陈皇后的语气像是了无牵挂了一般,是以她才不放心地又询问了赵玠一遍,得知赵玠一切都布置妥当了,她才安心。可是怎么会……是哪儿出了岔子么?
赵玠摸着她的脸,“阿箩,你身子不便,还是留在府里等我的消息为好。乖,我不想看到你也出什么意外。”
魏箩坚持道:“我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可是母后有危险,我不能在这儿干坐着。大哥哥,你就带我去吧。”
赵玠垂眸凝视她。很快,他对杨灏吩咐道:“去准备马车!”这便是妥协了。
马车一路疾驰到宫中,魏箩和赵玠尚未赶至宝和殿,便能看到前方一片大火,火势滔天,几乎染红了半边天空。赵玠的脸色难看得吓人,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好不容易赶到宝和殿时,那儿已经成为一片火海了,正殿的大门被火舌吞噬,烈火熊熊燃烧,让人心生畏怯,不敢贸然前进。
侍卫和宫人们抬着一桶一桶的水灭火,神色匆忙地从魏箩和赵玠身边走过,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先灭火要紧。
魏箩抬眼,看到斜前方站着一个身穿紫金四团龙纹常服的帝王。崇贞皇帝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宝和殿,眼睛发红,垂在一侧的手臂微微地颤抖。
想必他也没料到会有今天这一幕。
崇贞皇帝总以为终有一日能打动陈皇后,他慢慢地弥补,她总会原谅自己的。崇贞皇帝甚至还畅想过将来赵玠即位,他便带着他的晚晚去许多地方,看峨眉山,看日月潭,游遍大江南北,做一对闲云野鹤、共挽鹿车的平凡夫妻。却怎么都想不到,陈皇后竟对他如此狠心,连一个挽回的机会都不曾留给他,想要先走一步。
不可能!
他不能让她这么走了!
他们之间绕了那么远的弯路,渐行渐远,如今总算又绕到一起,他还有许多话没跟她说,她怎么能死?崇贞皇帝仿佛忽然大彻大悟,从一旁的侍卫手中夺过水桶,举起木桶从头到尾把自己淋湿,毫不犹豫地往宝和殿而去。
周围的人都被吓傻了眼,待到回过神时,储公公惊慌失措地抱着皇帝的腿,“陛下,你这是要做什么?你千万不要冲动,皇后娘娘已经有人进去搜救了,说不定再过一会儿就救出来了,您千万不能进去啊!”
身后的宫人们呼啦啦跪了一地,口中高呼“陛下三思”。
崇贞皇帝一脚踢开储公公,咬牙切齿道:“晚晚还在里头,叫朕怎么等得下去?都给朕消停会儿。朕是九五之尊,不会这么轻易死的。”说罢一顿,看了看不远处的赵玠,眼神复杂,“万一朕有什么意外,便传位于靖王,替朕整理政务。”
一群人哀戚地高呼:“陛下!”
赵玠眸光一沉,藏在袖中的拳头紧了又紧。
崇贞皇帝不再理会他们,踅身毅然决然地走入火海之中。
火势汹汹,房梁上的柱子掉了好几根,眼前是浓烟滚滚,几乎看不清眼前的路。除了宫里的侍卫意外,赵玠也派了好几人进来营救,但是都没有结果,甚至有几个人被火舌吞没,成为这场火灾下的亡魂。
赵祉卿嘶声叫道:“晚晚,你在哪儿!”
*
宝和殿外,所有人都在等待。
魏箩紧紧地攒着赵玠的袖子,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起初她的肚子只有微微有些疼,她以为是太过紧张的缘故,可是渐渐的那疼痛越来越剧烈,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魏箩小脸发白,无措地叫了赵玠一声。
赵玠见她脸色不对劲,忙将她打横抱起,问道:“阿箩,你怎么了?”
魏箩攀着赵玠的衣襟,缓缓道:“我,我好像要生了……”





宠妃使用手册. 第167章
宝和殿上空黑烟滚滚,殿外的空地上跪了一溜儿人,以储公公为首,纷纷扯着嗓子高呼“陛下”。
少顷,储公公终于回神,朝周围愣住的宫人和侍卫道:“都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救火啊!陛下和娘娘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你们担当得起吗?”
侍卫和宫人们提着木桶,赶忙继续救火。
储公公跪在宝和殿前,双手合十,喃喃地向菩萨祷告:“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求您保佑陛下和娘娘平安,奴才愿意减寿十年……”
另一边,赵玠抱着魏箩匆匆去了最近的昭阳殿。赵玠手心发汗,额角剧烈地跳动,一到昭阳殿便厉声道:“去宣太医!”
昭阳殿的宫婢们不明就里,但见靖王如此着急,也不敢多问,手忙脚乱地去了。唯有秋嬷嬷头脑清醒,见魏箩神情不对,心中猜了个七七八八,晓得魏箩这是要生了。既是生产,宣太医又有何用?靖王这会儿恐怕是关心则乱。秋嬷嬷赶忙出门,拦住宣太医的宫婢,改让她们去请宫里的稳婆。
宫婢们看一眼殿内,犹豫不决:“可殿下说……”
秋嬷嬷道:“殿下是急晕了,你们也跟着犯糊涂不成!就照我说的做,快去!”
宫婢们这才恍悟,汲汲皇皇地往稳婆们住的地方而去。
靖王府的稳婆是来不及请进宫了,好在宫中有专门为妃嫔接生的稳婆。这些稳婆养在皇宫,接生的都是王孙贵胄,颇有经验,也很稳妥,替魏箩接生应当不成问题。
魏箩躺在陈皇后的花梨嵌紫檀拔步床上,由于太过紧张,手指紧紧地抓着赵玠的墨绿螭纹袖子。她红着眼睛,眼下虽不大疼,但到底扛不住心里害怕。这时候若是有赵玠在身边陪着,或许能让她好受一些。
只是秋嬷嬷却对赵玠道:“殿下,产房不吉利,还请您移步殿外,等候王妃的消息。”
魏箩抿唇,指尖轻颤,抓着赵玠衣袖的手更紧了些。她不想让赵玠离开。
赵玠感知到魏箩的恐惧,反握住魏箩的手,不容置喙道:“无碍,本王就在这里等着。”
“这……”秋嬷嬷为难地蹙了蹙眉,欲再劝,却见赵玠一脸肃穆,不似玩笑,也就讪讪然住了口。不一会儿,两个穿绛紫衣衫的稳婆从殿外走进,看到赵玠端端正正地坐在床头的绣墩上,不禁一怔,屈膝行礼:“殿下……”
赵玠无心周旋,挥手叫她们起来,“快来给王妃接生。”
两个稳婆皆没遇见过这种情况,男人看着女人生孩子乃是大忌,是很不吉利的,一般有身份有地位的男子都极避讳这些。偏这位身份尊贵的靖王爷却浑不在意,只关心靖王妃的情况。稳婆不敢多问,好在好在赵玠坐在一边儿,并未影响接生,她们忙敛了心思,走到床前查看魏箩的情况。
魏箩这会儿紧张得要命,孩子还没生呢,她倒先把自己给吓坏了。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盯着赵玠,不放心道:“你不要走。”
赵玠摸摸她的脸,把她鬓边的碎发挽到耳后,道:“我不走,我在这里陪你。”
魏箩这才放心。
两个稳婆吓得不轻。听说靖王爷残忍狠厉,怎么瞧着跟别人说得不大一样?靖王居然会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乖乖,看来靖王一定是对这位靖王妃很上心,她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行。若是靖王妃有了什么意外,她们肯定也活不成了。
两个稳婆小心翼翼地摆正魏箩的身子,心中暗暗期盼魏箩这一胎生得顺顺利利。
*
宝和殿外。
分明才过去一刻钟,储公公却觉得仿佛过去半辈子那么久。崇贞皇帝和陈皇后均未从里面出来,火势愈烧愈猛,周围几座宫殿都不能幸免。好在这几座宫殿不甚重要,日后补救回来就成。可若帝后出了意外,那就不是补不补救的问题了……
储公公老泪纵横,对着宝和殿磕了好几个头:“陛下,娘娘,您们快出来吧……”
兴许是佛祖听见了储公公的祷告,只见熊熊烈火中,狼狈的皇帝抱着昏迷的皇后从殿里走出。赵祉卿刚踏出宝和殿,他身后的一根梁柱便轰然倒下,重重地落在地面上,差点便将两人砸个正着。
储公公喜极而泣,“陛下,娘娘!”说罢赶忙迎了上去,查看帝后二人的情况。
赵祉卿的肩上有一处明显的烧伤,手上和腿上也有大大小小的灼伤。此刻他翼善冠歪斜,衣衫褴褛,素来注重仪表的帝王却完全顾不上自己的形象,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将陈皇后放到地上,昏迷前哑声说道:“救晚晚。”
他的晚晚,不能死。
储公公大惊,忙命人将帝后送到养心殿,又请来太医署所有的太医为帝后诊脉。前前后后忙碌了两个时辰,可算是安顿了下来。
崇贞皇帝肩膀上的烧伤最为严重,皮肉和衣服黏在一起,处理起来很是麻烦,最后还要用小刀刮除伤口上的烂肉,才能止血包扎。这时崇贞皇帝已然醒了,不顾自己的伤,抓住其中一个太医便问:“晚晚呢?”
那太医的手哆嗦了下,战战兢兢地道:“回禀陛下,娘娘吸入了过多的浓烟,此时仍在昏迷之中。下官方才已为娘娘检查过了,娘娘身上并未有明显的烧伤,想必过不久便能清醒。”
崇贞皇帝松了松手,重新躺回猩红色妆花大迎枕中,眉眼明显放松了几分。
太医给皇帝身上的其他伤口上过药,并叮嘱这几日不能碰水,这才退了出去。
崇贞皇帝呆坐片刻,问一旁静候差遣的储公公:“皇后在哪?”
储公公自打得知皇帝和皇后没事后,不知感谢了佛祖多少遍,这会儿已然平静下来,道:“回禀陛下,娘娘在养心殿的偏殿躺着,奴才已经安排了人手伺候。”
崇贞皇帝想了想,掀开被褥下床,道:“朕过去看看。”他还是不放心。
“陛下,太医说了您应该卧床休息……”储公公体恤皇帝,难免会有些心疼。
皇帝却是不听,执意披了一件玄色衣服,蹒跚往偏殿而去。
储公公瞧着皇帝的背影,跟了上去。原以为皇帝与皇后只是一对儿普通夫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今日一见,却让储公公全然颠覆了以往的看法。皇帝岂是不在乎皇后,简直是把皇后在乎到骨子里去了,为了皇后竟然连性命都可以不要,试问天底下有几个皇帝能做到?
别说身在帝王家,就是身为平民百姓,也没有这般情深意重的。
思及此,崇贞皇帝在储公公心中的形象更高大了几分。
偏殿,崇贞皇帝来到床头,看向仍未醒来的陈皇后。陈皇后眼下换了身衣服,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乌发松散,海藻一般铺在紫红色的床褥上。若非她还有呼吸,恐怕真让人以为了无生气了。
崇贞皇帝紧紧地握着陈皇后的手,抵着自己的额头,喉咙仿佛被砂砾堵住了,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想起自己在火场中看到的那一幕,陈皇后静静地坐在蒲团上,也是这般闭着眼,仿佛周身的大火与她无关,她置身事外,对这尘世了无牵挂。他找到她时,她已昏迷许久。崇贞皇帝身躯轻颤,从喉咙中溢出一声哽咽,既痛苦又悔恨。他从不知她竟有这样的念头,这场火想必是蓄谋已久的,她早就决定走了,是他强行把她从阎王殿里夺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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