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师姐的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吃书虫子
杨夕靠着车,动了动手指:“我怎知这一步迈出去,等着我的不是背后一顿乱刀?”
杨夕身量短小,脸蛋儿圆润。明明是个谨慎的表情,绷起的圆脸却显得有点儿蠢。江怀川心下发笑:“那你想怎的?”
“让他们闪开。”杨夕以眼示意面前包得铁桶一般的亡客。
江怀川被杨夕的呆呆脸唬住,不疑有他,竟然照办。吩咐闪出一条宽阔通路来,甚至吩咐了没他命令,不能跟来。
却不料刚一走出人群,祸头子杨夕便忽然暴起发,两只细爪子死死卡住了江怀川的喉咙。阴恻恻道:“我想起你这王八蛋了!艳阳城里就你看我的眼神儿不对,是你告的密吧?”
江怀川心头惊雷般滚过三个字——我完了。
(修真)师姐的剑 第130章 黑市风云(五)
杨夕弃了马匹,缰绳连着灵丝往自家肩膀上一架,拉起就跑。
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力大无穷更胜拉车的牲口。
马车里还装着个捆成粽子样的江怀川。这厮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女牲口”,眼珠子瞪得几乎冒出血来。
那短挫挫的一截儿,哪来这么大力?
一溜儿马车,狂风过境一般扫过巨帆城交易区,远远的缀着一片杀气腾腾的黑衣亡客当尾巴,路人侧目。
牯尾巷。
“被抢劫了?”薛无间撩起眼皮,咂了口酒。
白干儿,够劲儿。
杨夕正捧着个木桶往嘴里扒饭,闻言抬头,两腮鼓鼓的:“木有。”
薛无间看了看杨夕身后。一个捆成蚕茧的人形物体,正小心蠕动,不辞艰辛的像是要逃跑。“那是什么?”
“添头。”杨夕嚼嚼饭,一手黄瓜一手鸡腿:“买吃食送的。”
人形物身形一僵。
薛无间点点头:“那个我不要,一会儿你拿走。”闭起眼睛自顾喝酒。
“跟地上的包袱一起。”
“可是……”杨夕看了看地上的包袱,这怎么好意思?
不只她要的五行材料和那修补剑府的“泥蛋儿”,整整一摊子东西全被先生裹吧裹吧团进去了。
杨夕已知这位无名剑修姓薛,名无间,断天门嫡宗出身,只不晓得犯了什么过错,要关到“南海死狱”里。
刚刚带了一尾巴的麻烦回来,先生什么也没说,买的饭食也不吃,单单喝酒。
结果一桌好饭全进了自己的肚皮。
巷子口上,那帮亡客还眼红耳赤的盯着看!
感觉占了别人便宜呢……明明薛先生已经很落魄了。
杨夕放下饭桶:“先生等我一下。”
拎起根粗长棍子,杨夕站在江怀川面前。江怀川身上被缠成了蚕茧,嘴巴却没有堵,见状甚惊恐:“你……你要干嘛?”
杨夕长棍落下。
街面响起一串哀哀惨叫,凄惨惨拂过一地落叶。
远远的,亡客们眼睛更红了。
有人小声道:“听着就好痛……”
待杨夕拎着棍子坐回来,江怀川已成了开水烫熟的死蚕茧,再没半点逃跑的力气。
杨夕认真道:“已经打老实了。”
旁观者纷纷奇怪,不知她什么意思。
薛无间闭着眼:“那也不要,添头不值钱。”
杨夕于是露出个失望的表情。
路人绝倒!
江怀川泪流满面……我的前程……我的命……
就见杨夕拎着棍子又过来了!“你……你又要干嘛?他已经说过不要了!你把我打得再老实,也没有用用处的,何不把我放了?我保证不为难你,你留着我也是个烫手的山芋!”
杨夕却道:“放不得。”看了江怀川一眼,眼底有几分烟熏火燎的断然:“横竖没用,不如打死!”
江怀川一呆,眼看着棍子就要落下,竟是比之前疾狠不少,惊怒之下不由疾呼:“别打死,别打死!我有用!有用!”
江怀川一闭眼,心中滚过一句“我命休矣”。
不由悔恨自己阴沟里翻船,怎么就挑了这么个牲口来投诚,这小畜生可能的确是年轻单纯不禁忽悠,可她那狗脾气根本就不听你忽悠!
劲风过耳,预料中的疼痛却没到来。微微睁眼,只见那根棍子堪堪停在眼前,收势之稳,就就像根本没打算落下来。
那小畜生一只眼睛阴沉沉看他,道:“何用?”
江怀川一愣,似是一时没能理解自己怎么从鬼门关上转回来的,却见那小畜生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提棍又打——江怀川大声疾呼:“我我我!我怀中有灵石三千,还有一块[离人锦],可以买命!”
杨夕看着他并不知道[离人锦]是什么东西,但想来能买命应是珍贵。不过……
“这可不能算有用,储物袋它又不能认主。”慢吞吞眯起眼来:“我打死了你,它们照样是我的。”
江怀川心中吐血,同时脑中心思电转,有用……有用……活着才能用的是什么?
一颗七窍玲珑的心肠,总算在关键时刻救了他。急匆匆道:“我会一门很稀有的战技‘连八足’,有飞檐攀臂之用,活着才能教你!你本身会[天罗绞杀阵],若是学了[连八足]简直就像……”突然一顿,想起眼前是个小姑娘,未必喜欢这个比喻。
杨夕眯着眼接道:“就更像个蜘蛛了。”
听那名字,也能猜到是门什么样的战技。
江怀川干笑。
杨夕盯着他看了半晌,只把江怀川盯得浑身发毛,才终于松口:“让你再活三个月,必须在我身边儿。”
江怀川只敢小小的松了一口气,听到居然还有三个月的期限,好悬呕出一口血来。
心下刚要腹诽两句,却见那小畜生摸走了自己身上的储物袋后,竟然又提起了那根棍子!!!!
“你怎的?怎的还打?我就只会这一样,亡客盟只是小帮,再打也没有更多了!”面对杨夕这么个不讲理的活驴,江怀川早收起了全部玩心机的勇气,生怕玩丢了自己的小命:“我就没敢藏私!真的!”
声声肺腑字字泣血,天可怜见!
杨夕倒提着棍子,“你想多了。”换了个方便的姿势,双手握棍,“你笑起来的样子跟我一位师叔有点像,一想到未来三个月要和你朝夕相处,我就有点心情不好。我这个人会玩的东西少,所以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要揍人。眼前只有一个你凑手,虽然不扛揍,好歹将就下!”
江怀川聪慧的从这串凶残独白中,精辟的提炼出一句话——我只是单纯的看你不顺眼,所以想要揍你。
那位师叔,你造孽啊……
棍棒落下。
又一片惨呼,拂过落叶。
苍天可鉴,落叶何辜。
“听起来没有刚才痛哎……”
“不,是他被打得没有力气叫了。”
杨夕狂野的拎着棍子坐回来吃饭,很快又把嘴巴塞得鼓囊囊。
薛无间仍旧闭眼喝酒,一副心思不在这的模样。嘴里的小蛇出溜溜滑出来:“有仇?”
这个男人似乎大多数时间都是这副死样子。虽说是放风,到底也在摆摊易物,关系到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好不好。他却不怎么上心,由着性子乱来,懒得论价,甚至对杨夕带回的东西也兴趣缺缺。
唯有看见杨夕带回的半车布衣时,沉默了一会儿,难得道了句:“多谢。”
杨夕却不知为何好酒好菜没人搭理,半车布衣却得了青眼。
杨夕叼着半只龙虾爪,迟疑的盯着薛无间嘴角的蛇头。
“咯吱”“咯吱”没耽误嚼。
薛无间张开眼,抬手指了指被打瘫成烂泥的“江扁蚕”。那厮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儿,不知是不是听见了薛无间的话,又萌生了什么小心思,竟是愈发的虚弱起来。眼看要不活了。
杨夕这才确定说话的是薛先生。
即使那小蛇被那酒熏得一副烂醉鬼的模样,不像好役使的。
两口咽了龙虾:“也没多大仇,就是……我之前杀了他们一个香主,我师兄剁了他们一个长老,然后我刚刚又不知杀了啥,”一顿,“但我是有道理的!”
薛无间看了杨夕一眼,对“也没多大仇”持保留意见,“哦。”
江怀川适时的哼哼一声,彰显了一下存在感。忽然浑身僵硬,一副尸体模样。
杨夕抄起棍子对江怀川一声怒吼:“喘气儿!”后者闻言浑身一抖,顿时气喘如牛,生龙活虎,直似在干什么羞臊勾当。
杨夕放下棍子,继续分辨:“真的!我真是有道理的。”
薛无间看看她,灌一口白干儿。却起了另外的话题:“昔日蜀山祸乱,我曾跟昆仑剑修并肩作战,这百多年间却是再没见过一个活的昆仑。今日遇见你,本也是一场缘法,若是换个时间,必然要代你师长指点一二,可惜时机不巧。”
言罢看着巷口的方向,另灌口酒:“但也要说你一句,龙虾不是你那吃法,忒丢人!”
杨夕半个虾尾卡在嘴边,不上不下:“那怎么吃?”忽然反应过来那话中信息,匆匆改口:“不是……我是问为什么时机不巧?”
薛无间面上似笑似嘲,只是望着巷口。
杨夕顺着薛先生的目光仔细看过去,却没见什么,值得先生这般人物注意的东西。却偶然发现那些黑袍看守中,有个身影莫名眼熟,忒像某个嘴炮能人。
不等杨夕深想,牯尾巷中忽然贴卷起一阵阴风。
杨夕心头蓦然涌起一股毫无来由的惧意,丝丝缕缕,如影随形。仿佛走兽飞禽遇到天敌想要臣服之感,调动离火眸才压制得住。
眉头一跳,“这什么邪法?”
整条巷弄放风摆摊的囚犯全都骚动,就听有人低呼一声:“上魔压制!不好,卫明阳来了!”
更有几人闻“卫”色变,猛然卷起地上摊子,疯狂扑向巷子深处的一座传送阵。竟是连难得的放风时间都不要了!
杨夕皱眉,只觉得卫明阳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奈何“山河博览”多是讲解山川河岳,法术妖怪,至多讲到势力分布,却甚少提及人名。自己从藏书阁借书,更是局限在这次南海战场的实用,并不曾见过一个卫字。想来又是被“大愿超度”吸引来的哪方大能……等等……大能?
电光火石间,初逢白允浪时的一袭谈话在杨夕脑海中闪过一道霹雳。
卫明阳……心魔与你相似……正道魔修……
杨夕愕然:“夜城帝君?他来干什么!”
夜城帝君驾临黑市,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可不论怎么看,一个号称帝君的人都不像屈尊降贵亲自逛街的!
“杀我。”薛无间音色平静,眉宇中的杀意淡得几乎看不出来。
杨夕看出来了。
(修真)师姐的剑 第131章 生死围杀(一)
或许是高调蛮横的“上魔压制”,或许是薛无间平平静静一句“杀我”,又或者是心里更隐秘的,不愿见到那侧面证明自己“更适合魔修而非剑道”的存在。
对于夜城帝君卫明阳,杨夕无端生出一股压抑的火气:“他凭什么?”
“卫明阳心魔入道,以杀戮修行,号称千年内正道魔修第一。哪里有恶人的集会,哪里就有夜城帝君。”
薛无间酒壶搁在手上,难得还有喝的心情。
杨夕这才想起这整条街的摊主,都是放风的囚犯。
“他什么心魔?”
薛无间瞥她一眼,似笑非笑:“尽诛有罪。”
杨夕心中一凛,心下反复叨念了多遍尽诛有罪……尽诛有罪……
皱眉反问:“先生有罪?”
薛无间觉得有趣,点她眉毛:“诛邪榜首,兵主无间。小丫头没听过?”
杨夕一顿,支吾道:“诛邪榜首……不是白允浪么?”
“小丫头看的是十年前的诛邪榜吧。”薛无间一哂,吞酒入喉,温吞续上一句:“人人得而诛之的邪祟,我早在三年前,就顶了白允浪的第一。”
杨夕默默盯着薛无间。
可我师父是个好人……
是我一辈子见过最最温柔的人。
眼底升起三分倔强的神色,杨夕固执的又问一遍:“先生有罪?”
若珍珠在此,定要吓得一跳,实在是杨夕从前在程家大院的时候,每次露出这般神色便是又钻了什么牛角尖。是这小畜生发疯作死的前兆。
那神色里太多的少年偏激,满满的都是恨恨不平的死犟。愤世嫉俗,不知妥协,不肯变通,活像这世上有谁欠了她,活像这整个世界都欠了她一个回答。
就好像每一个少年对这世界最初的认知,天真又简单,不论旁人递上怎样的花言巧语或掏出整颗心来的金玉良言,都被狼心狗肺的当成了膝下粪土。不肯跪,不愿跪,在亲自把脑袋磕碎到南墙上之前,流多少血泪,都是不肯回头的。
这神色,让每一个已经不再执意南行的成年人动容。
一句敷衍的“眼见未必真”在薛无间喉咙里滚了一圈,又落下肚去。青绿小蛇滑过干涩的下唇,换了一句暗藏着脆弱的中肯话语:“世人皆说我有。”
幽幽起于心头,缓缓散归平地。
说话的功夫,巷子口终于有了现出了夜城帝君的座驾。一团如有实质的阴冷雾气,落地团成个骨龙模样。
杨夕却知魔者无形,那并不是真正的骨龙,而是一只原生于赤域辽原的煞魔。
煞魔背上,一个银黑短发的男子斜跨在上头,雪白披风拂过脚背,在煞魔身侧晃荡。后面跪着一对衣着精致的少年男女,一个举冕,一个打扇。
更有二十个白衣椎帽的身影跟在煞魔背后,脚步飘摇,悠然演奏着丝竹,却没有乐曲响起。这豪华的排场便有些阴森森的渗人。
“帝座,牯尾巷到了。诛邪榜前百,有十二个都在此处。”只见那打扇的少女停了手中的工作,换上一条长鞭卷在手臂上,四下张望了一番,“开工吗?”
魔背上的卫明阳,闻言这才张开了眼。
伴着他睁眼的动作,一条黑龙纹身从雪白的绒毛领口窜出来,攀至左颊,龙眼灵动好似活物。
狰狞龙牙恰好衔住一只左眼,抵在上下眼皮上,随着睫毛轻颤,狭长的眸子缓缓张开,端的是幽冷华丽,英俊逼人。
“善。”
简短一字,冷冰冰的傲慢。
“嘶——”杨夕不由倒抽口气:“这人俊得好邪性!”
“那披风看见了么?”薛无间的声音稳稳的,杨夕顺着他手指去看,见那披风乍看雪白,实则布满银青色龙纹,不像绣工也不像印染,到和夜城帝君脸上的活龙纹身有三分异曲同工。杨夕脸色微变:“该不是……”
薛无间上下嘴唇一碰:“嗯,人皮。”
“他这还是正道?”杨夕噎得半死。
薛无间低应:“卫明阳是真魔养大的,并不当自己是个人。我让你看的是那龙纹,每一条都是北海雪蛟的真魂,待会儿打起来,你偷一个。”
“……”杨夕真没觉得薛无间是那种会说“偷一个”的人。
薛无间眼都没眨,“恶心恶心他。”
杨夕挠挠头,这薛先生行事全然率性,说话全凭心情。时而话多如牢,时而惜字如金。她还没摸准那个转换的开关。
小小声问:“值钱么?”
……
再说整条牯尾巷上,此时冷清清的只剩了三二十个不惧夜城帝君的修士。连杨小驴子都算上,基本是穷凶极恶不怕死的,或者爱凑热闹不要命的。
只有一个例外。
江怀川脖子以下捆成个蛹状,泪流满面的往墙边儿拱去:那你妹啊……
只见那夜城帝君的手下,仿佛各个都有变身的才能。主子一声令下,有气无力的吹打队伍连同身边的侍童侍女,奴婢秒变杀人狂,掀了外衫凶神恶煞的扑将出来。
刀凛冽,甲雪亮。
不出片刻,长街上便响起了痛呼惨嚎。
到底还是有人自不量力了。夜城帝君道统独特,成名年少,如今不过二三百岁。这帮凶徒中有不少并没瞧得起这天下第一正魔修。
却不想连人家家奴的突袭都扛不住。
一个面容凶恶的老头,拖着半条残臂,向着墙角的方向窜过来。背后追着夜城帝君那个使鞭子的侍女。
江怀川一见这情况就知不好,果然那女修看见他后先是一愣,继而眼中闪过一丝狠色。足尖一勾,江怀川腾空而起,直迎向那侍女的长鞭。
这鞭子的威力江怀川刚已见过,所过之处裂地崩石,还有种不知何来的腐蚀之力,粘之即烂。先前那老头的胳膊就是被随便沾了一下,不过几息时间,便烂得只剩了一条白骨。
身后更有那老头借这一挡的时间,闷头掐印,回身憋出一团熊熊烈焰。
前鞭后火,江怀川自知就算四肢自由,以自家微末本领也断无幸存的希望。
心中哀叹一声“机关算尽,却算的是个灾星,这回爷是真玩完了”。
闭目待死。
却不想斜刺里一股大力袭来,把自己撞了开去!落地的势头之猛,好悬把肋条撞断。
江怀川睁开双目,只见眼前正是自己念叨的那个灾星。
那小煞星正死死扑在自己身上,左肩一道鞭伤,深可见骨。辫绳不知去向,只剩满头乱翘的杂毛被燎得一团焦糊。
透过那捧乱毛,江怀川可以清晰的看见爆裂的火焰,仍在沸腾炸裂。
小煞星眉眼狠厉,咬牙切齿,长发燃着火星,直似地狱里杀将出来的食人恶鬼:“被人当了炮灰就闭眼等死,大老爷们你是熊生的吗?”
江怀川傻了一样的看着杨夕。
火焰已经褪去,杨夕一个翻身跳起身来,仍是把江怀川护在身后。见那老头和鞭子侍女各自纠缠,不像要扩大战火,这回身掐诀。
束缚四肢的灵丝豁然落下,江怀川愣了片刻才坐起来,愣愣的道:“你胳膊烂了。”
杨夕低头一看,果然胳膊上的鞭伤正像融化似的发烂,却并没有疼痛的知觉。
顾不得多想这是什么邪门的毒物,杨夕手起刀落唰唰削掉了三片肉。
咧了咧嘴,这却是疼的。
“幸好不是全身都没了知觉,不然就被你这熊包害死了!”杨夕愤愤的瞪着瘫坐地上的男人。
江怀川盯着杨夕的胳膊,那本就细细的一根,几刀下去就又细了一半。落地的腐肉,发出滋滋的轻响,很快便只剩下一缕青烟。
“你……你的胳膊……”动了动脖子,哑声道:“你胳膊烂得太恶心了……”
杨夕神情凶恶:“你个死没良心的怂货!信不信我抹你一脸?”
江怀川似乎是说不出话来,吭哧了半天,从裤腰里摸出一帖膏药:“生死人肉白骨,你贴上吧,别老这么恶心着。”
杨夕长腿一飞,踹倒怂货,抓过膏药:“有药你不早拿出来!”
怂货倒在地上,半天都没有再趴起来。半晌方道:“为什么救我?”
杨夕心说多新鲜,不救难道还看着你去死么?
悠然举起三根手指,呲牙道:“不说了让你活仨月么,这才第一天呢!”
那膏药果然生死人肉白骨,比杨夕以往用过的任何一种都好。
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转眼间皮肤便愈合如初,比原生的还要光洁细腻。杨夕背靠昆仑这棵大树,都没使过这么灵的外用药。难为江怀川窝在小小亡客盟,不知多么千辛万苦才弄到这么一帖,保命。
想到这,杨夕对踹倒人家突然又有点不好意思了,“哎,你这膏药挺神呐,肯定特别难才弄到吧?谢谢了啊。”
管你接受不接受,反正我是谢过了的!
却见江怀川仰在地上,一只胳膊挡着眼睛,声音有点哑:“不难弄,那药是拿我的血炼的。”停了一停,平静的接上,“我身负参精血脉,是天生的药人。我的血,祛百毒,助修为,唯独对自己没用。这才是我活着,最大的作用。”
杨夕抹药的动作一停,心里打了个颤。
这么奇葩的血脉,可比我这双波斯猫眼睛还招灾多了。这要是被旁人知道了,妥妥的捆走关笼子的节奏……
“嗯?”杨夕面上的表情从惊讶,转到同情,最后嘴角一点点的就翘起来了:“哟,江怀川,投名状啊你这是?”
江怀川一手挡着眼睛。
这不是他想说的。
他想说从来没有人救过我……
小时候被人打断了腿脚,丢在街上讨钱,每天饿得发慌或者腿疼得受不住的时候,他就巴望着有个人能来救救他。
后来被人发现了参精血脉,带回去当药人天天放血放到昏死,每天都在怕死,生怕放血的人一个手抖,自己就再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所以每次笼子打开,他都幻想是不是有一个大侠看不下去来救他了?
再到后来,他绝望了,不想了,逃跑了。
借着奇特的血脉攀上了亡客盟的元婴修士鬼枯,鬼枯死了他又悄悄压下秘密投奔折草娘。
亡客,亡客,亡命之徒,浪迹之客。
他一个经脉闭塞的俗世孤儿,一天一天的挣命,谨小慎微,摇摇欲坠,整整三十六年。
他知道这世间并没有特别黑暗,这世上也还是好人比较多。不止一次的听说正义凛然的大侠惩恶扬善,锄强扶弱。
可这天底下,就是有一些人,运气特别的不好。
江怀川活过了三十六个冬夏,千百次命悬一线,为了活下去钻过裆,喝过尿,坑过人,作过倡。他舌灿莲花,诡诈无义,臭不要脸,甚至管一个八岁的娃儿叫过“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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