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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师姐的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吃书虫子
方沉鱼深深闭上眼,声音无力:“邢铭,你的直白令人讨厌。”
邢铭的声音静静的,那个插科打诨帮他收买人心的战部次席,再也不会嬉笑着回来了:
“我很抱歉,但我这辈子怕是改不了了。”
众人一路低空急行,很快飞出了上百里的距离。渐渐的,又被新的怪兽围上了。
这些怪兽不算强大,却耽搁着他们前进的速度。
陆百川的叛逃,带给南海最大的灾难不是打不过,而是失去了机动能力。
当初为了清怪的效率,南海战场的设定很特别。是一个铜钱的形状,巨帆城是中间的方孔,铜板的部分全部是怪区。分开几十处战场,传送阵能入不能出。
修士的来去,主要靠合道期修士破碎虚空的能力。除此之外,就只有靠飞,或者靠两条腿了。
众人的面上浮现出一线焦躁。
人心渐渐浮动起来。
经过一处罡风凛冽的隘口,昆仑战部一个少年突然停下来。他回首望着那狭窄只容一人通过的地形,轻声道:“该我了。”
打头的白允浪忽然一震,紧闭的双目微微颤抖,睫毛上突的染上了一点湿气。
那少年见众人的目光纷纷转向自己,他紧张得直搓手:“那个……我因为天生经脉粗壮,在师门一直受到许多照顾。可是……可是自从来到这战场,我突然发现自己在大战之中没什么卵用……所以直到刚刚,我一直很惶恐……”
他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措辞,抬手指指那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隘口,“可是这里,我一个人就能守住这里。我灵力不会耗尽……只要我不死,就能为你们争取时间。大家的门派都遭了灾,早一步出去,不知道能多活多少人呢……”
没有人说话。
他们只是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于是他更紧张了,面红耳赤。伸手去摇白允浪,轻轻说:“师父,这次真的不是我逞英雄,只是……”他低下头,复又抬起来,坚定了不止一点:“此时,此地,我最合适。”
白允浪没有转身,声音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啊,都长大了,翅膀硬了啊。”
那少年头单膝跪下,向白允浪拜了一拜。
头也不回的开了瞬行,提着一把门板大的巨剑守住那个隘口,战神一般。
“他叫什么?”殷颂怔怔问。他的名字起码该被人知晓……
殷颂认出了这个少年,就是他刚才眼看着邢铭拼命,冷静告诫自己不要拖后退。
而现在,这个年轻人用同样冷静的语调说着:该我了——仿佛那不是他的的命。
“释少阳,”区区三个字,白允浪念得重若千钧,出不了口,“是我最小的男弟子,刚才死在阵前的云想游,是他最好的朋友。我最小的女弟子叫杨夕,还在那座巨帆城里没有找到,大约是……永远也找不到了吧。”
一场灾难过去,牺牲的人名,哪里是你一个人能够记清?
昆仑的牺牲,又哪里是区区几百几千个人名。
释少阳只是一个开始。
行至第一个湖泊时候,众人再一次被围上。
方沉鱼开始点名:“莫雨、莫凡。”
两个仙灵宫女弟子从人群中走出,沉默无声的跪在掌门人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最后一个头。
拿起掌门人赐下的一叠高阶灵符,转身潜入了水下。
跨越一片不能起飞的沼泽时,断天门一位受了重伤的长老,默默看了众人一眼。甚至没有多做任何表示,就自动落在了队伍的最后方。
直到众人在泥泞中行出了三里多远,才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剧烈的爆响。
魂飞魄散,从此仙途断。
霓霞派、诛仙派、影虚山、麒麟阁……
终于有一个诡谷弟子颤抖着双手,从殷颂手中取过皇极十八道阵盘的时候,殷颂泣不成声。
苏不笑眼望着众人前进的东方,这个从不正经的修士,忽然特别正经的爆出一句:“槽!”
当时,殷颂还没想到这是什么意思。
这样冷酷决绝的赶路,速度飞快,天未黄昏,他们便赶到了战场的边缘。
那里有一个小型的传送阵,因为附近已经极少野怪,所以这是可以出去的。是昆仑苏兰舟早两年布置战场时留下的退路。
殷颂的瞳孔猛然一缩。
他心力交瘁,竟然忘了如此重要的事情……
经世门苏不笑叹了口气,掸了掸两袖的灰尘,无奈道:“我来吧。”
传送阵有一个亘古不变得弊端,阵法两侧,必须都得有人主持。换句话说,必须有人留下。而因为大阵要传送的人数太多,这个人的修为还是越高越好。
所有人盯着苏不笑,没有人想到这根青葱翠绿的墙头草,居然在这时候挺直了脊梁。
面对众人诧异的目光,苏不笑苦笑着摊摊手:“别这样嘛,我也是有心的啊。在场金丹期以上的,我大概……是阵法最好的了吧。而且我想着,留下了也不一定就死吧。”
他望了望白允浪后背上的半截儿邢铭,又看了看瞎了两只眼睛满脸木然的方沉鱼,最后转向脸上泪痕未干的殷颂,叹了口气:“万一,我是说万一,你们中的谁把门派救活了,腾出手来的时候,可要记得回来救我啊……不然指不定,我一个肝颤就又投了蓬莱了。”
清尘大师双手合十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苏不笑转身欲往传送阵的主持位。却刚抬脚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了。
强大的灵压,并不温柔的定住他。一只大手粗鲁的胡一下他的头。
苏不笑听见有人在哼一首乡间小调。
那调子乍一听婉转香艳,细品之下却只觉得是一人独守,旧人空去的悲凉。
甘从春拖着一只跛脚,一步,一步,走向那主持阵法的位置。
他眯着眼,唇角带了点满意的笑容。
似乎为了这一天,已经等了很多很多年。
“您是?”
不怪苏不笑不认识这位昆仑骨殿的殿主,甘从春平日在南海战场上低调得几乎像个透明人。
从少年时走火入魔,一朝从天之骄子跌落尘埃。他就一直是这么的透明了。
尸位素餐在骨殿殿主的位置上,没做出过什么骄人的事情,以至于昆仑以外的大多忘了,当年昆仑八大核心弟子,除了白、邢、高之外,尚有一个锈刀甘从春活着。
他也很想振作,高小四儿那种倒下了再站起的奇迹,同门师弟的他如何不向往。
可是人的那颗心呐……
甘从春在阵法面前坐下来,双手覆上操纵阵法的机关,轻轻拂去它的灰尘。
甘从春说:
“大白,老二,我没你们刚强,眼看着身边人一个个倒下去,只剩下自个儿还能坚持着往前走。蜀山一战,兄弟八个一起折了仨,这个……”他指了指胸口,笑一笑:“也就跟着留在那片地方,没能回来了。”
“邢老二,照顾好我徒弟,照顾好昆仑。以后我就跟兄弟们一起在地底下看着了,昆仑要是在你手上出了事,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流光闪过,甘从春开启了阵法。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片地覆天翻。
再一眨眼,已经是苍山绿水,天高云淡。
终于逃出升天,苏不笑却忽然跪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
经世门把他一个人扔在了南海死地,三年来不闻不问,到头来是别派的长辈把他送出了战场。
说他心里头不苦,恐怕都没有人相信。
邢铭趴在白允浪的背上,一动不动。
“师兄,我不甘心。”
白允浪闭着眼,面上尚未愈合的水泡焦黑,让他的表情看上去异常惨烈。
“早晚要杀回来的,师兄帮你。”
方沉鱼泪流满面,遥望着看不见的弟子埋骨之处。
“这片战场,早晚要杀回来的!”
经世门苏不笑从地上爬起来,面上是从未有过的狼狈尘埃:
“有生之年,早晚要杀回来的,取那陆百川的狗命!”
诡谷殷颂红着双眼,攥紧了一双拳头,一定一顿的说:
“纵我不能,我还有子,子还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尽时。但凡我诡谷一日不灭,诡谷后人就一定要回杀回这片战场,报此血海深仇!”
战场上千般背景,万种性格,竟在此时难得的都想着同一句话。
“南海,早晚要杀回来的!”
“阿弥陀佛!”
苦禅寺的清尘大师双手合十,又颂了一声佛号,面上是佛陀的浅笑:“此言为志,此身为誓,便让贫僧为各位今日之愿……做个见证吧。”
殷颂抹着眼泪一怔:“大师?”
“天下大劫,终生皆苦。我佛慈悲,苦禅寺虽不是善战的道统,却也没有束手坐视的传承。”
眉间峥嵘,似如来坐下宝相的罗汉。
殷颂恍然想起,二代昆仑之时,妖魔入侵,战乱频仍,那个血火纷飞的年代,以雷音寺为首的佛门修者,也曾并立剑修之侧旁,为战场第一辅助。
千万年流逝,多少风波,昔日通天的手段,还剩几何?
邢铭猛地反应过来:“清尘!”
清尘大师对邢铭一礼,直起身来。坐看生死轮回都不曾摆动一下的禅心锦袈裟,竟然轻快的卷起一个边角:
“邢首座,这是最适合的时机。蓬莱贼逆距此地已超过了方圆百里的范围,过了今时……不知何日再有各派能者聚集得这样整齐。”
今日此地,锥心刺骨皆是蓬莱死敌。
可待他们回到家园,时光如水,世事如沙,这片土地上的阵痛,能否经得起兴衰的淘洗。若有一日整片大陆都习惯了恶魔的爱抚,受害者们还能否忆起今日之誓言?
贫僧,得帮他们记着。
“清尘呐……”白允浪的背后,泅湿了小小一片。
有些因果,不必明说,上天可有好生之德?
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在这残破世界,避世经年,苦禅寺的我佛并不慈悲。
清尘大师在云端坐下,眸中映过浮云千载,宝相庄严。苦禅寺的僧侣们双手合十,立于其身后,或默然,或解脱,禅心锦翻飞成一片。
清眸半闭,唇角含笑:“何为而所愿?”
大愿超渡,渡者非厄,而是心魔。敢发大宏愿,祭佛陀此身,助尔超凡成圣,济苍生出苦海。
如来尚能,舍身饲虎。
若此身真可济天下,区区僧者,何德何能敢惜此身。





(修真)师姐的剑 第167章 南海兵败(三)
初打交道的时候,邢铭曾经问过:
“大愿超渡,佛门四百八十宗。为何大师只带了四百七十八个?”
清尘摸摸自己光亮的秃头:“贫僧也是一个。”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邢铭也是微愕。
“还差着一个?”
清尘叹息:“南海地下,还有一个。”
邢铭多精明个人,秒懂。
然后惊呆:“死狱?”
清尘双手合十:“清尘不敢言师之过。”
残剑皱眉:“死狱之人,我多查过。冤枉者着实不多。”
清尘摇头:“不关善恶。”
“大愿超渡,须得自愿献身,受此灾厄,他能肯?”
“若他信佛,他会肯的。”
……
不知名的金光普照大地,穿过夯实的沙砾,刺破死狱的永夜。
杨夕正抱着八歧大蛇的尾巴,长出满身翠绿绿的藤条,跟它死磕。
漫天灵丝挂扣在断龙闸的边角,柔韧藤条切入八歧的鳞片,杨夕咬紧了牙关,拖住这个庞然巨物。
也是她运气好,八歧太大,半截子杵到甬道里头,不能回头给她一口。偏偏这芥子石的甬道吸收一切力量。八歧被缠得恼火,原地不停翻滚,把杨夕碾得吐血一遍又一遍。可她骨头硬,不折也不断。
杨夕眼前金光一闪,心道,神怪果然不一样,一弹指的时间都眼冒金星了。
“和尚!”杨夕声嘶力竭的回头叫帮手,却被惊得瞪大了眼。
喜罗汉本在力所能及的逮着周边小怪,一个一个狠揍。
金光普照时,他骑在一只四眼猪身上,手中禅杖直接顶到四眼猪的脑门。丈首白光刺得小怪脑浆迸裂,糊了他一身一脸。
金光乍落,喜罗汉忽从猪身上站起来,怔怔的站着,望着发光东北方。
“他们在叫我……”
杨夕又被八歧轮碾了一道,疼得嘶嘶抽气:“和尚?”
喜罗汉抬头,看看被饕餮捏住半死不活的邪法师;又回身,看看八歧身下马上就要被碾得全死的杨夕。
喜罗汉知道,若他不回应,外面还有四百七十九个白死的。
四百七十九道金光落下,在他身边汇成凝实的光点。每一点都是一个刻板的秃头。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脑浆,苦笑着道:“这是绑架啊……”
杨夕被他模样惊住,认识这么久知道这是个好人,却从没见他这么像一个正经人。“和尚……”
其实决定做得并不难。
喜罗汉单足而立,一手虚托,做出个他卧室里供奉的欢喜佛的法相。只是少了被拖得人,手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得了,若她真的还在,难道你还舍得她跟你一块儿?
只怕连自己这副臭皮囊,都舍不得了。
死狱下透出的金光,在粗糙的芥子石墙壁上打出极硬的光影,乍明乍暗。
喜罗汉半阖双眸。明明灭灭如观音垂眸,虚虚晃晃又似金刚怒目。
他对佛祖祈愿:
“感谢我佛,赐我这般结果。弟子生平,唯有两个心愿:一是师门复位正宗,一是与她生死同穴。”
微笑着颔首:“如此,就都实现了。”
眉心一点金芒,破紫府而出。四百八十道佛门罗汉法身,终于全部归位神格,佛光普照,刺破九霄。
仙灵宫掌门方沉鱼,盈盈立在云头,抬手遮住一点点隆起的干瘪眼眶:“佛?”
昆仑战部首座邢铭,趴在自家师兄的背上,僵硬的手指忽然抽动了一下:“信……”
四百八十道金光法相,忽然同时开口:
“何为而所愿?”
如洪钟大吕,重重扣在所有修士的心口。
忽然,空中降下道道紫雷,地下升起熊熊业火,凄风苦雨交加大作。
方圆百里,劫云翻滚,乌云压城。
南海战场上空,竟显出一副群体渡劫的征兆。
千里之外,陆百川震惊回首,瞳孔骤缩成一个黑色的针尖:“大愿超渡……”
……
何为尔所愿?
释少阳看见,海生明月,万里无波。
同归于尽的昆仑夫妻至死握着两手。
玉树临风的丈夫,靠在妻子的胸口,回光返照:
“师妹,莫哭,是我咎由自取。只愿下辈子不再投生半路入门的钉子,和你一样昆仑出生,昆仑长大。再不会干这样傻事,让你在师门和我之间,这样为难……”
温婉动人的妻子,捂着丈夫心头汩汩的血洞,泪水流了惨白的满面:
“若有真有来生,只愿不再入这仙道,我只做你深宅后院的女眷,妻也好,妾也好,哪怕是个丫头也好。生死富贵皆由你,你做什么……我都陪你到老。”
丈夫的眼中的光芒渐弱:“孟婆汤不要喝啊……投胎以后,要记得我啊。”
妻子灵力枯竭,潮生潮落间已是满头华发:“好,我记得,我死都会记得。”
释少阳木然的,跪到地上。
一点都不好。
他们把彼此记得清楚,可哪个记得了我……
闭上双眼,强忍住把面前男女一剑全部劈了的冲动。释少阳淡淡的说:“真是讨厌啊,心魔。”
“看,这才是你。暴力,浮躁,经不得半点挑拨和诱惑……”穿着昆仑弟子常服的小孩子,唇红齿白的冲着他笑。
“你呀,从来都不是个好人,所有的义薄云天、聪明乖巧,都是装的。”
那是昆仑君子剑五六岁的样子,窝在白允浪的脚边上,看师父笨手笨脚给自己的裤子打补丁。
白允浪手笨得令人发指,补丁打在裤子外面,十根指头戳得全是洞洞。
二师叔邢铭实在看不下去,接手过来,三两下就缝好了。
释小阳眼睛闪亮亮的,就又缠上了邢铭。
心魔幻化出的孩子,牵着邢铭的衣角,妖异的回头:
“看吧,你根本没有原则。谁对你好,你就跟着谁跑了。”
高胜寒总是用看叛徒余孽的眼光看着自己,所以自己跟他从来也不亲近。
释少阳漠然的看着,任手骨捏得嘎嘎作响:“我没有。”
那心魔还在说:
“你根本不是君子剑。你只是啊……缺爱罢了。”
释少阳:“我从没想过,要做什么君子剑。”
我只是,想要师父认可我。
只认可我……
战部的校场上,邢铭手把手的指点云想游剑术。
“你底子厚,天赋也好,不用这么拼死拼活的。昨儿个是不是又没睡?”
“麻将?麻将是你祖宗么!下次缺钱跟我讲……”
书院峰的石凳上,白允浪戳着杨夕的包包头训她。
“你个驴货!又给老子惹事,跟你说多少遍不许把人打到重伤,卸胳膊卸腿的修起来忒贵!”
“胡说!还有人敢欺负你?整座昆仑山上就你最熊,都快欺负到师父头上了!”
师徒之间的日常,流动着粗糙的温情,暖得熏人。
释少阳却狼狈的低下头,想要笑一下,奈何脸皮不听使唤。
心里嫉妒得几乎要发了疯。
心魔贴在他耳边哄诱:“是不是好想……杀了他们!”
“我没有!”释少阳脱口而出。而后猛然醒悟,自己刚才与战部吉祥物的那只老猫,被踩中了尾巴的时候,多么相似。
他咬了咬牙关,“我……不会的。”
“你会。”心魔意味深长的接口,贴在他身后往耳朵里吹风:“你呀,可怜~为了那点爱,你什么都干得出来……”
“闭嘴!”释少阳猛的祭出灵剑,如玉剑骨在空中完成一转,门板大的阔剑劈向心魔。
“啊——!”
心魔凭空在面前消失,凌厉的剑气劈中了后面的杨夕。
释少阳蓦然醒悟。
又来了……
释少阳颤抖着双手,接住倒下的“杨夕”。
满手血腥,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师妹……”
“杨夕”睁开眼,上下半身间只有一线肉皮连着,危险的一笑:
“小师兄,你是怕我跟你抢师傅,才急着要把我嫁出去么?”
释少阳疲惫的闭上眼,终于不再开口。
“砍了我吧,你瞧?我是你的心魔呐,砍了我你就不必再受心魔之苦了。”
不用骗我了。若真是砍了你,便顺了你的意,走火入魔,怕是哪一日我真在现实里砍了小师妹,还以为是梦呢。
“哈!虚伪!你敢把自己的心魔告诉你师妹,告诉你师父么?”
我不敢……
释少阳面如金纸,抖如筛糠,七窍之中各有一道血线流下来。
忽然空中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释少阳浑身一震,猛的睁开眼睛。
惯常到了这个时候,都是天边响起一声:“天地不仁……”然后他就会陷在别人都有爹娘兄妹,自己却孑然一身的死穴中挣扎。
这是什么?
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慈悲的佛陀?
“何为尔所愿?”佛陀一声喧号,如醍醐之灌顶。
“我愿……我愿爱我之人长存世间,我爱之人心想事成。”
“我愿磨光棱角成为他们期望的样子,我愿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独自忍痛。只要是他们的期望,假装也好,瞒骗也罢,刀山火海趟过去,释少阳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如果前方是粉身碎骨的烈焰深山,如果尽头是魑魅横行的阿鼻地狱。释少阳愿一个人走下去……
“让他们呆在干净美好的地方……展宏图、成心愿、命长久,尽欢颜。
“尽管踩在释少阳的累累白骨上,坐享其成,永远天真。
脑海中依次略过愁眉不展的邢铭,憨头憨脑的杨夕,白发皓首的花绍棠,甚至穿过一只夸夸其谈的景中秀……
最终,定格在白允浪牵着他手,第一次走在昆仑山的栈道上,唇角含笑的样子。
释少阳面对佛陀而跪,虔诚叩首:
“愿用一生无边苦,换心中人一瞬欢颜。”
“阿弥陀佛!”佛号再次响起,释少阳听见佛陀悲悯的微笑:“赤子心诚,助尔成圣。”
心魔幻境忽然寸寸碎裂,纷纷成灰。
释少阳睁眼,只见面前铺天盖的怪潮,欲要越过自己,去追逐远处更多鲜美血食。
心头从未有过的轻松。
好像束缚着手脚的桎梏忽然卸去,轻快得忍不住仰天长啸。
“呱——”一只血红双眼的昏鸦被啸声震下来,砸了释少阳一脸。
释少阳:“……”
原来那轻快并不是感觉,他蓦然发现自己竟然在心魔中一再突破,进阶到了通窍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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