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为上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禾九九
孟老太君拍拍她的手,“你父亲如今也好了。”
师乔煌瞧着她神色略带疲惫和惆怅,似乎有心事,忙道,“出什么事了?”
“无事,乔煌放心养伤。”孟老太君忙摆摆手,韶国郡公夫人眼眸微垂也未说话,再看向师玉卿,连他也避开视线隐有伤感。
师乔煌最是了解他们不过,心下一紧,忙道,“老太君与母亲快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瞒着我,我更是紧张担心。”
孟老太君知道师乔煌素来聪颖,自然是瞒她不住,只得叹气道,“这事说来真是我们府上的丑闻,传出去定会让满都城的人笑话。”
师乔煌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道,“何事如此严重!”
孟老太君显然是说不下去,望了眼师玉卿,他会意点点头,“昨夜师宏骁为泄愤,杀了府上满门,我赶去的时候只剩老太君与父亲母亲还未遭毒手。”
“什么!”师乔煌大失惊色,原先靠着的身子忽地坐直向前一倾,双手一拍床板,震惊道,“师宏骁怎如此狠毒!”
“好在府上有些人伤得不重,太子殿下又派了不少御医来救治,他们尚能捡回一条命,只是可怜了那些死去的,许多都是为了我与你父母三人。”孟老太君说着连连叹气,眼圈一红险些落泪,韶国君公夫人忙递来帕子与她,她深吸一口气将鼻酸咽下,摆摆手,推了回去,继续道,“多亏太子殿下派了人前来协助打理,不然我与你们父亲母亲,当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师宏骁真是丧尽天良!”师乔煌一双玉手气的直颤。
孟老太君忙劝慰一番,“他也是恶有恶报,昨夜受了太子那一掌,没挨过一夜,内脏俱损死在了大理寺内。”
师乔煌转而惊异道,“受了太子一掌就死了?!”
她暗自思忖:这师宏骁武功不弱,太子一掌就能将他致死,太子武功竟如此之高!
师玉卿已经知道贺靖逸的武功高低,遂并不十分惊讶,对于师宏骁血洗自己府上的所作所为从颇为不齿,遂对他的死并无太大感觉。
孟老太君心里的滋味就非他们所能体会,虽是养了一场的骨血,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自然也难同情,又叹了口气道,“这是他咎由自取,杀了那么多人已是死罪一条,如此死去算是他有福气了。”
师乔煌点点头,瞧见她的神色,知道她又为师宏骁恼怒,又为那些死去的仆人难过,安抚道,“老太君切莫太过伤心,身体要紧。”
“我没事。”孟老太君见三人都甚是关心自己,心底暖意横生,心底的悲伤被冲淡不少,拍拍师乔煌的手,又看了师玉卿一眼,“只还有一事,怕你们都不知晓。”
“什么事?”师玉卿问道。
孟老太君想起来不住的摇头,叹息不止,“师乔婷在宫内与侍卫私通,被惠妃指给那人做了小妾。”
此话一出虽比不得师宏骁血洗韶国郡公府来的惊人,但也让两人吃惊不小,尤其师玉卿,双眉一蹙道,“她好歹是大家小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在宫里私通,传了出去,父皇颜面何在!”
师乔煌嗤出一声鼻息,摇摇头,“你是不知道,她一贯如此,这事像她会做的,不稀奇。”
师玉卿仍觉得不可思议,但想到从师乔煌、珠桐、秋芷那里听来的一些师乔婷的所作所为,心中的惊异顿时少了些许。
“此事至今没敢让人知晓,提及真是颜面无光,你二人一个在宫里伺候皇后殿下,一个随太子殿下去了漳州,所以没能知晓。”孟老太君摆摆手,叹了口气。
师乔煌与师玉卿相视一眼,瞧着她神色有异,不似师乔婷只是嫁给侍卫这般简单,师玉卿忙问道,“老太君,怎么了?”
孟老太君叹了口气,才开口道,“今个一大早,有人来府上找你父亲,可巧你父亲去给乔煌买杏仁酥不在,我与你母亲接待的他,原来那人是那侍卫府上的管家,那侍卫原是跟随惠妃的叛军,被指去守了城门,昨夜惠妃被擒,他知道事败自己定是逃不开死罪,恐会牵连妻妾仆人为奴受苦,便放了府中所有的仆人,又杀了府中所有妻妾,最后抹脖子自尽了。”
孟老太君顿了顿,又道,“他府中下人除了妻子的陪嫁丫鬟跟着小姐去了,其余人都安然无恙,说来也真是可叹,若说那人残忍,他放了所有的下人,出发点也是为了妻妾不止他死后受苦,但这手段到底惨烈了些,就连师乔婷也一并被他杀了,那管家不惧被株连,忙里忙外的替主人收拾尸骨,挨家挨户送信告之,可惜很多人惧怕牵扯进这桩事里,连自家姑娘的尸体都不敢收回,我瞧着那管家忠心耿耿,府上出了事正好缺人,便让他来府上做事,送了些银两又差人前去帮了忙,接回师乔婷的尸身,到底是我们家出去的女孩,只能买个好的棺材葬了吧。”
孟老太君说着还垂了两滴眼泪,师乔煌与师玉卿忙出声安慰,心中也是一叹,虽然两人对师乔婷并无甚感情,但到底都是父亲的血脉,如今说死就死了,也是让两人心中有些怅然。
孟老太君擦了擦眼泪,索性一气都告诉两人,“那小李氏死了儿子又死了女儿,得知此事已经疯了,大李氏昨夜央求你父亲让她出家为尼,我们家到底是良善人家,你父亲就将后院一座尼姑庵给了她修行。”
孟老太君悠长的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锦帕,“这说到底人不能做坏事,这些人以前哪个不是腌渍事情做尽,如今一个都没逃过,老天爷一直看着呢。”
孟老太君话虽如此,可死了三个孙子孙女,她一把年纪如何不难过,但这些人个个咎由自取,死的并非无辜,她只怪自己和师道然没有将孩子教育好,若不是太宠儿子,任由他胡来,师道然但凡能听她的话好好养育子女,远妾近妻,如何能出这样的事。
孟老太君想到子孙心底愧疚不已,韶国郡公夫人、师乔煌、师玉卿不住的劝她,她抬起迷糊的泪眼,瞧着这三人,总算得到了些许安慰。
自己当年费尽心力保住这母子三人的安然,如今他们个个过得体面,也孝顺贴心,总算让她这颗被不孝儿孙击的千仓百孔的心好受了些。
这边是家人叙话家常的温情,而与此同时的宣政殿内,一个玉瓷茶碗被人忽的掷出,划过一道冗长的弧线,咣当一声,滚了几下落在地毯上,紧随着是一个女人的急切又慌乱的尖叫声:
“陛下!”
皇后为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
皇后惊慌的尖叫声并没有阻止盛怒中的成英宗,他一双如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跪在自己身前的紫衣男子,见他挺直着腰板纹丝不动,看似镇定的脸色却被黑瞳中的黯然所出卖。
“畜生!你母后如此含辛茹苦的养育你成人,你竟妄图杀害与她,你……我怎么养出了你这么不知好歹的儿子!”成英宗脸涨的通红,额头上的青筋全都鼓胀了起来,抖着声音站在龙榻前,握住手边另一杯茶碗举高过头顶就要再次朝他砸下。
在他几欲落下手的一霎,皇后哭喊的声音又响起他耳畔,“陛下!”
那唤声刹住了成英宗的冲动,他侧过目光见皇后泪眼如梭不顾一切扑在他身前,伸手要拦住他手上茶碗,顿时被她唤回了理智。
贺靖逸身子微动,生怕成英宗不小心手一挥将皇后推倒在地,忙提高了警惕,要上前扶住皇后,以免她受伤。
好在成英宗到底是常年练武之人,反应极快,手迅速扶住皇后让她坐下,口中不断劝道,“快坐下,玉华你别哭了,小心身子。”
成英宗安抚了她两句,但心中气愤依旧难平,指着贺明峰斥道,“孽子快说!你为何要加害于你母后!”
贺明峰低垂着眼眸,嘴唇微动,一字一句吐出,“因为她杀了我阿娘。”
“你胡说什么!”成英宗拍案而起,怒目圆瞪道,“你阿娘如何是皇后所杀!她分明是被……”
成英宗说到此处,顿了顿,一声扼腕的叹息,头微微摇了摇,脸上浮现一阵浓浓的愧疚,没有再说下去。
皇后泪水涟涟,啜泣声不止,“陛下莫怪峰儿,峰儿都是受了惠妃的挑唆,他心里比我们更苦。”
原本跪在地毯上宛若一尊石像不发一言的贺明峰,眉宇间因她的话微微轻动,黯然的眸中的是道不尽的神伤。
原来贺明峰从师乔煌那里出来便径直来到成英宗这里,他心下早已做好了决定,要向成英宗坦白自己所做之事。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执意如此,皇后已为他遮掩,不欲让成英宗知道,让他被罚罪,但是他心底总有团团黑雾迷绕,如何努力,都挥不开捆绑住他的心结。
他想要的或许是成英宗的处罚,来抚平心底躁动的又极力被他掩盖的愧疚,又或许是他一直不愿去掀开的往事,知道他心中那个完美无瑕的阿娘的真实。
皇后瞧见他自然欢喜,但轻易察觉到他的意图,几次三番拦住话头,连一旁的贺靖逸都瞧出了皇后的心思,开口邀他去自己宫里试图阻止他的行动,但下定了决心的贺明峰岂会如此轻易放弃。
他趁着众人不备直接跪倒在成英宗与皇后面前,大声说出自己企图杀害皇后之语,将成英宗震得大失惊色,皇后霎时慌得无话,他又趁此说出自己所他自己所设下的一切阴谋,杀死纯美人嫁祸皇后,欲在密室杀害皇后等事。
而后,便是成英宗怒火炽盛,愤而将茶碗朝他砸去。
“玉华,你说他受了惠妃挑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成英宗轻扶皇后的胳膊,小心扶她坐稳,苏锦忙上前帮皇后顺气,生恐她哭坏了身子。
皇后擦干眼泪,满目慈爱的望向贺明峰,悠悠道,“当年梅儿受了惠妃挑唆处处与我作对,此事陛下可记得?”
成英宗听她提及端昭容也是一叹,原本那般明媚可爱的女子,最后竟变成了那般阴险恶毒,让自己对她失望透顶,但他如今想来,自己与她还不是都一样,没有敌过惠妃的奸滑狡诈。
“我自然记得。”成英宗答道,“她当年多次设计陷害与你,在你的食物里投毒,又设圈套让你跌落荷塘,好在都未成功,你念在姐妹之情处处忍让,在她死后又将峰儿带回宫悉心教导长大,我正是因为知晓这些,才对峰儿如此失望!”
皇后瞧着成英宗涨红的脸伸手抚了抚他的胸前替他顺气,“陛下消消气。”
成英宗被她劝慰的好了些,握住她的手,听她继续道:“当年惠妃藏在暗中处处挑唆梅儿帮她做事,好在梅儿之后终于发现了她的阴谋有所感悟,便与我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皇后稍稍安宁了神色,望着贺明峰的一双秀目逐渐恍惚,眉宇间愁绪涌动,似乎陷入了她不愿回忆的过去,菱唇轻启,话语悠悠,“我还记得,梅儿死之前的那天早上,御花园的梅花刚刚开满枝头,煞是好看,梅儿手握一株红梅来长乐宫见我,她说很后悔自己的做作所为,要寄以自己最喜欢的红梅向我道歉。”
皇后蕴满伤心的眼眸一闭,哽咽在喉头,“我哪里会不原谅她,毕竟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啊。”
她身畔站立的贺靖逸关心道:“母后别太伤心,身体为重。”
皇后被他劝住,稍稍好了些,又道,“可怜梅儿回去就毒发身亡,我虽知道是惠妃所做,苦于没有证据只得忍耐,再找机会报仇。”
她话未说尽,成英宗忙惭愧道,“都是为了我,是我无用,收不回江胜手中的兵马,不得不忌惮她的家室,让你们受了委屈。”
皇后忙握住他的手摇摇头,“陛下是天子,事事为了江山社稷,陛下没有错,错的是那惠妃与她父亲。”
贺明峰呼吸稍紧,双眉一蹙,心中动荡,如此说来成英宗也对阿娘之死心中有数?
他原本就倾斜的天平在他尚未察觉时,又朝皇后偏移了一些。
“惠妃毒死了梅儿,又拿着从梅儿那里不知如何得来的梅花钗,告诉峰儿诬赖是我害死了梅儿,峰儿也是为母报仇心切,误上了她的当才会如此,陛下切莫怪他。”皇后说罢视线移向成英宗,双手放在他手上微微轻摇,为贺明峰求情。
成英宗听罢望向贺明峰的目光中带了浓浓的疼惜,但仍旧恼怒,“你这孩子,心里有事为何不告诉父皇,险些酿成大错!”
沉默了许久的贺明峰终于开了口,“父皇险些将我阿娘打入冷宫,父皇既不喜欢我阿娘,我若告诉父皇,父皇是否会为我阿娘做主。”
这话仿若当头一棒重击在成英宗的头上,但他并未恼羞成怒,相反愧疚羞惭,“是我不好,我当年对你阿娘疏忽了,她犯下那些错事,我只顾生气,没有为考虑过她为何如此。”
成英宗是一位勤劳的皇帝,事必躬亲,每日忙于朝中大事,甚少顾及后宫,但他听见儿子的微弱的抗议并未斥责与他的不理解,反而承担起了责任,这样的举动让贺明峰也稍有动容,心中的郁气骤减了几寸。
贺明峰再次陷入了沉默,成英宗望着他叹道,“你是否还不相信你母后与我所说的话?”
贺明峰未直言回答,只是低声道,“我只是不信我阿娘是那样的人。”
此话惹得成英宗与皇后又是一阵怅然,肃然无话,都不愿再多说什么打破一个母亲在他孩子心中的美好。
殿内的沉寂没有维持多久,便被贺明峰低沉的话语冲破,“惠妃有梅花钗作证,父皇与皇后又有何可以作证?”
这便是他作为一个孩子对于母亲之死的执着,他需要真相,需要完完全全能说服他的真相,哪怕这个真相残酷,会让他更加痛苦。
师玉卿迈过两道珠帘,隔着一道纱帘,正巧听见了他这句话,伸手阻止了徐亭禄欲开口的通传,略一思虑,脚步不停转身又再次离开,而殿内除了贺靖逸,其余人都未发现他出现的气息。
皇后望着贺明峰叹了口气,“我确实没有证据,若有证据无论如何拼死也要为你阿娘讨回公道。”
贺明峰沉默不言,成英宗心中若刀割一般的疼痛,心中百般呐喊,莫不是声声责怪自己当年的软弱无用。
因为他知道,即使皇后有证据,他能做的最多也只是将惠妃幽禁,无法为端昭容母子做更多事了,因为那时候的他手上势力微弱,根本无法与手握重兵的江胜抗衡,那江胜又时时压着他,让他宽待自己女儿,惠妃能跋扈成那般,莫不是江胜的维护与他的纵容,说到底都是他亏欠了端昭容与贺明峰。
殿内再次陷入了沉静之中,伤感的情绪萦绕于空气内挥散不去,越发浓稠,只有几人频率交错的轻微呼吸声隐约可闻。
贺靖逸抬眸看了眼成英宗与皇后,贺明峰一事他不好多言,伤及皇后他自然愤恨恼怒,若换了旁人早已死无全尸。
但皇后与贺明峰并非寻常关系,两人是深厚的母子之情,贺明峰虽然罪孽深重,但贺靖逸冷眼瞧着他并非十恶不赦,只是不小心被迷了心智,对皇后的孺慕之情仍在。
如此一来,若贺靖逸插手将事情闹大,反而惹得皇后伤心痛苦,不若只是劝慰两位长辈,静观其变,给予帮助的好。
此时片刻的沉寂宛若冗长的年华,前尘往事,历历诸诸,深刻的教人不忍回顾,那记忆中的佳人已去,却留下了身后十年的苍茫。
片刻之后,徐亭禄略显苍老刻意压低的嗓音打破了殿内的沉沉阴霾:
“陛下,太子妃求见。”
皇后为上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成英宗稍一回神,恍然的怔了怔,忙抬了抬手,“快让他进来。”
贺明峰一事说来实属皇家秘闻,但成英宗连想都未想便让师玉卿进来。
他极为看重贺靖逸,对他放在心上的人自然也多高看几分,更何况师玉卿样貌、品行、才学、性情无一不缺,无一不讨他与皇后的喜爱,遂更是将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并不防备于他。
守在帘外的师玉卿听见成英宗的话伸手轻轻捋了捋身上的红色锦绣华服,不露丝毫褶皱,一派高贵雅致,侧过头朝身后之人点了点下巴,缓步走了进去。
贺靖逸从听见师玉卿的名字开始,原本的肃容便已悄然舒展,立时侧身抬头朝珠帘方向望去。
待瞧见师玉卿的身影,顿时轻勾唇瓣展露一笑,瞧见他身后之人眸中一亮,转向师玉卿的眸中盛满了赞许。
师玉卿回他一微笑,走到成英宗与皇后身前恭敬行了一礼,“父皇,母后。”
“玉卿来了啊,快坐。”成英宗忙道。
师玉卿垂头道了声谢,侧身扫了跪在一旁的贺明峰一眼,拱了拱手道,“父皇、母后,儿臣此来有一事相告。”
成英宗一手撑在膝盖上,一手握住皇后放在自己腿上的手,慈和道,“玉卿何事但说无妨。”
师玉卿微一颔首,侧身让出身后之人,那人一袭整洁的靛色女官绣纹制服,见成英宗与皇后视线朝她投来,忙上前一两步,下巴贴胸,双手合并高举过顶,恭恭敬敬行一大拜礼,“奴婢参见皇上、皇后,愿陛下万福金安,殿下长乐未央。”
成英宗微微颔首,“起来吧。”
“谢陛下。”
成英宗兀自打量来人,便连皇后也蹙眉瞧她,只觉此人略有些面熟,只是一时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师玉卿见两位长辈困惑不解,解释道,“这是我身边的女官,叫秋芷。”
皇后点点头,温柔道,“玉卿带她来有何事?”
师玉卿侧过头望了秋芷一眼,秋芷微微颔首,从袖口掏出一份信,双手捧在手上,跪在贺明峰身后,朝成英宗与皇后道,“奴婢原是端昭容身边伺候的一名宫女,原名紫芙。”
此话一出,贺明峰顿时有了反应,转过上身朝她一看,眸中露出许许惊诧。
皇后诧异道,“你伺候过梅儿,我怎没见过你?”
秋芷恭敬回道,“奴婢原先只负责伺候昭容殿内的打扫,并未陪侍昭容身侧,所以殿下不认识奴婢。”
贺明峰身子向后微移,回头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回忆着她的样貌与姓名,可惜他当时年岁尚小,端昭容身边的宫女众多,并不可能逐一都认识,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秋芷继续道,“端昭容死前曾将一封信交给奴婢,命奴婢保管,若有天二皇子殿下想要为她报仇,便将信交给二皇子。”
众人一惊,贺明峰忽地跪直身体,此时也不顾细究秋芷的身份,忙道,“什么信!”
秋芷依旧双手捧信,垂头恭言,“奴婢未曾打开过,并不知晓信中内容,昭容娘子匆匆交付给奴婢之后,不过两个时辰便中毒身亡。”
说到此处,秋芷眼眸一垂,哀伤毕尽涌现眉宇。
贺明峰容色激动,伸手抽过信件便要打开,但转念一想,眉峰紧蹙道,“我如何能相信你是我阿娘的宫女?”
秋芷恭敬道,“您当年才九岁年纪,忘记奴婢也属正常,奴婢还记得您八岁生日那天,摘了枝梅花送给昭容娘子,说她名字里也有梅字,最适合佩戴梅花,还亲自摘下一朵为她插上。”
她悠悠的回忆震荡了贺明峰的心田,惊呼道,“你为何得知……”
他话一顿,一袭素色华影翩然坠入他的脑海之中,芙蓉姣面,笑靥涟涟,接过他手中的梅花抚了抚他的头发,而她身侧一抹清浅的碧绿也逐渐清晰,那人素手纤纤遮住脸上盈盈笑色。
贺明峰记忆上涌,定睛朝秋芷脖子上瞧去,顿时急促的倒吸一口气,那瓷白的脖子上果真如他记忆中一样,留存着一点明显的黑痣。
原来,幼年时的他,真的见过秋芷!
思忆至此,贺明峰不再犹疑,立即打开手中的信件急迫阅去,他看得认真,一字一句生怕错漏了一个字,那骨子迫切就好像沙漠里迷失了很久的濒死之人,豁然发现一湾清泉。
贺明峰仔细看了两遍信中所写,眼眶霎时被心中的痛意熏红,他紧紧的盯着上面的逐字逐句,双眼一闭,颓然的垂下头。
成英宗与皇后相顾一视,皆是忧心忡忡。
成英宗顾不得许多,上前扶起贺明峰,见他仿佛失了魂魄一般,不抗不拒,满面失神,心中一痛,小心翼翼的将他手中的信件接过,拿到皇后跟前与她一阅,只见上面数行娟秀小楷,字字透着如水般细润,又如山般深重的母爱:
峰儿,若你看见这封信,阿娘应该已经去了很久了,你切莫为阿娘伤心,因为阿娘不值得,阿娘有眼无珠,受了惠妃太多蛊惑挑唆,做了些阿娘不愿让你知道的事,阿娘不想你失望,但那些事终究刻在了阿娘生命的印迹里,是阿娘想抹却抹不去的污迹,峰儿,阿娘已将托付给你母后,若阿娘有日不在,姐姐定会好好照顾你,到时候,你要好好听她的话,无论旁人再说什么,你都要信她,切莫如阿娘一样,受人挑唆,在这世上,对阿娘最好的便是你的母后,我的姐姐。峰儿,你是阿娘唯一的宝贝,阿娘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但阿娘终究做错了,峰儿,你要好好的长大,阿娘若能洗净罪孽去了天上,定会保佑你与你父皇母后一世平安。
“梅儿……”皇后霎时哭咽出声,心痛难忍。
秋芷垂着头深呼吸一口气将泪水咽下,沉痛道,“无论二皇子信不信,昭容确实是被惠妃所杀害,她用的那把象牙梳子被伺候她的墨容浸了毒,日子久了,毒便渗进了昭容的身体里,昭容早已觉得身子不妥,可惜太医又被惠妃买通将她中毒之事隐瞒,她直到毒发前不久才发现自己中毒的事。”
成英宗闻言叹了口气,当年诊断她死因的太医也曾提过是长期被毒素侵体所致,他抓到了那个叫墨容的女官将她杖毙,却没有查出惠妃主使的真相。
贺明峰听见墨容这个名字,神色微动,墨容是他阿娘的贴身女官,他小时候经常被他牵着手进殿内找端昭容,后来他知道是她杀了端昭容后,曾瞒着成英宗与皇后亲眼看着墨容被打死,心底对她的狠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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