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娇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桐盏
“这孩子万万是留不得的。”郑国公沉声道。
周氏急急的看着他:“可是老爷,太后娘娘格外的在意林氏肚子里的孩子,还把自个儿身边的大丫鬟打发去照顾林氏。您想这个时候除去林氏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不容易呢。”
郑国公也是很为难,到底他不能直接出入内廷,行事间确实是有诸多不便。何况,还是慈宁宫。
“五王爷到底是有本事,能哄着太后如此铤而走险。太后娘娘也真是狠心,竟然连我都瞒着。我只当那些安胎药都是给宫里的美人,却不料,不知不觉成了太后娘娘手中的棋子。这若是被圣上知道,我纵然有百张嘴,也解释不清啊。”
说到这里,郑国公终于是忍不住,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周氏被吓得浑身一凛,半晌,她颤颤道:“妾身有话不知当不当讲。”
“妾身方才脑子里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林氏肚子里的孩子,其实,最合适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无需周氏再往下说,郑国公早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
试问,除了桂嬷嬷,还有比这更合适的人选吗?
何况,他手中还握着桂嬷嬷一大家子的性命。有这样的筹码,桂嬷嬷即便是忠心耿耿,又如何?
心头如此盘算着,郑国公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可想到康哥儿挪用银子之事,他对周氏,又生了些埋怨。
只听他冷哼一声,“你平日里若是对康哥儿的教导也有这玲珑心,康哥儿也不会成了今天这样!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啊!”
周氏也不敢反驳,只笑着恭维自家爷道:“爷,那四十万两银子虽多,可您只要多放些印子钱,不就填上了吗?”
郑国公这些年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背后又有郑太后,可是找了个生财之路。暗地里借着太后的名义放印子钱,当然,他行事谨慎,没留下什么把柄。
可近来朝中不宁,太后又闭宫不出,他也就暂时收手了。也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的慌乱的很。
宝林院
许姝有些心不在焉,今个儿在鹤安堂陪着外祖母用了午膳之后,她就回了宝林院。这才看了半个时辰的话本,却见琥珀笑眯眯的走了进来,手里还拿了几本书。
许姝也没多想,还当是大舅舅又不知什么时候从书肆淘来的,特意让人送过来呢。
直到听琥珀说,是镇北王差人送给她逗趣的,许姝才重新把目光放在那几本书上。
她有些懵,虽说赐婚的旨意已经下了,可镇北王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送来了东西,这确实是让她有些惊讶。
这几日,她心里也不是不慌乱的。虽然她表面上对镇北王御前请旨很是镇定,可实际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旨意,她心里也是有些不宁的。
镇北王是真的喜欢自己,还是只是因为她背后有许家和定国公府呢?这些,许姝觉得根本无需去想。或许,自己和那些闺阁贵女那一点点的不一样,确实是让镇北王对她生了些兴趣,可也不能否认,镇北王娶她,也存了拉拢许家和殷家的意思。
如此想着,她随手从镇北王送来的话本中拿了一本。
可她又如何能看得进去。
种种想法充斥在脑海中,许姝再无看下去的心思,随手就把话本给甩在了一旁。
“郡主……”琥珀何曾见过自家郡主这般心浮气躁过,忙出声道。
“郡主,您是不是闷了,要不奴婢陪您往花园里走走。”
许姝摇摇头:“你去膳房弄些点心来,我有些饿了。”
正说着呢,只听门口一阵脚步声,殷锦芙和殷锦璇几人笑着走了进来。
自打赐婚的旨意下来,这还是姐妹几人第一次聚在一块。许是怕许姝尴尬,又有些琢磨不准她的心思,这几日殷锦芙虽然心里也挺担心的,可也没冒然过来。
因为存了心事,姐妹间见过礼之后,竟然一阵沉默,只静静的喝着茶。
殷锦璇性子有些急,最终还是她忍不住开口了:“姝妹妹?真的没办法了吗?二姐姐没几日就要离开京城了,这已经很让人伤心了,谁能想到姝妹妹也……”
殷锦璇这些话其实也正是殷锦芙想说的,谁不知道姝妹妹得祖母宠爱,原想着她一定会嫁给坤哥儿,依旧承欢祖母膝下,谁能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岔子呢?
在两姐妹心里,自然没那么多的英雄情怀,对这位镇北王,也只是听外面那些流言蜚语,说他杀、敌无数,出身寒微。这样的人,如何比得上坤哥儿,温婉尔雅,或许在她们心里,许姝留在定国公府邸,才是最好的归宿吧,所以,一时真的难以接受这样的变故。
许姝勾勾唇角,安抚的看着两人,笑道:“两位姐姐怎么就不信,我是真的心甘情愿的嫁给王爷的呢?”
“王爷英勇善战,姝儿其实一直都很敬仰王爷呢。”
殷锦芙听着,不禁摇头:“姝儿,我看呀,你就是平日里那些话本看多了。我可听说,镇北王性子很冷,平日里都不见他笑。着若是嫁过去,成日的面对一块冰山脸,谁受得了啊?”
许姝低笑出声:“所以说这些只是传闻嘛。姐姐你看,这些都是王爷差人送来的话本,可见也没那么冷嘛。”
许姝一边说着,一边把镇北王方才差人送来的话本推到两人面前。
殷锦芙和殷锦璇确实是被惊到了。
两人同时看着许姝,“真的是王爷差人送来的?”
许姝点头,不置可否。
殷锦芙多少是松了口气:“事已至此,也只能往好的方面去想的。王爷既然肯送了这些过来给妹妹,想来也是在乎妹妹的。”
又说了会儿话之后,几人的话题不由得转到了殷锦娴身上。
“慈宁宫差人来传话了,太后娘娘召了郑姨娘和娴姐儿明个儿往宫里去叙话。”
“太后娘娘已闭宫多日,今个儿早上意外的宣了郑国公夫人周氏入宫。怕是这周氏替郑姨娘说了话,太后才又想到了娴姐儿吧。这郑姨娘毕竟是郑家出来的,周氏这做嫂嫂的,少不得要照拂着一些。”
说着,殷锦芙低声又道:“姝妹妹,你猜昨个儿我不小心听到爹爹和母亲在内室说了什么。”
许姝摇摇头。
殷锦芙斟酌了下,缓缓道:“说是有人给爹爹送来了密信,直指郑国公暗地里借着太后的名义放印子钱。”
“爹爹已久着人去查了。这若是真的,即便是太后娘娘,怕是也保不了郑国公吧。”
锦娇记 第62章 狩猎
涟漪院
殷锦娴开心的坐在梳妆镜前,数日来难得神采奕奕的,“姨娘,听说大舅母今个儿往慈宁宫去了,您说,会不会是大舅母在姑祖母面前替姨娘说了话,姑祖母才传了口谕让您和女儿往宫里叙话。”
郑姨娘听着微微愣了愣,说起她这位大嫂,郑姨娘其实挺感慨的。郑家原在京城没什么地位,尤其是先帝那会儿,如今的太后娘娘也不过是妃位,若不是于嗣有功,谁知道郑家在哪犄角旮旯。
后来终于是等到圣上登基,郑家总算是可以扬眉吐气了。而她这位大嫂,生怕别人低看了她的出身,恨不得削减脑袋往贵人圈子里钻。她倒也是个会奉承的,嘴上像蘸了蜜一般,总能把太后哄的开开心心的。反倒是她这亲侄女,和周氏一对比,就有些显得笨拙了。
“确实,你大舅母巧舌如簧,今个儿入宫不定又怎么哄姑母开心呢。”
“说来你大舅母也是有福之人,这些年你大舅虽说一房妾室又一房妾室的娶进门,可你大舅母,膝下有你大表哥和二表哥,又有你媛姐姐和涟姐姐。任那些莺莺燕燕在你大舅身边,她又有何惧?谁还能抢了她的正室位子不成?”
说起娘家,尤其是这位大嫂,郑姨娘的话就比往常多了很多。其实她心中也未尝就没有羡慕之意,大嫂的娘家可是商户,这所到底不过是个奴才。可依仗着郑家,愣是成了皇商。可她比大嫂出身好那么多,却处处低大嫂一筹,可不就是个笑话吗?
殷锦娴如何不知道姨娘这些小心思,这些年,姨娘虽说鲜少提及往事,可她也偶尔从外祖母那里听了那么一耳朵。说当初姑祖母指婚,硬把姨娘给爹爹做了妾室,这其实,还是大舅母提议的。
说虽不能给爹爹当正妻,可定国公府,那可是百年世家,郑国公府若是能结交上这样的世家,那便不可同日而语了。
而姨娘,不过是一嫡次女,牺牲一个嫡次女却能够结交到定国公府这样的皇亲国戚,又能彰显太后娘娘的威严,岂不是一箭双雕。
姨娘就这般嫁给爹爹做了妾室?这些年,外面那些流言蜚语,都说姨娘当初在慈宁宫对爹爹一见钟情,舔、着脸面求了姑祖母赐婚,只因见爹爹风度翩翩,温文尔雅。
可见传言未必是真。
这会儿见姨娘低垂着眼睑,明显有些晃神的样子,殷锦娴低笑道:“姨娘,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大舅母。大舅母这人太势力了,浑身穿的贵气又如何?哪里有丁点儿的贵太太风范?她真以为自己穿金戴银,就人上人了?这些年,不知道多少人背地里笑话她呢,就她还拿自己当回事儿。”
“还有涟姐姐,上次女儿在慈宁宫小住,隔日,莲姐姐竟然也入宫了。和女儿吃茶的时候,言语间好生让人羡慕,说大舅母已经给她备好了嫁妆,平日里京城那些贵妇人和大舅母都私交甚好,都恨不得让她当儿媳妇呢。”
“莲姐姐不就仗着自个儿是嫡出,才故意寻女儿的不快,在女儿面前找优越感吗?”
郑姨娘暗暗叹息一声:“你呀,怎么总把人往坏处去想。你涟姐姐自幼被你大舅母娇养着,比起你媛姐姐,我看你大舅母更疼你涟姐姐呢。”
“她出嫁的好与不好,和你又有什么相干呢?”
殷锦娴努努嘴:“怎么会没有关系?我自小就低她一筹,女儿若和姝妹妹一样外嫁倒也罢了,可若是留在京城,难免有打照面的时候,到时候,女儿如何能不尴尬。”
殷锦娴原还在气头上,可说着说着,想到圣上把姝妹妹指给了镇北王,日后啊,她和许姝最多不过一年见一次,只这么想着,她就忍不住乐呵起来。
许姝不是仗着自己自小被祖母娇宠着,很瞧不起她吗?可如今,许姝纵然再尊贵,也不过是外嫁的郡主?这京城繁华簇拥,而她,却只能往荒芜的西北去,想想,真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孟姨娘是真的没法子了,“好了,这话你只许心里想想,万不可说出去。若你祖母知道了,又不知怎么罚你呢。”
殷锦娴看着孟氏的战战兢兢,不情愿的撇撇嘴:“这又不只女儿一个人说。坊间的流言多了去了,就是祖母,为什么这么舍不得姝妹妹离京,不也觉得西北那蛮荒之地比不上京城吗?”
想到许姝自幼被祖母宠着,吃的喝的都格外的精细,这若是去了西北,听说那里风沙遍地?想要去泡温泉,也是件极其奢侈之事。素来被娇宠着的姝妹妹,竟然要去过这样的生活,想想她的心里就别提有多幸灾乐祸了。
孟姨娘叹了口气:“你二姐姐不日就要离京了,而姝儿,也有了婚约。你纵然心里不喜你二姐姐和姝妹妹,可这节骨儿上,你该姐妹间聚聚,否则太太怕是又得觉得你不懂事儿了。”
殷锦娴根本懒得听这些,她烦躁的看孟姨娘一眼:“姨娘,您又不是不知道,女儿见到她们就来气。纵是女儿舔、着脸面去讨她们开心,太太难道能看顾您和女儿?与其这般,还不如去宫里哄姑祖母开心呢,这说不准姑祖母耳根子一软,就成全了女儿呢。”
殷锦娴无从和孟姨娘解释她对阖府姐妹的嫉妒,因为姨娘是妾室,所以她就必须在几位姐姐面前做小伏低?就是二房的璇妹妹,不也仗着自己是嫡出,和她没大没小吗?
她不甘心一辈子这样做小伏低的,只要能嫁给三皇子,做了三皇子妃,这阖府的姐妹,看她们还怎么在她面前趾高气昂。
翊坤宫里,淑贵妃真是心急如、焚,这也不知圣上又怎么抽风了,竟然说要去射猎。
这圣上自打沉、溺丹、药以来,鲜少有这样的闲情雅致了,虽说祖宗的规矩,围猎保持勇武之风,每年都有三次外出射猎。可这都已经搁置了有几年了,怎么圣上突然又来了兴、致了呢?
别说圣上这些年养尊处优,就是朝中那些臣子,还有宗亲贵族,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这不是胡闹吗?
后宫虽不得干政,可淑贵妃也不是无知妇人,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前几日镇北王御前请旨一事。
圣上这怕是不知听了那司礼监掌印兼禀笔太监冯振还是谁的耳旁风吧,想借此暗中除掉镇北王。
想着这些,淑贵妃微微眯了眯眼睛,也不知为何,竟然心中有些慌乱。
“主子,奴婢要不差人去探探冯公公的口风?”
自那日杨嬷嬷在淑贵妃面前提议暗中拉拢冯振,淑贵妃点头之后,这翊坤宫和司礼监那边,便暗中有了往来。
淑贵妃也说不上自己这般到底对不对,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可她行事素来谨慎,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派人往冯振那边去的。
只见她摇摇头,缓缓道:“去探了他的口风又如何?左右也不关我们的事儿。只是圣上的安危,却不得不谨慎些。圣上养尊处优,猎场那些弓箭若有什么差池,可如何是好啊。”
粱嬷嬷轻声道:“主子,您怎么也糊涂了。圣上若这次真的是为了除掉镇北王,那必是细细筹划过的。何况又有冯公公的那些干儿子伺候着圣上,如何会生了意外?”
淑贵妃叹了一口气,她也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有些过于紧张了。
见此,粱嬷嬷忙又道:“主子,只是不知这次外出狩猎,圣上带不带后宫妃嫔过去?这若是真的封了山,可是得在山上待几日的。”
淑贵妃嗤笑一声:“圣上的脾性,你还不知?这大冷天的,说是去狩猎,可冰天雪地的山里能有多少猎物,至多不过是园子里原先圈养的猎物放出去。如此,已经让人心里犯嘀咕了,这若不带着后宫妃嫔前去,岂不更惹镇北王疑心。”
粱嬷嬷听着却是忍不住冒出些冷汗来。
这些年,她只听圣上沉、溺丹药,可突然间却要做这么凶险之事,她这当奴才的,也不免生了些寒意。
“这若圣上真的成功了?圣上如何和大长公主殿下解释啊?这赐婚的旨意才下了不过几日,就让清溪郡主守了活寡,大长公主还不气晕过去。”
粱嬷嬷担心的,其实淑贵妃又何尝想不到。
这几日,圣上都没往她宫里来,听说都歇在丹房。这个时候突然痛下决心要对镇北王处之而后快,定是因为这些日子心里憋着气了吧。
要说他这皇帝也当的真是窝囊,镇北王手握重、兵,他却无能为力?数次想要收回镇北王的兵、权,却数次都不了了之。
“清溪郡主一个姑娘家,圣上纵然怜惜她,可那又如何?至多再给她指婚罢了。再不济,那高宁大长公主不一直都想让清溪郡主嫁给坤哥儿吗?如此,也算是如了高宁大长公主的意了。她又有何可闹腾的。”
这强、盗逻辑,粱嬷嬷听着心里也是阵阵惊讶,“是呀,奴婢竟没往这去想。”
锦娇记 第63章 幸灾乐祸
圣上欲外出狩猎,宗亲和朝臣也在随行之列,消息一出,京城顿时一片哗然。
宝林苑,许姝也是深吸了一口气。
上一世被圈禁在禁宫,许姝有着比常人更敏锐的政、治、敏、锐度。自从这次万寿节诸位藩王奉召入京,京城就时有传闻,圣上早就存了收回镇北王兵、权的心思。特别是镇北王出身寒微,圣上看着他坐拥数十万精锐,在西、北虎视眈眈,如何能一点儿忌惮都没。
莫说她已经被圣上指给镇北王,纵是没有,她也断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可到底该怎么做呢?许姝知道,圣上既然让朝臣和宗亲随驾,定是有必胜的信心的。镇北王却不可能因为这些猜忌,带着护卫前去。若没有妥善的方法,想要从十面埋伏中全身而退,绝对不会是容易的事情。
想到这,许姝突然猛地站了起来。
一旁,琥珀也被吓坏了,忙道:“郡主,您这是……”
许姝不欲解释太多,径直就往大舅舅的书房走去。
因为走得急,到了书房门口时,她有些气、喘、吁、吁的。
因着殷衡对许姝素来的宠溺,门口的侍卫也不敢拦着。
这会儿,书房的气氛也是凝滞的可怕。殷衡静静的坐在藤木椅上,身侧的茶水却早已凉透了。
见许姝就这么闯了进来,殷衡笑着招招手,“你呀,还是这般由着自己的性子,都快要成婚的人了,冒冒失失的,以后如果离开了府邸,没有大舅舅和你外祖母护着,可如何是好。”
外人听着这些话大抵要以为是斥责之言了,可许姝却知道,大舅舅是真的担心她。
原先还心、急、如、焚的许姝,此刻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如小时候一般,她偎依在大舅舅膝上,喃喃道:“大舅舅,您会救王爷的,是不是?”
“王爷这些年征战沙场,于江、山社稷,可谓劳苦功高。您放眼看看京城的局势,若王爷有什么不测,阉党横行,到时候西、北战、局谁来平定,莽子若再犯,那些昔日追随镇北王的将士,早已寒心,如何会奋起抵抗,蛮子攻到京城,绝非危言耸听。到时候,京城世家大族,如何自保?难不成南逃,避往江南?”
想姝儿三岁那年被接到定国公府,一转眼间,竟已许了人家,此刻,殷衡看着眼前的姝儿明眸皓齿,顿时生了很多感慨。
从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到如今竟说出如此通透之话,也不过是转眼间的事情。
自上次在鹤安堂和母亲谈话之后,这几日,殷衡每每往鹤安堂去,母亲虽说还如往日一般,对他嘘寒问暖,可殷衡如何察觉不出,母亲心中,其实难免怪罪于他。因此,夜深人静之时,殷衡也忍不住想,自己这般到底对不对。毕竟母亲身上流着李家王朝的血液,殷家这些年的富贵荣华,皆是君恩。在这个时候,他想到的却是自保,会不会太算计了。
直到方才听许姝所说的那番话,殷衡才恍然察觉,自己竟然连一个孩子的见解都不如。是啊,若圣上心中是这天下苍生,他又如何会生了异心。
可事实却是,国、将不、国。殷家如今就是再尊贵,坍塌也只是在顷刻之间。
这些年,殷家贵为皇亲国戚,虽说被圣上猜忌,可到底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贵族。可殷衡不可否认的是,他也不过是靠着荫恩,苟、且偷、生而已。
也不过是因为母亲贵为高宁大长公主,他才得了爵位,在朝堂中有了一席之地。
可第一次,他不想再这样庸庸碌碌,他也想遵照自己的心一回。虽说他和那位镇北王并未打过交道,可这样的人,谁不仰慕,谁不想投入他麾下,开创新的朝、代。
几乎是下意识的,殷衡沉声道:“姝儿,你无需多说,舅舅心中有数。即便母亲此生都不肯谅解我,我也绝不后悔。”
得了殷衡这话,许姝终于是安下心来。上一世毕竟没有这样的意外,如今她也不清楚,镇北王实力到底如何,可不管怎么,有舅舅助他一臂之力,也算是两全之策。
依着镇北王赏罚分明的性子,这个情,必然会记下的。
“多谢舅舅,姝儿代王爷先行谢过舅舅了。”许姝甜甜的笑笑。
殷衡叹息一声,难掩感慨道:“姝儿,舅舅是愈发在你身上看到你娘亲的影子了。当年你娘亲也是如此巾帼不让须眉,只可惜,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把爱情当做了她所有的一切。”
许姝如何听不出殷衡的言外之意,她缓缓直起身子,眼神没有一丝的闪躲,一字一顿道:“舅舅,您放心,姝儿让您救王爷,绝不只是出于私心。姝儿虽说自小养在闺阁中,可也经常随着外祖母出入内廷,这世间,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话本中的故事。姝儿绝不会重蹈娘亲的悲剧。”
“不管日后姝儿的身份是镇北王妃,还是其他,姝儿永远都记得,许家和殷家,是姝儿这些年的倚仗。我可以把我的爱给王爷,却不能把殷家和许家,都交给王爷。”
见证过官、场这些年沉沉浮浮的殷衡,再次被震到了。他久久未说出话来,只紧紧的抓着许姝的手,喃喃道:“若说舅舅之前还对圣上的赐婚耿耿于怀,那么现在,舅舅反倒是要感谢圣上的这次赐婚了。我的姝儿绝不只是拘在后宅的闺阁女子,若你娘亲看到,一定也会十分欣慰的。”
既然已说了这么多,许姝也不再藏着掖着,坦诚的看着殷衡道:“大舅舅,姝儿听外祖母说,那司礼监的窦继海是我们殷家的人,姝儿大胆的揣测下,其实与其说这窦继海是外祖母的人,不如说是他唯舅舅之命是从吧。舅舅若是信得过姝儿,可否让这窦继海为姝儿所用。有些事情,姝儿还不便说给舅舅,可姝儿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殷家。”
殷衡皱皱眉,可想到姝儿不同于一般女子,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不过还是不忘叮嘱几句:“那冯振是个老狐狸,你行事间可得小心谨慎些。”
许姝点点头。
实际上,在那次外祖母提及窦继海为殷家效命,她就已经有这样的想法了。可总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冒然提出来,只会让外祖母担心。
而今,因为有了这次猎场射猎,许姝终于有了契机和舅舅开诚布公,这一切来的真的太是时候了。许姝虽为郡主,可如何比得上窦继海出入内廷那般方便。
慈宁宫
虽得了太后的口谕往宫里来,可殷锦娴想到姑祖母对她这几月的冷落,说话间难免便不如往日随意,多了些讨好和拘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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