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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愁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狐狸不归
只是称心比仇恨更重要。
景砚点了点头,他道:“救了称心,让陈桑交出虎符,再把他们俩送到江川的小山村里去,派侍卫日日夜夜守在同一个地方,他们终身不允许走出那座山的十里之外。”
这样做便麻烦了许多,可景砚愿意,因为他知道,称心永远在乔玉的心里占了个很重要的位置,如果称心真的死了,乔玉大概很长时间不会开心了。
他不愿意自己的小玉不开心,便多费些事罢了。
陈桑与称心就这样消失在了宫中,谁也没多留意过,毕竟宫中和朝堂上有太多人太多事,一个人一件事就如同在湖水里扔下一粒石子,顶多多了一圈转瞬即逝的波澜。
乔玉回来后,宫里总算热闹了些,不再如往常那么寡淡了。锦芙也从外地被征召回来,毕竟乔玉喜欢她,盛海还是没能讨好得了乔玉。
景砚做了大半年的摄政王,将朝廷上下治理得井井有条,平定南疆塞北,江南富庶之地也整治了贪官污吏,调整税收,四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顾逢芳又领着一群文臣武将,跪着求景砚早日登基,才能做更多事,比如开放港口,与海外的世界互通有无。
这是顾逢芳一辈子的执念。
景砚应了下来,礼部很快就订好了登基的良辰吉日。
顾逢芳年纪已经很大了,连走路都颤巍巍的,不太顺当,他寻了个空,终于同景砚推心置腹地谈话,“老臣是从殿下四岁时教您的,您一贯聪慧,更难得的是那么小的年纪就懂隐忍进退,老臣便知殿下日后一定开创盛世的贤君。您后来长大了,做事凌厉果断,用人张弛有度,可只有一件事……”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景砚打断,他问道:“你是说乔玉吗?”
顾逢芳一愣,他其实也觉得景砚待人处事很好,但总觉得过分得冷静理智,并不是把人当作人,而是某种物件,遵循着各自的使用方法。
甚至连对待他自己也是如此。
顾逢芳甚至希望有一个人能让景砚活起来,可这个人不能是乔玉,他是个男子,与景砚在一起只能是在后世留下污名。
景砚瞥了一眼顾逢芳,忽然笑了笑,眉眼舒展,是从所未见的温柔,“他同别的人都不同,孤愿把世上最好的都献到他的面前,金玉为墙,宝石为地,他想要什么,孤就给什么。”
他顿了顿,对眼前这个从小教到大的老师也没什么掩饰了,“别打他的主意,让你的徒子徒孙打,江山,比不过他。”
顾逢芳骇然,直到此刻,他才不知让景砚登位是对是错,但也再无力悔改,只能静默地同意了。
无论景砚想给乔玉什么,顾逢芳都会想方设法让景砚得偿所欲。
景砚想,他会给乔玉最好的,还不是现在,只不过也不太远了。
乔玉对这些一无所知,他忙着不久之后的兰河节的事,还早就叫锦芙替自己去外头寻开的最好的山凝花要送给景砚。
到了兰河节那一日,天气却不怎么好,空中乌云密布,天幕是冷硬的铁灰色,乔玉将那朵盛放的山凝摘下来,妥帖地藏在衣袖里,约着景砚去太清宫。
太清宫与往常一样安静,乔玉同景砚十指交握,立在那两棵枇杷树下,他仰头望了好一会,踮起脚也摸不到树顶,偏头对景砚笑着道:“人和树可真不一样,它才开始还是个种子,那么小,能握在掌心里头,现在却长的比我还要高了,我都够不着它们的树顶了。”
景砚认真地回答他的话,“它们长大了,小玉也长大了,但是如果小玉也长那么高,我就没办法抱你了。”
这话简直像是哄孩子的,乔玉却听的开心极了,他笑眯了眼,小梨涡若隐若现,“殿下讲的对。”
他最舍不得的,还是景砚的怀抱,那比什么都重要。
他们将太清宫来回逛了一圈,又回到了这里,乔玉看着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此时正是寻常的黄昏,兰河节开始的时候。他有些踌躇,从袖子从袖子里拿出那朵重瓣山凝,花开的极好、极动人,就如同此时的乔玉,他捧着花,送到了景砚的面前,“今年轮到我送殿下山凝花啦,阿慈,你要我的花吗?”
乔玉的鼻子翘得老高,他从没考虑过景砚会拒绝。
因为景砚确实不可能拒绝。
景砚半阖着眼,接过乔玉手里的花,指尖碰了碰花瓣,将山凝簪到了乔玉的发鬓上,乔玉的脸瞬间就红了,眼角那一处红的格外显现,像是染上了一抹胭脂似的,好看极了。
乔玉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小心地摸了摸发鬓,仰头问道:“我是不是很好看?”
景砚点头,忍住欲·望,轻叹道:“是,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看的了。”
乔玉得意地笑了。
景砚也随他一起笑,忽然问道:“小玉,我快当皇帝里,你有什么愿望吗?”
虽然乔玉的每一个愿望他都会满足,可这个仿佛是与众不同的。
乔玉皱眉想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却有雨点落了下来。
乌云密集,天幕低垂,雨滴落在树叶上,有细碎的响声。
两人都站在原处,没去躲雨,乔玉认真道:“如果说愿望的话,倒是有一个很大的愿望,必须要是当了皇帝的阿慈才能满足我的。”
景砚没听是什么,却先答应了下来。
乔玉忽的笑了,“那就是当一个好皇帝,让百姓不再流离失所,而是富足平安,好不好?我知道阿慈很厉害,一定可以做到。”
景砚知道乔玉心软,他从前不知世事,赚了银子都愿意捐给百姓,现在一路走回来,不知看过了多少灾民穷人,更同情可怜了些,回来后不知花了多少画本,赚的钱很认真地分派了出去,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好好活下去。
他知道。
景砚吻着乔玉的头顶,“这个是个大任务,得做很久才行。小玉,当我的皇后,陪我一起,好不好?”
天色已晚,乔玉的脸模糊在了夜色中,他歪着脑袋,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原先是太子妃,是因为你是太子,现在你要当皇帝了,我当然就是皇后了,自然是,永永远远地陪伴,不会分离的。”
这是乔玉的承诺,景砚是他的命,一个人怎么能离开自己的命,独自活下去?
下一刻,乔玉就被景砚抵在了枇杷树的树干上,被迫仰着头,承受景砚力道过分的吻。
雨是冰冷的,嘴唇却是热的,柔软的,甜蜜的。
景砚自己也热了起来,因为乔玉是他仅有的热血。
他抓住了他的光,填充进了自己的魂灵,他们交缠在了一起,谁也离不开谁。
漫漫黑夜,长路崎岖,幸好有你陪伴,才一路无愁无忧。





许多愁 90.番外(陈桑×称心):一枝春——壹
柳湖村是个江南水乡里的小村庄,他们依湖而居, 打渔种田为生, 不远处还有一座高居山,村里的日子过的还算不错。快到秋天的时候, 村里来了两户人家,都说是从前逃荒出去的, 一家是兄弟两个,还有一户是只有一个人,思乡回了故居。二十多年前发过一场大水, 不知逃出去多少人, 村长敲了半天烟枪,对着户籍证明, 才勉强记起来了似乎是有这个姓,不过土地是在没有了,村长做主, 早就把逃荒出去几年以上的人的土地都分出去了。
那兄弟两个都是苦命人, 一个被火烧了脸,右手也折过, 吊着绷带, 提不得重物, 另一个是个病秧子,来了几个月没出过家门, 日日汤药都不能停, 村里人都没见过几面。加上又没有地的缘故, 外头总疑心这两兄弟在村里头也活不下去。没料到那哥哥是个有本事的人,右手不能用,就练起了左手,没有土地,就上山打猎,赚的银钱倒比普通种田的人家多一些。
陈桑便是那个哥哥。现在是冬天,山里的活物少,打猎也艰难,有时候一天下来,只能捉两只野兔,给称心炖了补补身体。而打猎也不是他一个人,身边还跟着那个派人跟着他们的暗卫。
那暗卫叫王尔期,其实就是二十七的化名。他在暗卫里头算年纪小的,看人的活又无聊又没功劳,没人愿意干,最后把他推出去了。二十七也没办法,满心的雄心壮志都成了空,才开始两个月还神采奕奕,想着不能辜负景砚的嘱托和兄弟们的信任,天天在屋檐上头盯着他们两个。可惜称心那时候还在休养伤势,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八个时辰都在睡觉,剩下来的四个时辰都是和陈桑腻在一块,门都没出过。
后来天气冷了,下了一场冬雨,屋檐上全结了冰,他在寒风里哆嗦了一下,脚底不小心打滑,险些从上头跌下去,发出的动静不小。
里头传来一阵笑声,又嘲弄又很有趣似的。
二十七很不高兴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耍把戏的,也不知道被发现多久了。
他才十六岁,最冲动活泼的时候,想冲下去和那反贼理论,还是想着自己的身份忍住了,听病秧子称心笑着对陈桑道:“你不是说他年纪还小,才十五六岁,都够当你孩子辈了,还这么笑话人家。”
二十七的脸憋红了,他真的要撸起袖子和下头那两个人理论了!
那人接着道:“锅里还有些热烩面,天气这么冷,你盛些给他吃吧,还是个小孩子。”
二十七想,自己才不是个小孩子,绝对不是!
然后,他就被热腾腾的烩面吸引下去,在屋角蹲着吃面了。
陈桑看着他吃完了面,很好脾气地笑了笑,不过他脸上满是伤疤,和善不和善二十七是看不出来的,就是本能地有点怂。
他是只还没怎么杀过人的小鸡仔,陈桑石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好多回的人了。
二十七问:“你干嘛!”
陈桑道:“小兄弟,咱们打个商量怎么养?”
二十七直接拒绝,不受反贼诱惑,“你别耍什么把戏,我宁死不屈的!”
陈桑无奈,“现在的小孩都怎么了,你这都什么跟什么?我就是想说,每天戌亥两个时辰能不能别蹲我们家屋头上。”
二十七虽然吃人人家的烩面,可还是很冷酷无情,铁面无私地立即拒绝,过后才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为什么啊?”
陈桑就同他讲道理,“称心前段时候身体不好,现在好的差不多了,也该有些夫妻间的生活了,你待在那,不合适。”
二十七反问:“有什么不合适的!不就是睡觉吗?难道以前还不睡了吗?”
陈桑叹了口气,“我不怕你长针眼,就是怕称心不乐意。”
二十七年纪小,可周围总有年纪大的,和他说些大人之间的笑话,他也隐约有些明白,听了这话,脸一下子就红了,留下一句,“反贼就是不要脸!”
陈桑看着那小孩踩着轻功跑远了的背影没忍住笑了,推开门,就瞧见称心靠在床边拨弄灯火,抬起头,满眼都是笑,“你捉弄人家小孩子了?”
陈桑在原处站了一会,将手和脸都搓热了,才往里头走,“小孩还挺有意思的,不是宫里头养出来的,是我们陈家那时候的养人的法子。”
其实陈家一直有培养暗卫的惯例,是当作尖兵用的,不是宫里头那种泯灭人性的法子,说是暗卫,也可以讲是私兵,不仅教习武艺,还要学礼义廉耻,甚至是国家大义,所以才有二十七这样性子的。
不过二十七这样的性格和本事本来也不可能看得住陈桑,陈桑知道,柳湖村所在的白山镇都全被围住了,进去出来的每一个人的底细都要细查,至于把二十七送上来,主要还是递个消息,送些东西的用处。称心的身体太不好,二十七每个月都要出去一趟,将乔玉寄过来的汤药和补品都带上来。不过这些都是给称心用的,家用是不可能给的,还是靠陈桑打猎赚钱。
陈桑坐在了称心身边,右手用不上力气,就换了一遍,用左手将称心揽入怀中,语调有些复杂,“我以为景砚不会按照从前陈家的法子来了。”
那时候陈桑没想过活,下手格外狠,硬生生折断了右手,现在接上也很不灵便了。他知道有乔玉在,只要消息能传过去,称心就不会死,即便是死,也是死而无憾了。
同上一次完全不同。
他没料到自己会活下来,和称心一起活下来。
那一箭差点要了称心的命。称心的心脉几度停止,陈桑就跪在他的身边,太医都摇头说不行了,称心估计也就剩最后一句话的力气,让陈桑说了话,放他安安心心地走。
陈桑握着称心的手,他的记忆中,这辈子只流过两次眼泪,一次是从南疆崖底爬出来得知陈家覆灭,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他咬着牙,却对称心轻声道:“称心,我这辈子杀人无数,死后要入十八层地狱,是没有下辈子的了,我们,我们只有此生。”
称心恍惚看了他一眼,似乎听明白了,着急的很,张开嘴却说不出话。
陈桑笑着吻了吻他的嘴唇,又冰又冷,和死人没多大差别了,“可你也别太担心,我下辈子若是投了别的胎,不是人,是别的也无所谓,总会找到你的,对不对?”
他其实也精力不济,连话都说不清楚了。陈桑既想激励称心活下来,又怕称心连走之前都不安稳,说出来的东西自相矛盾,听也听不懂。
来世今生,不过是说说罢了。
人死了就全没了。
称心撑着最后一口气,他求不到来世,只愿今生。




许多愁 91.番外:一枝春——贰
称心到底还是撑过来了。
他的身体稍好一些, 意识还不大清醒的时候就被移到了柳湖村, 称心活了三十多年, 即便是生着病昏睡中都是满心警惕,死守着秘密。他梦里梦外全是陈桑, 可迷迷糊糊间叫出的人名却是夏将军。
连这个时候,称心都不敢忘了,陈桑只能是夏雪青,这秘密刻到了他的骨血里。
后来过了些时候,称心的身体好些了,睁开眼望着陈桑,伸手去够他的脖子,声音打着颤,“好了, 我能活着陪你过这辈子了。”
他身体太糟糕,陈桑都不怎么敢碰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将称心搂住,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胡子拉碴, 扎在称心柔软的脖颈处,“嗯, 那就好,再好不过。”
这是第一等好的事, 可陈桑在等待的这些日子已经顾不上日久天长, 只求同生共死而已了。
他几乎日日夜夜陪着称心, 但也有得空,便亲自雕刻了两个墓碑,打了一副棺椁,到时候称心撑不下去,他就亲手葬了他,再把自己埋进去,黄泉路上两人作伴,也没什么不好的。
称心好转后,陈桑就把那堆东西都收拾到后头去了,不再拿出来碍眼。。
今时不同往日,陈桑也不再是什么将军权臣,就是一个普通的连半亩地都没有的穷苦老百姓,比寻常人家还要艰难些。虽说宫里头会把称心的药和补品定时送过来,可两个人还要生活,陈桑还想买点好吃的好用的,没有钱是不行的。
他的右手正好拆了绷带,虽说不能再多用力,却也不碍什么事,背着弓箭刀斧,头一回上山打猎。陈桑杀的人多,动物比不得人狡猾,运气好猎了一头野猪,从山上拖了下来,给村里每户都分了些肉,自家留了一些,剩下的全换了银子,买了一床好褥子,添置了镇上最好的炭火,少烟的蜡烛,几样家具并布料,还有几碟金贵的糖油点心。
称心到晚上才昏昏沉沉地醒过来,他望着周围都大变了样,模模糊糊地问道:“怎么了,宫里送东西来了?”
大约是受伤的缘故,他现在傻的厉害,没有从前的半点精明能干,连这不是宫里的规制都没看出来,还揪着陈桑的袖子不松开,他从前就是这样,面上对陈桑瞧不出有什么不同,只有难过了受伤了,病的意识不清了,才会露出这样依赖的一面来。
陈桑裹着被子把称心抱进怀里,笑声很低,“我今日出去打猎,捉到一只野猪,卖了不少银两,给家里添置了些东西。”
称心一怔,愣愣地看着陈桑,右手又添了几道红痕,只是没出血,他的手朝前伸了伸,抓住陈桑的,“将军的手,原是要保家卫国,布阵杀敌的。”
陈桑抬起称心的下巴,很认真道:“从前我的这双手是为了保护百姓,后来是为了复仇,现在只为了护你周全,让你衣食无忧,从此平安快乐的。”
他做过好事,也做过坏事,对错难分,不过是真的后悔了。
称心喜欢陈桑好多年,本能地想要相信他,可理智又阻止,幸好病的昏头昏脑,什么克制理智都不翼而飞,趁着这个姿势吻了吻陈桑的唇角,“现在已经很好了。”
比他做过的最好的,最虚幻的梦还像梦。
陈桑搂着他倒了下去,因为原先被子小,怕冻着称心,两个人一直盖两床被子,现在不同了,新被子足够大也足够暖和,他也钻了进去,将称心团在自己怀里。
可即使欲望再上头,也没办法,最多只能亲亲抱抱,陈桑还挺满意。
怀里的这个人是温暖的,他们是贴在一块的,陈桑再满足不过了。
称心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陈桑打猎更熟练了,虽然不总是有好运气,可从来没空手而归过。他每日爬的山再高,离家再远,夜再深,甚至冒着风雨,也要回到称心的身边。
只有一件事,陈桑不太高兴,就是日日蹲在屋顶上的二十七。二十七年纪虽小,武艺不错,至少称心才开始不知道屋顶上还有个人天天监视着自己,后来是陈桑逗他开心,才说漏了嘴,然后称心就不怎么让他亲了。
亲还是可以亲的,得躲在被子里头,和个毛头小子似的偷偷摸摸的,再多一点比如摸一摸蹭一蹭,称心就会躲开。
陈桑非常不开心了,他决定要解决掉二十七。
杀是不能杀的,毕竟是景砚派过来的人,若是杀了,到时候还以为他起了反心,思来想去,也只有收复到自己这边一条路可走。
二十七还是个小孩子,好哄得很,又是陈家一脉相承教出来的,陈桑很有信心,他的右手虽然不行,可招式还记得清楚,那一晚挑明了过后,就拿招式逗弄二十七,二十七学武心切,也顾不上什么反贼不反贼的,学的开开心心,好歹还记着上头的嘱托,没把师父叫出口。不过在那两个时辰里,屋顶就时去时不去了,还要在心里给自己寻个借口,说是累了冷了,暗卫也是要休歇的。
他每次练完了武,热的满头大汗,腹中空空,正到了称心起床的时候,会给他盛一晚热气腾腾的小米粥,配上咸菜和咸鸭蛋,和一小碟炒菜。这样的日子多了,加上二十七本来就多话,称心又惯常会与人相处,二十七在暗卫堆里长大的,哪里见过这样的好脾气体贴的人,不多日就忍不住和称心攀谈了起来。
二十七不知道称心是个太监,也不知他们的往事,装作大大咧咧,实际有些害羞地问道:“你人这么好,怎么会和那个反贼在一块?”
称心皱了眉,他放下手上的粥,瞥了二十七一眼,很冷淡似的,叫二十七忍不住心虚了一下。
他收敛了笑,轻声道:“你年纪小,不知道事,他那时候,是整个大周都崇敬的少年英雄,攻无不克的将军。即便是后来,他也从来没对不起过黎民百姓,‘反贼’这个词,配不上他。”
二十七讷讷不敢言语,明明称心只是个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他却有点害怕对方,这里头的情绪很复杂,也不仅仅是害怕,更多的是不希望他难过。
大约是因为称心方才说的那句话语调太悲凉了吧。
称心又看着他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他没当过小孩子,没天真过,就对这些天真可爱,还没长大的孩子更多了些耐心,只要不涉及到陈桑,又道:“谁成为他,也不能做的比他更好了。”
二十七扭过头,哼了哼,倔强地不讲话。
恰巧院子外头走过两个老太太,瞧见了从不出屋的称心,很新奇似的打量着他,又叮嘱他要多吃多喝,反正他的哥哥极有出息,即便是冬天每日都有新鲜猎物带回来,最后问道:“你哥哥叫做陈桑,你叫什么?”
称心迎风咳嗽了几声,对她们极有耐心,“我叫陈心。”
陈桑揪着一只死兔子的耳朵,正到了院外,门推开一半,那句话便随风灌入了他的耳朵,还有几声咳嗽。他急急忙忙地走进来,将称心拎了回去,塞到被窝里,拍了好久的后背,才贴着称心的耳朵,笑着道:“刚刚说叫什么名,陈心啊。”
称心装作没明白他的意思,“对外不是说兄弟吗,难道还不是同一个姓不成?”
陈桑俯身,咬着称心的指尖,“我觉得不是,应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换了姓氏才对。”
他在还是夏雪青时不可能这么说话,称心这些日子总能他身上瞧出很多年轻时候的影子。
陈桑继续道:“我年轻时候,想着娶一个漂亮妻子,养个孩子。现在你漂亮极了,二十七,那小崽子虽然不听话,但勉强也算得上聪明,还有好根骨,我也不多要求了。”
称心被他堵得说不出来话,只好拿自己的吻堵对方的嘴了。
而此时,不听话的小崽子二十七正躲在门缝后头,将这段对话从头到尾听全了,红着脸跑远了,被冷风吹了许久也凉不下来。
也不知是为了那个大人之间激烈的吻,还是那句聪明好根骨。
总之他的心暖和起来了,再没办法把他们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反贼和病秧子了。




许多愁 92.番外:一枝春——叁[完]
那日过后, 第二天清晨, 二十七收拾了自己的刀剑武器, 把全身上下捆得严严实实,蹲在院门外头等着陈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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