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许多年
作者:chloec
第01章福利院这边有许多手续的。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明大少爷有的是钱。阿诚在福利院这里的资料很简单,生父当初丢他在门口时留下一封信,只说家里儿子太多,实在养不起,求好心人帮忙。连同一个已经发乌的手环儿。手环是拿几股红线编的,如今都老旧得有些发黑发黄。明楼看着这信很来气,只觉得这父母若这么不负责任,就不该生他下来,叫他平白受了这许多苦。气归气,还是低头问阿诚:“这是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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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福利院这边有许多手续的。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明大少爷有的是钱。
阿诚在福利院这里的资料很简单,生父当初丢他在门口时留下一封信,只说家里儿子太多,实在养不起,求好心人帮忙。连同一个已经发乌的手环儿。手环是拿几股红线编的,如今都老旧得有些发黑发黄。
明楼看着这信很来气,只觉得这父母若这么不负责任,就不该生他下来,叫他平白受了这许多苦。气归气,还是低头问阿诚:“这是你生父母留给你的,想要的话就留下,不想要我们就一把火烧了。”
阿诚踮起脚尖去看桌子上的信和手环,伸手把手环够过来,打量了许久,进新买的这件风衣外套的内袋里。信上的字认不得,他又抬头看明楼。
“上面写的是,好心人: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家里儿子多,他妈又死了,再养不起多一张嘴了,求你们大发善心,养他吧。”他只盯着信,有些不敢去瞧阿诚的眼睛。阿诚倒是很平静,将信纸方方正正地折好,同那个红线手环一起好在内袋里,拍了拍,没说什么。
本来手续这种事情是要桂姨也过来才好转的,理论上也应当是桂姨先弃养,折送回福利院来,再由明家养。桂姨被赶走回了乡下,明楼自己来办这手续。办手续的本来有些惴惴,看到阿诚身上的旧伤,又见他穿着新衣服,时刻不松地攥着明楼的手,心里本来也隐隐有些高兴这孩子似乎找到了可靠的家庭,又见了钱,终于松了口。
签了名字出来,已经快到中午。赶回家怕也过了饭点,就在电话亭里打了个电话回家,说不回去吃了。经过德兴馆,明楼想着两个人炒个菜随便吃点,这家的点心也还行。明台前段时间很喜欢他家的萝卜丝酥饼,不过最近一门心思奔着西点去了,每天上学都要带块奶油小方去。前几天被人抢了,又同人打起来,打赢了,回来得意洋洋地告诉大姐,结果被一顿教训,再也不许带。
进去坐下,明楼点了自己爱吃的一道红烧回鱼,又问阿诚喜欢吃什么。他记着阿诚不识字,只报着菜名,问他爱不爱吃。阿诚却不回话。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回。菜名字他都没听过,谈不来好吃不好吃。明楼问他说爱吃不爱吃,他说不爱吃,这要削人家面子,说爱吃,又怕点了一道贵的。最后等他说了道生煸草头,想是素菜,应当不贵,就忙不迭地应了说好。明楼又点了一个荤菜,叫了半份萝卜丝酥饼拼着半份拉糕。
然后大眼瞪小眼地坐着。
阿诚坐在那边很是局促,他低头瞧着镂空雕花的桌布,从那缝隙中望自己的新鞋。他方才瞧见明楼在那档案上签字的时候有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仿佛这之后的许多年都和那个名字再也分不开了。他想着昨天新学会写的自己的名字和明楼的那个楼字,手指在桌布上轻轻地划着。
“明天我请先生回来教你念书好不好?”明楼问他。
当然好,他当然想念书,像大少爷一样,做个体面的读书人,可又怕自己念不好。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又皱起眉头问:“我念不来怎么办?”
“念不来就问先生啊,或者问我,慢慢来,不着急。等你基础打实了些,再送你去学校同其他小朋友一起。”
这话并没有打消阿诚的担忧,但他只是笑了笑,没有接着问。他疑心自己如果太笨不成器,怕总要被打发回去。他想问明楼最后会将他送回到福利院还是送回给桂姨去乡下,但又没敢问,又觉得自己问了明楼也不会答。明楼见他垂了眼睛不说话,想他心里定然是有许多没说的话,但这种事情不能着急。明台刚到明家的时候也是这样,大姐哄了半个月也就熟了,撒娇卖痴什么都学得快,仿佛一生下来就在明家长大一般。
菜上来气氛才热络许多。明楼给他夹了一筷子草头,阿诚默默地吃起来。他其实想吃另外两道荤的,但又不好意思伸筷子。草头味道也不错,不过他还是想吃肉多些。明楼看他只吃自己的碗里的,菜吃完就扒饭,不给他夹就不伸筷子,就留神他碗里若是空了,就夹一筷子菜给他。阿诚这才吃得欢起来。他也爱吃那道鱼,吃了就停不下来,将那汁同饭拌在一起,饭也变得更好吃。他觉得自己只生了一张嘴实在有些不够用。
“我还以为你喜欢吃草头的。”明楼看他吃鱼吃得聚会神笑道。
阿诚以为他怪自己吃得多,整个人都僵住了,明楼看他脸色,忙道:“吃鱼好啊,你太瘦了,是要多吃点鱼的。”说着又夹一筷子给他,放下筷子摸摸他的头,叫他小心刺。见他确实不像是怪自己的样子,阿诚又开心地吃起来,心想:“大少爷是真的待我好,才不会像妈妈那样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又转念一想暗叫不好:“他要我叫他大哥的,叫他晓得我刚才又叫他大少爷,只怕要气我啊,我自己心里想什么,他又怎么知道不过,以后叫他大哥,就再不叫她妈妈了,省得叫她平白占了大哥的便宜……”小小的脑袋里转过了无数的想法,却是明楼无法猜到的了。
酒足饭饱,明楼带他回去,路上问他爱吃什么。到底是小孩子,早忘了他说他爱吃草头,只说鱼的味道好,酥饼好吃。明楼见他说起吃的少了许多局促,黑亮的眼睛满是孩子气,心想爱吃是好事,以后要多带他出来吃各种东西叫他开心。他眼下实在太瘦了,比同龄的孩子矮了一截,明楼握着他的手仿佛抓着一把脆生生的鱼骨头,使点劲就断了碎了。他也实在太安静顺从,就任明楼牵着,怯生生地跟着,问什么答什么。总是皱了眉头,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第二天清晨,明楼醒得早,口渴去喝点水,却见穿戴整齐的阿诚正熟练地把烧好的热水灌进热水瓶里。那满是热水的水壶对于他细弱的胳膊来说实在有些可怕,他却抓得很稳,叫人对这胳膊的力量刮目相看。阿诚见到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大哥早。”
明楼听他的声音,忍不住笑浮上脸:“早。”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给阿诚倒了杯牛奶。
“你什么时候醒的?”
“五点钟。”
“这么早就醒了?”
“习惯了。”阿诚道,“水我烧好啦,地也拖过了……”他竭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那么骄傲,但是又忍不住想炫耀自己的懂事。尽管满心里想着明楼同桂姨是不一样的,却又忘不了拿过去的小手段来讨大人的喜欢的习惯。他一早就起来,把能做的全做了。他想告诉明楼,瞧他多么能干。以往他这样做,桂姨都会十分满意,大家可以坐下来好好吃顿早饭。他想明楼是再好没有的人,定然会比桂姨对他更好,说不定能吃些更好的东西,真的如此,就是要他每天早上起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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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他也没什么不开心的。
只是见明楼的脸色又沉下来,他又忧心明家的规矩不一样,他一定是做错了事。
明楼花了许久来消化这件事,伸出手去理他头松软的乱毛,额前的头发都有些湿了。
“你同我说实话,你做这些是怕我叫你走么?”
明楼的语气很温柔,温柔得叫阿诚鼻子莫名一酸,仿佛从没听人这样同自己说过话一般。他感到自己眼睛含不住泪,又觉得这时候哭太莫名其妙了,拼命瞪大眼睛,小小的脸僵在那里,形成一个十分好笑的表情。
“爱劳动是好事。不过你现在还小,家里也有大人是专门做这些的。等你长大了,为家里分担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才是应该的。眼下我只想你多吃点,快些长大才好。”明楼当自己没瞧见他哭,刻意不提这件事,只接着刚才的话说。
阿诚趁他不注意,抹了一把眼睛,耳朵里听见他说:“……不过你可比明台能干多了,改天我也要叫明台学着同你一起做些家务。你们都是新时代的孩子,不能学那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做派。”似乎又是在夸他,叫他忍不住笑起来。
明楼把牛奶端给他,道:“好了,喝了牛奶,我带你出去晨练。”
第02章
年关岁末,冷得很。院子前,池塘里,结着一层薄薄的冰。明楼一边做准备活动一边玩心大起地用石头丢冰面,冰很薄,石头就扑通扑通地砸穿冰面沉下去。阿诚学着他的样子丢石子,力气小,丢不远,就落在了近处。
“你扔高点,才能扔得远。”明楼笑道。
阿诚点点头,将石头往高了抛,角度不对,反而更近,有些懊丧。明楼捡了块趁手的给他,把他抱起来:“我抱着你,你往前丢。”阿诚被举得很高,然后使劲往前一丢,石子越过池塘,丢在对面的草丛里,比明楼之前丢得还要远。
“呦呵!”阿诚举起双手,高兴地叫起来。明楼把他放下来,同他击了个掌。
做好准备活动,他们就绕着运动场跑。阿诚跑得慢,哼哧哼哧地跟在明楼后头,过不多时就喘不过气来,他想追上明楼,又跑不动,只好喊着“大哥”求他停下等等。明楼倒着跑回来,轻轻用膝盖踢了一下他的屁股,笑道:“偷懒可不行,快跑。”
“跑……跑不动了……”阿诚感到呼出的气又都撞回自己的鼻子上,湿哒哒潮乎乎。
“我拉着你,你跟着我。”明楼伸出手去。
明楼准备活动做得好,手暖,握住阿诚的,仿佛握住一块冰,不由自主地握得更紧,似乎用体温能化了它。拖着他又跑了两圈才回去,阿诚已经累得不行,神却好,拉着明楼的手问他那运动场中间的网是做什么的。
“打羽毛球的。等天气暖点,我教你和明台一起打。”
“恩。”
回了房间,等汗干了,去抹了一把,换了衣服出来吃早饭,抬头见明台才从楼上下来。见明楼和阿诚已经坐在下头了,揉了揉眼睛道:“大哥偏心啊,如今只带阿诚哥出去晨练了,都没叫我。”
“也不知道是谁装睡装得那么像,我怎么叫都不起来。”明楼哼了一声。
“小少爷早上好。”阿诚已经给他盛了一碗小米粥。
“早上好。”
“也不谢谢阿诚。”明楼敲了他脑袋一下,又回头对阿诚道,“他比你小,只叫他明台就好了。”
“谢谢阿诚哥。”明台接过粥,对阿诚做了一个鬼脸,“我大哥是不是特别爱教训人?他要是骂你啊,你跟我说,我们去告诉大姐!”
“告诉我什么呀?”明镜捏着报纸走进来,将明楼订的报纸递给他,“今天你是不是又赖床不起啊,我听你大哥去叫你了。”
“大姐,我在跟阿诚哥说,如果大哥摆架子训他,就叫他告诉大姐,大姐最公正,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阿诚心想:“他待我好得很,我才用不着去告状。”嘴上又不知道怎么回,只盯着碗里明楼夹给他的发糕笑。明镜见阿诚比刚到明家神了不少,心里也高兴,摸了摸他的脑袋道:“阿诚啊,有什么不习惯的就跟大姐说,他要是教训你,大姐给你做主,好不好呀?”
“怎么一个个都说得像是我要教训他一样?”明楼折起报纸,一脸无辜。
“谁叫你平日里你训我训得那么多!”明台可算找到机会抱怨了。
“训你是因为你做错了,别把事推到你大哥头上。”明镜修长的手指在明台的鼻尖前虚点了几下,点得他立时闭了嘴。
一家人乱哄哄地说话,倒也好玩。同他想的不大一样,都是惯会开玩笑的,并没有半分温和疏离的意思,叫他不由自主地放松起来,不禁道:“没有啊,他很好。”
他声音不大,却被明楼听见了,立即道:“听听,你们听听,连阿诚都说了,我很好啊。阿诚,你说是不是?”
“是是。”阿诚忙不迭地点头,俨然已经是明楼头号拥趸。
“你被他骗啦!他训人可凶,还会打你屁股!”明台见战友要被敌人策反了,立即蹿了起来。
“坐下吃饭,猴子样啊。”明镜笑着扫了他一眼,“你看阿诚,粥都喝了小半碗了,你吃饭还叫人催。”
明楼见他碗里空了,又给他夹了块黄金糕,然后一边吃一边看报纸。
蔡先生辞去北大校长职务后,离京南下,不日就会到上海来,他们学生会想请蔡先生到国中来演讲。他有个学长早年在里昂曾经和蔡先生一起就合作成立中法大学的事有过接触,明楼心里想着要不要过了年请那个学长做中介人,约请蔡先生一叙,聊得热络了,才好提到学校做讲演的事。
他们这个年假过了,便只有一个学期就要高中毕业了。大家交流过,有要接着考大学的,也有要回家去做生意结婚的,还有的忧心自己毕不了业,各自奔了前程去,想想也很叫人丧气。明楼想起去年暑假在北大听的周先生的讲座,有人问学国文的出路。周先生却反问他们“上大学便是为了寻个出路?那倒不如做学徒,总比念书有出路”。这话在他心里绕了快一年。如今蔡先生南下,他是无论如何也想抓住这个机会,叫他的同学们也能听听这样的东西,而不是整日地埋首在之乎者也abcd里。
他心里乱糟糟地,耳朵里听着明镜又念叨起来:“吃饭不看报,把报纸放下,好好吃饭。”
放下报纸,明楼想起昨天约的老师又道:“约的赵先生几时过来?”
“九点钟,等下我去商会要开会,你在家给我盯着点。”说着,明镜扫了一眼明台,“他昨日的作业我盯着做的,你跟赵先生说,他那《友爱》还背不熟,请先生再盯下。”
“我背得了,就磕了一下。”明台嘟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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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然后用饼子挡了大姐的视线,冲阿诚做了一个鬼脸。
“这么早就去商会?”明楼扫了一眼钟,“出什么事儿了?”
“英国人。起得也真早。”
“改天约法国人,在家吃了午饭再去来得及。”明楼笑道,“又是棉纱厂的事?要我说,叫许律师他们谈好了,不就是期权那些个扯皮?”
“要是棉纱厂就好了……”明镜叹了一口气,“是矿上的事。”
“他们的手倒是越来越长。”明楼哼了一声,“这公报上才说要深化理解,诚合作,我倒奇了,如今还能怎么合作,这倒好,连矿都要送出去了。也好,铁路和矿都给英国人去做,北京就坐得稳了。”越说越生气,反而气起自己来:“罢了,家里不谈政治,那你还回来吃午饭么?”
“不回来了,订了位子,你们在家吃吧。”明镜吃好站了起来,阿诚条件反射地弹了起来,看得明镜噗嗤一笑:“一家人别拘礼了,你坐下吃你的,我走了。”说着取了手套穿上大衣出门去了。
阿诚坐回到位置上,伸着脖子瞧那报纸。字都不认得,只瞧着那幅画眼熟,似乎是明楼剪下来贴在本子上的。明楼见他看得认真,指道:“这是孙文孙先生。”
“革命的那个孙文?”
“是。”明楼点点头,“你知道他?”
“在里弄里听大人说过。”阿诚道,“他怎么啦?”
“他派人去苏联考察。”
“苏联?”这个地方阿诚也听过的。原先住里弄里有个在工厂做工的叔叔,帮阿诚搬过一次煤球。后来见他人小,怕不安全,常常下了班来帮他生火做活,跟他讲过一些这类事,后来不知怎地就没音讯了。
“是啊,苏联。北边的国家,冰天雪地的。”明楼也没去过苏联,他在历史和地理课上学过,总觉得遥远得很。
“一年到头?”明台插嘴问了一句,“那岂不是打一年雪仗?”
“等你们长大了,自己去看看呗。”
赵先生是个和善的太太,留过洋,结婚后不安于在家做个太太,夫家不许她出去做些抛头露面的事,她实在闷得发慌。先生同明镜一起商会里的,明镜听说后,就请她到家里来教明台,明楼托她一并教阿诚,她也答应了。
她性子很温和,阿诚放心许多。他本来担心是个老先生,还戴个眼镜,不会就打手板这种。他眼下还用不了课本,只是跟着老师习字。所幸他年纪大了,比明台坐得住,多教一些也学得下去,赵先生先教他认些常用字,接着叫他背《鉴略》。然后让他自己去那边诵读,然后回来检查明台的课业。明台学得早,如今已经可以自己开始预习小学的课本了。他坐在那边咬着笔头,算不对17-9。
赵先生统共只教了起先十八句,阿诚不一会儿就背熟了。他觉得无趣,书看不大懂,听见有人在朗诵,就跑到阳台上去看,是明楼在一楼的书房的阳台外头背书。他背的同他们说得不一样,倒像是洋文。背挺得很直,年轻不怕冻,只在衬衫外头套了一件毛衣背心,十分瘦削潇洒的样子。
“你跑到阳台上做什么?”明楼一抬头瞧见他,笑道,“等我告诉赵先生,说你偷懒。”
“我没偷懒……”阿诚蹲下来,扒着汉白玉的欧式栏杆看他,“她叫我背的我都背好啦。先生在查小少爷的课业,我就出来了。”
“背给我听听。”
阿诚清了清嗓子:“粤自盘古,生于大荒。首出御世,肇开混茫。天皇氏兴,澹泊而治。先作干支,岁时爰记。地皇氏绍,乃定三辰。人皇区方,有巢燧人。太昊伏羲,生于成纪。时河出图,用造书契。八卦始画,婚娶以正。”
他声音好听,脆生生的,也不打磕,一遍顺下来,明楼抚掌笑了,又续着背下去:“炎帝神农,以姜为姓。树艺五谷,尝药辨性。轩辕黄帝,生而圣明……”
阿诚听他背得这样熟练,心里又佩服又羡慕,心想等下叫老师多教一些,他也想像明楼这样背出来。
“大哥……你刚才在读什么?”
“我在背稿子,毕业有汇报演出,我要上台的。”
“演出?”
“我演个先知,没什么意思。”明楼笑了笑,“不过我一个男同学要演女孩子的,有趣得很,你要是在我们演出前能把《鉴略》背下来,我就带你去看。”
“好!”阿诚使劲点了点头,又跑回房间去,把这段再背一遍,又在习字纸上抄写几遍,记这些字的写法。他想着自己基础差,只有比人更努力才能行。然而又没有比较,就凭着心里的想法,尽人事,把能做的都做了。
回来瞧见他乖乖地在抄书,赵先生也有点惊讶。不过也高兴,听他央自己教后头的部分,她也知道小孩儿同小孩儿是不一样的,她自己的女儿就好学上进的很,在女校里样样第一。儿子性子跳脱些,更喜欢音乐,不喜欢背书,只是孝顺,不忍拂了她的意,在学校勉力读着,等着毕业出国去读音乐。
过了几日,用过晚饭,明楼在房内温习,听见有人敲门,抬头一看阿诚趿拉着拖鞋站在门口,笑着冲他招招手,叫他进来。
“大哥,我背得了。”
“背得什么?”
“鉴略啊。”阿诚瞪大了眼睛,疑心他忘了答应自己的事,“你说我背得了,带我去看的。”
“这么快?”明楼有点不相信,“背给我听听。”
“粤自盘古,生于大荒……”一路背下去,连个磕巴都没有。只阿诚自己知道每天早上起来同明楼去晨练前又偷偷加了多少工。明楼没同他说到底什么时候演出,他生怕自己背得慢了,就去不了,硬是逼着自己全记下来了。说起来他在背书上也颇有天赋,读个几遍,听老师讲解一下也就能记住。
“……辛亥革命,帝制告终。”
从头背到尾,舒了一口气。他感到自己的袜子里都是汗,在拖鞋里站着都打滑。但又有些得意,偷偷去瞧明楼的神情,想他会不会夸自己。又想着不能太骄傲,就垂了头。
“真是聪明。”明楼摸摸他的脑袋,给他倒了一杯水,“你既然背得了,我言而有信,带你去。”
真是好极了,阿诚的眼睛亮起来,再也憋不住笑。他昂着头看明楼,明楼也正低头看着他,如同灯下放上一面镜子,互相关照。
明楼带他坐到边上沙发上,取了点饼干给他吃作宵夜,又去倒了杯牛奶,又说起:“光背可不够,还要理解才是。不然囫囵吞枣,背了也没意义。”
“赵先生有解释他们的意思。”
“那我考考你?”
“……这……”阿诚犹豫了一下,扯了扯他的衣角,“你可别考太难……”
明楼忍俊不禁点点头:“好,那我考简单点
[楼诚]许多年 分卷阅读4
……乃召外兵,以定王国。虺蜴虽除,虎狼入室。这句,你解释一下。”
“赵先生说,汉室危急,叫四方的军阀勤王,来安邦定国。虽然清除了蜥蜴宵小,却引来了更大的祸患……叫……叫董卓。”
明楼点点头,忽又觉得自己随口拣的这句话颇为讽刺,不由得问道:“这董卓都做了那些事你知道么?”
赵先生只说了一句“董卓乱政,将皇帝也捏在手里”,他也只回了这一句。明楼便接着解释道:“董卓原先是个军阀,打着大义的名号起兵,最后把天下变成他自己的,然后荒淫无度,只讲他自己的权力享受。”
阿诚心里隐隐似乎听人说过这样的话,但又怕说错,犹豫地看了一眼明楼。明楼道:“无论你有什么话,都是可以同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