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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许多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chloec
“唉,亏得阿诚省心,不然我可要头疼死了。”明镜对他抱怨道,“你说,我们要不要找个老师给明台补补?感觉他这算术再这样,考学都成问题。”
“大姐,你也别太着急,这还多小啊,玩心正大,等知道上进的时候自然能学。找个老师也行,先前赵先生不是一直给补着?怎么不来了?”
“她家里出事了。”明镜看了看门口,门关着,“我听苏医生说起她家里的变故,也是可怜人。”
“怎么说?”
“上个礼拜广州闹起来,她儿子好像牵扯在里头,被人拿煤油烧死了。姐姐上街去找他,也没回来。然后她就疯了,我才带阿诚和明台去疯癫医院看过她,送了点水果和花篮,一点也不记人,真是疯了的样子。”
“广州?我记得她女儿不是说要嫁给许崇智那个副官叫、叫什么来着?请帖不都给过来了?那边没帮着点?”
“还说呢。她女儿也是接受过新思想的,说什么也不答应,从家里逃出去,本来住同学家,又被那同学给告诉其他人,送了回去。她儿子本来也是什么进步青年团的你记得吧?”
“记得,上次回来推荐我去广州上大学的。”
“听说他因着他姐姐的事,气坏了,同那青年团吵翻了,才被说是跟商团勾结不清,被理发工人拿煤油浇了烧死了。他姐姐跑到西关街上去找他,后来也没回来。”
这事儿明楼依稀记得在报纸上读了,不过只是数字,如今听得有点关联的人因此丧生,还是不唏嘘。只又念及赵先生的丈夫,道:“那她丈夫如今是留在上海还是回广州去了?”
“留在上海了,妻子这样,总还是照顾不是?”明镜道,“要我说,这件事唉,虽然他也不幸,我不当这样讲只是他一开始就犹犹豫豫,自己跟商团纠缠不清,又悄悄把女儿嫁给政府的人,如今都被揭破了,怕也是不能待。”
明楼默然。一个投机分子的父亲,夹在革命和商团间的一双儿女,一个家庭就这样倏忽间破碎了。他总听各个老师、先生说起这时代的大潮,抑或世界的车轮,然而真当它们这样涌过岁月,碾过人生的时候,才觉出这毫不留情的残忍来。
回到房间里,阿诚正坐在床上读书。那本《世说新语》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翻了出来,看了半天还在《伤逝》,明楼道:“有话就说与我听啊。”
“我……我刚才想去问你明日要不要一起去看戏,听见你同大姐说话了。”阿诚合起书来,“我不是有意听的。”
“你都听到了?”
“是真的么?”阿诚的黑眼睛盯着他,倒是难得地希望明楼骗他一回。
“大约是真的。”明楼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坐到他的床边。“我在报纸上读到这件事了,兴许是有干系的。”
“革命不是一件好事么?为什么那个哥哥参与革命却把家里搞成这样?”阿诚还记得那个从广州过来的哥哥,带了南方的大芒果给他吃。
“我不知道。”明楼摇摇头。他第一次无法回答阿诚提出的问题。他想说时局如此,又觉得这回答不负责任。然而除了时局和命运,他也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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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这桩悲剧。
“方才我读到那篇《伤逝》,怕我可能下次再去看赵先生时,她已经……”阿诚咬紧了下唇,抬眼看着明楼。明楼只将那本书起来道:“革命是不是一件好事,我可没法回答你了,等你自己长大了,也许能知道吧。我也或许要再经过些什么才知道。国家国家,国将不国,家自然也不能成家。这么说,也不知道你明不明白,听着也很丧气。只是这时局如此,任何小家都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吧。”
“我们家呢?”阿诚急道,“我可不要你们有事。”
“有我在呢。”明楼这话说得也颇没有底气,只是哄着他。阿诚倒是依旧无条件信他,他说有他在,他便信这家有他在就不会出事。
回南京的时候,他原先惯常坐的那班车取消了,只能赶夜船走水路回去。他本来想悄悄地回去,结果还是被阿诚知道了。他要去送他,明楼说这样就不得不把家里所有人都叫起来了,阿诚只好作罢,又有些懊丧地说:“以后周末你不要回来了,来回折腾,还不如你好好在学校睡一觉。”
“我如果不回来,你们两个肯定要造反,叫大姐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
“我不造反。”
“那还有明台呢。”
“我来拾他。”他把帽子和围巾递给他,又想了想道,“那要不,你还是每个月回来一趟好了不然,大姐和我们都会很想你。”
“那我把教训明台的任务交给你?”明楼笑了笑,“你可要协助大姐呀。”
“放心!”阿诚像警察一样行了一个不标准的军礼。
至此,明楼回去的次数少了些,电话一打却不停。学校宿舍的那个电话机都是要有许多人排队的,每次通话都有限定的时间,不许超过3分钟,于是分下来,阿诚只有一分钟。他每次通话前都把要说的事情写成稿子,对着钟念许多遍,确定在最短的时间里,把所有要说的都说掉,然后空40秒给明楼的声音。
相比阿诚的争分夺秒,明台的这一分钟常常被大姐挤占掉,然后剩个几句话的时间给他控诉阿诚的罪证。明楼只是随口一提,阿诚却真的担起一个哥哥的职责,作业查起来,学着明楼的样子给明台默写。错了要罚抄,一抄抄十遍。明台找大姐哭诉,于是阿诚每月的零花钱就又多了点,还被奖励周末出去玩,不用补课。明台知道了厉害,只好乖乖听他的。偶尔要造反,也打不过阿诚。阿诚一直遵守明楼的要求,牛奶不断,饭也好好吃,如今个头窜得快,虽然还是瘦,但也有力气,把明台制得死死的。月末明楼再回去时,明台的算术居然及格了。
上海的冬天已经开始冷起来,他们来车站接他时,阿诚已经戴了圆圆的小毛线帽,显得圆头圆脑的。他比之前自己离开时又高了些,围着围巾几乎都有了点小少年的模样,明台还没开始拔个子,但是因为被阿诚逼得读书辛苦,清瘦了些,显得高了。只是大姐还是老样子。明楼有些懊悔错过了许多与他们相处的时日,他把一只手借给明台吊着,另一只手解开大衣,像以前一样将鼻头都冻红了的阿诚裹了进来。
吃饭的时候明镜说下个月要期末考,叫他不用回来了。明楼也有这样的打算,便点点头没说什么。晚上明楼拾带回来的行李时,阿诚拿了一张长长的表单过来,郑重其事地说:“你下个月要考试,还是不要浪时间给我打电话了我下个月就做这些事,这样你不打电话也知道啦。”
明楼接过那表单一看,他真的把每天的日程都列了出来,细到连“抽查明台100以内加减乘除”都赫然在目,不由得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阿诚忙凑过去,“我写错字了?”
“没有没有我在想,日程表订得这样好,以后我得日程表也叫你订好了。”
“你又开我玩笑。”
其实日子长了,开玩笑的,真心实意的,一语成谶的,谁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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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谢@青卿 关于双休日的纠正。
光绪二十八年(公元1902年)8月15日,朝廷在《钦定中等学校章程》和《钦定高等学堂章程》中明确规定了全国的中等和高等学堂统一实行星期星期天休息一天的制度。民国时期沿用了这个制度,周日作为礼拜天是放假的。
1995年3月25日,国务院令签发,宣布自当年5月1日起,全国试行5天工作制。至此才有了双休日。
第07章
对阿诚,明楼从来说话算话。
期末考阿诚考了全班第二名,只算术上粗心错了一道大题,所以落在后面。英文尤其好,很难让人相信他是班上学英文时间最短的学生。
明楼正好也考完了期末,便将他从上海接到南京来玩。赵存中同孙瑞一起去了江西,要去爬庐山,钱国强留在宿舍里温书,“这群学物理的从来就学不会玩”也不知道学数学的赵存中有什么立场来评价他他也是被孙瑞拉出去的。明楼本想去外头酒店里开个房间,不打扰他学习,国强一听,只说学校放假没人,孙瑞同赵存中铺位都空着,何必出去花冤枉钱,就叫阿诚睡到存中的床上。明楼后来瞧见单据才知道,国强觉得家里年后乱糟糟学不下去,又心疼自己要独担一寒假的采暖,硬要拉明楼一并住。
孙瑞睡在明楼上铺,铁栏杆早不结实了,学校又半个学期拖着没换,明楼叫阿诚睡自己的床,自己爬到上头去。夜晚也不惴惴,怕一翻身掉下去,也不知道孙瑞心怎么这么大,能睡上半个学期没掉下来。
他本拟带阿诚去玄武湖划船,被国强这个本地人笑话土老帽,又说起他约了叶教授一起去爬梅花山,问要不要一起。叶教授虽然已经做到副教授,不过才26岁,明楼素来佩服他,便欣然应允。
因为放假食堂不开,明楼给了门房一点跑腿,叫他每天去附近的早点摊买了早点回来。披了衣服下去拿上来,才叫阿诚起来。
阿诚正睡得香,乍一被叫早,挺尸一样坐起来,眼睛直勾勾地发愣。
“没睡够啊?”
阿诚点点头,揉揉眼睛,干抹了一把脸,忽又神起来:“豆浆油条?”
“恩,你等下穿个衣服赶快吃,不然凉了。”
“你买老头那家还是小夫妻那家?”
“小夫妻。”明楼道,“老头那家那叫豆浆?全掺的水。”
“便宜一半呢。”话虽如此,国强还是一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有我的么?”
“喏。”明楼把他的那份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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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强一把接过,脸也不洗地啃起来,嘟嘟囔囔含混不清道:“小阿诚啊,你可要常来,我就天天有早饭吃了。你可不知道,我这寒假全靠热水加冷馍度日,啊那叫一个惨啊!”
阿诚当然知道。过去有时候他连热水都没有,只是些剩得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吃的东西。他听钱国强这样说,不由得十分难过,忙道:“我当然知道”
“别听他瞎说。”打了一瓶热水进来的明楼打断道,“他就是懒得要发霉了袖子撸起来,用我的毛巾好不好?”
阿诚点点头,乖巧地把袖子撸上去。明楼在盆里倒了点热水,又掺了点凉水,试了试温度,把毛巾丢进去。阿诚低下头,顺手接过毛巾抹了几把。他人小,拧不干,明楼就接过毛巾给他拧干了,叫他把脸上的水擦干。
冬天的南京还是冷的,又要去爬山,明楼问他有没有带雪花膏,阿诚说走的时候忘了拿,明楼只好取了点擦手的甘油,给他涂脸上。一番准备工作做好了,才背了包出去。
叶教授准时到了,之前国强告诉他有一个小朋友,叶先生还买了一小块面包给他。阿诚回头看了明楼一眼,明楼点点头,他才谢过接了过来,放进自己背后背的小书包里,说要等下爬山爬累了吃。
梅花山只花期早的梅花开了,其他的还没有动静,游人不多,别是一般清静的意趣。一行四人从山脚进发,叶先生打头阵,阿诚背着小书包跟在后头,明楼跟着阿诚,国强压阵。山不难爬,大家也不赶时间。叶先生虽然是学物理的,但父亲早年是清华学堂的国文教员,祖父在国子监,算是书香世家,国文功底也好。他自己是少年早慧,20岁就从清华毕业去了芝加哥。同其他年长的教授不一样,就喜欢同年轻的学生们一起,更喜欢和小孩子玩。阿诚一路跟着,他就一路考校他的功课。问他知道多少跟梅花有关的诗句,阿诚一边哼哧哼哧地爬,一边背。
因他上的西式学校,明楼从来不敢放松他的国文。一年来不知道读了多少诗文,也亏得小孩子记性好,倒也背出不少。明楼在后头跟着,听他倒豆子一样背了一串,不由得得意起来,回头看了看文科老大难钱国强同学。国强知道他的意思,横了他一眼,心里嘀咕起来:“你就显摆吧,欺负我没个弟弟。”嘴上不说什么,怕明楼炫耀心切,被泼了冷水要揍他。
听着前头叶先生又问他最喜欢哪句,明楼也回过头来细听。阿诚其实甚少在他面前说自己喜欢什么,他每次问他,都说喜欢,仿佛他只要说的,都是好的。于是也留了心,想看看他到底喜欢怎样的。
阿诚也是爬得累了,喘了一阵道:“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声音脆生生的,落在冻得结实的土地上,不由地叫明楼心念一动,几番思量在喉头滚动几回,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话来。叶先生摸摸他的头,道:“为什么喜欢这句呀?”
“大哥说过,这句的意思是,梅花就是经过霜雪严寒才会格外芬芳,所以,人的经历不论多么苦难,都是磨练自己的意志,培养自己坚毅的品格,不管过去经历了什么,将来一切都会好的。”
叶先生点点头,看向明楼道:“你这个大哥教得很好啊。”
“谢谢先生。阿诚好学而已。”
“你呢?你喜欢哪句?”
“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
“国强,你喜欢哪句?”
“朔风飘夜香,繁霜滋晓白。”国强说完又冲明楼一笑,大有“我正经考上大学,诗也是会背几句”的意思。明楼知他心思,只是微微一哂,转道:“先生最喜欢哪句?”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叶先生笑了笑,“我之前在harvard的时候,professorbridgman也喜欢这一句,说要写在办公室里,等院长来了,以示心迹。”
“心迹?”
“不管院里给不给经,他都誓把项目继续下去。物理是高于经的!”
除了阿诚大家都笑起来,阿诚见他们笑得开心,也一并笑开了。小孩子假笑起来最夸张,三个人愣了愣,又笑得止不住。阿诚这下知道他们在笑自己,不好意思起来,松开叶先生的手,又贴回到明楼身上。
如此说说笑笑,竟在午饭前上了山顶,阿诚因着明楼叫他每天早上锻炼,身体素质不错,倒也不累。四个人坐在山顶的亭子里小憩,国强和叶先生都带了冷水,明楼怕小孩子喝冷水闹肚子,背了进口的保温瓶上来,叫叶先生感叹如今的学生都比当时他们有钱许多。国强笑着挤兑道:“商院明大少爷,先生这都没听过?女校的女学生们一个个就是跑过来瞧他的。”
“你就是那个少爷啊。”叶先生瞪大了眼睛。明楼只觉头大如斗,不知道这样的盛名如何传到了教授们的耳朵里。其实也只是叶先生年轻,爱同学生厮混,才知道这许多八卦,其他教授并不怎样清楚。
“什么女校的学生?”阿诚光顾着看景色,没听清,只觉得在夸他大哥,回头又问道。
“瞧你长得这样俊俏,等你长大小姑娘跟你屁股后面你也知道了。”国强笑道。
“别听他胡扯,这人嘴里说的话,一个字都别信。”明楼忙道。
阿诚知道他们又彼此嘲讽,不理睬他们,从包里把叶先生送他的那块面包撕作四份,分给大家。明楼赞许地笑了笑,又推说不吃甜的,叫他把自己那份吃了。他包里背了四人份的饼干,叶先生也买了一点水果和干粮,国强只带了嘴。
阿诚自幼不曾出过上海,更没有爬过山。虽然梅花山不高,但对他而言,也是人生第一次。兴奋得顾不得寒风,吃了几口跑到外头扒着栏杆眺望,仿佛要望尽整个南京城。明楼怎么叫都叫不回来,只得道:“阿诚,你知道这下头埋了一个人么?”
“埋了谁?”
“孙权。”明楼压低了声音,阿诚自然而然地又跑回亭子里,这样才能听清。
“啊!对啊!孙权埋在这里啊!”阿诚又激动起来。
“喜欢孙权?”叶先生奇道,“我还当小孩子那个年纪,当是崇拜关云长赵子龙的时候。”
“我喜欢孙权,不过我最喜欢最喜欢是孙策和周瑜。”阿诚听他的意思似乎是夸他与其他小孩子不同,高兴地扬起头,说得起兴,“他们都是少年英雄,我就喜欢这样的!要趁着年轻建功立业,可不能蹉跎时光!”
“也是你大哥教的?”
“大哥可不喜欢江东少年郎,他喜欢司马懿。”兴许是阿诚好吃,叶先生又投喂得当的缘故,才半天功夫,阿诚已经跟叶先生混熟了,开始往外兜他大哥的老底,叫明楼都有些嫉妒。
“是你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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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强笑着看了一眼明楼,“扮猪吃老虎。”
“韬光养晦。”明大少爷修正了一下这个理科生的措辞,又顿了顿道,“说不上喜欢,只是欣赏他处事态度罢了。若真说起喜欢,谢安石倒是很喜欢。”
叶先生朗然笑道:“谢公东山三十春,傲然携妓出风尘?”
明楼知道自己这个“盛名”定是要被反反复复调笑许多遍了,回头瞪了一眼国强,摇摇头,沉声道:“可将当轴,了其此处。”
叶先生敛了笑容,沉吟片刻道:“你是学……”
“经济。”
“我之前在harvard与宏甫兄有一面之缘,后来我回来任教,他却走了。”
“杨先生?”明楼对这个人有印象,“他年初才走的,我还听了他几堂宏经。”
“是啊。他也是学经济的,上次同我说起八公山的时候,也引过这个典,如果他还在,真当引见你们认识。”
杨先生离开国立并不愉快,叶先生也并不了解全部,不想同一个大一的学生说得太细,反叫他们对学校失望。沉默了一会儿忽道:“听你口音,也像是上海人。”
“是了。”
“杨先生有个朋友姓恽,在上海大学任教,他们寒假应该有组织读书会,许多南京、上海的学生都会去,有学经济的,政治的,你若是回家有空,可去听听,或许彼此之间能够有促进。”
“恽?恽代英先生?”
“是。你知道他?”
“我在《新青年》上读过他的文章,竟不知道他到了上海。”明楼道,“那可得请先生引见了。”
“年后我也要回上海,到时候一并出来引见你们认识。”
阿诚听他们说得兴起,眨着眼睛问说自己能不能去,明楼笑道:“你若是能多读些书,有点自己的认识,我才带你一起去。”
阿诚点点头,又跑出亭子去,猛吸了几口冷冽清爽的山顶空气,国强怕他一不留神掉下去,也出了亭子,站他身边极目远眺。今天没有太阳,虽然到了中午,薄薄的雾气依旧叫人瞧不清学校,更别提六朝多少年久失修的楼台寺庙,只一道城墙隐隐约约透着深沉的绿意,爬着千百年的爬山虎,多少血都染不红。学物理的,常常鄙薄明楼孙瑞这种学经济和会计的世俗,他们想的是物质世界的层次和数量级,宇宙起源,空间时间。刚学得深点,容易不切实际地目空一切,仿佛你那些俗世规律社会人文在我们物理面前都不够看,都不过是浩瀚宇宙中渺小得不堪一提的一瞬,然而站在山顶上,眺望历经千百年沧桑的古城,却又不得不生出人事变迁、时移世易的感慨来,叫他又从虚空落回地面,只思量起叶先生的话。
叶先生算是学校里思想开明的老师,他专心学术,人又年轻,对各种政治活动都十分宽容,虽然鼓励学生专注学术,但如果有政治活动,他也愿意寄予支持。工学院一些学生甚至在他的帮助下租到了活动教室,每周六凑在一起研究大炮军火,仿佛这国家振兴缺的只是一两门无坚不摧的大炮。
他对此存疑,但又按捺不住,想加入他们。然而学校的进步组织都是分系别的,多得是叫人懊丧的选拔制度。商院尽日地讨论经济政策,在他看来,假大空;工院只在一杆枪上纠结到死;文院不提,他听不懂,也觉得尽是疯子;他们理院穷鬼居多,忙着打工都来不及,就算是有闲,一群人凑在一起最后也是说起粒子来。如此也是十分懊丧。
阿诚见他不说话,歪过头问他:“你怎么啦?”
“心烦啊。”
“烦什么?”
“出路啊。”国强不愿与小孩子多言,自己也说不清楚,只含混道。
“大哥说了,先做好手头的事情,不能没做就想出路,事情做好了自然有路可走。”阿诚道。这话其实是明楼教育明台好好学算术的。因着明台说学算术将来出路就是个算账的,他不要学,明楼便说这话来教训他。
国强怔了怔,回头看看正与叶先生聊天的明楼,忽然对这个大少爷小小地刮目相看了一下,揉揉阿诚的头发,道:“你大哥还能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我也是挺惊讶的哈哈哈……”
他下手没轻重,把他头发都弄乱了。阿诚恼火地要去打他的手,国强还没笑他脾气大,就听得亭子里明楼训他:“钱国强你别手欠!”
唉,不就是欺负我没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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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叶教授有原型,叶企孙先生。父亲与祖父的经历,个人的经历都是照搬的叶先生。
2.杨先生有原型,杨杏佛先生。
3.钱国强有原型,钱三强先生。因为经历和时间问题,没有完全对上,也正如袁殊同明楼的关系一般,借鉴了部分人设和经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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