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走薄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尼罗
前有军官领路,后有士兵押送,她和陆克渊走向了最近的一间房子里去,走着走着,她的手忽然一暖,是陆克渊把它握了住。她合拢手指回握了,同时越发悔青了肠子——真的,为什么非要去卖那把手枪呢?明明还有别的东西可卖,为什么就像被鬼迷了似的,非要卖那最不该卖的呢?
紧紧握着陆克渊的手,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想哭出声音来。
寒冬腊月,天气是要多冷有多冷,然而房子里面全有大火炉子,却是温暖得很。希灵跟着陆克渊进了门,就见这屋子里未做任何装饰,四壁是水泥墙,脚下是水泥地,对着房门摆了一套桌椅。桌子后坐了一名军官——这军官定然是个大军官,因为敢于坐没坐相,把两只穿了马靴的脚架到桌子上。上身穿着一件不甚白的白衬衫,他将双臂环抱到胸前,披在身上的黄呢子军装一半挂在他的肩上,另一把已经下垂得拖了地。
这位大军官,平心而论,长得不赖,是条浓眉大眼的威武汉子。转动眼珠扫视了希灵和陆克渊,他姿势不变,直接懒洋洋的开了口:“你俩是两口子?”
希灵抢着点了头:“是。”
军官一抬眉毛一撇嘴:“行,一对贼鸳鸯。说吧,那把枪,你俩是怎么偷来的?”
陆克渊这时开了口:“你说的是李金魁那把勃朗宁手枪?”
“别他妈废话!知道还问!”
陆克渊的声音很稳:“枪是我的。”
军官把抬起的眉毛落了下来:“操!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嘴硬哪?”
陆克渊答道:“那把手枪是比利时造,我在天津的时候,有个白俄将军名叫奥金涅茨,是他送给我的。若不是我现在遇了困难,我不会舍得把它卖给李金魁。你们和李金魁之间有什么过节,我不管,也与我无关。但那个‘偷’字,在下不能承认。”
军官笑了:“哟,还他妈白俄将军,我告诉你,你甭******拿大话吓唬老子!李金魁拿着那把枪在街上嘚瑟,已经被我押进大牢里去了!李金魁我都不惯着,我能饶得了你?赶紧说实话,要不然,我揍你了啊!”
陆克渊叹了口气:“我用不着偷,只要有钱,这种枪我要多少有多少。你要是想弄枪,在下也可以帮忙。”
军官放下双腿挺身而起,身上的黄呢子军装这回彻底滑落到了地上。将两手的大拇指插到牛皮腰带里,他一边用手指轮流叩着皮带,一边狐疑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克渊向他伸出了手:“敝姓陆,陆克渊。”
军官抽出一只手,隔着桌子伸长手臂,漫不经心的和陆克渊拍了个巴掌:“陆克渊?不认识。”
陆克渊和颜悦色的又问:“还未请教长官的尊姓大名。”
军官把大拇指又插回了腰带里:“金山好。”
陆克渊略一迟疑,因为听这不像个人名字,倒像是土匪的字号。不过他金山好也罢,金山坏也罢,当务之急,是得快把误会解开。
然而这时,金山好又补了一句:“我现在再去瞧瞧那把枪,看看到底是不是我丢的那把,如果是,那我今天非毙了你不可;如果不是,你在老子的地盘上卖枪,老子也得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说完这话,他把守在门外的军官叫了进来:“你找间屋子,把这个什么冤种,还有那个丫头片子,全给我圈起来。我现在回趟家,一会儿过来!”
军官当即打了个立正:“是!师座!”
金山好从地上捡起军装往身上一套,然后也不系扣子,敞着怀就跑了出去。而那名军官就地取材,直接把门一关锁了上,陆克渊和希灵这就算是坐起牢了。
陆克渊绕过桌子,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唉,这叫什么事。”
希灵低头走到了他面前:“怪我,我总给你惹麻烦。”
陆克渊拍拍大腿:“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是我今年命犯太岁,卖把手枪,还能遇上这么个糊涂大兵。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敢不低头。”
希灵坐到了陆克渊的大腿上,心里是真的难过——如果是她自己被那个金山好骂了一顿,她还不会这样难过,她就是看不得陆克渊受气。
陆克渊搂住了她的腰,又说:“这地方倒是不错,挺暖和。”
希灵转过身,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又把脸埋进了他的衣领里。后脑勺暖了一下,是陆克渊的大手抚摸了她的头发。
“你真好。”她用力的搂他蹭他,恨不能钻进他的怀里,融入他的体内:“你对我真好。”
“傻话。”陆克渊轻声答道。
隔了不到一个小时候,金山好就回来了。
进门之后,他先是晃着脑袋打了个大喷嚏,然后愣眉愣眼的告诉陆克渊:“那什么,对不住啊,冤枉你了。我仔细检查了一下那枪,是和我丢的那把不一样,我丢的那把更新——但是乍一看可是一样的啊,这也不能赖我!”
陆克渊站起了身,松了一口气:“没关系,误会解开了就好。那把枪就送给金师长了。”
金山好一抬手:“慢,事情没完!枪的确不是你偷的,这我信了,可你在我的地盘上卖枪,这没假吧?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咱们按着法走,你去蹲三年大牢;要么你帮我个忙,帮完了你不但不用坐牢,我还拿厚礼谢你。你选吧,要哪条路?”
陆克渊的脸上本来带着一点苦笑,听了这话,那笑意却是渐渐消失了。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他靠着桌子半站半坐,面孔变得冷了起来:“这玩笑开得没意思,金师长说吧,想让我给你弄多少枪?”
爱走薄刃 第109章 见机行事(一)
陆克渊看出来了,这个金山好,大概真是个土匪出身,自己撞到他的枪口上,虽然只是误撞,但这人绑票成瘾,也要把自己当个肉票,扣住不放了。
但是自己和那些肉票还有区别——金山好绑别人,为的是赎金;绑自己,为的是要用自己身上那点本事。既然他用得上自己,那么自己就可以摆出一点姿态了。
所以,陆克渊对金山好就不那么客气了。而他有话直问,金山好也不拐弯:“不怕多,越多越好。不瞒你说,这身黄皮我也是刚穿上没几天,******那帮人不仁义,说好了封我个师长当当,结果到头来,就给了我一张委任状和这一身黄皮,除了这两样,军饷是一分没有,枪炮更是连影都没见,全他娘的得我自己弄去!”
陆克渊听到这里,便答道:“那我若是为金师长弄到了枪,金师长怎么报答我呢?”
金山好愣了一下:“那——那我放你走呗!”
陆克渊一点头:“好,记住你的话,不要食言。”
然后他对着希灵一招手,等到希灵走到他身边后,他又对金山好说道:“给我找个休息的地方,我和我太太都累了。”
金山好双手叉腰,笑了一声:“哼!牛逼啊!开始支使起我来了!”
陆克渊没理他。
金山好把陆克渊和希灵带到自己家里去了。
他这个家,是个方方正正的大院子,新房新院,院子里青砖墁地,看着很有一点军营之风,起码足够他房前屋后的卫兵们操练一番的。陆克渊和希灵进了一间空空荡荡的厢房,这回连希灵都看出来了:金山好也是刚住进来,所以这房子里处处皆新,新得都没有人气。
陆克渊的体力还是不足,一见热炕就躺了下去:“唉……舒服!”
希灵在一旁坐了,却是忧心忡忡:“你真有法子弄到枪吗?”
陆克渊笑了:“没办法,可以想嘛!”
希灵听了他这满不在乎的腔调,怀疑他也是在故作轻松的安慰自己。自己给他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他不怒不怨,还想着哄自己高兴,她越想越是惭愧,只觉身边这人,实实在在是天下第一好了。
希灵让陆克渊在炕上歇着,自己出去进了正房,向金山好要热茶热饭。金山好叼着一根小烟袋,正在津津有味的抽旱烟,听了希灵这话,他莫名其妙的向外看了看天:“这时候吃的是哪顿饭?”
希灵答道:“我先生前一阵子生了病,这两天刚刚有了起色,一天得多吃几顿,补养补养。”
金山好先前光顾着想枪想钱,直到此刻,他才留意到了希灵。将希灵上上下下的又看了一遍,他又问:“你跟他多长时间了?”
希灵起了戒备心,警惕的答道:“很久了。”
金山好仿佛是没听明白,但是也没再追问,只说:“厨房在后头,热饭热菜有的是,管够吃!”
希灵当即撤退,直奔厨房。不出片刻的工夫,她端着一只大海碗回了来,这碗不比盆小,里面又有饭又有菜,并且真是热气腾腾。
陆克渊坐起来,连饭带菜的吃了小半碗,希灵见他是饱了,就接过碗筷,自己也吃了小半碗。陆克渊靠墙坐着,抬手堵嘴咳嗽了几声。
希灵立刻爬到了他身边,伸手为他摩挲胸膛:“咳嗽怎么总不好呢?”
陆克渊抓住了她的手:“咳嗽几声怕什么。”
希灵抽出手来,又去摸他的额头:“还好,现在真是退烧了。”
陆克渊抬起手臂,把她揽到了怀里,然后一翻身,搂着她滚到了热炕中心。
下午,金山好过来敲了敲厢房的窗户,没回应,趴在玻璃窗户上向内一瞧,他发现陆克渊和希灵正在抱作一团睡大觉。
他现在正是有求于人的时候,所以略微讲了一点礼貌。回房等了半个小时,他卷土重来,这回直接推门进了去,结果发现这二位醒是醒了,可依然并排躺在炕上,像要展览似的。
“哎!”金山好忍不住了:“你俩就这么一直躺着啊?”
陆克渊的脑袋正枕着炕头,这时睁开眼睛,直接便和金山好对视了:“在炕上不躺着,难道还站着?”
金山好皱起了眉毛:“你说你这人,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还这么黏媳妇呢?我把你俩带回来,不是让你两口子在我炕上烙大饼的!你给我说说,明天你打算怎么办?上哪儿找枪去?”
陆克渊慢吞吞的坐了起来:“我心里有数,明天再说。”
“不行,你现在就得给我讲个明白!”
陆克渊转向了金山好,很干脆的一摇头:“我的路子,秘不示人。”
金山好咬牙切齿的抬手指了指他,然后一甩袖子,摔门走了。
陆克渊和希灵一混便是混到了夜里。
希灵不开电灯,在暗中问陆克渊:“你说,咱们能不能想办法逃出去?”
陆克渊摇了摇头:“难。”
希灵一听他这样讲,立刻就把夜逃的念头打消了。
下一秒,她又摁住了陆克渊的手:“不行。”
陆克渊笑问:“怎么不行?”
“你刚好,不能累着。”
......
爱走薄刃 第110章 见机行事(二)
陆克渊开始不紧不慢的活动起来了。
他和希灵如今依然是没有人身自由的,但是托了现代科学的力量,可以使用电报和远方朋友联络。一封电报发往哈尔滨,他和他那些以卖军火为生的白俄朋友联系了上。
白俄朋友并没有亲自到奉天谈生意的打算,陆克渊也不是第一次为他牵线,所以前期的讨价还价,他只需随便找个代理人来做自己的传声筒即可。
在这讨价还价的几天里,陆克渊对于“价”本身并没有太花心思,全部精气神,都被他用在了金山好身上,顺带着还查明了金山好此人的来历——原来这“金山好”真是他当土匪时的字号,而他本人的真名字,乃是叫做金山。金山也罢,金山好也罢,听着都差不多,所以他不在乎,叫他哪个名字,他都答应。
这位金山贤弟,当土匪时就是个狠毒的,现在下了山摇身一变成了军人,势力有所增长,越发狠上加狠。可他若纯粹只是个亡命之徒,陆克渊对他还不会这样忌惮,陆克渊冷眼旁观,发现他狠归狠,但是并不莽撞,惹不起的大人物,他绝不惹。
这样的一位金师长,就不止是凶狠,而且还兼具狡诈了。
所以陆克渊暗地里告诉希灵:“姓金的不可信。”
希灵说道:“还是得找机会离开这里。”
陆克渊深以为然,然而金山不傻,用卫兵把自家围成了铁桶,莫说两个大活人,就算一只鸟,也别想飞出去。
于是半个月后,陆克渊不情不愿的把一笔军火生意谈成了。
军火商是有来头的,虽然大老板是在哈尔滨,但在奉天也有中国人的势力。双方谈好了是一手交钱一手交枪,至于钱,白俄军火商不要钞票,不要支票,也不要银元,只要金条。
金山听了这个消息,并没有多说什么。到了交易这一天,双方在城外选了个无人的荒凉地方,陆克渊自乘了一辆汽车,领了若干辆大马车,掩人耳目的直奔交易地点而去。
金山把希灵扣在了家里——他看出来了,陆克渊对这个小娘们儿十分有情,只要自己手里攥住了她,不怕他不老老实实的给自己卖力气。
于是陆克渊只好孤身出了发。这些日子,无论多么艰难,希灵都没有和他分开过,今天眼看着陆克渊要孤身出门,她不由得恋恋的不舍。伺候陆克渊把衣服穿整齐了,她搂着他的腰,用面颊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又抬头道:“尽量的在汽车上坐着,你一吹冷风,就要咳嗽。”
陆克渊连连点头,希灵偷眼瞄着他,看出他是没往心里听,但是也不气恼。陆克渊的小脾气,只让她感觉他的心里还住着个男孩子,他连漫不经心和不耐烦,都是可爱的。她爱他爱得脱胎换骨,有时候,甚至感觉自己对他快要生出一点母性了。
抬手拍拍他的脸,希灵向他撅了嘴:“不爱听呀?嫌我烦呀?忍着吧!不知好歹。”
陆克渊站在镜子前照了又照,大概是觉得自己今天挺精神,望着希灵微微一笑,他随即转身走向门口,头也不回的说道:“等着我吧!”
陆克渊出大门,上汽车,汽车前排座位上坐着汽车夫和一名便衣打扮的小军官,后排座位上坐着陆克渊和金条箱子。金条箱子全是方方正正的小木箱,贴了鲜红的小封条。至于后方的马车上,则是坐了许多便衣的士兵。
这帮人中午出发,下午便到达了城外的交易地点。城外道路崎岖颠簸,陆克渊几乎变成一颗炒豆,和木头箱子互相乱撞。陆克渊的血肉之躯实在不是木头箱子的对手,只能是不住的用手扶它拦它,又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把最上层的木头箱子搬下来放到大腿上,免得它掉落下来,会砸到自己的头或肩膀。前方的小军官闻声回头,看了他手忙脚乱的模样之后,便把脑袋又转向了前方。
陆克渊捧着小木箱安坐了片刻,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他是摸过金子的,金子是什么分量,他最清楚。腿上这个小木箱里若是装满了金条,绝对不该是现在这个重量!
双手捧起木箱,他试着又掂了掂,越是掂,越清楚得感觉到重量不对头。心中猛的一动,他随即出了一身冷汗。
金山这是要对着白俄军火商耍诈明抢啊!
整笔生意,从开始到现在,经手人全是陆克渊,金山并不认识白俄人,白俄人也没听说过金山,一旦生意出了问题,他就会立刻成为双方的眼中钉。金山不讲规矩,就等于他不讲规矩,对待不讲规矩的人,那帮没有祖国只有枪的白俄,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但是对于金山来讲,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是土匪,他只要枪。
他又想起来,金山不止一次的哭穷,看那样子,像是真穷。既然那么穷,怎么又能如此痛快的拿出这许多金条?
“完了!”他在心里想,一只手下意识的伸出去,他握了个空,这才想到希灵没有跟着自己一同出来。
就在此时,汽车缓缓的停下来,陆克渊透过挡风玻璃向前望,就见前方雪地上停了三辆大卡车,车下有中国青年在说话抽烟。见这边汽车来了,一名青年跑过去用力砸了砸卡车车门,车门一开,一名戴着尖顶皮帽子的白俄大汉跳了下来。
陆克渊坐着没动,呼吸有点急,喉咙有点痒。一瞬间,他心里想过了无数的事情,最后希灵的脸在他眼前一闪而过,这让他的心也随之痛了一下。
回头再去看后方的马车队伍,车上坐着的人,乍一看不过是平常不过的苦力,但陆克渊知道,他们怀里都藏着枪,他们的马车上也藏着弹药。一旦要开火,他们就是一支小军队。
这个时候,前方的白俄大汉走了过来,抬手拍了拍陆克渊的车窗。陆克渊定了定心神,然后推开车门,钻了出去。
和白俄人打交道打得久了,他也会说几句简单的俄语。他和那大汉握手寒暄,与此同时,双方的人马也都开始行动。小军官亲自动手,把小木箱一箱一箱的搬运到了大卡车前,而便衣的士兵们也爬上卡车,开始向下运枪。
木箱的钥匙在小军官手里,小军官把箱子逐个打开,然后走到一旁,催促士兵加快搬运速度。而陆克渊眼看大汉要开始点验金条了,便向他连比划带说,表示自己要去撒一泡尿。
然后,他便溜溜达达的走向一旁的灌木丛。到了灌木丛后他蹲下身,顺着雪坡骨碌碌的滚了下去。
无声无息的滚到坡地,他爬起来就往远跑,往那稀稀拉拉的树林子里跑。天色说暗就暗了,待他真跑进林子里时,他听见空中炸开了一声清脆的枪响。
这一枪不是冲他开的,是四野太静,远方的枪声,听着就近了。
他不敢回头,继续向前狂奔。这一次,他真的是逃命了,不逃,就真没命了!
爱走薄刃 第111章 大雪无痕(一)
城外这一场大战,结局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三卡车的枪支弹药并没有便宜了金山,混战之中不知是谁的子弹打中了卡车的哪个部位,总而言之,三辆卡车骤然开始连环大爆炸,卡车周围十米之内的人,全都粉身碎骨、无一幸免。
车飞了,人碎了,马也伤了。余下几个命大的连滚带爬,用两只脚生生跑回了城里去。半夜时分,他们出现在金山面前时,金山几乎以为自己是见了鬼。
及至听闻了城外的大爆炸,他急了:“全炸没了?我那些金条呢?”
鬼似的几个活人满身雪和血,半死不活的向他摇头——卡车所在的地面都被炸成了大坑,他们能求得一条活命,已经算是老天保佑,谁还敢再去那爆炸坑里找金子?
于是金山痛心疾首的一拍大腿:“我那可是——我那上面一层真是金条哇!”
上面一层是金条,下面几层都是铁条,可一层也罢一箱也罢,金子毕竟是金子,一疙瘩都不应该白扔。现在可好,金子没了,枪也没了,人也没了!
“那陆克渊呢?”他急赤白脸的又问。
活人再次摇头:“没见着!”
金山双手叉腰咽了口唾沫,并没有追究到底的打算——金子都炸没了,人还能在?好一桩鸡飞蛋打的买卖,倒是完结得利索,送过去的全没了,完全没有悬念,不用再花心思多惦记。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轻轻的推开了房门,一张被寒风吹红了的小脸蛋伸了进来,希灵赔笑问道:“金师长,我先生回来了?”
金山哼了一声:“你男人啊,死啦!”
此言一出,希灵登时就不乐意了,推开房门走进来,她昂首挺胸的说道:“金师长,有话说话,你红口白牙的咒人就不对了!难道我先生这些日子劳心费力,不是为了你吗?”
金山一瞪眼睛:“我?我个屁!不信你问这几个鬼!”
希灵这才留意到地上还站了几个破衣烂衫的叫花子,扭过头将叫花子们细细打量了一番,她的面孔渐渐失了血色。
他们哪里是叫花子呢?他们只是烟熏火燎满头满脸血啊!
然而,她最后却是苍白着面孔,干巴巴的笑了一声。
“金师长,您别和我开玩笑了。”她重新又转向了金山:“我先生他身体不好,最怕冷了,让他在外面一跑跑一天,真是有点够呛。您看我,眼巴巴的一直等着他呢。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您给我句准话,我好给他预备口热水呀!”
金山不耐烦了,恶狠狠的向外一挥手:“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城外交军火的时候,军火炸了!我派出去一队人,就活着回来了这么几个!”
说完这话,他再去看希灵,结果被希灵吓了一跳。
希灵双手攥着拳头,身体紧绷着向前探,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她的黑眼珠忽然无限大,大得两只眼睛成了深深的黑洞。死死的盯着金山,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她开了口,声音忽然变得嘶哑苍老:“把他给我!”
金山退了一步:“我怎么给你?那边连具整尸首都没有了!”
希灵上前一步,又重复了一遍:“把他给我!”
金山拧起两道眉毛:“你聋啊?”
下一秒,他听到了歇斯底里的一声怒吼:“把他给我!”
随即两只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希灵像鬼魅一样扑向了他。他下意识的抬手一挡,把希灵硬生生的拨了个踉跄:“你发什么疯!”
希灵跌坐在地上,随即一翻身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冲向金山:“把他给我!他中午出门时还好好的,现在你对我说他死了?”她一边吼一边喘,喘得话都说不下去。一手死死的抓住了金山的袖子,开始有热泪从她的眼中涌出,一瞬间便流了满脸。金山低头看着她,像是被她这张脸震住了,嘴唇动了动,他一时竟是没有说出话来。
“你们跟她再讲一遍吧!”他支使面前这几个活人。
活人心有余悸的开了口,希灵一手揪着金山,眼睛盯着活人的嘴。这一次她很有耐心,很安静,一直等他们把话说到了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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