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走薄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尼罗
然后他派一名手下去了医院,开汽车将金婉心从医院接了出来。金婉心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干结成了一道细细的血痂,做什么都不碍事了。离开医院之后,她没有再去春美的婶婶家,而是直接到了另一处公馆里。原来她早就找下了这处房屋,那一夜在遇袭之前,她就已经准备好搬家了。
这一处房屋半新不旧,先前住了一户很文明的外国人,家具都是坚固雅致的上等货。经了金婉心的布置,这公馆里添了许多清雅明媚的颜色,摇身一变成了女儿国。
春美在上海玩疯了,一直没有要过来的意思,这也正中了金婉心的下怀。慢条斯理的在厨房里忙了一下午,她亲自做出了几样精美的私房小菜,然后把陆克渊叫过来,不说别的,只说自己这里做好了晚饭,让他过来跟着吃一顿算了。
陆克渊匆匆赶来,纯粹只是为了“吃一顿”,结果进了餐厅一看,发现桌子上又有菜又有酒又有花。金婉心对着椅子一指,等他坐下了,自己才坐:“你现在是孤身一个人,也没人照顾你。我别的管不了,就只管你一天三顿的饱饭吧。”
然后她对希灵是半句都不提,只一味的劝酒布菜,或者说些市井新闻。陆克渊偶尔讲一句话,她必是微笑着赞同。
陆克渊不客气,一鼓作气吃了个饱,然后放下筷子抹抹嘴,他起身要走。金婉心坐着不动,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笑:“急什么?是你吃我的,又不是我吃你。还怕我要你付账呀?”
陆克渊站住了,转身答道:“我喝多了,趁着还清醒,赶紧回家歇着去。”
“这儿也一样有房有床,不够你睡的?再说你又不是没在我家里住过。”
陆克渊笑了笑:“婉心,你还真是放心我。”
金婉心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食指一戳他的额头:“坏小子,我就是傻,对你放心了一辈子。”
然后她又轻轻一推陆克渊:“我让人给你铺床去。”
陆克渊晃了一下,真想就近睡一觉去,可是因为并没有醉透,所以理智尚存。站稳了定了定神,他不看金婉心的眼睛,只说:“真得走,不是回家睡觉,是还有别的事,不能耽误。”
说完这话,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嫌疑是嫌疑,事实是事实,今天他要是留下了,那看这个情形,他和金婉心之间必定要发生点故事。到了那个时候,他可就不便再理直气壮的教训太太了。
陆克渊回家,睡觉。第二天日上三竿时才醒过来。一个电话打去熟识的珠宝行,珠宝行的经理很快登门,带了一箱子珠宝随他挑。
他挑了一对宝光璀璨的金刚钻手镯,用小首饰箱装好了,然后命人去给希灵发电报,说自己这两天要去奉天接她回家。得给太太一点准备的时间,他想,不让她把十八般武艺都耍尽了,她不能甘心。自己正好也见识见识她撒泼的本领,往后心里也好有个数。
当天下午,电报被人送到了希灵手里。希灵将电报看了又看,看完之后把电报纸一放,她抬起头,一颗心在腔子里扑通通乱跳。
她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反正小桐晚上来叫她吃饭的时候,就见她对着镜子摆弄头发,一边摆弄,一边眉飞色舞的哼着歌。
爱走薄刃 第179章 驯妻(二)
小桐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希灵,没见过这么没皮没脸没志气的女人。前两天还看她在炕上撒泼打滚的嚎啕呢,今天就变了一副嘴脸,开始对着镜子臭美起来了。
小桐心里生气,又不能公然的挑拨离间,只好按捺下性子,静观其变。而希灵一有了陆克渊,旁人就全顾不得了,对着镜子连试了好几个颜色的口红,最后她终于选出了一支最中意的,把两片嘴唇涂得亮晶晶的增了厚度。她是薄嘴唇,厚一点更好看,于是自己对着镜子左偏偏脸右偏偏脸,自觉着颇有几分姿色,将两片嘴唇又抿了抿噘了噘,她打算用这一副美丽的红唇,去和陆克渊算总账。
如她所料,一天之后,陆克渊又发来了第二封电报,向她告知了自己所乘的列车车次以及到站时间,摆明了是要让她去接他。希灵想了想,末了决定保持姿态,守株待兔。
如此又过了三天,兔先生如期而至。小桐奉了希灵的命令,开汽车去接陆克渊过来,结果人在火车站外,他不只看见了陆克渊,还看见了何养健。心中一惊,他以为这二人是一路过来的,幸而陆克渊随即就和何养健一团和气的分了开。带着一名保镖坐上了汽车,陆克渊问小桐道:“太太这几天怎么样?”
小桐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不肯露出破绽:“嗯……也没怎么样,开始那几天挺不高兴的,还哭了一场,这些天就好多了。”
陆克渊听了这话,心里略略的有了数。哭一场就算很可以了,因为她不是那种哭哭啼啼的弱女人。
“一定是天天在骂我吧?”他换了轻松的语气又问。
小桐迟疑了:“太太……”紧接着他灵机一动:“您问果子去吧,她天天跟太太一起呆着,肯定知道。”
陆克渊笑了一声,小桐的回答让他心里舒服了一点。不知道就对了,小桐作为一个大男孩子,没有必要对太太的言行太了解。
小桐怕他再盘问自己,于是主动换了话题:“先生是和那位先生一起来的?”
陆克渊问道:“哪位?”
“就是那个特别高的,我见过他好几次,可是他叫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陆克渊明白过来:“我和他也是偶遇。”
小桐“哦”了一声,不再言语了。
在小桐把陆克渊往家里接时,何养健也在旅馆里安了身。这一回再到奉天,他可以将先前的生活略略恢复些许了。旅馆,可以挑好的住,选好旅馆里的好房间,不但绝对没有臭虫,还有浴缸可以泡澡。
休息好了,人有精神,也能更有效率的做事。把事情办完了,还得马上回天津。铺子离不得他,孩子也离不得他。因为容少珊自从得了差事之后,又变得来无影去无踪,所以玉恒彻底的长在了他家里。玉恒冷淡怕人,但是和他很亲,他偶尔被他缠得烦了,语气略重了一点,玉恒会立刻瞪大两只黑眼睛,惊弓之鸟一样的看着他,是在拼命的察言观色。
所以说起来,他现在也就是和这孩子在一起,才能付出和收获一点柔情。他觉得这样就很好,小毛孩子至少不会陷害他。
一边躺在床上休息,何养健一边又想起了陆克渊。希灵在天津是有一点小生意的,这他知道。陆克渊来了,且有汽车来接,可见大概希灵已经先他一步到了奉天。一家作坊似的小工厂,有必要劳动他两口子的大驾吗?还是陆克渊不满足于东山再起,要把手继续往北伸了?
何养健现在不想旧恨,只想眼前这点最实际的事情,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愿意有一点君子风度。
何养健并不知道自己高估了希灵夫妇,这对夫妇此刻已然见了面,正在暗藏杀机的打招呼。希灵穿了一身半新不旧、一尘不染的洋装裙子,头发梳得又蓬松又整齐,脸上的胭脂水粉更是搽得一丝不苟。小桐跟在陆克渊的身后,都忍不住的多看了她好几眼,感觉她今天是特别的漂亮——她缺乏血色,所以是需要打扮的那一类女人。
居高临下的站在门前台阶上,她对着陆克渊勉强一笑:“来了?”
陆克渊若无其事的一点头:“来了。”然后他环顾四周,并没有笑,很平静的说道:“地方不大,收拾得倒不错。”
希灵转身向房内走去:“果子,倒茶。”
果子答应一声,跟着她进了房间。陆克渊知道她不会给自己多少好脸色看,所以自动迈步,进门之后一掀帘子,他在里间屋子里见到了桌椅立柜以及一铺炕。
这屋子是不需要椅子的,陆克渊不消希灵发话,直接在炕沿上坐了下来。脱了西装上衣往炕里一扔,希灵不言语,他也不言语。果子用托盘端了热茶和水果上来,他没喝茶,慢慢的剥了个橘子吃。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希灵居然比他更沉得住气。
于是沉默到了最后,他放下橘子皮,还是先开了口:“心里还在记恨我?”
希灵反问道:“恨怎么样?不恨又怎么样?”
陆克渊答道:“不恨,就跟我回家去,咱们好好过日子。恨,那你讲讲你怎么才能不恨?”
希灵说道:“你和金婉心一刀两断,我就不恨了。”
陆克渊一点头:“好,我可以和金婉心一刀两断,但有条件。”
“什么条件?”
“你把小桐打发了,往后别让我在天津和奉天这两处地方看见他。”
希灵登时急了:“凭什么?你现在想拿小桐来威胁我了?”
陆克渊针锋相对的答道:“我可以为了你赶走金婉心,你不可以为了我赶走小桐吗?金婉心对我有意思,小桐对你有意思,咱们两个既然是要讲专一,那就公平一点吧!”
希灵强忍着怒气说道:“我和小桐清清白白,小桐对我还有恩情。你和金婉心呢?你们清白吗?”
陆克渊笑了一下:“怎么不清白?我一指头都没有碰过她。碰了她的是你,不是我。”
说完这话,他抬眼去看希灵,黑眼珠很深很大,带着压迫力:“希灵,你还以为你很占理?”
说完这话,他起身问道:“给我收拾一间屋子,我坐火车坐累了,想睡一觉。晚上再叫我吧!”
爱走薄刃 第180章 驯妻(三)
陆克渊自己不肯在希灵的屋子里睡觉,那希灵当然也不便主动挽留他。让果子把陆克渊带走了,她独自坐在炕沿上,心里打起了鼓。
很久没有这样六神无主过了,陆克渊的确是厉害,一张嘴说得她哑口无言。她心里明明觉得不是那么回事,明明是他强词夺理反咬一口,然而对着他,她忽然没了本领和智慧。
目前他也算是对她摊了牌,要让步,大家一起让步,他不要金婉心,自己也不能要小桐。可是,现在对于陆克渊来讲,金婉心已经不是靠山和必需品,他是翻了身的人,没有金婉心,他也依然能在天津卫横行霸道。但自己没了小桐呢?没了小桐,自己可还能再找到第二个像小桐这样忠心耿耿又能干的人?
平时小桐对她没好气,她对小桐也没好话,可她心里明白,自己离了小桐,就等于是断了一条臂膀、瘸了一条腿。
今天没了小桐,明天就可能也失去这间小小的工厂。这间小工厂不只是她谋利的工具,也是她的一处私人堡垒。有了这间工厂,她就总有进项,手里有钱,腰杆才壮,底气才足。
而且只要工厂在,她就还是个“场面”上的人,她与外界的联系就断不了,她就能有机会拥有一点私人的力量。工厂若是没了,她便没了在社会上奔走交际的机会,即便露了面,也只能是陆克渊的太太。
到了那个时候……
希灵难熬的把两只手攥成了拳头,指甲快要扎进手心里——到了那个时候,如果陆克渊再去找金婉心银婉心,她便连闹的力量都没有了。
陆克渊不是好色的人,但也绝不是听话的丈夫。男人只要有钱有势,八十岁了照样可以找十八岁的红妆。而她呢?她不可能永远年轻,她现在仗着天生的面嫩,可以披挂洋装,扮个招人爱的洋娃娃模样,可是再过五年、再过十年呢?
直着目光盯着地面,希灵尝到了两情相悦的苦。如果她不爱陆克渊,或者如果她知道陆克渊不爱自己,那么现在都不会这样两难。可她爱陆克渊,她还知道陆克渊对自己也有情,所以她就束手无策,她就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希灵自己沉默着想,一直想到晚上,陆克渊一觉睡醒,走了过来。
这回陆克渊没再沉着脸给她下马威,而是若无其事的脱鞋上炕,盘腿在炕桌前坐了下来。果子把晚饭端到了炕桌上,又送进来了一瓶洋酒和两只小玻璃杯。陆克渊拿起酒瓶看了看标签,然后拧开铁皮瓶盖,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希灵倒了一杯。
希灵摇摇头:“我不喝。”
陆克渊把酒杯放到了她手边:“不爱喝就少喝。”
然后他端起饭碗开始吃,自己吃,偶尔也给希灵夹几筷子菜。希灵感觉到他像是对自己好了一点,心里就惴惴的,摸不清他的路数。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陆克渊忽然问道:“哎,想没想我?”
希灵愣了愣,随即反问道:“你想我了吗?”
陆克渊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声答道:“废话。”
希灵不说话了,低了头用筷子挑着饭粒,一粒一粒的往嘴里送。陆克渊仰头喝了最后一口酒,然后欠身挪到了她身边。抬手一下一下摸了她的头发,嘴唇凑到她的额角吻了一下,希灵听到了他的一声叹息。
“咱俩不该吵架。”他抬手搂了希灵的肩膀,低低的说话:“咱俩吵架,等于自相残杀。”
希灵慢慢的放下筷子,不吃了。
陆克渊顺势把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用双臂把她稳妥温暖的环抱在了怀中:“你是我的好太太,我知道。”
希灵偎在他的怀里,暖得几乎要落泪。
陆克渊又道:“咱们是共患难过的夫妻,为了谁伤和气,都不值得。”低头又亲了亲希灵的额头和脸蛋,他把希灵又抱得紧了点:“好孩子,不生气了。”
希灵闭了眼睛,抬手搂住陆克渊的脖子,她觉得自己是搂住了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这一刻,一切身外之物都不重要了,如果她此刻和陆克渊一起坠进火海冰湖里,只要能互相紧紧的抱着,那么也没关系了。
抬起头望着陆克渊,她轻声开了口:“我把这间工厂留给小桐,将来干得是好还是坏,就全看他自己的本事吧!”
陆克渊点了点头:“好。”
然后他凑到希灵耳边,又道:“明天咱们就回家。”
希灵在他的气息中点了点头,同时就感觉十分虚弱,仿佛骨头都被人抽去了一般。
第二天,希灵和小桐做了一番谈话。
小桐一直是静静的听着,脸上没有表情。听到最后,他眉目不动,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
“行。”他的笑冷,声音也带着冰碴子,然而很平静:“行,有什么不行的。一分本钱不搭,白得了一家工厂,还附带个大仓库,工人也都是现成的。我是占了大便宜了。”
希灵说道:“你别跟我阴阳怪气的。”
小桐不言语了,定定的看着她。
希灵不敢直视这大男孩子的眼睛,垂着头又道:“这样对你也好,要不然,你跟着我也是白跟,我有丈夫。”
然后她又说:“我平时怎么打理生意的,你看了一万遍,肯定都记住了。你学我就成。”
片刻之后,小桐一点头:“好,我学你。”
希灵又道:“那往后要是没什么事,我就不联系你了。”
小桐笑了,笑得恶毒:“不,有事也别找我。”
希灵知道他心里一定是含了怨,但是没办法,两个之中选一个,她当然选择陆克渊。选都选了,再说什么也都无用了。
“那……”她迟疑着说话:“我走了。”
小桐站起了身:“走吧,不送。”
现在小桐的态度再怎么恶劣,希灵都不和他计较了。走到门口回头又看了小桐一眼,她想起了几年前在这铺炕上,她和小小桐守着一盏小油灯算账,算着怎么找生意,怎么多省钱。那时候多苦啊,怀着孩子,没有男人,天再冷风再大,也要带着小小桐东奔西走,像是小姐姐领着小兄弟。
于是,她说了最后一句话:“那时候,多谢你。”
不等小桐回答,她跨过门槛,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爱走薄刃 第181章 好时光(一)
希灵跟着陆克渊上了火车,上火车的时候,她的腕子上多了一副璀璨的镯子。陆克渊拉着她的手走路,他的手大而温暖,她落后一步盯着他的背影看,看他依然风度翩翩,是个有魅力的老花花公子。
不,希灵又想,他不老,他今年才四十三周岁,四十出头的年纪,正是壮年。
两人进了包厢,因为已经心照不宣的达成了协议,而且都很明智的不翻旧账,所以暂时没有吵架的由头。陆克渊躺在小床上,希灵趴在他身上,心情也说不上是好是坏——看着陆克渊,应该是好的;可一想起小桐,又变坏了。
爬上去和陆克渊贴了贴脸,她忽然说道:“我们生个孩子吧!”
陆克渊抬手拍了拍她的屁股:“好,再给我生个儿子。”
希灵说道:“我看,你好像不是很想要孩子。”
陆克渊答道:“没当过爹,不知道养儿子是什么滋味,所以不想。等你把儿子给我生出来了,我自然就想了。”
希灵笑了笑,认为陆克渊这话很真实。
夫妇二人回了天津陆公馆,果子得知了内情,心里恍惚了一下,但是脸上很平静,一点破绽也不露。而据希灵得知,金婉心果然也真回上海去了。
这一回,她心中清静了。
清静了的希灵变得无所事事——本来奉天的生意一直吊着她的心,她一有机会就要往那里跑,现在好了,她自己一刀把自己和奉天的联系切断了。
没有生意可管了,该报的仇也都报了,所以她连动脑筋使坏的机会都没有了。一身的力气和心术省下来,她很理智的分析了自己当下的生活,认为这是自己一辈子最好的时候:年轻貌美,有钱有闲,内无内忧,外无外患,实在是舒服极了。
但是偶尔她也寂寞,她没有同性的朋友,虽然她有的是机会去和贵妇阔太太们接触交际,但是她身上似乎是有股子煞气,这股子煞气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精明的人最能感觉得到。但若说她哪里凶恶,又绝说不出——都夸陆太太长得像个洋娃娃,也都承认陆太太的一颦一笑都甜美可爱,只是阔太太们和她在一起总是无法放松的娱乐,好像她是女界的魔王,随时预备着降下一个雷来。
希灵知道自己不是个可亲的人,平凡的妇女们难和自己做朋友,和自己保持了长久友谊的女子,想一想,竟然只有一个叶东卿。但若说叶东卿是女人,她自己又有点违心。
没了朋友,没了事业,希灵只剩了吃喝玩乐,问题是她不馋,也没什么嗜好,就说她爱陆克渊,可也不能把陆克渊扒光了从早喜欢到晚。于是好日子没过多久,希灵就百无聊赖的寂寞了。
她想生孩子,想再生个心肝宝贝出来,这回她已经扫除了一切障碍仇敌,再不会让孩子历险了。然而生孩子这事有时也靠缘分,不想要的时候接二连三的来,如今想要了,它却又很矜持的不肯现身了。
于是这一天,在希灵发现自己又来了月事之后,她很沮丧的撇了撇嘴,冷不丁的想起了玉恒。想的时候她毫无母爱之心,只想:“他倒是活得挺结实。”
正如希灵所想的那样,玉恒活得是很结实,只是他那位姥爷目前自身难保,像是没有精力再管他了。
容少珊在一位大官家里当鸟把式,本来当得很好,并且一如既往,很招主人的爱,何养健没有白给他养外孙子的道理,通过容少珊,何养健还和那位大官拉上了关系。
然而鸟把式当到前些天,他忽然被大官的一位姨太太挠了一顿。起初何养健以为他不安分,凭着一张小白脸去调戏了人家,可是后来看着形势,又感觉不像,因为大官并没有惩处容少珊,反倒是把姨太太给揍了一顿。何养健后来才知道自己是把事情想反了——容少珊没有勾引姨太太,是姨太太勾引了容少珊,因为勾引未遂,所以姨太太反咬一口兼反挠一手。可是那位大官没信姨太太的谗言,而是信了容少珊的实话,所以容少珊现在搬到大官家里养伤去了,因为大官说他“没心眼儿,怪可怜的”。
玉恒称何养健为叔叔,虽然照理来讲,何养健应该算是他的表舅。何养健没有纠正他的叫法,他叫叔叔,他就答应着。这二人一大一小,然而在一起过得挺和谐,晚上他回了家,家里灯光明亮,是玉恒坐在桌边,桌上早摆了饭菜,但是玉恒不动筷子,等着他回家一起吃。
两人一起吃饭,一床睡觉。玉恒很自觉的不给他添麻烦,夜里有了尿,不管多么的黑冷,一定自己摸索着跑出去尿,开门关门都加了十足的小心,尽量的一点声音都不出。
所以何养健养他养得十分轻松,给他一口饭吃就足够了。
这天晚上,窗外有了夏虫鸣叫,何养健枕着双臂仰卧在床上,玉恒系了个老妈子给他做的大肚兜,光着屁股蹲在一旁玩一只布老虎。这是他仅有的一件玩具,也是老妈子给他缝制的,缝得很粗糙,并且没有填饱棉花,是只不大有形状的软老虎。手里捏着布老虎,他让布老虎从何养健的赤脚开始往上走,一直走到何养健的肩膀上。何养健被他弄痒了,又懒得出声呵斥,只转动眼珠看了他一眼,然而玉恒并没有回应他——玉恒虽然和他亲,可也很少和他对视,纯粹只是自己玩自己的。
布老虎在何养健的身上翻山越岭,最后玉恒累了,这才在床尾躺了下来。床尾栏杆上系了个崭新的痒痒挠,玉恒白天拿着它当刀枪棍棒,连抡带耍的自己玩。这时把布老虎往床里一放,他解下痒痒挠,在空中左一挥右一挥,又要把它当成金箍棒,两只手抓着它来回的转。
“啪”的一声,他一金箍棒敲到何养健的小腿上了。
何养健疼得一抬腿,自己伸手揉了揉痛处,他说:“别闹!”
玉恒“噢”了一声,然而安稳了没多久,又拿着痒痒挠练起武来了。
何养健怕自己再受误伤,所以索性坐起身来,自己出去端回了一盆洗脚水。坐到床边把脚踩进水里,他有些疲惫,所以只将两只脚互相的蹭了蹭。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玉恒溜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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