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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之令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海青拿天鹅
“哦?”徽妍讶然,“何事?”
“还有何事,自然是给钱。”王缪道,“你上次不是还给了他货,如今商旅回来了,要把钱给你。十几万钱,你姊夫可不敢让人名目张胆抬入府中。让我与你商议,如何来收?”
徽妍听着,亦有些犯难。
这的确棘手。若在从前,她可让李绩送到弘农家中,别人看不到,无声无息。可现在却是不行,人多眼杂,无论送到自己家中还是周浚府上,都不妥当。
“此事且放一放,让李君且收着,日后再议。”徽妍道。
王缪颔首:“我与你姊夫亦是此意。”说着,叹口气,“早知你能与陛下成事,还经商作甚,徒增许多麻烦。”
徽妍莞尔:“世间之事,最难便是早知。此事并无大碍,长姊莫再烦恼。”
王缪也不再言语,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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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秋之日,蒲那和从音早早便穿戴整齐,跟着内侍离开了未央宫。
这是寻常节令,宫中的礼节不多。皇帝沐浴更衣,往宫中的庙观中拜谒。按照平日礼俗,外戚亲贵们也要进宫拜见皇帝和后妃。不够皇帝暂无后宫,外戚也只有杜氏和窦氏两家,略显冷清。
杜玄和杜焘一早九到了未央宫。
杜玄因得皇帝将要立后之事,近来精神极好。不过杜焘则略显沮丧,皇帝已经听说,杜玄拿着自己这个外甥都要娶妇的事,每日将杜焘骂一顿。杜焘苦恼不已,却担心杜玄身体不敢离府,只得每日受着。
不出所料,杜玄坐下来,先向皇帝问了一遍六礼诸事进行如何,然后,滔滔不绝地说起了杜焘,还求皇帝看着哪家女子贤惠又不嫌弃,万万要做主给他的不肖子撮合,只要是良家子,杜玄别无所求。
皇帝瞥一眼苦笑的杜焘,安慰几句杜玄,一口应下。
没多久,内侍来报,怀恩侯府一家来到。
自从上次窦芸在皇帝面前失仪,他就没有再见过她。后来宜春苑的寿筵上,纪氏曾对戚氏言语无礼的事,皇帝也曾耳闻。但皇帝与他们终究有旧日情分在,平和待之,过不再提。怀恩侯得了皇帝仲秋觐见的许可之后,高悬的心亦放下,带着妻女入宫,探望皇帝。
纪氏和窦芸衣着鲜丽,与往日无异。经过前事,又有窦诚苦劝,纪氏亦知晓女儿立后之事无望,终是认命。这些日子,她见了不少人,将窦芸待嫁之事说出去,欲为她寻一门好亲事。但看来看去,皆无十分合意之人。从前那些来示好,她也觉得不错的人家,如今却通通没了回应。而她听说,王氏那边未嫁的女儿,最近则多了许多登门提亲的贵人。心中自然知晓是何因由,纪氏纵然仍不甘心,却也无法。
今日入宫,纪氏除了要拜见皇帝,还有一事,就是再问问他上次提过的博阳侯长子。她打探过,这位公子确是才貌双全,且身为嗣子,将来可继承博阳侯爵位,窦芸嫁过去,便是稳妥的侯夫人。看来看去,如今,也只有这家最得纪氏心意。
拜见皇帝之时,纪氏见皇帝待他们一家仍如从前,心中欣喜。再瞅瞅窦芸,只见她面色平静,华美的衣饰下,却没有了往日的娇憨活泼。
纪氏心中不禁叹气。
窦芸对皇帝的心思,她是早就知晓的。这些年,她为了成全女儿心愿,也为了自己,一直努力着。可结果如此,谁也无能为力。上次探望了杜玄之后,窦芸在家中又是痛哭了许多日,而后,却忽而自己走出来,对纪氏说,她想去散心。
纪氏和窦诚皆心疼女儿,只要她好好的,什么不答应。从那以后,窦芸几乎每日都会出门,有时是与友人游玩,有时却不知是做甚,纪氏与窦诚也不敢多问,只从从人嘴里得知,她都在长安城中游逛。
“君侯,夫人,近来可安好?”见礼过后,皇帝道。
窦诚和纪氏忙行礼应下。
皇帝让内侍赏赐玉帛,又看向窦芸。
“侯女亦多日不见。”他说,“今日得见侯女,朕甚慰。”
窦芸望着皇帝,少顷,微笑,向他伏拜一礼,“妾伏惟陛下身体康健。”
皇帝答过,一如寻常。
众人往未央宫的庙观中而去,祭祀神祗,祈了福。待得再回来,皇帝令徐恩在宣室殿设宴,款待杜氏与窦氏两家,自己则先回漪兰殿更衣。
自从徽妍来到宫中,皇帝的起居之事,有一半移到了漪兰殿,如今亦然。
他走近路,从侧边宫门而入,才走过一处转角,忽然,一名内侍匆匆前来,差点与皇帝撞了个满怀。
哗啦一声,内侍怀中的一个包袱落地散开,许多物什滚出来。
“怎如此莽撞!竟冲撞圣驾!”皇帝身旁的侍卫斥道。
那内侍面色刷白,忙跪地伏拜。
皇帝却不言语,将脚下一样物件拾起,看了看,觉得眼熟,忽而想起来,这是徽妍从前常佩的虎魄。
“你这是去何处?”他看着那内侍,颇有兴味。
内侍伏在地上,似乎十分紧张,结结巴巴,“禀……禀陛下,小人奉女史之名,回来取些物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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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目光落在地上散落的物件上,只见璀璨琳琅,都是些珠玉金银首饰。
他又拾起一支嵌玉金簪,看了看,做工精细,一眼便知是宫中所制。这些物件,他大约识得。自从徽妍入宫,他各种名目赐下的物什不少,其中就有各色首饰。但徽妍觉得每日要伺候小童,走上走下,戴那些首饰太麻烦,平日只喜欢些简洁的样式,来来去去就那几样。如今她回府中,带走的也是平日用的多的,其余之物仍然留在了宫中。
再看那名内侍,只见他仍伏着,一动不动。
“他是漪兰殿服侍的申平,一直随女史服侍王子与居次,女史回府之后,臣等时常派他到王府中向女史传话。”徐恩对皇帝道。
皇帝看看他,又看看申平,道,“女史让你何时将这些物什送去府中?”
“禀陛下,”申平低着头道,“臣早晨送王子与居次到王府中,女史教臣回来取了,午时送去……”
皇帝扬眉,看向徐恩,“你方才不是说,巳时刚过,女史便带着王子与居次到城西庙宫去了?”
徐恩忙道:“正是!”说罢,对申平斥道,“你分明胡诌,女史不在府中,你取这些财物予何人?”
申平不答话,身上抖得却更厉害。
“说!”徐恩喝一声。
申平哭丧着脸,道,“禀陛下,真……真的是女史吩咐臣来取这些物什!但并非……并非送去王府,而是送去黄棘里……”
“黄棘里?”皇帝讶然,“送给谁?”
申平嗫嚅:“一位……一位李姓胡商……”
皇帝神色凝住。
“匹夫胡说!”徐恩骂道,“女史怎会认得甚胡商!分明是你偷窃不成,诬陷女史!”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申平惊恐地大叫,向皇帝不住叩首,“陛下!臣若说谎,死无葬身之地!陛下若不信,臣可领陛下到黄棘里去,一看便知!”
徐恩还待再说,被皇帝止住。
他看着手中的虎魄,目光深沉。
……或许,那小虫亦不想如此,只是身不由己……
徽妍那日对他说过的话,犹在耳边。
“且押下,待朕问明再议。”皇帝淡淡道,说罢,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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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妍在仲秋的前一日,将蒲那和从音要到庙宫里的事向舞阴大长公主说了,并向她告假。
大长公主听着,看着徽妍,缓缓道,“新妇习礼,便在民间亦是日常,从未听过还有告假一说。王子、居次到庙宫之中,自有侍卫陪伴。女君虽曾为女史,如今却是待入宫之人,庙宫中人来人往,抛头露面成何模样。”
徽妍料到大长公主会不同意,忙道,“明日所往,乃城西后土祠,来往者皆无闲杂。妾白日去两三时辰,归来亦可习礼,伏惟大长公主准许。”
昌虑长公主在一旁看着,笑了笑,对大长公主道,“姑母,我昨日入宫觐见陛下,也听陛下提起此事。王子居次幼失怙恃,陛下甚为怜爱,姑母亦知晓。此番外出,亦乃陛下安排,姑母若放心不下,待妾到宫中问一问,如何?”
大长公主听得如此,神色有些狐疑,却终是松动下来。
“既是陛下之意,我亦无话可说。”她语气仍然矜持,“只是每日受教不可拖延,女君须谨记。”
徽妍应下,行礼谢过。
端午之日,王家的女眷们早早起身,沐浴更衣,在庭中先祭祀过。待得蒲那从音来到,又会同了王缪和三个女儿,众人一起出门,往城北后土祠而去。
这处庙宫与别处不同,虽小些,来往者却都是官宦之家。徽妍带着蒲那和从音,跟在戚氏身后,一路上,许多人过来见礼,看到徽妍,皆露出讶色,更是恭敬。但有侍卫跟随在侧,他们不敢多说逗留,徽妍神色平和,一路见了礼,往殿中而去。
还未进门,不期然地,她看到了六皇子刘珣和鲤城侯。二人皆衣冠齐整,刘珣看上去俊朗干净,而鲤城侯则多出几分沉稳之气。
徽妍知晓刘珣向鲤城侯学剑之事,看到二人在一起,亦不意外,领着蒲那从音和家人见了礼。
“幸会夫人,幸会女君。”鲤城侯看着众人,微笑,彬彬有礼。
戚氏和王缪等人方才听徽妍介绍之时,已是露出讶色,交换了眼神。但看鲤城侯风度翩翩,看似并不知情,连忙还礼。
徽妍自然知道她们的心思,心中无奈而笑,忙岔开话,向刘珣道,“殿下今日亦到这后土祠来祭告?”
“正是。”刘珣道,“我今日路过,便入内来祭告。”
徽妍微笑,却不禁有些心思。仲秋虽不是十分重要的节庆,宫中却也会过一过。她记得那日皇帝过来,曾跟她说起,今日杜氏和窦氏两家入宫觐见,一道往宫观中祭拜。徽妍知道,皇帝对刘珣的情义比别的弟妹要深,也一意修好,可今日看来,刘珣并没有与皇帝一起,却是跟着鲤城侯出了宫。
她又看看鲤城侯,恰好,他也在看她。
徽妍也知晓皇帝对此人的评价,不好多说,寒暄两句,向他们再礼,随戚氏等人一道入内。
王萦一向是家中的孩儿王,侄儿甥儿们都爱跟着她。王缪和陈氏一路陪着戚氏说话,她便与侍婢一道在后面管着童子。可这些侄儿甥儿们许久未出门玩耍,今日都特别兴奋,在殿上祭拜过之后,到了庙宫的花园里,小童们追逐嬉闹,王萦手忙脚乱,才拉住了侄儿王睿,又见侄女王姌追着蝴蝶跑开了。
她急忙将王睿交给侍婢,叫着王姌的名字,追过去。
可还未到近前,忽而见一人将快要摔倒的王姌接住。
王萦一愣,却见是刘珣。
只见刘珣弯腰将王姌拉着,未几,抬头望过来。
王萦一窘,忙上前接过王姌,向刘珣一礼,“多谢殿下。”
因着从前的事,她见到他,仍有些别扭,话说得有些不自然。
刘珣则神色平静,看着他,一如往常。
“莫总教小童乱走。”他说。
王萦忙应下,心底却嘀咕,又不是我让她乱走的……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王萦给王姌整理着衣衫,刘珣却也不走。
她用眼角瞥瞥,心中有些莫名的不定。
就在这时,一阵笑声传来,打破沉寂。二人望去,只见不远处,几位贵妇正围着戚氏和徽妍等人攀谈,还陆续有人过去见礼。
王萦的目光在那些贵妇们的漂亮衣饰上停了停,正打量,忽而听刘珣道,“你也觉甚风光,是么?”
她讶然,抬头,却见刘珣看着她,目光意味深长。
王萦被那目光瞅得不舒服:“妾不知殿下何意?”
“无他,说说罢了。”刘珣神色无改,说罢,转身走开。
王萦盯着他背影,满面狐疑。
待得回到家人身边,陈氏一把拉住她,低声问,“我见六皇子方才与你说话了?”
王萦点头:“嗯。”
“说甚?”王缪也凑过来,目光闪闪。
“未说甚……”王萦嘟哝,“不过替我接住了姌。”
陈氏和王缪对视,笑盈盈。
“何事?”王萦觉得她们二人模样奇怪,问道。
“无事。”二人却若无其事,各自带着儿女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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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将要立后的消息,早已经传开。
近来,无论李绩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到处有人议论着此事。
他回到住处,吾都等人都在里面喝酒,见到他,笑嘻嘻。他们最近刚从西域回来,带去的货,卖得空空,除去要付给徽妍的钱,他们自己还赚了大笔。
“绩!”吾都擦擦嘴,目光发亮,“你听说不曾?汉朝皇帝要立后了!”
李绩看他一眼,神色无丝毫波澜,“立后又如何?”
“我问了姓名,你猜如何?竟是那位王徽妍王女君!”
“低声!”旁人扯扯他,“汉人讲名讳,王女君如今可是贵人,直呼其名要抓起来!”
吾都挠挠头,笑呵呵的。
“绩,”他又喝一口酒,道,“你不是还未付钱么?我等方才商议着,不如一起送钱到她家中去,见见她!这样,我等也算结识了汉朝的皇后了,说出去多风光,日后我等若有何事还能得皇后照应……”
“此事不可说出去。”他话没说完,李绩打断。
吾都等人一愣:“为何?”
“不为何,她是贵人,与我等不是一路。”李绩道,“恐怕就连这些钱,她都不想要了。”
吾都不解:“不想要?那可是十二万钱!”
李绩没说话,却拿起他面前的酒碗,斟满,仰头灌一口。酒气浓郁,他咽下,却又不由想起那双神采熠熠的双眸。
……我入宫,与经商无妨……
……方才李君不是说志向?我志向,就在此处……
……若在从前,我亦觉不如,可如今,那里面有了更宝贵的人……
李绩擦一把嘴,好像被酒气冲了一样,皱皱眉头。
就在此时,众人忽而听到外面传来些纷乱的声音,讶然。还未及下堂去看,却见大门突然被撞开,一下闯进来好些人,皆是执金吾军士打扮。
胡商们惊诧不已,站着,面面相觑。
未几,一人大步而入。李绩在长安见过的人多,看到他,立刻认出来,是执金吾耿食其。心中大惊,执金吾乃是二千石的大官,平日,他们这些人也只能在其乘车出入京兆府时站在街上看一看,未想今日却见他登门!
李绩有很不好的预感。
几乎同时,他想到了徽妍,神色不定。但看周围,却已经被团团围住,走也走不得。
“此处可有蒲类来的胡商李绩?”耿食其看着他们,高声问道。
李绩闻得,连忙上前,向耿食其一礼,“小人正是!”
耿食其打量他一眼,道,“拿下!”
周围军士应声,即刻上前缚李绩。
胡商们大惊,有想把李绩拉回来的,有质问的,乱作一团。李绩唯恐连累众人,忙大声喝令他们安静,又转向耿食其,问,“敢问公台!在下何罪?!”
耿食其却不答。
这时,有人从后院拿着些木牍出来,呈与耿食其。
李绩看着,心中忽而一沉。
那都是他与徽妍的契书。
耿食其将契书接过来,看了看,未几,又看向李绩和那些胡商。
“全带走!”他命令道。
胡商们又是一阵惊乱,却不敌众多军士,未几,都被缚起。
门外,围着许多看热闹的乡邻和路人,军士们大声呼喝着,驱赶开路。
“吾都……吾都在那边……”李绩忽而听到有人用蒲类语小声问道。
立刻有人道:“低声……”
李绩往周围瞅了瞅,果然,看到吾都站在人群里。
心跳如擂鼓,李绩忙收回目光,装作不识,看着地上,被军士推搡着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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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妍随着家人在后土祠中待了些时辰,午后,小童们玩累了,戚氏也体力不济,众人看着,便回府去。
路上,王缪和徽妍同车,与她说起王萦和刘珣。
她说得兴奋:“我看六皇子甚好,又似对萦有意,你到宫中,可否向陛下问一问?”
徽妍想到皇帝与六皇子的关系,苦笑,摇摇头。
“此事,我等还是缄默为好。”她道,“六皇子之事,陛下想来自有计较。”
王缪看她神色,道是她怕人说自家贪心不足,理解地笑笑,也不再提。
马车辚辚往家宅驰去,眼见要到建阳里,突然,马车停住,她们听到车外传来侍卫的呵斥声。
“……王女君……我要见王女君!”
有一个声音在喊,徽妍听着耳熟,忙撩开车帏,朝外面看去,却见是胡商吾都!
他被侍卫用刀指着,神色焦急,满头大汗,见徽妍露面,忙又嘶声喊道,“王女君!王女君救命!”
徽妍忙下车,令侍卫撤开,“出了何事?”
“王女君!”吾都几乎哭出来,向她道,“乞王女君救命!执金吾闯入我等家中,李绩等人都被押走了!”
徽妍闻言,亦是吃惊。
“你莫急,究竟出了何事?”她问,“慢些说,说清楚些!”
吾都擦一把脸上的汗,将方才执金吾如何来到,如何带走李绩等人简单说了一遍。
“他们进门时我便觉得不对,翻墙逃出去,混在人群中。”吾都眼睛红红,“我未在院中,他们说了甚,我也不知……女君!我等在长安皆客居之人,无亲无故,如今可帮忙之人,唯有女君!”
徽妍听着他的话,在他说执金吾耿食其亲自来抓人的时候,就已经感觉的事情不寻常。
耿食其她知道,那般高官,若是普通作奸犯科之事,他根本连过问都不必,更何况是亲自上门?
王缪在一旁听着,亦明白了大概,神色不定。
她扯扯徽妍的袖子,对她低声道,“此事你不可去!若你实在放心不下,我让你姊夫去问,执金吾府,他识得许多人……”
徽妍摇头:“此事是执金吾亲自操办,只怕连姊夫都过问不了。”
王缪一愣:“那……”
徽妍心中亦七上八下,正思索,忽而闻得一阵马蹄声,看去,只见一骑飞驰而来。
出乎意料,马上的人却是王缪府中的孙管事。
他神色匆忙,上气不接下气,向王缪一礼,“夫、夫人!不好了!主人在府中出了事!”
众人皆是一惊。
“何事?”王缪忙问。
“一个叫赵弧的人,向御史告主人收胡商贿赂,助胡商霸市!主人刚回府,就被御史那边的人带走了!”
众人皆惊。
“御史?”王缪睁大眼睛,忙问,“那些人如何说?”
“来人与主人相识,还算客气,未说什么,只说要带去问话!”孙管事擦着汗,道,“主人说他很快便回,教我等莫惊,但小人还是不放心,故而来寻夫人!”
王缪神色不安,忽然想起了赵弧是谁,看向徽妍,“赵弧?不就是那……”
“我知晓是谁。”徽妍面色复杂,看着如今之势,却心意已决,对王缪道,“长姊莫怕,我自有计较。”说罢,戚氏也被此事惊动,却听得莫名,让侍婢撩着车帘,一直看着。
“出了何事?”她忙问,“那胡人是何人?我方才听孙管事说,叔容被御史带走了?怎会如此?”
“无甚大事。”徽妍道,“母亲,我送王子居次回宫,若大长公主那边问起,还请母亲代为答话。”
戚氏看着她,虽仍疑惑不明,却知道必是有了要紧事。
“母亲与你去。”她不放心道。
“母亲不必劳动,我去去便回。”徽妍道,说罢,向她一礼,又对侍卫交代两句,快步登上了蒲那和从音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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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寿成殿上,听着耿食其禀报,面上看不出喜怒。
“……包括李绩在内,拘捕胡商九人,审问之下,皆识得王女史。”耿食其在案前禀报着,停了停,不禁看向正阅着契书的皇帝。
“说下去。”皇帝淡淡道。
耿食其忙道:“众人交代,与契书所述之事大约无差。胡商李绩为商队头领,王女史四五月间与李绩相识,而后,向商队供素縑,贩往西域牟利。一共三回,得二十六万四千……”
“那个叫李绩的胡商,招供不曾?”皇帝打断,问道。
“不曾。”耿食其道,“臣问他女史授财物之事,他只说不知,再问便骂,全是胡语。”
皇帝面无表情。
今日之事着实诡异。
先是申平在他面前撞柱猝死,皇帝下令彻查,却发现他所说的李绩却有其人,而后,在李绩的家中搜出这些契书。皇帝认得徽妍的字迹,娟秀别致,别人仿不来。证据摆在面前,皇帝才意识到,徽妍确实认得这些胡商,并且不是寻常交情。
此事还在查证之时,御史那边却有报来另一件事。一个叫做赵弧的长安货商,向御史揭发平准令丞周浚与李绩勾结,垄断行市,并有人作证,看到过李绩在周浚府上出入,往里面送钱。御史那边问是否即刻查问,皇帝思考一番,同意了,只令不得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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