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扶摇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瓜尼姑
她气的很,很快便忍住脾气,用平常惯用的套路,苦口婆心道:“月姐儿,你和妍姐儿是亲姐妹,你们两个自小在我膝下长大,应该和睦亲爱,何况你是姐姐,她是妹妹,你要多忍让她才是。你这般害她,真真是枉费我这些年来对你的一片苦心,以后外人还会说你心肠歹毒!”
沈清月嘴边扬起冷漠的笑,换做以前,她真该怕了,内疚了。可现在的她知道,吴氏不过是刚过门的时候,是照顾了她几个月,后来怀了沈清妍,很快就将她扔给了奶娘照顾,所谓的“一片苦心”,不过是每日晨昏定省,变着法儿磋磨打压她才对!
这些年来,吴氏一直同沈清月说,女人要温婉顺从,贤良大度,否则将来难以觅得良婿,吴氏还常常以这些为由,要求她处处忍让沈清妍,让她将好东西拿出来分享。
若沈清月不肯,吴氏从不打她,只是给脸色她瞧,冷落她,叫所有人都厌恶她。她在沈家没有依靠,又怕又无助,为了这些虚假的亲情,不得不妥协。
而且沈清月听多了长辈们说妇德和女子礼,便一直以为吴氏说的也是对的,是真心地对她好,直到前世出嫁之后,她才明白过来,吴氏只是在教她忍气吞声!
吴氏所作的一切,只是为了操控她,让她给沈清妍做陪衬罢了,根本没有半分真心!
所以,她现在凭什么忍让沈清妍?
沈清月身量偏高挑,她平视吴氏,淡声道:“您怕是误会了,是妍姐儿害我,不是我害她,此事是老夫人下的定论,若您不服,去找老夫人辩驳就是。”
吴氏语塞,半晌才切齿道:“妍姐儿怎么可能会害你!”
沈清月觉得好笑,这些年她们母女害她的地方还少了吗?
沈清月微微蹙眉,目露担忧道:“我倒也是觉得很奇怪,妍姐儿与我一向亲好,肯定不会害我。可我一直与妍姐儿和睦相处,待她宽和大度,又为何要去害她?”
吴氏一噎,细想之下竟觉得有理,沈清月从来都很听话,这次怎么会无缘无故去害沈清妍?
沈清月缓声道:“如此说来,您倒真是误会了,这事并非我们姐妹相互伤害。不过我不明白,为何张公子偏要一口咬死是我送的荷包……”
如果不是她们两个其中一人存心设计陷害对方,那便只能是确有其事,沈清妍确实送了张轩德荷包,但是事情败露了,张轩德死活不肯供出沈清妍,只好栽赃给沈清月。
张轩德这么做,除了是在袒护沈清妍,再没有别的理由。
吴氏想到此处登时大惊失色,张轩德从来都是在沈家来去自如,若当真与沈清妍有了私情,又这般替她掩护,还不知道发展到哪一步去了!
这回受罚还是轻的,倘或有了孽种,沈清妍这辈子都毁了!
思及此,吴氏根本站不住了。
沈清月捕捉住吴氏慌乱的神色道:“我记得好像在妍姐儿那见过一块老虎玉佩……”
张轩德今年十六岁,便是属虎,沈清妍都带了小郎君送的玉佩,怕是私定终身了!
吴氏头皮发紧,瞪了沈清月一眼,便快如疾风地往祠堂那边跑。
沈清月看着吴氏的背影微微一笑,其实沈清妍买了好几块玉佩,老虎不过是其中一块,不过有了这事,老虎玉佩就变得与众不同了。
她闻着花香转身,领着丫鬟春叶回了雁归轩,吴氏则速速赶到了祠堂。
沈家祠堂外。
吴氏欲进去看沈清妍,老夫人的丫鬟芊结拦在外面,低一低头道:“三夫人,您不能进去。”
吴氏心里着急上火,面上却不敢对芊结动怒,她忍着脾气好言好语道:“姑娘,我不做什么,我只问妍姐儿一句话,就一句话。”
今天早上,吴氏已经悄悄来送过吃的,芊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是底线,再容吴氏娇纵沈清妍,置老夫人的威严与何地?
芊结不肯,她摇摇头道:“三夫人体谅,这是老夫人的吩咐。”
吴氏怒火攻心,喉咙一腥味,猛然咳嗽,却也别无他法,只好往三老爷沈世兴的内书房万勤轩去求救。
她怒发冲冠地赶到书房门口,又被两个丫鬟给拦住了,这下子再没忍住脾气,抬手就掌掴了二人,推开丫鬟,闯进了书房。
沈世兴正在作画,身后的门砰得一声打开了,吓得他手上的毛笔一抖,滴了一块儿墨点,整副画全毁了。
他搁下毛笔,转身皱眉道:“又怎么了?”
吴氏一瞧见沈世兴儒雅俊朗的面孔,怒气消散大半,转而变成了怨。
两人相差六岁,但老天爷总是厚待男人,夫妻站一块儿,几乎看不出年纪的差别。
吴氏绞着帕子,挽起沈世兴的手,红着眼睛道:“老爷,妍姐儿受罚,我心里急得很。”
沈世兴拂开吴氏的手,旋身走到书桌面前坐下来,淡声道:“没出嫁前还有老夫人罚,等出嫁叫婆家人罚,那才难看,而且你还插不上手。罚就罚了罢,下次改过便是。”
吴氏嗫嚅着,软声道:“老爷,妍姐儿跪了一整夜了,今早才吃了些东西,我刚才想去同她说说话,老夫人跟前的丫头都不答应。”
沈世兴好脾气道:“早上不是吃过了么?这还没到晚膳时候,你急什么?”
吴氏如鲠在喉,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一想起沈世兴已经有好几天没去她院子里,便道:“老爷,您今儿晚上还要留在书房么?”
沈世兴容色冷淡,嘴边的长须动了动,道:“月姐儿最近可好?”
他常常在书房不见人,沈清月来了同他也没什么话说,加上吴氏敲打,她渐渐便不来了,父女二人近十五年来,见面次数着实不多,沈世兴一般都是从吴氏的嘴里了解女儿的近况。
吴氏眼神微闪,心有不甘道:“好,还不是和以前一样,吃好喝好,该学的也学了,妾身把她照顾得比妍姐儿还好。这些年要不是因为疏忽了妍姐儿,她今儿也不至于被老夫人罚跪祠堂。”
沈世兴淡声应了一句,便道:“嗯,以后妍姐儿是要好好管教了,女孩子家不可太骄纵。对了,月姐儿年纪也不小了,你这些时多往交好的人家里走动走动,替她相看合适的郎君,若有了人选,便告知我一声。”
丈夫很少对内宅的事这般上心,吴氏的心如刀子猛戳一样痛,表情僵硬道:“知道了,妾身先回去了。”她忽又换了柔和的脸色,温声道:“妾身回去等老爷过来。”
沈世兴“嗯”了一声,道:“我过两日就去。”便不再抬头。
吴氏咬牙不言,从万勤轩出去之后,恨恨地跟丫鬟抱怨道:“妍姐儿出事问都不问,三句话不离月姐儿。我也给他生育了一儿一女,康哥儿才九岁,老爷也算老来得子,怎么不见他这般疼爱哥儿!我看他娶我回来,就是为了给月姐儿找个奶娘,哪里是想娶个夫人!姐儿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不说帮帮忙,我真是个丫鬟命!”
丫鬟哪里敢接话,她们心里晓得,吴氏怨归怨,心里还是爱着老爷的,否则怎么会这些年来,一直用热脸贴冷屁股。
吴氏也一路往穿柳堂去,不禁想道,还好沈世兴不知道沈清妍为何被罚,若是晓得跟沈清月沾上了关系,怕是没今儿这样的好脸色给她。
到了穿柳堂,吴氏将沈清妍身边的丫鬟都罚了一顿,打板子的打板子,扣月例的扣月例,院内上上下下,怨声一片。
吴氏还擅自去了沈清妍的卧室,翻找了她的梳妆匣,没找到所谓的老虎玉佩,才渐渐放了心,耐着性子等女儿出来再说。
沈清妍罚跪三天,吴氏度日如年,等女儿出来的时候,她嘴上已经燎了泡。
吴氏亲自领着人去接的沈清妍。
小娘子实实在在地跪了三天,便是偷了懒,双腿也早就受不住了,她一出来就软软地趴在吴氏的怀里,泣不成声,她头发凌乱,裙子蒙尘,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吴氏心如刀绞,低头一看,沈清妍腰上戴着的可不就是老虎玉佩!如五雷轰顶,她冷着脸,颤着唇命人将女儿先带回她的院子里,锁上门,只留了心腹吴妈妈在房中。
吴氏一把扯下沈清妍腰上的玉佩,瞪圆了眼睛问她:“这是哪儿来的?是不是张轩德送你的!你老实说,荷包的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跟姓张的私相授受了!”
沈清妍膝盖酸疼,两腿发软,急得流眼泪,道:“娘你胡说什么啊,我和张表哥什么都没有,我才不到十三岁!”
吴氏气上心头,根本不信,死死地掐住沈清妍的手腕,凄声道:“妍姐儿,你跟他发展到哪一步了?你现在告诉娘还能补救,倘或迟了,你这辈子都没出路了!”
沈清妍不过是取笑了沈清月一回,便平白无故跪了三天三夜,还要罚抄佛经,现在连吴氏都不信她了,委屈如潮水用来,她哭得撕心裂肺,道:“我没有,我没有!玉佩是我自己买的。”
吴氏见沈清妍不说,扭头同吴妈妈道:“我摁住她的身子,你瞧瞧妍姐儿身子可还是干净的。”
吴妈妈有看女子身体干不干净的经验,她立刻上前来,扯掉了沈清妍的裤子。
沈清妍看着最亲近的人像猛兽一样朝她靠近,吓得直往床上缩,蹬腿强烈地反抗着。她越是这样,吴氏越是着急,一气之下打了两个巴掌下去,斥道:“你这蠢丫头,我是为你好!”
在沈清妍尖锐刺耳的哭喊声中,吴妈妈查看了她的身子,还是处子之身。
吴氏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怀疑沈清妍与张轩德有首尾,她搂着女儿哄道:“张家不是什么好人家,我与你大伯母来往时就听她说了,因为张轩德外祖家不争气,钱氏是个贴娘家的糊涂人,张家家底薄的很,便是有永恩伯府做靠山,你嫁过去了也要吃苦头的!”
沈清妍哭得肝肠摧断,哪里在听吴氏说什么话。
吴氏叹了一口气,想起张轩德被逐出族学的事,心里又有了主意。
沈清妍哭声渐止,外边有丫鬟来禀道:“夫人,老爷来了。”
吴氏心里欣喜,安抚好沈清妍正准备出去,又有丫鬟来传话:“夫人,二姑娘来了。”
父女两个前后脚就来了,可从未有过这样的事,吴氏回想起前儿见到的有一丝异样的沈清月,莫名生出不好的预感。
弃妇扶摇录 第九章
第九章
沈清月对父亲的记忆很浅薄,她记得沈世兴对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嗯”、“哦”,除此之外,她再没有什么特别印象深刻的事。
但她小的时候听奶娘说过,沈世兴从前常常抱她,可这些都是听说罢了。
父亲不重视她不要紧,沈清月只要知道,吴氏爱重父亲就好了。
所以当沈清月派出去盯梢的丫鬟回来说,沈世兴从万勤轩出来要往吴氏院里去,她便立刻换了一身衣裳,带着老夫人送给她的布匹,领着丫鬟一道去给吴氏请安。
雁归轩离吴氏的院子比万勤轩要近,沈世兴刚到的时候,沈清月也跟着来了。
父女二人一前一后地进去,沈世兴落了座,沈清月福一福身子请了安,不冷不淡地喊道:“父亲。”
沈世兴应了一声,匆匆扫过沈清月一眼,便叫她坐。
沈清月抬头打量着沈世兴,她前世今生历经七年,却发现沈世兴的容颜好像变化不大,包括对她的态度也向来是这般冷淡,从未变过。
她还发现,其实父亲长的很儒雅俊逸,不难想象,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位美男子,也难怪吴氏一直死心塌地爱着他。
只是沈世兴眉眼间透着一股颓丧之气。
这倒也是情理之中。
沈清月听说过,父亲年轻的时候其实读书还不错,不过比二老爷还是差了许多,后来不知为什么便不肯去读书考试,年纪大了之后,就靠着家里的关系,在朝中领闲职度日,一直到现在都是。
她若没记错,父亲消沉的日子,就是在她出生之后不久,母亲去世的那段日子里。
沈清月有时候会猜想,是不是母亲死了,将父亲的心也带走了,只留下了她孤孤零零的一个人。
父女俩正相对无言,吴氏从内室出来,她扫了沈清月一眼,又看到了桌上的布匹,心如擂鼓。
怎么恰好在这时候送东西来了?
沈清月连忙站起身,唤道:“母亲。”
吴氏笑的很勉强,道:“月姐儿今儿怎么来了?”
说的好像沈清月不常来,只是专门做给沈世兴看似的。
沈清月美眸微瞪,露出一丝丝诧异的表情,道:“女儿不是每日都来么?前两日不大舒服,便没来请安,母亲不是不知道的。”
她隐晦地告诉吴氏,她是因为荷包的事儿这两天才没来。
吴氏根本不敢在沈世兴面前提此事,她讪讪一笑,顺着沈清月的话说:“知道你是个孝顺的。”
一派母慈女孝的景象。
沈世兴坐在花梨木铺了绒毯的罗汉床上,淡淡地笑了笑,他抬手要给自己倒杯茶,沈清月走过去接了茶壶,道:“女儿来吧。”
沈世兴愣了片刻,沈清月一直寡言好静,很少主动服侍他,他放开了手,随得她去。
沈清月一伸手,皓腕便从袖子里溜出来一大截,显然可见里面的袖子短了很多。
沈世兴抓住沈清月的手腕,问道:“怎么衣服这么小了还在穿?没做新衣裳吗?”
吴氏面色大变。
沈清月若无其事地倒了茶,双手奉给沈世兴,垂着头,长项弯曲,稚嫩的脸庞显出几分脆弱,语气轻轻地道:“这是妍姐儿穿了两次就不想穿的衣服,扔了怪可惜的。反正是穿在里面的衣服,有什么要紧的。”
沈家一年四季都会给姑娘们裁新衣裳,用的都是好布料。吴氏有时候会截下沈清月的衣裳,拿给沈清妍穿,再丢两件沈清妍不喜欢的衣服给沈清月,还跟她说,要多疼爱妹妹,外人才会夸她贤良大度。
沈清月前世无人可依,也为贤名所累,次次忍让。
沈世兴松了手,沈清月嫩白的手腕上留下几道红痕,他冷下脸,瞪了吴氏一眼,冷声道:“妍姐儿穿了两次就不想穿,所以就给月姐儿穿?”
吴氏眼色慌乱道:“是月姐儿自愿的,她们姐妹之间相互赠送东西,妾身难道也去责骂么?”她又问沈清月:“月姐儿你说是不是?”
沈清月慢慢吞吞说:“母亲说的当然是。”
沈世兴心里不舒服,却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他视线不由自主地挪到桌上的秋香色缂丝布匹上,问沈清月:“做什么拿尺头来?”
沈清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老夫人赏的好东西,女儿拿过来给母亲。”
沈世兴面色愈发难看,声音还是温和的:“你自己怎么不穿?”
沈清月佯装不解,弱声道:“缂丝这般贵重的布匹……”
沈世兴面色黑如锅底,缂丝是贵重,可沈家姑娘还没到穿不起缂丝的地步,看沈清月的模样,似乎是觉得,所有的好东西都该给继母和妹妹一般。
真是傻姑娘!
沈世兴抬眼看着吴氏,他眸光一反常态地冰冷,像一道冰棱射进吴氏的心里,他道:“月姐儿就不能穿缂丝?”
她配么!
吴氏攥着帕子,胸口起起伏伏,僵着脸看着沈清月,怎么才几日功夫,她的继女就变得这般胆大妄为了!
她红唇翕张,终究是把喉咙里哽住的话咽了下去,扯着嘴角干笑道:“老爷怎么这么问妾身,想来是秋香色颜色太老气了,月姐儿不喜欢——姐儿,你说是不是?”吴氏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沈清月慌忙低头,怯怯地后退了一步,道:“是,女儿确实不合适。”
吴氏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沈清月这样子,就差直接告诉沈世兴——继母虐待我了!
还不如不回答!
沈世兴手里的茶杯砸在四角炕桌上,唬得吴氏双肩一颤,他怜爱地看着沈清月道:“老气什么,你母亲和祖母年轻的时候都爱穿这个颜色,找个好裁缝做一身衣裳,肯定好看的。”
沈清月低头道:“是,女儿知道了。”
吴氏也走过去拉着沈清月的手,柔声道:“难为你一片孝心,我这还有几个好尺头,苏州来的绸缎,你也拿去做衣裳穿,姑娘家正年轻的时候,不能打扮太素净了。”
沈世兴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两分,他看着秋香色的布匹,忽又想起了什么,神色复杂地问沈清月:“你说这是老夫人赏你的?”
按理来说,老夫人不该赏沈清月东西的,她老人家不喜欢三房,人尽皆知。
沈清月还没答话,吴氏顿时面色惨白,如见鬼魅,老夫人赏赐东西的意思,她还能不明白?
沈清月的手从吴氏手里抽出来,她声音低沉阴冷了几分,道:“是的,老夫人赏给女儿的。”
“老夫人为什么赏赐你?”
吴氏睁圆了眼睛,身体僵硬地站着,如遭雷劈,她提着气儿急切地看着沈清月——她要是敢说,她一定不会饶过沈清月!
沈清月故意沉默了许久才回沈世兴的话,道:“……没什么,不过是赞赏女儿绣技好,就送了几个尺头给我。”
吴氏松了口气,沈清月到底还是不敢说出口的,否则她有上百种法子折磨这死丫头!
沈清月唇边的冷笑转瞬即逝,有些话,直接从她嘴里说出来没有力度,得沈世兴自己去打听清楚才好。
沈世兴果然心下生疑,他站起身,道:“我想起还有些事儿没处理,晚膳不在这里用了。”
吴氏不舍地喊道:“老爷……”
沈清月福一福身子,道:“女儿告退。”
沈世兴看向沈清月说:“叫你丫鬟把尺头拿上,我跟你一起出去。”
吴氏心口砰砰地跳,每一下都激烈有力,仿佛要冲破她的胸口撞出来,她生怕沈清月在沈世兴面前告状,立刻跟了出去。
三人走到院子门口,眼看着分道扬镳了,吴氏才转身回去,她面色冷冰地想着,沈清月。
沈清月却并未回雁归轩,她小跑着折回去追上了沈世兴,唤道:“父亲,父亲。”
沈世兴转身看着大女儿,刚开春的天气,夕阳下山的时刻,已经有些凉意,许是沈清月跑得急了,她白皙饱满的额上,冒着细细的汗珠子,鼻尖也透着点点湿润,愈显娇艳可爱。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有些恍惚,眼神空空地看着沈清月,半晌才回神道:“怎么了?”
沈清月揪着袖口,故作胆怯,道:“女儿以后,以后……能常去万勤轩同父亲请安吗?”
从吴氏院里出来这么久,沈清月才敢追上来说这番话,沈世兴心下一沉,握紧了拳头,沉沉地“嗯”了一声,道:“你来吧。”
沈清月诧异片刻,父亲的态度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冷淡。
她抬眸一笑,眼尾上翘,妙目如星,沈世兴心里五味杂陈,目光一闪,撇开眼道:“一会儿更冷,早些回去吧。”
沈清月行了礼便走了,沈世兴却在原地站了许久,他想起老夫人赏沈清月尺头的事儿,便改了方向,亲自去了永宁堂。
沈世兴站在永宁堂门口,盯着牌匾许久才进去。
其实永宁堂原先不叫永宁堂,是在沈老太爷去世之后,老夫人才做主改了名字,她希望从今以后,家宅安宁。
沈世兴进了次间,请了安,拱手道:“母亲。”
老夫人靠着大迎枕,丫鬟芊结拿着绣捶轻轻缓缓地替她捶腿,她眼皮子都不掀一下,淡声道:“你来做什么?”
沈家几位老爷成家立业之后,老夫人便不叫他们日日请安服侍,母子二人一年也见不到几面。
沈世兴道:“儿子是来问问您赏月姐儿缂丝绸缎的事儿,倒不知是为了什么。”
老夫人骤然睁开眼,望着沈世兴冷哼道:“自己房里的事都弄不清楚,还跑来问我!”
沈世兴赧然道:“……儿子失职了。”
老夫人靠了靠大迎枕,将荷包的事悉数告知,末了道:“这还好是闹到我跟前来了,否则月姐儿的清白就毁了,你正好送她去尼姑庵里,眼不见为净,你自潇洒快活你的去。”
沈世兴的表情,从皱眉到切齿,再到勃然变色却隐而不发,他的压槽都在发颤,铁拳紧紧地攥着,怒气一层一层地积累,眼眶都泛着红。
老夫人看着满面萎靡的儿子,与沈清月眉宇间的坚韧对比鲜明,又道:“你再消沉下去,这辈子就过去了。月姐儿都这么大了,估摸着也在家中待不了多久,你以后能对她好的日子不多了。”
沈世兴微微哽咽道:“儿子知道了。”
老夫人狠狠拧眉,揉了揉眉心,芊结放下绣锤问:“老夫人头风犯了?”
沈世兴上前一步,焦急:“母亲……”
老夫人一抬手,低声道:“罢了,你走吧。”
沈世兴欲言又止,快步出了永宁堂,大步往吴氏院里去。
吴氏正和收拾齐整的沈清妍一道用饭,小姑娘脸上泪痕未消,却已经平静了许多。
吴氏夹了一筷子鸡肉给沈清妍,声音温和道:“老夫人既然罚了你抄佛经,这些日子就好好待在我这儿算了,再不要出门,反正陶娘子暂时也不来教你们刺绣了。”
沈清妍心里知道她说什么吴氏也不会信了,便咽下饭,欲等以后再解释。
吴氏见女儿乖顺,终于笑了笑,脸上笑容还未散去,便有丫鬟来道:“夫人,老爷来了。”
吴氏大喜,起身想去迎接,丫鬟慌里慌张,还未多说一句话,沈世兴便怒气冲冲地进来,连下人都不挥退,走到沈清妍身边,狠狠地甩了一个响亮的耳光过去。
沈清妍傻了眼,待面颊红肿凸起,火辣辣得疼,她才反应过来,顾不得小姐身份,“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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