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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人饮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谦少
他长大之后,我从家里搬了出来,生活圈子不同,性格差距也大,渐渐就很少往来。我爸说他在努力对我好,其实更像他一厢情愿地希望我和李貅好好相处的错觉。李貅真正对一个人好是怎样,我是很清楚的。
路上有过短暂的交谈。
“前面左转。”
“啰嗦,我知道!”
送到小区,确实是进不去,李貅开的suv体格庞大,只好停在外面,好在这个牌子虽然昂贵却很低调,不用担心被人划花。
李貅执意要送我进去。
用他的话说:“你看你一副豆芽菜的样子,别人要抢你,一拳就把你打晕了。”
我没办法说服他相信我们这个小区里都是老师家属老弱病残,没有人会来抢我的。
怕他嫌菜市场收摊后太脏不肯走,我特地选了一条比较齐整点的路,穿过小区中间,看到的都是建筑物,但他还是很嫌弃。
“这家在花园里种的是菜吗?为什么不出去买?”
“这排水系统的设计真脑残。”
“这种筒子楼早就淘汰了,还有人住,说不定半夜就塌了。”
我像带着微服私访的太子爷一样,带着他走到了我家附近,因为他出色的相貌,路上还吸引了不少在家门口乘凉的大叔大妈们的注目。
我站在楼下,准备跟他告别。
“你要不要上来喝杯水……”
他刚要说话,不知道看到什么,忽然脸色一变,把我往他身前一拉,然后整个人搂住了我。
我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朝我冲了过来,下一秒,视野里已经是一片猩红。
我闻到了血腥味。





如人饮冰 第27章 笑柄
我整个人都吓傻了。
直到李貅反手抓住那个黑衣人,一个擒拿把他重重砸到地上,我才稍微换个神来。
眼前是一片红。
我的身上只有头发沾到一点,但李貅整个背上,还有搂着我的手臂,都是一片猩红,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带着血迹的衣服贴在他身上,黏腻又恐怖。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你,你受伤了没……”我抓着李貅手臂问,努力查看他身上的情况,还好这些冰冷黏腻的,似乎都是别人的血,他的背宽阔结实,并没有伤口。
李貅一言不发,咬着牙一脚踩在那个袭击者的背上,不知道怎么用力一扭,那个人的手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反到了背上,原本被他甩到地上半张脸血肉模糊都没说话的人,终于大声惨叫起来。
李貅动作熟练地揪住他头发,提了起来。
“你是谁派来的,你们还有没有别的人,识相点,都给我交代清楚,不然送你见阎王。”
这一连串动作如此熟练,我站在一边看着,心里竟然冷静了不少,这才觉得一阵后怕,腿软得站不住,坐在了地上。
那个人一边惨嚎着一边招供了。
“是宁越,是他让我过来的。”
李貅脸上的神色此刻像极了他父亲,冷得几乎结成冰来,李家人似乎天生有这种特性,越愤怒,越冷静。
“宁家?他们为什么要对付我?”
“不是不是……”他脚下稍一用力,那个人痛得惨嚎起来:“不是要对付你,我不知道你是谁!我是要对付他的!”
“对付谁?”李貅的皮靴一碾,几乎能听见那个人肋骨的声音。
“他!对付他!就是他!”
那个人看的是我。
李貅看了我一眼,眼中的怒火却更盛了。
“给我说清楚!别他妈找死!”
“宁越给我了三万块钱,让我把他打一顿,”那个人的眼睛有点畏惧地看着我:“然后拿脏东西泼他。”
李貅一脚把掉在他身边的一个铁桶踢出老远。
“什么脏东西?”
“血,猪血。”那个人不敢再看我:“宁越说他是个文化人,没什么力气,打一顿再泼点东西就好了,我看你们两个人走在一起,不敢打,准备泼了就走。”
我已经缓了过来。
明明手还在控制不住地发抖,但是心里却冷下来,像陷在万丈寒冰里,头脑也清醒了。我从地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蹲下去。
“宁越为什么要找你打我?”我问他。
那个人不敢说。
李貅狠狠踢了他一脚。
“快说!”
“宁越说因为你犯贱,抢别人的男人。”
-
我站在黄昏时的居民区楼下,天快黑了,起了风,吹得人满身寒意,我忽然觉得很想笑。
我一向,自认为,是个问心无愧的人,活得干干净净,没有做愧对别人的事,也不会陷入多尴尬的境地,我喜欢什么都清清楚楚,没有夹缠不清,做一个体面的人。
但这场面多难看。
如此讽刺,如此侮辱。
地上小声□□的男人,不过是个猥琐的地痞流氓。我以为我这辈子,不会和这种人有什么交集。
我一直觉得,我就算没办法像李貅他们一样,做一个强大到没人敢惹的人。但只要像我奶奶说的那样,体体面面,问心无愧地活着,当个正经人,那些尴尬的,不体面的,被人侮辱和轻视的事,就不会落到我身上。
奶奶没错,是我自己做错了。
浮生偷欢。
我偷了一个夏天的幸福,赔上了自己的尊严。
-
李貅的电话响了起来。
一看他接电话的表情,我就知道那边是李祝融。
“……嗯,没事,小事,我自己能解决……没受伤……他也没受伤……我马上带他跟黎叔他们一起回去。”他说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树荫,我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几个穿得像保镖的人就站在那里,想必已经站了挺久了——李家的独生子,自然会一路有人跟着保护的,只不过是因为没发生什么事,所以没人过来,让他自己解决。
“你跟我一起回去,这里不安全。”他打完电话,眼里仍然有隐隐的怒火,只是内敛了不少:“宁家是吧,这个梁子结大了!”
-
回去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他说的黎叔是李黎,李祝融的保镖,因为在北京,所以给他用,回去的路上坐在他身边,开车的是个警卫员,还有几个人,看坐姿应该都是军人,职业素养都很高,李貅不说,他们一句话也不过问,只是看了一眼我头发已经渐渐凝固的血痂,和李貅脱下来的血葫芦一样的衣服。
要是他们知道这件事的缘由,大概会因为自己保护的是我这样的人而觉得耻辱吧。
而他们也迟早会知道的,这件事会成为这个圈子里的又一件轶事一样,成为被人传说的笑柄。
被别人找上门来,泼了一身猪血,竟然是因为“抢别人的男人”这种争风吃醋的事。跟外面被人在光天化日下剥光的小三,不过是一丘之貉。
我自己还是个男人。
滑稽又讽刺。
最开始愤怒的劲渐渐过了,只剩下一阵阵的心寒,跟数九寒冬里吃坏了东西一样,从骨子里觉得冷,又觉得恶心。
我不想说话,不想动,甚至也不想朝任何人发火。
我只觉得恶心。
“这件事不要跟我爸说。”我只跟李貅说了这一句。
李貅抿紧唇,大概想挤两句话来安慰我一下,但他这辈子没有安慰过人,临时也学不来,只是握了握拳,眼里的怒火更亮了。
他在替我抱不平,我知道。
-
我从后门回了家,把自己关在以前的房间里,把身上所有的衣服都扔进垃圾桶,打开浴室的花洒,一遍遍地往身上冲水,直到水变冷,直到我蹲在浴室的地板上,控制不住地呕吐起来。
我仍然闻得见血腥味。
我觉得脏。
-
等我把自己洗干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我换了睡衣,沿着二楼茶室的阳台,爬到以前我常常和郑敖一起看月光的阳台上,很久没来,上面落了一层灰,我把地上擦干净,喝着自己带来的啤酒,开始看月光。从这个阳台看过去,半个李家的风景都尽收眼底,李家别墅的左侧有一棵高大的阔叶树,开白色的花,花型很漂亮,我小时候上科学课,书上讲珍稀动植物,讲朱鹭和珙桐,我总是觉得它就是珙桐。可惜实在是太高了,看不清楚,只看见形状非常漂亮的一片片白色点缀在枝叶间,皎洁得像月光。
我看见佣人在走廊里穿梭着准备种类繁多的夜宵,李貅年纪小,还在长高,这些是给他吃的。我看见李黎带着几个人,来了又走,大概是在查宁家的事,我看见黑夜中,两束车灯的亮光慢慢开近李家,穿过李家前面的绿化,停在大门口,管家亲自去接。
我知道那是谁。
是郑敖。
他姿势还是很优雅,身形也好,沿着草坪中间的小路一直走,然后李貅冲过去,抓住了他衣领,李貅行事还是这样直接,管家大概觉得站在一边看客人挨揍很失礼,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郑敖打开了他的手,两个人难得地没有打架,毕竟大门口人多。
然后他们绕过那棵树,走到了别墅后面的花房。
是的,就在我阳台下面的花房,以前花房旁边那棵树没有修剪过的时候,我可以顺着树一直爬到这个阳台上。
我听见他们的脚步声,往里面缩了一点,现在是夏天,花房的玻璃穹顶收了起来。他们俩站在玫瑰和摆着兰花的木架子之间,我看见李貅换了一件黑色的t恤,郑敖仍然穿着正装的白衬衫,他态度很从容,很优雅,甚至带着笑。
李貅在大声骂他。
“你管不好下半身就切掉好了,为什么连累许朗!宁家那个杂种也算个带把的?简直就跟女人一样,使这种下流招数……”
郑敖态度很淡定地解释。
“当时他对小朗不客气,我就跟他分手了,他大概是误会了。”
“我呸!”李貅气得想打人:“你他妈这种话也拿来骗我,你要不是后面再去招惹了他,他会来找许朗麻烦!”
“那是王朗多事,他和宁越的姐姐订了婚,就开始撮合我,宁越自己自作多情。”
“滚你妈逼!你不浪人家会自作多情,要不要脸!”
郑敖是受不了委屈的人,就算李貅占了理,这样三番四次骂他他也动了气,斜睨着李貅来了句:“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性无能?”
李貅一拳就揍了过去。
“你他妈少拿下流当有趣!”他学的是自由搏击,下手快准狠,一拳擦过郑敖的脸颊,顿时红了一片。
郑敖直接一脚踹了过去,踢得李貅撞在兰花架上。
“我让着你,你还越来越起劲了!”
“小爷要你让过?!”李貅一个下勾拳,结结实实打在他肚子上,应该是动了真气,气得面红耳赤:“我今天就替许朗教训你!你他妈睡了几个□□兔儿爷就觉得自己是情圣了!我打心底里看不起你!”
“我还真在乎你看不看得起我。”郑敖有功夫底子,身形灵活得很,挨了两下,也动了气,拳拳都带着风,直往李貅痛处打。
两个人打了一会,从原先招式清楚打到后来的毫无章法的缠斗,直接把兰花盆都打得粉碎,李貅脸上被玫瑰刮了几道血口子,腹部中了一拳,大概是岔了气,疼得皱紧眉毛。郑敖颧骨被打得青紫,抹了抹嘴角,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两个人都打累了,进行中场休息。
李貅把花盆碎片踢开,直接坐在地上,郑敖讲究一点,靠在架子上。两个人都气喘吁吁,鼻青脸肿。
李貅狠狠啐了一口。
“小人妖,我是真看不起你。”他嫌弃地看着郑敖说:“你睡了那么多人,真是不嫌脏。你这样配种一样睡来睡去,到底是你嫖了别人呢,还是别人嫖了你?”
郑敖笑了。
他再狼狈,只要一笑,都是蓬荜生辉。
“你不懂……”他说:“年轻不就是玩么,何必在乎谁玩了谁,爽了就行了。这世界这么大,总有你没玩过的。”
李貅仍然是冷笑。
“你玩你的,何必招惹许朗。”李貅鄙夷地看着他:“他这样没名没分地跟你住着,你在外面花着,是算妾呢?算偷呢?”
我又觉得胃里一阵阵地犯恶心。
郑敖很久没有说话。
他靠在摆着兰花的架子上,仰着头,不知道在看着什么,他的脸边,有半支被打折了的兰花,是蓝紫色的,很艳,衬着他苍白的的脸,竟然意外地合拍。
然后他笑了。
他从裤袋里摸出烟盒来,扔了一支给李貅,自己点了一支。
在那氤氲的烟雾里,他的神色影影绰绰,我看不清楚,却清晰听见他的声音。
他说:“小朗是不一样的。”
是啊,小朗是不一样的。
过去的十五年里,很多次,我的询问,或试探,或期望,都停在了这一句里,我没有再问下去,就守着这一句,过了这么多年。
但是李貅帮我问了下去。
他说:“那你他妈为什么不跟许朗在一起?”
郑敖轻笑。
他的笑也笼罩在烟雾里,只有声音依然清晰。
他说:“不是不一样就要在一起的,我现在还没玩够,收不了心,小朗是个认真的人,不适合的。”
李貅把烟扔到了一边。
“我他妈真想揍你。”
“你不是已经揍过了么?”郑敖笑着指了指脸颊上那一片青:“要按你这个逻辑,把我劈成几十份都不够分的。”
他说:“不是他喜欢我,我就要跟他在一起的。”
-
我想,我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一直觉得恶心了。
我恶心的不是那些泼在我身上的血,而是恶心我自己。
不过是情感,不过是争夺,不过是别人过来找麻烦,在感情中,这样的事并不少见。愤怒的配角,因为和主角爱上同一个人,来找主角的麻烦,放到电视剧里都嫌俗套的情节。
但是,他不喜欢我,所以我不是主角。
我成不了主角,我成了笑柄。
-
我坐在阳台上,开心地大笑起来,笑得醍醐灌顶,笑得泪流满面,笑得下面刚打完架的两个人都抬起头来看我。
他们很惊讶,表情很精彩,不过这都与我无关了。我得回去睡觉了,明天还得上班,我得努力赚钱,当一个律师。
于是我站了起来,笑着跟郑敖挥了挥手。
我说:“再见啊,小敖。”




如人饮冰 第28章 公平
之后的事,都变得非常简单了。
我搬回了自己家,把所有郑敖搬进来的东西,全部清出去,寄到他家的地址,我把厨房里那些他喜欢的菜谱全部撕得粉碎,我换了手机号码,通知了同事和我爸还有李貅,我换了家里的锁,把种的花都送了出去。
我开始加班,每天工作到十二点,就像我以前一样,苏律师说,照这样下去,我很快就可以拿律师证了。
我换了所有的家具,郑敖睡过的被子我烧了,是的,我觉得脏。
我从来没觉得这么脏。
人心太脏了。
-
最开始的几周,他会打电话过来,打到我公司的座机上,我接起来,他说:“小朗,你跟我说句话吧。”
我说:“滚!”
他是郑敖,受不了这么大的委屈,我知道。
不过是我一直惯着他罢了。
现在我不想惯了。
后来新闻里出现里他的名字,俨然是年少得志,北京这一代的同龄人里,他大概是第一个碰到实权的,李貅也是扔出去磨砺过的,吃的苦头不少,却落在他后面。
他向来运气好。
他从未跟我解释过那天的事,李家人说道歉无用,他的原则大概是解释无用,他玩弄人心太厉害,稍微用点手段就颠倒黑白,何必放下姿态来解释呢。
一个月之后,宁越来找我,跟我道歉。
我觉得好笑。
大概是被逼着来的,还特意穿得很整齐,干干净净地来找我,眼里还有点傲气,说话跟背书一样:“对不起,我不该让人对付你,我误会了。”
当时我正在家里看文件,打开门的时候笔还在手上。
我真的笑了出来。
他被我笑得慌了,瞪了我一眼:“你笑什么?”
“我笑你啊……”我问他:“跟郑敖这样的人在一起,你不觉得脏吗?”
宁越表情顿时凶了起来。
爱情中的人都是这样,宁愿别人骂的是自己,也不能听别人骂自己爱的人。
他说:“我是不一样的。”
这论调简直熟悉得让我想笑。
他还竭力辩解说:“他现在只是喜欢玩,等他玩够了,就会发现他喜欢的还是我,我不怕,我会一直等他。”
宁家也是不小的家族,虽然他不是继承人,但也是在优渥和宠爱中长大的,才会有这样自信,这样的理直气壮,他也经得起失望,不会因此而审视自己,不会因此而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说:“祝你心愿成真。”
宁越走了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发生什么事。
中秋节,我回家过的,虽然沉默了点,但也好过一个人在家吃月饼。我爸有点小感冒,早早睡了,李貅大概想开解我,我起床去书房拿书看的时候,发现他站在我门口,吓了一跳。
他大概也觉得不好意思,凶巴巴地说了一句:“怎么还不睡?”然后转身走开。
我叫住了他。
“李貅。”
“干嘛!”他还是有点凶。
我笑了起来,看着他深蓝眼睛,认真地告诉他:“我没事的。”
“知道了。”他一脸不耐烦地说,然后走掉了。
我想,再不安抚他一下,大概他又会去跟郑敖打一架了。上次的事,他一直觉得很对不起我,因为是他和郑敖在那打架,我才会发现的。
他觉得瞒着我会比较好。
我其实很想告诉他,没关系的,不过是一场暗恋,虽然时间久了点,但总放得下。没有什么谁欠谁,谁对不起谁,我喜欢郑敖,郑敖耍了我,这样的戏码在每分钟里都要在世界角落里上演无数次,郑敖并没有对不起我。
他那么聪明,那么优秀,自然是值得最好的。他自己也说了,这个世界那么大,总有没玩过的。他生来含着金汤匙,智商高出水准线,容貌身材无一不是上上,怎么可能放□段吊死在我这种人身上。世界在他看来不过是一盘棋,车卒马象,进退都由他操控。
他唯一做错的,不过是把我也放到了棋盘上而已。
也是我自己自作多情,觉得我是他的朋友,就算没有喜欢,多少也有年少时的一点情分在。我以为,我们之间,总归是有点不一样的。
原来没有。
当年陪着我爬到屋顶上看月光的那个小男孩,那个曾陪我度过最黑暗的夜晚,和最温暖的黎明的小男孩,已经死了。死在旧日的那些时光里,死在我紧紧攥着不肯放的那些回忆里,死在郑家继承人的优越出身和出色外貌中,现在的这个叫郑敖的人,是我也不认识的人。
我以前不觉得善良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不觉得聪明有什么坏处。
我以为李貅的脾气坏。
现在才知道最坏的是他,李貅太聪明,所以没办法善良,没办法同情,他最容易犯的一个毛病,就是不把别人当人看,人对人会有尊重,有友善,但是人对蝼蚁呢?
但是郑敖比李貅危险。李貅至少坏得坦荡。
他没把我当朋友,却装出一副交心的样子。他心里清楚我有多喜欢他,却装成浑然不觉,态度坦荡地装作我的朋友,住进我的房子,睡在我的床上。在那些擦肩而过的暧昧,那些在阳台上晒月光的深夜,那些被我吵醒之后缠着我的黎明,那些坐在一张饭桌上讨论一道汤的时候,他也许正在心里嗤笑,笑我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蠢货,笑我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中却浑然不觉,笑我不自量力地肖想他,为了他掏心掏肺,其实不过是一个可怜又可悲的大傻逼!
每次想到这里,我都觉得恶心。
就像那天下午那一桶冰冷黏腻的猪血,当头淋下,淋得我醍醐灌顶,淋得我大彻大悟,淋得我只要一想到郑敖这两个字,都觉得生理性地想吐。
以前我觉得,就算李家不欢迎我,就算李貅不喜欢我,就算我爸也没办法照顾我,没关系,我还有我自己,我可以活得体面坚强,活得干干净净。
现在我却发现,我不过是个傻逼!
他说着我考上r大很厉害的时候,他跟他的朋友说我是读书人的时候,甚至带着我,去参加那些他的聚会,看我与王朗贺连山他们格格不入的时候,他搂着他的那些床伴跟我介绍的时候,他到底是真的坦坦荡荡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像看一个跳梁小丑一样,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在心里嘲笑着我!
我没办法去想这些事,想我过去的十五年,一刻也不能想,我像疯了一样工作,薛师姐她们都被我吓傻了,连苏律师也提醒我要注意身体。
但我没有办法,我停不下来。因为只要我的脑子里还有一丝空隙,我就没法不想起我过去和他一起经历过的那些事。没办法不想起过去的自己是多大一个笑话。每天晚上,只有看文件看到睁不开眼睛,我才能睡得着,因为只要闭上眼,我就会想起那天在李家的花房里,他的笑容,那样云淡风轻,仿佛我于他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只蝼蚁。他说:“不是他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喜欢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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