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人饮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谦少
“郑偃,送她进去。”
叶素素被郑偃带着往前走,仍然在回头看,她大概把这事的责任全归咎在自己身上,毕竟是她帮着许朗逃出去,却又没保护好他。
郑敖站在门口,拿出手机来,拨通了关映的电话。
雨下得更大了,天空如墨般,整个城市似乎忽然进入了夜晚,风刮得喷泉里的水柱都斜了,长安街上的树的轮廓被风刮得隐隐绰绰,台阶上也挂进了雨,他的头发被刮乱了,抽打着额头,眼神锋利得像剑。
电话被接通了。
“先生,”管家仍然是一副摸不清情况的语气,今天郑敖订婚,他开心得很:“老太太在修剪兰花。”
“让她接电话。”
自从关家倒台后,关映就喜欢上了这种花,鲜艳到诡异的花瓣,奇特的花型,在暗室里开着,绚烂,凋落,腐烂。她已经老去的脸衬着鲜艳娇嫩的花瓣,有一种隐晦的残忍。
关映不紧不慢地接过了电话。
“订婚宴开始了吗?”她仿佛一个得体的长辈:“好好招待叶家的长辈……”
“把许朗交出来。”郑敖冷冷地说。
关映笑了。
“许朗不是在家里吗?”她语气缓慢地问,剪子剪掉一朵已经开始枯萎的花:“难道他逃出去了?”
郑敖冷笑了一声。
“你动许朗一根头发,我就杀一个关家的人。”他有着她亲手教成的手段:“从你弟弟开始好了,二审死缓,你抓紧时间去探个监吧。”
“只怕你以后碰不到关家的人了,”她比郑敖多活的那些年,都转换成了无比的耐心,一点点谋划,一步步设局,只是为了今天。
郑敖已经可以确定许朗在关映手里了。
“你把许朗交给我,我会帮你营救关家人,能救多少救多少,”郑敖的声音放软了:“奶奶。”
都说以权服人,其实威逼后面是要跟着利诱的,单纯的威胁也许并不足以动摇人心,但是如果他给了你两条路,一条看起来荆棘密布,一条是雨过天晴,恩威并施,看起来就不一样了。这是最常见也最有效的手段。
关映笑了。
“你呀,总是这么滑头,”她的语气仿佛仍然是当初那个宠溺郑敖的奶奶,手上“咔擦”一声,一枝开得正盛的花穗被从中剪断,她不紧不慢地说:“可惜奶奶最近觉得,权力这种东西,还是把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好。”
郑敖握紧了拳头。
“你想要什么?”
“交出你手上所有的权力,”关映声音:“听说英国有所学校不错,我送你去读书,假期也不用回国,好好在那呆着就好了。”
一旁的保镖心惊胆战地看着郑敖一拳砸在了大理石的柱子上。
他侧着脸,眼神阴沉,声音却笑了起来。
“不过区区一个许朗而已,就想让我交出所有的权力,你太不了解我了。”他仿佛真的丝毫不在乎:“到时候自有关淮给他陪葬,也算值了。”
就算他交出权力关映真的会把许朗送回来,他也不能赌这一把——没了权力傍身,自己和许朗都是砧板上的肉,以关映现在的心态,很难相信她会送他们去英国过自己的日子。他是聪明的玩家,不会在一开始就交出所有的筹码。
“我刚刚说了,你是碰不到关家人的。”关映的耐心好得出奇:“抱紧叶家吧,别被别人生吞活剥了,这场戏还长得很,咱们慢慢看。”
“只怕你活不到戏唱完。”
-
郑偃已经送完叶素素回来了,看见他打完了电话,拿着大衣要给他披上。
他推开了。
如果说叶素素不怕冷是因为吓得失了魂,那他现在,就是因为心口的杀气太重。
“去查一下。”他敏锐察觉到了关映态度的从容——她从容得有点不对劲,郑敖的祖父去世得早,但她对他感情很深,顺带着守了郑家这么多年。无论如何,她是绝对不会让郑家的基业落到外人手里的。所以她只是恨郑敖,却从没有动用手里的力量和郑敖鱼死网破地斗一次,因为这是郑家的东西,在北京这片危机四伏的地方,家族内部绝不能内耗。
但是这次她□□的意图太坚决了。
她年纪大了,□□过去,最多十年,又得还到郑敖手里,以她的心性,不会做这样的无用功。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郑偃问了出来:“查什么?”
郑敖抿紧了唇。
在自己出身的问题上,他对关映和郑野狐都有意见。然而,他更责怪的是郑野狐,撇去父亲关系不谈,在他看来,被算计只能算是自己蠢。
如果现在是他被算计了,还是故技重施的话……
“查孩子。”他语气平静,周围的人却都觉察到了话里的杀气:“五岁以下,截止到今年年初,孩子,怀孕的,都算上。围绕我周围查,查我上过的女人。顺便监视关映的人。”
郑偃暗自心惊。
无论如何,牵扯到继承人,都是翻天覆地的大问题。关映的手段其实非常厉害,说句对她不甚尊敬的话,不管是不是因为性别因素,她的有些手段确实阴毒了点。不过她一直被这郑家两父子掣肘,就是因为这两父子都占了身份的便宜——他们和关映站到对立面的时候,都是郑家唯一的继承人。
而现在情况变了,只怕会有一场恶斗。
好在那个孩子年纪应该还很小,一个老人带着个小奶娃,应该也搞不出什么大风浪来,郑偃一面自我安慰着,一面偷眼看了看站在台阶边上的郑敖。
天已经乌透了,暴雨如注,像无数冰珠子一样地砸在台阶上,四溅开来,他穿的衬衫溅上了水珠,额前头发被吹得很乱,精致的五官配着沾湿的头发,竟然多出一股冷冽的野性来。
“先生,”郑偃硬着头皮劝了句:“订婚宴已经开席了,我们进去吧……”
郑敖收回了目光。
他把额上的头发全部往后捋了过去,他的手指修长,插在头发里,似乎很适合戴上一枚戒指。
郑偃这才发现他没有戴订婚戒指。
他来不及仔细再看,郑敖已经转了身,大踏步朝酒店里走了过去。
大厅里灯光明亮,他本来就高,走得又快,倒像是这些保镖在追着他跑,郑偃跟在他后面,总觉得他的背影像是要去打一场漫长的战役。
很快他就知道那场战役是什么了。
包厢里坐满了人。
说是包厢,其实是一个小型的大厅,前面还有舞台,叶家的人向来自诩清高,订婚宴也按他们的意志布置得很雅致,婚宴几十桌,其实郑家的亲戚三分之一都不到。
订婚典礼的主婚人正在上面说一些风趣的话,酒店的主人也亲自来作陪,台上挤着不少叶家人,叶家长辈多,叶素素的父亲叶东溟是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人,所有人都是喜气融融的,连叶素素也收拾好了,头发挽好了,大概补了妆,叶岚子正揽着她肩膀,似乎在和她说话,叶素素却从郑敖进来时就伸长脖子,眼也不眨地跟着他。
这个春天郑敖经历了太多事,似乎被迅速催熟,长成了他父亲的样子。但他其实挺瘦,又高,身形修长,叶家的人都在打量这位新姑爷,但他径直朝那个小舞台走了过去。
主婚人是个诙谐的长辈,看见他来了,笑着打趣:“咱们的新姑爷来了……”
但郑敖就这样径直走了过去,舞台上的话筒放在麦架上,他抓过了麦架,这对他的身高来说有点太低了,于是他微微弯下了背,低着头凑近了麦架。
他的眼睛垂着,睫毛似乎还带着雨水,他的头发从额侧滑下来,他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人尽皆知的事实。
他说:“抱歉,各位,今天的订婚典礼要取消了!”
那瞬间似乎整个世界都停滞了一秒。
然后他抬起头来。
“不过订婚宴你们还是可以吃的,”他笑着,似乎还有心情来开个玩笑:“所以大家都把红包交上来吧。”
一片哗然。
满室的窃窃私语和面面相觑中,叶家人难看得能挤出墨汁来的脸色中,他仍然站在那里,带着笑,郑偃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是他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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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敖曾经不理解他的父亲,他曾经恨他的从容,如果他真的像外人说的那么聪明,为什么连自己的儿子都只能顶着侄子的名号出现,为什么郑家的餐桌上气氛会那么奇怪。他却仍然笑着,胡作非为,招摇过市,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难倒他。如果他真的还有余力去笑,为什么不去改变这一切。
后来郑敖才知道,原来笑并不代表着开心,聪明也不代表一定会赢。
就像他现在正在进行的这场豪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他却在周围人的面面相觑中笑得慵懒,好像这不过是他兴之所至的一个小玩笑。
因为这世上最牢固的面具,其实不是冷漠,而是笑容。
如人饮冰 第63章 危险
今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
年初倒了个关家,还好离得远,就是波及到这边,也不过是让他们添了些兔死狐悲的感慨而已。
但春天还没过完,郑家又乱了。
京中的家族都是一起过了几十年的,盘根错节。姻亲、世交、朋友、生意伙伴,拔起任何一家,都会牵出一张巨大的网,整个丛林都会经历一场地震,郑家人丁虽然单薄,这张网却是庞然大物。一个家族,只要出一个优秀的家主就能枝繁叶茂。郑家却出了整整三代。
他们甚至都有点太出色了,以至于自家打了起来。
聪明人斗起来是非常恐怖的,因为这说明他们会各自招揽许多蠢人当炮灰,最后打来打去,蠢人死了一堆,聪明的人在台上看戏。
郑家这次也是这样的套路。
关映盘踞了关家老宅,郑敖就不回去了,带着保镖和一干佣人住在外面,两方都不贸然动手。一上来就分家,做得这么明显,京中这些家族也都蠢蠢欲动起来。单从字面上看,蠢蠢欲动这个词确实很绝,因为会在这个时候动的人,确实是太蠢了。以郑家的实力,就算分成两半,不管是哪边,先上的人都是消耗实力而已,后面等着捡漏才是实在的。这其中有几家的倾向十分明显,叶家受了退婚这么大的侮辱,表现得十分愤慨,但是以叶家一贯的尿性,打起来了他们也只会在后面摇旗呐喊。倒是王家和贺家动作有点大,这两家都不太会做生意,以大欺小收了很多企业,都做垮了,所以一直对郑家赚的钱很眼馋。
至于郑敖这边,就算在他接连得罪李家和叶家,做了一连串在外人看来“自毁长城”的事后,仍然有夏家态度鲜明地站在他这边,另外一个合作伙伴周家也态度暧昧,至于李家则是前嫌尽弃,甚至在这么危险的时候,李家的继承人还整天往郑敖这里跑。
京中渐渐有传言,说关映抓了李家收养的许朗。许朗也确实是命中与郑家犯冲,早就有传言说他是被关在郑家,好不容易郑敖要订婚了,他转了个手,又到了关映手里。更有甚者,说郑敖退婚、分家都是为了他。也有见过许朗的人十分不解,实在看不出他身上有半点红颜祸水的潜质。由于没有后续,这传言传着传着也就罢了,变成了那些太太们无聊时嚼舌根的一件谜案。
原本还以为双方能僵持多久,结果分家没几天就出了大事,先动手的是关映,让人怀疑传言中她身体不行了是不是真的。
虽然炮灰都是蠢人,但是直接说“我们当盟友你先上”有点太明显了点,关映做得十分巧妙,她没直接参与其中,而是把郑敖每天上下班的路线放了出去,几家同时收到了消息。
先沉不住气的是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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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敖离开那个挂牌公司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说起来实在有点好笑,真正名正言顺的进口不让搞,害得他要弄个公司来做中转,不过要不是这样,他也弄不出这么大的场面,上面有周勋撑着,就算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米格35是哪里来的,他也可以大摇大摆地把废铁价买来的东西卖给夏知非,夏知非拿过去就拆,照着做“自主研发”,中间少了层层报上去的审批,简直皆大欢喜。
其实他真正想建的那条线不是这条,只是那边守得太严,他就算能弄到f22,估计也要被跨国刺杀,风险实在太大。
他连着加了几天班,周家只要搞好关系,夏知非只要拆飞机,其余的环节全部都交给了他,工作量实在太大,老毛子比较认死理,动不动就跟他直接对话,他换着三种语言上阵,每天下班,话都懒得说。郑偃倒是一看他眼神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开着车送他回家。
做的不是什么明面上的事,他也没大张旗鼓带人,都只带了三辆车,前面两辆,后面一辆,车过西单,一辆悍马从斜刺里冲了过来,郑偃连忙打方向盘,悍马直接朝着他们前面那辆车撞了过去,直接抵着那辆小车撞在路中间的隔离带上,整个车头都瘪了。
郑偃的身体顿时绷紧了,迈巴赫一个急转,绕过那辆大货车,郑敖坐在后座,他是玩过散打的,反应很快,已经伸手抓住了车顶的把手,整个车子转了九十度,郑偃的车技不错,避开后面的车,一个转弯□□左转车道,瞄了一眼后视镜:“先生,他们在追,让小罗引开他们吧。”
后视镜里,几辆统一车型的suv如跗骨之蛆一样跟在郑敖的车后,小罗的车和另一辆保镖车跟在郑敖侧翼,保护着郑敖的车。
郑敖冷冷笑了一声。
“让小罗他们都停下,我们左转。”他似乎并不意外:“是王家的人。”
郑偃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而他跟了郑敖这么多年,也知道这位是说一不二,所以就算郑敖让他开车去撞隔离带他都会去,当即一打方向盘,左转进了岔路。
“小罗,你们停下。”郑偃在对讲机里指挥小罗他们。
侧翼的车和后面的保镖车都往路边减速,停了下来。
王家的几辆车都追了上来。
“先生,坐好了。”郑偃招呼了一声,猛踩一脚油门,迈巴赫的影子一晃,斜□□对面车道,堪堪避过一辆迎面驶来的公交车,一路逆行过去,引起无数愤怒的喇叭声,也有人识时务,及时减速开到了路边,有辆来不及躲开的小轿车,被跟在郑敖车后的悍马直接擦过去,整个车身右面划出一道深深的凹痕,车主一阵鬼哭狼嚎,大概想要理论,被后面呼啸而至的几辆车吓回去了。
后面的几辆车都不依不饶地跟了上来。
追了几分钟,郑敖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一只手稳稳抓住拉手,接起来了电话,郑偃一个急转弯,他差点连人带电话都摔了出去。
“喂!有人说你在长安路上飙车,是不是真的?”李貅没点好声气:“我爸要我问你要不要帮忙。”
李祝融虽然不会做生意只会搞工业,但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是啊,”郑敖一脚抵住车门,把自己固定住,上身靠在车厢上:“正在逃命,你过来玩吗?”
“具体位置在哪?”李貅那边已经有车子启动的声音了。
“你赶得上的话,就去广安门和我碰面吧。”郑敖优哉游哉:“别着急,有好戏看。”
“看你妹!”李貅暴躁得很:“你别阴沟里翻船了!到时候小爷不会给你收尸的!”
还没到广安门,后面就已经追了上来。
郑偃速度开得飞快,被后面狠狠撞了一下车尾,整辆车一晃,差点撞到护栏上,郑敖被晃得头发都乱了,换了个姿势坐着,还有时间逗郑偃:“稳着点啊,司机。”
但这时候对面已经围了上来,郑敖的车在最右的车道,速度飞快,后面的车也知道撞车尾没用,直接加速冲到左边,想把郑敖的车夹在隔离带和自己之间挤扁。
这样混乱的飙车,路上的车都纷纷闪避,只有一辆洒水车还后知后觉地放着音乐跟在后面。悠扬的音乐声中,郑敖的车被撞得偏向护栏,“砰”的一声,防弹玻璃上直接撞出了一朵放射性的花,好在没有炸开。
显然是逃不掉了。
“广安门快到了。”郑偃的声音里带着点欣喜。
郑敖却在看那辆挤在自己右边的车。黑色玻璃,看不出里面是何方神圣。
看到广安门南桥的瞬间,右边车后排的车窗缓缓摇了下来,没有看到人,却伸出一枝黑洞洞的枪口。
“先生快低头!”郑偃大叫。
他原本是相信郑敖让那些保镖停下是自有安排的,可到了这紧要关头,还是被人追着打,枪都拿出来了,实在让他十分心焦,要不是他是司机,这时候已经在帮郑敖挡枪口了。
防弹玻璃还是颇牢固的,连着几枪,也只打碎了,没有爆开,但显然是经不起下一轮的了,眼看着玻璃就要被打烂,郑偃咬了咬牙,把油门踩到底,想要直接横过南街冲进护城河,只听见“砰”的一声,左侧的那辆车直接被撞得飞开。
那辆洒水车追了上来。
后面的车还没反应过来,洒水车又是往左一偏,把追在郑敖车后面的那辆车挤到了护栏上,虽然造价也许比不上这些德国车,但是毕竟体积在那里,几吨重的洒水车一挤,那辆车直接发出了金属被挤变形的哀鸣声。
但这么短的时间里,后面王家的车已经反应了过来,纷纷避开了那辆洒水车,郑偃赶紧猛踩一脚油门,车子一个转弯,驶进了南街。郑敖还有闲心透过后窗回头看,那辆洒水车正和王家的车撞成一团。
李貅直接开着军车过来接的,大概郑敖的车实在被撞得太惨,他脸色也十分难看,看着郑偃把腿受了伤的郑敖从车里拖出来,不知道是他还是李祝融考虑得周全。后面还带着急救车,迅速给郑敖消毒止血。
郑偃惊魂初定,坐在郑敖身边,看着医生把带血的棉球扔进垃圾桶,给郑敖划伤的腿清创,不解地问了句:“先生,为什么不让小罗他们跟着我们呢?”
郑偃的意思是如果有小罗他们保护,郑敖也不至于受伤。
他问的时候,郑敖坐在简易担架上,皱着眉头看医生往伤口上倒双氧水,确实是痛,他嘴唇颜色浅,双氧水一倒,嘴唇都白了。
他没空回答,李貅却听得清楚,当即眉毛一挑:“你竟然支开自己的保镖!找死么?”
郑敖靠在车厢壁上,脸色苍白地笑。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样蠢……”
李貅一瞪眼,郑偃大概以为他要打郑敖,连忙不着痕迹地挡在前面,还试图转移话题:“小李先生,那辆洒水车是你派来的?”
“什么洒水车?”
“就是刚刚帮我们那辆洒水车,”郑偃本来只是转移话题,现在也惊讶了:“原来不是你派来的吗?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们开始不插手,后面看王家要杀先生了就上来帮忙了……”
郑敖懒洋洋地靠在那里,看着“还是一样蠢”的小蛮牛和郑偃一起讨论那辆洒水车。
和他们不同,他心里可是从一开始就清楚那辆车是何方神圣。
甚至在它出现之前,他就猜到了。
这就是他为什么支开保镖的原因。
这世上唯一一个又希望看到郑敖倒台,又不想郑敖死的人,就只有她而已。
按郑偃他们查到的消息,她手上只有一个不满一岁的婴儿,如果郑敖死了,外面虎视眈眈的人她应付不来,那个婴儿长不长得大都是问题。但是只要郑敖不死,而是被软禁,真到了无可收拾的地步,她还可以放权给郑敖,总不至于毁了郑家。
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先是想用许朗来威胁郑敖,不成之后也不沮丧,又想借刀杀人,让王家来耗掉郑敖的力量,她知道王家杀不了郑敖,两家斗起来,自己坐收渔翁之利,所以这种时候她一定会派人跟着王家准备收尾的,而且还会做好准备应对一切状况。可惜郑敖没有按她的剧本走,而是直接支开了保镖,方便王家来杀人,她不想郑敖死,只能出手来救,如果她不来,还有李貅在后面,小蛮牛虽然蠢了点,打起来还是很厉害的。
本来以郑敖此刻的处境,是不需要走这样的险棋的,这其中但凡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都是致命的危险。他只要稳下来,关映是斗不过他的,他手上握着郑家的实权,又有和夏家和周勋合作的那条线,他还这样年轻,怎么看他都不用急躁。
但他等不起了。
因为和夏家有合作,他去过夏家,自然见过陆非夏。
他从来不觉得关映比夏家当初的那些长辈会好上多少,他们的套路太像了,先扶持,被自己扶持的人反抗之后,就变得比外人还要狠,最后还要伤害你最重要的人。
但他这时候还不知道,关映比夏家的长辈更狠。
他还在以为自己很快就能打败关映,剪除掉她所有的羽翼,找到许朗,然后用自己最真诚的态度,和他好好相处,认真地谈一场恋爱。他甚至还在工作的闲暇看好了房子,他以为自己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他并不知道,抓到许朗不到十分钟,关映就已经下了灭口的命令。
如人饮冰 第64章 玩具
李貅最近很不开心。
最近郑敖风头太劲,他和关映的较量,不仅让关映气急败坏,也让很多同龄人活得水深火热——这些家族的长辈,虽然一面骂着郑敖“兔崽子”“不尊敬长辈”之类,但掉过头来,看着自己家那些还一脸天真无辜的晚辈,都油然而生一种“生子当如孙仲谋”的感慨。
虽然李祝融没表露出什么,可是小阎王自己是很不爽的。
不过郑敖是个伤号,他又不能揍他,也就没事在旁边凶上两句。郑敖现在不知道是真成熟了还是懒得和他吵,反正是越来越像那只老狐狸了,眼中总是懒洋洋地带着笑意,让李貅有劲无处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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