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花不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桩桩
送走大夫后,莫夫人隔着纱帐柔声问道:“不弃,现在可好些了么?”
忍冬挽起纱帐,不弃忍着痛想坐起来。莫夫人迅速的拦住她,温和的说道:“别起来了,躺着吧。”
不等不弃回答,她已转开头吩咐四婢道:“大夫说的都记清了?灵姑,去吩咐厨房每天为小姐煲汤。好生服侍小姐。”
四婢躬身应下。
莫夫人面寒如水地说道:“忆山,查仔细了,从办货到经手人一个环节仔细查。”
不弃哎呀叫了声,急急说道:“是个小厮做的。我站在高处看得很清楚,大家都往盘龙台挤的时候,他却往后退。他看我的眼神很可怕!我这才松了手摔下的。如果我不松手,肯定会被射出的铜钱打个正着。那么近的距离……”她后怕的打了个寒战。如果她没有松手摔下来,炸开飞射的铜线肯定把她当活靶子了。
从人群中往后退的小厮?莫若菲疑惑的问道:“看清楚了?他长什么样子?”
不弃努力回忆道:“个子不高,长相很普通,脸瘦,颧骨挺高。穿着府中小厮的衣裳。”
莫若菲想了想道:“府中小厮过百,长相没有别的特征我也想不起来。明日集中了府中小厮让你瞧瞧。也许不是府里的人,是外面的人混了进来。”
莫夫人叹道:“府中巡值的侍卫没有发现可疑的人。能混进莫府,也许趁院里大乱的时候已经跑了也说不一定。无论如何,加强防备吧。不弃,你好生养伤。忆山,扶我回房吧。”
回到莫夫人住处,莫若菲吩咐婢女出去。他掩了房门,见莫夫人坐在梳妆台前慢慢的卸下头上的花钿。她神情淡定,举止优雅。仿佛今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莫若菲忍不住低声说道:“娘,不弃还是个孩子!”
莫夫人怔住。手中的翠玉长簪握得紧了,蓦地从红木妆台上划过,啪的断成了两截。她将断簪一抛,清脆的撞击声仿佛击破了隔着往事的玻璃,将她心里的恨赤裸裸的袒露在儿子面前。莫夫人眼睛微微发红,目光冷冷的从莫若菲脸上掠过,突拍案而起厉声说道:“你说什么?!”
莫若菲深吸口气说道:“难道不是娘做的?”
莫夫人哼了声道:“我为何要杀她?!”
“因为她是薛菲的女儿!”莫若菲脱口而出。
如果莫若菲先前的指责说破了她隐忍多年的心思,让结痂的伤口再次淌出血来。这句话则是把莫夫人的心一刀挥下摘了去,将她不得不捂住空荡荡的胸口,大口的喘气。惊怒,难堪,伤痛与悲愤一古脑儿从半张开的嘴里喷涌而出。
她背靠着妆台,身体颤抖如秋风吹下的落叶,喉间发出声叹息般的呻吟:“你……都知道了?”
看到她痛苦难堪的模样,莫若菲低下了头。他轻声说:“娘忘记了?从小人们都说我是神童。我十岁掌管莫府钱庄,十三岁就代表莫府参加内库竞标。十五岁将莫府的生意从钱庄扩张到望京城的各行业之中。五岁那年,我其实已经懂得很多事情了。”
“那薛菲……”莫夫人惊疑的看着儿子。她实在不懂自己的这个儿子,他什么都知道吗?他难道连她暗中遣人灭了薛菲全家都知道?
莫若菲静静的看着她,果断的说:“天意让她家破人亡罢了。”
莫夫人从他眼里看到了包容与镇定。她的泪突然涌出来,伸手抓着莫若菲的衣襟大口的呼吸着。
莫若菲轻轻的搂住她,手从莫夫人披散的发间抚过。莫夫人瘦削战栗的身体,发间夹杂的几缕银丝让他心疼不己。这具身体里苏醒时的恐慌与冰凉的心是被莫夫人焦急的泪眼与真心的疼爱消除的。他前世没有父母,他发誓把她当成真正的母亲。他能不包容她吗?他甚至对父亲产生了敌意。
拥有这么大的财富,拥有美丽深情的妻子,拥有他这么漂亮聪明的儿子。父亲太不懂得珍惜。前世他哪怕只拥有一样,也会幸福得做梦都要笑醒。
他发过誓的,在父亲去世时,他发誓要好好照顾母亲一辈子。
也许,在他骨子里他是凉薄的人。他并不在意是否母亲灭了薛菲全家,他并不在意母亲对那个美丽得让他叹息的女子展开报复。他心里只有自己,只有眼前给了他母爱的这个女人。
然而,今晚他却恼了母亲。看到烟花变成炸药时他惊恐不己。看到不弃从三丈高的盘龙台摔下时他恨不得肋生双翅能接她入怀。听到她喊出一声痛,仿佛那些铜钱砸在了自己身上。他低低的说:“不弃十三岁了,她被抛弃了十三年。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莫夫人猛的推开他,讥讽的笑道:“但她是那个贱人的女儿!你怎么就能把她带进了莫府,怎么能让我每天都看着她,还要让我装成慈祥的母亲?!”
她的发髻散开,满头青丝披下。额间细细的青筋跳动,已是激动到了极点,忍耐到了极点。
莫若菲被母亲的悲怆击倒了。他不忍的上前两步,重新将她抱在了怀里。这是他的母亲,给了他十三年母爱的亲人。他怎么就没能想到她看到不弃会受这么大的刺激呢?他轻声说道:“我也是被七王爷逼的。十三年了,娘心里还这么苦。若是知道,就算得罪七王爷,我也绝不会带她回府。”
温柔的拥抱与话语瓦解了莫夫人的愤怒。她捶着莫若菲的胸,崩溃地哭了起来:“娘就算有杀她之心,也绝非无知妇人。难道娘不知道现在伤了花不弃就是得罪七王爷?我把她当菩萨供着还来不及,怎会当众人的面杀她?你怎么就能为了那个贱人的女儿来指责我?”
你不会当众人的面杀她,你心里还是想杀她的。这个认知让莫若菲心酸不己。然而母亲的哭声又牵动着他的测隐之心。他什么话也没说,只轻轻拍打着莫夫人的背,用自己的怀抱温暖着母亲。
爆竹声渐渐的消失,新年悄然来临。
莫夫人渐渐的哭得累了倦了,沉沉睡去。
他抱扶她上了床,细心的替她盖好棉被。蜡烛无声无息的流着红泪,莫若菲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母亲憔悴的睡容。他疑惑的问自己,只是因为七王爷的原因,他才这么在意不弃的安危么?
她不过是一个机缘巧合相识的陌生女子,偏偏让他冷漠的心为她牵挂不舍?他想起天门关不顾安危回头去救她,想起知道剑声关她在柴房时的心疼。莫若菲用手指揉着眉心,头痛得理不清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也许,他真的不该带她回莫府来。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让她安全的留在府中。
不是母亲做的手脚,会是什么人?新的问题从他脑中冒出来。莫若菲迅速的将对不弃的疑惑抛开,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不管是针对他,还是针对不弃,都是针对莫府而来。
他想起了天门关受到的伏击,想起了剑声传达的世子的敌意。他隐约觉得一场风暴正向莫府卷来。
窗户纸渐渐的由暗变亮。莫若菲突然想到,七王爷新年里会遣人给不弃送礼来,甚至会找机会探望不弃。如果他知道了不弃受伤,定会再次迁怒莫府。不弃的到来已经把局面变得复杂,这节骨眼上,他绝不能前功尽弃。
小女花不弃 第23章 戏雪(1)
瑞雪兆丰年。
一夜大雪后,望京城用最纯净的白迎来了崇德二十七年的新春。
家家户户门上的春联,檐下红红的灯笼映衬着白雪。望京城就像美人脸颊上透出了晕红,带足了新媳妇过门时的娇俏喜庆味道。
自年初一起,望京城十二坊扫尽门前雪,开门利市。爆竹声此起彼伏,街坊邻居互道恭贺,往来男女脸上不知觉地漾溢着过年的好心情。
东城南下坊多宝阁的菜在望京城里出了名。药灵庄林庄主曾为不弃请来的名厨满大师就是从多宝阁里出来的。自年初一起,多宝阁里几乎客满无座,小二不断气的喝出菜名,托着大托盘泥鳅似的在堂间穿梭。
一楼雅座的窗外种得一树腊梅。香气诱得临窗而坐的一桌客人不顾寒冷推窗迎香赏梅。其中一青袍斯文人打扮的年轻人端了碗热酒摇头晃脑吟出一首诗来:“蕊寒香冷因风起,梅破晓寒春乍临。听得蹄声踏冰来,应是长卿人已近。”
说到最后一句他带着笑意手指潇洒往门口一指。正正指中掀帘而入的锦衣年轻人。
席间另外一年青人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起身迎道:“长卿一来,渐飞的诗意就走了味了。”
陈煜穿着鸦青色窄袖锦袍,披着件雪白的鹤氅。头发用丝网小帽罩着,额间束了条黑色描金抹额,装扮干练清爽。他解下鹤氅扔给贴身小厮阿石,毫不客气地在主桌坐了。不屑的瞟着白渐飞道:“渐飞见着我时,他的诗意从来都带着股酸味。我若不来,他的手指一摇便点在元崇你的身上了。”
元崇是京师守备公子。他身形魁梧,生性好武,性情直爽。三人中就数他的诗文最臭,常被白渐飞拐弯抹角说话挤兑刻薄。听到陈煜的话他也不恼,端起一角热酒倾倒进大碗中,痛快的饮了,抹了抹嘴角笑道:“长卿今日可说错了。渐飞今日只会酸你来着。望京城都传开了。说七王爷世子肚量小为人刻薄。红树庄故意让莫府小姐落了水。腊月三十还使人在烟花中做了手脚,让莫府小姐过不好这个年!”
白渐飞哈哈大笑,挨着陈煜坐了,挤眉弄眼地说道:“如今哪,望京城不知多少人盼着在元宵灯节能得见莫府小姐一面。长卿,听说她年仅十三四岁,就有倾城之貌?”
他俩都是陈煜从小玩大的知交好友,说话从来不避嫌。七王爷年轻时的风流事坊间百姓不知,他俩出身官宦世家,岂有不闻的道理。年前又听说莫夫人新收了位义女,莫若菲新认得一位义妹。腊月三十莫府这位大有来头的小姐点烟花又出了事。传闻又与世子陈煜有关,两人的好奇心更加浓郁,纷纷用热切的目光望向好友。
陈煜喝了碗热酒,往元崇白渐飞身上一转,埋头自顾自挟着菜吃了,一语不发。
看他这样,白渐飞元崇面面相觑。
白渐飞敛了玩笑之心正色的问道:“长卿,这三日来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消息。你可有查过?”
陈煜吃着菜慢吞吞的说:“那丫头在我手中落水不假。但烟花中暗放炸药,差点要她小命的事,你们觉得是我做的?”
元崇不耐烦的说:“我和渐飞自然不信。约你出来不正是心急此事么?坊间传得多难听?世子难容妹子,王爷不得不让她寄居莫府。这也就罢了,说你数次想着要她的命,连天门关莫若菲遇伏一事也扯到了你身上。”
白渐飞也叹道:“你不愿意她名正言顺地进王府,咱们心里都明白的。腊月三十出的事,才三天就传遍坊间。流言直指于你,定别有居心,你不可不防!”
腊月三十晚上烟花中塞了炸药爆开,伤了花不弃的事初一大早莫若菲亲自来了王府禀报。
听说不弃只受了些外伤,七王爷不惊不怒,嘱人送了伤药。莫若菲得了七王爷体恤,不弃原也只受了些外伤,他也放下心来。私下遣人查访主谋。谁知才过三天,望京城就将世子动手害莫府小姐的事传扬开了。七王爷的私情与花不弃的神秘出身再一次成了望京城中的热门话题。
究竟是什么人在幕后散播谣言?挑拨莫府和王府的关系有什么利害关系?陈煜脸色渐沉,眼里泛起深思。
多宝阁二楼厢房的竹帘一角被轻轻挑起。帘后站着位身着茜桃色穿花百蝶裙的女人。三十来岁年纪望之二十出头。肤白如雪,眉作远山长,细腰不足盈握。挑开竹帘的手指纤纤,宛若兰花初放。虽然穿着艳丽的衣裙,仍掩不住清丽如秋月皎蛟的气度。
她望着楼下陈煜与小厮阿石骑马远去的背影浅浅笑了。她喃喃自语道:“七王爷,你可猜得到我明月山庄下一步想走的棋是什么吗?”
声音娇媚,带着万种风情。
她放下竹帘缓步回到房中轻靠在软榻上。随手拿起榻上搁置的绣布。竹篾绣圈里绷了块玉兰色的锦缎。一幅平湖明月图快要绣完了。明月高悬,湖水碧波泛起银白色的光。清泠泠恬然寂静的景致中,一只孤雁凄凉穿飞,颈中横插了枝羽箭,殷红的血如雨洒落,令人悚然心惊。
厢房门吱呀推开,走进一名个头不高,面容清瘦的年轻男子。他走到女子身旁低声禀报道:“夫人,马车已经备好了。”
柳明月恍若未闻,慢条斯理的绣着。抽出最后一针,针尖刺进了手指,沁出一滴血珠。她把手往孤雁颈中一摁,雁颈霎时被染红。她满意的抽出锦缎瞧了瞧,放进只精巧的匣子里。这才站起身来慵懒的说道:“最后一只了。黑雁,今年元宵节的灯制好了?”
黑雁接过她手中的匣子恭敬的回道:“都制好了,就差夫人手中这只了。”
柳明月温婉的笑了:“今年元宵节我明月山庄的百雁灯一定能拔得头筹。”
娇媚的声音带出了丝阴霾。她缓步朝门口走去,黑雕赶紧为她披上鹤氅。柳明月系好系带,戴了顶帷帽遮住面容。她带着黑雁从后面楼梯下了楼,上了马车。
不弃幼时跟随花九行乞,稍大在药灵庄菜园子里劳作,熬得一副健康的身体。铜钱打出的青肿没两日便适应了,吵着就想出门。
灵姑棠秋四婢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出去。青儿见不弃郁闷,便对灵姑说:“小姐如果闷的慌,咱们就在院子里堆雪人玩可好?不出院子就是。”
不弃并不想大闹天宫。听到堆雪人,眼里已露出渴盼的神色。
婢女中以灵姑为长,她灵姑想了想,拿了羊羔皮手套鹿皮靴子。又给她戴上顶狗皮帽子,把不弃围了个严实,这才招呼忍冬秀春棠秋等人进了院子。
离厢房较远的地方雪积得一尺厚,四婢持了扫帚铲子去弄雪。不弃大笑道:“等你们铲雪来堆好让我瞧有什么意思?我自己动手!”
不等众人阻拦,她抢过一柄铲子大步走到了湖边用力铲着新雪。嘴里呵出团团白气,小脸冻得通红,眼睛渐渐焕发出神采来。
忍冬情不自禁的说:“这时候看小姐格外可爱。”
青儿笑咪咪地说:“我也铲雪去!”
秀春棠秋忍冬和青儿年纪都差不多,四人朝端庄站着的灵姑吐了吐舌头,操起扫帚铲子就奔向不弃。
众人齐心,不消半个时辰便在湖边堆起一个雪人。不弃呵呵笑着自湖边扯起几茎水仙种在了雪人头顶上,绿白相见,煞是好看。
青儿弄来两只煤饼子往雪人脸上一摁,拍手笑道:“就差嘴啦!”
不弃欣赏了下雪人的绿头发,想了想道:“弄些红梅来做成嘴巴行不?”
她的目光瞟向院子角落的腊梅,情不自禁地想起莲衣客来。他真的就这样消失了,她还会再见到他吗?这个神秘的家伙究竟是什么人呢?眼前似乎又出现他凝神望月的身影。不弃着看着梅花笑道:“用腊梅也成啊。我去!”
不等她们反应,不弃已奔向梅树,跳起来摘树上的梅花。脚下踏着水边的薄冰,吱溜摔倒在了地上,她坐在雪地上咧开嘴大笑起来。
这样就可以什么事都不想,这样她只是莫府养在深闺的小姐。让她肆意的疯狂一回吧!不弃望着蓝天傻笑。
“小姐!你摔着了吗?”四婢惶恐的跑过来。
不弃拍拍屁股爬起来,捏了团雪对准秀春就扔了过去,嘴里大喊道:“玩雪仗,咱们玩雪仗!青儿,咱俩一派!”
灵姑微笑着叹了口气,扬声说:“忍冬,你来帮我准备更换的衣物。呆会儿小姐玩尽兴了便要换下!”
得了她的首肯,四人在院子大呼小叫的打开了。
不弃头一回有了玩伴,兴奋的捧了雪追着秀春和棠秋乱打。
梅香水仙花香暗香浮动,清脆的笑声隔了院墙飘荡在空中。
莫若菲伴着陈煜还没走进院子,就听到阵阵尖叫声笑声。听到不弃的声音,莫若菲宠溺地笑了:“不弃这丫头,要翻了天了。”
正说着,一蓬雪朝两人扔了过来。陈煜嘴角噙笑单手隔开雪球,在院子里四个女孩惊诧的目光中,腿往雪地上一铲,双掌拍出。白雪如瀑朝不弃她们扑了过去。猝不提防的四人霎时被打了个正着,沾了满头满脸。
“报仇啊!”不弃正在兴头上,抹去脸上的雪大吼一声,操起地上的铲子铲起雪就向莫若菲和陈煜抛去。
“世子,我这个做大哥的自然不肯叫妹子吃亏。以一敌五,你小心了。”莫若菲朗声说完,潇洒的走到不弃身边,挤了挤眼睛道:“丫头们,随我迎敌!”
不弃高兴的一拍掌呼道:“上!”
三婢见少爷撑腰,胆子也壮了,相互使了个眼色,低头握了雪率先扔向了陈煜。
陈煜哈哈大笑道:“擒贼先擒王。莫公子可要护好你的小妹了!”他在原地滴溜溜一转,身法突变,瞬间已近到不弃和莫若菲三尺开外。
莫若菲也不着急,接过不弃手中的铁铲往地上一划,轻柔的新雪立时变成一道雪墙挡在了身前。
二人用了武功,意不在伤人。凌波馆里雪雾腾腾,簌簌落下。陈煜的眼睛只盯着不弃戴的狗皮帽子,打算擒了不弃作挡箭牌,对四婢的袭击毫不放在心上。
场面瞬间就变成了老鹰捉小鸡。不弃咯咯笑着躲在莫若菲身后,时不时偷空抓起一团雪扔过去。
莫若菲再铲起一蓬雪扬起时,青儿靠近不弃身边悄声说:“小姐,借你的帽子一用。”
她嘴角噙着贼兮兮的笑容,目光往陈煜的方向一瞄。不弃心领神会摘下帽子往青儿头上一扣,就地一个翻身离开了莫若菲身边。
聪明的丫头!莫若菲赞赏的看了眼青儿,迅速地挡住她的身体,让她只露出戴了狗皮帽子的脑袋来。他手势惭缓,有意露了个破绽,让陈煜闪身而过,一把抓住了青儿。
“呵呵,我有挡箭牌在此,还不乖乖的站定让本世子抛个痛快!”陈煜捉住青儿的肩往身上一挡,眉飞色舞。
就在这时,青儿飞快地转过身,双手用力抱紧了陈煜大声说:“小姐,我缠住世子了,快打!”
陈煜一愣,莫若菲和不弃哈哈大笑,雪劈头盖脸砸向陈煜。
“好个金蝉脱壳!我认输!认输!”青儿抱得很紧,陈煜又不方便用武力将个小婢女摔飞,只得站在场中双手高举做投降状。
雪团飞过来的瞬间,青儿蓦得松开手,双手抱头开躲。陈煜哪肯让她也跑了,拎起青儿挡在身前大笑道:“有俏丫头作陪,输了也不冤了!”
话虽这样说,却在雪砸过来的瞬间扳转了她的身体,将她护在了怀里。自己却被打了个正着。
看到陈煜满头满脸扑满雪粉的狼狈样,不弃拍了拍手得意的笑道:“山哥,咱俩出马,怎么可能打不过!”
莫若菲心头一跳,脸色渐渐的变了,身体一激灵,心底深处冒出一股寒意来。不弃与丫头们的笑声犹自在耳,他却仿佛远离了这个世界。他看不到莫府,看不到七王爷世子的存在,缓缓转过头问不弃:“你刚才叫我什么?刚才你说什么?”
刚才她说了什么?她喊他山哥?不弃一个激灵吓醒了。她努力想很正常的回答,脑袋早嗡嗡作响。他的脸依然完美,他的眼神却露出了她熟悉的暴戾。
不弃手足发颤,全身冰凉。他认出她了?就凭她喊他山哥就能认出她了?她浑身的热汗瞬息之间变冷,衣裳湿哒哒的贴在身上,透心凉。她绝不认他,绝不!不弃偷偷用力一扭大腿,大颗大颗的眼泪啪哒啪哒往下掉。尽管害怕尽管她想尖叫,仍磕磕巴巴的逼出声音来:“我,我叫你山……山哥。我喊,喊错了吗?大,大哥,你别吓我。不是你让我喊的吗?”
“陈大姐煮的奶汤面好吃吗?”莫若菲盯着不弃惊恐的脸轻飘飘的说出一句莫若其妙的话来。
一句话将时空合并,勾起了不弃的记忆。
小女花不弃 第24章 戏雪(2)
低矮的红砖楼房,肮脏窄小的路,被油烟熏黑的墙,临街支起的两口热腾腾大锅,翻滚着混浊的面汤。骂骂咧咧唠叨着不争气儿子的陈大姐麻利的用竹漏抄起面条放在碗里,随手浇上一勺高汤。
每天出门之前,他们总会到陈大姐的面馆里吃一碗香喷喷的奶汤面。多年不变的习惯。
不弃的神情已由惊恐变成茫然。他还想试她,她当然不上当。然而,她却知道,她的双腿已经在发抖。如果莫若菲此时叫出她前世的名字,她恐怕会立马崩溃。
莫若菲一把将不弃扯进近,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沉着脸一字字的说道:“你再叫我一遍山哥?”
不弃想镇定,也想不顾一切地尖叫。她扭开头望向了陈煜。如果还有谁能化解莫若菲向她施加的压力,就只有世子陈煜。
莫若菲的异样,不弃哀求的目光让陈煜皱眉。他推开青儿走过去静静的说:“放手。”
莫若菲似没有看见他一样,目光没有移动分毫,手握得更紧。
他的行为惹恼了陈煜。他伸手握住了不弃的另一只手想拉开她。
一只手被握在陈煜温暖的手中,另一手腕却传来痛楚。她该怎么办?有这个便宜世子哥哥在,她怕什么?不弃心一横决定耍赖。
她哇的大哭起来:“你让我喊你山哥的,我有什么错?!我本来就是娘不要爹不认的野种!我才不稀罕你的妹妹,你放开我!”
她用力的甩着莫若菲的手。摔开罩在心头的恐惧,摔开粘在她身上沉重的前世。泪水喷涌而出,不弃尖声哭叫着,手握在两人手中,她跳起来用脚去踢莫若菲。
陈煜听得那句野种,心头酸涩,手掌翻起击向莫若菲面门,趁他下意识松手来挡的时候,将不弃拥进了怀里。他厉声说道:“莫公子!你在做什么?!”
干得好!漂亮!不弃喑中叫好,趁势把头埋在了陈煜怀里。她浑身发抖,一个劲儿的哭喊道:“我要九叔,九叔!我跟九叔讨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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