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记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斜雁穿林梢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汐悠悠转醒的时候,荀歧果然在一旁,沈汐想,果然不是梦境,她出货参观的方式就是比我帅气,总是救我于各种苦难之中。
荀歧背对着马车在拨弄着面前的火堆,听到细嗦的声音连忙回头,发现沈汐已经坐在车沿望着自己想着些有的没的,她上前搭脉道:“还有何不适吗”说完,掏出一方帕巾,擦了擦手,将沈汐的右眼皮掀起,仔细观察许久后,又问道:“你眼睛能看的到吗”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沈汐一边揉了揉刚刚荀歧扒拉的眼皮,一边回答道:“能看到呀。”
荀歧沉吟片刻,心想,那抹红色从眼睛中遁走,是不是说明,它的最终目的地就是东洲慕清的眼睛也没什么事,难道它只是寄居
80 东洲之怪
说到底,见不到客房里躺着的曼姑娘,就不知道她真正的意图是什么,对于沈汐来说,想的比较简单,若是想和竹七成婚,就放竹七去嘛,虽说,没有和妖通婚的习俗,但是也并无不可,无非就是生出一只妖,或者不是妖,或者半妖
“......半妖”荀歧道,“若父系灵力高于母系,则是父系为上,反之亦然。”
哦,没有半妖啊。“不对啊若是实力相当呢“
荀歧:”......“
看着荀歧不说话,沈汐一蹦三跳的回到车上,有些开心,近日不知怎得,就是很喜欢看她说不出话的吃瘪模样。
”架!“荀歧一鞭下去,沈汐从车内的木椅上摔了下来,车厢内发出很大的声响,荀歧回头望着四仰八叉的沈汐,道:“今日不知怎得,手劲儿就是特别大。”
“.......”
那厢,沈汐还未坐稳,一路颠簸就此开始,一时头顶车厢,一时将自己震在木椅,就是紧握着车窗,也能将自己一屁股颠在木椅下,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沈汐垂头丧气的轻轻捶着全身慢慢走下马车。
下车的地方似乎像东洲的中心城,又似乎不像,路上人潮涌动,与西洲中洲繁华无异,明明城外黄沙飞舞,杳无人烟,与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城中的人大多都带着面巾,遮住了眼睛以下的部位,叫人一时看不清面目。
“站住,来者何人,有何长处”城外不知何时窜出来两个守城人。
荀歧依旧坐在马车上不言不语,置若罔闻,沈汐不用多想,便知道她并不打算搭理这两个守城人
81 月光太美丽太温柔
日头渐渐过去许久,不知是不是把自己遗忘了,院子里空荡荡的,始终没有什么人找来,沈汐催促着荀歧随便扯块布做个长幡,写上卜卦算命,留待明日随意寻个地处静待事态后续发展。
荀歧迟疑着,手中握着长幡,翻来翻去,沈汐见状,道,“你磨蹭什么呢”
荀歧扬扬手里的绢布,“这些怪,都死过一次了,还有心情问这些未来过去”总觉得着主意有些蹩脚。
沈汐见荀歧还在怀疑自己的点子,一把抓过绢布,“你看着我做什么可怜我自己动手写吧,不过肯定是没有你这样的世家子弟写的好的。”不论荀歧在荀家如何度过,但是至少她的所有言行举止学识教育都不曾漏下过。
似乎是被唤醒了那段学识时期的事,荀歧皱皱眉头,转过身去将沈汐手里的绢布拿回。
沈汐在一旁喜笑颜开,“你写着啊,听我给你捋捋。”见荀歧果真开始动笔了,他顿了顿,又道:“你想,人或妖的新魂对洲土有所留恋,我的言灵束缚,又使他们自身的念力加深于那些弃物之上,随之生还,人的魂体为鬼怪,妖族为妖怪。”
荀歧头也不回,“怪的来历,我知道。”
沈汐一拍手,语气里带着几分兴致,“你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没明白我说这话的意思”
荀歧不为所动,仍旧专心写字,道,“他们难道真的是我的言灵束缚吗!不是的!他们是被自己束缚在此,困在这世间,困在这东洲!有留恋所以不愿去轮回,有怨恨所以不甘去轮回!我无非就是以言灵之力加深了他们的信仰,但真正的却是他们自己从内心深处坚定着自己当初的信念。”
“每个死去的新魂都会忘记过去,忘记死因,可是他们却始终记得死前震撼内心的事情,”他又顿了顿,“例如我,我记得自己被癸雉和朱华断了手的事儿,因为或许对我而言,直接杀了我,都比美其名曰为了我好,一点点的...践踏我临死前的自尊。”
哦,原来你刚才说的兴致勃勃有几分居然是觉得自己很了解那些怪的心理,所以有些自得
显然这番话,虽然中肯,有情有理,却让荀歧脸上寒霜沉沉,大体是想到了沈汐身死那时的事情,有些难以释怀。
沈汐瞥见她脸色不好,余光瞟到她手握的笔尖上一大摊墨汁刹那滴落,将刚写好的字糊成一团,他有些顾不上荀歧的心思,连忙趴在绢布上,扼腕惊叹道:“啊!刚写好的字!”
卜算的卜字已被墨汁浸染,看不出原本的样式,此刻沈汐眼里心里想的都是这个字好不容易写了却白费,荀歧也垂首凝视着绢布,目光里也浸沁着一片柔软。
还来不及整理被墨毁的绢布,便有人朝着沈汐二人走来,沈汐抬头,便望见刚刚驾车的女子跟在一名幼童身后走了过来,那女子随后一路张手护着,像是万一幼童跌倒好来得及抱住
沈汐两人目光一触即离,让人没有察觉到目光的停留与回转,那幼童走路甚是稳健,一双较之成人都有些目光深邃的眼睛,在看见两人看向自己的时候,,乐颠颠的加快了步伐。
小小孩童正经的作揖一礼,瞧着煞是可爱,那孩童道:“欢迎二位前辈来东城做客。”
“东,城”沈汐疑惑。
孩童有些斩钉截铁的意味,道:“可不是么,这里如今就是东城。”
沈汐笑着点点头,心道你说是就是呗,不过,这城里都是怪吗
荀歧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沈汐了然。
只见,孩童目光灼灼,“听说,两位前辈看出东城的阵了”
沈汐手指了指荀歧,荀歧上前一步,却并打算寒暄,一时寂静无两。
沈汐见荀歧这样木讷不做沟通的模样,突然发觉,她在荀家不被人喜还是有道理的,你若是泯然众人,你不理人,人家还可以说你孤僻,偏偏你天赋绝高,你的不言不语,在有心人眼里就是傲慢。
沈汐道:“是的,你想破”
幼童没有答话,站在原地有些怯生生的模样,荀歧闲闲的伸出手将那幼童唤至身边,沈汐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幼童屁颠屁颠跑过去的模样,又见她上下极其迅速的瞥了眼自己,那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得意,她...不会在报复自己说她在荀家不被人喜吧
幼童抬首望着荀歧,复又问了一遍:“前辈看出来了吗”
荀歧面色淡淡的听着,不承认也不否认。
沈汐有些奇怪,不过既然这里没有阵,为何不说
却见幼童神色难掩激动,道:“还望前辈解救我东城众人。”伸手便是一礼,后面的黄莺跟着一拜。
荀歧才开口道:“先去吧,三日后再说。”
那幼童脸色有些变幻,身后黄莺将欲说些什么,幼童手臂挥挥,黄莺便推至一侧,让幼童先行,幼童又一礼,“那今日两位前辈暂且休息,我先离开,三日后再谈。”一派乖巧知礼的模样,看的沈汐内心也很柔软下,笑
82 泪雨半梦半落间
翌日蒙蒙亮,沈汐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睡到了床的中间位置,右手伸向床边,被窝里还有余温,应该是刚起床不久,浅淡的清冷草香味隐隐从被褥中隐隐约约传出,像是昭示着他一夜好眠的原因,
沈汐拉拉被角,缩回被褥中,闭上眼睛屏住呼吸的时候,似乎还能感受到荀歧的呼吸,一如她的人一般,如菊清雅,悠远绵长,沈汐小心翼翼的滚到还留有余温的位置,梗着脖子,将脸贴在那片余温之上,轻轻蹭了蹭,拱了拱,有些意犹未尽,有些贪心有些鬼使神差般的张开牙,准备在被褥上留下两排牙印...
“你做什么饿了”
沈汐抬头看见荀歧站在窗外,窗户虚掩的漏缝处,恰好足够看清屋内发生的事情,沈汐瞬间像炸了一般,唰地将自己用被子捂住,我的天啊,丢人!
这大约是十分不想起床的一天。
沈汐挪着碎步往庭院走去,殊不知,荀歧一眼便看见他磨磨蹭蹭的模样,有些无奈,深吸一口气,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沉默半晌,沈汐也不知道荀歧有没有多想,认真考虑过后,他整理了一番衣服,扬手阔步,稍稍抬起下巴,用鼻孔怼着荀歧,兀自骄傲道:“把幡拿着,摆摊去。”说罢,自己先提脚走向小院外。
沈汐走了几步又折回躲在墙角,看着荀歧一人留在原地一脸茫然,转身去马车上拿起了幡向外走来,啊呀,呸呸呸,忘记她是女子了嘛!怎么能叫她去拿东西!正犹豫要不要走过去结过荀歧手里的东西,她已经在自己面前站定,沈汐暗自羞怒,将她手里的幡一把夺过,夹在怀下,状似恶狠狠地瞪着她,憋出一句,:“往哪儿走!”
荀歧随意抬手,指指右边,看见沈汐昂首阔步的向右走去,嘴角微扯,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来,这副模样,真的有些,可爱
东洲境内总是很大的风沙,东城有个不高不矮的城墙,要比边界好很多,今日更似乎有些平静,城周围勉强种植的绿植,看着十分纤细,也都没有了原来的颜色,有些灰漆漆的。即便是看着很是有些年头的大树,树干上似乎也都是晦暗无色,看不出一点光泽。
 
83 泪雨半梦半落间2
那女子清冷婉约,眉头紧皱,一时破旧的木墩都显得生辉熠熠。
沈汐上前问道:“姑娘想问些什么”
那女子直视沈汐双眼,眉眼冷若冰霜,面色清淡说出的话却有些噎人:“你不是会算吗那就算算我要问什么。”
这话一出,沈汐才算注意到这女子,见这女子着一件冰蓝色的绸裙,清丽胜仙浑身上下却透露着缕缕漠然,黑发如丝垂下,一只玉簪将部分黑发轻挽,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妆扮,玉簪上垂着细细的流苏小链,说话时不见一丝晃动,可见她家教也是极好,可就算不动时,那小链如雨意缥缈,闪耀双眼,恬静中透着奢华。
打量过后,沈汐将竹签递向那清丽女子。
荀歧打断道:“不必了,姑娘写个字吧。”
那女子闻言,抬眸看了一眼荀歧,并未起身,只是脚下微动,丝绸料子随她的动作缓缓颤动,道:“好了。”
沈汐定睛一看,这女子写了一个“一”字。
这女的,来找茬的吗
荀歧淡淡道:“我若解了,你要付卦金。”
果然,那女子脸色微变,“方才那位,并没有付卦金。”
荀歧道:“他还有未了之事,你没有。”
那女子脸色恢复如初,“你怎知我没有”
卦金则是以执念相交,而怪重生的条件便是执念,若是执念消失,自然也会消散,荀歧如此说,难道刚刚那个人并不是怪而这女子的的确确是怪,更是以执念存在,所以荀歧才会如此说
荀歧不理,还是说道:“我若解了,你就要付卦金。”转脸又对沈汐道:“你来说。”
荀歧是想用言灵定下契约,沈汐点点头,将她刚刚的话对女子重复一遍,女子置若罔闻,坚持道:“你先解再说。”
沈汐见这女子颇有些固执,冥顽不灵,道:“你可想过,或许,我解的就是你的执念”
那女子面色不若先前冷漠冰冷的模样,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犹豫,道,“还是先解”。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离,最先有一个人有些闲不住了:
“哎,我们是不是得看你们僵持这一整天呀”
接着陆续跟在后面起哄得也都纷纷开口:
“要不咱们今儿不走了,看谁能犟过谁吧......”
“哈哈哈,那肯定我们看热闹得行呀,”
“哈哈哈哈,有理有理,就是夜晚风沙有些大,这两位先生一天十卦怕是完不成还得连夜吹风,谁给送个披风”
“......”
这些看热闹的人还很是唯恐天下不乱,既然这样,也不用双方订约了,就我单方面束约吧,沈汐琢磨了一下用词,试着按照印象中得手势结了印,口中道:“此卦若成,询卦之人必得放下执念,魂消天地,若不消执念,日日受雷电穿心之苦,日赴死夜复生。”
沈汐放下手,笑眯眯道:“成了。”
“哇!这真的假的!”一众人听得此言,都被沈汐唬了一跳,虽第一卦人家没有否认,证明这两人还是有点东西的,但是对这弱女子说这么狠的话,还威胁人,怎么看这两个人都像个骗子啊做的事情也太匪夷所思了。
那女子却面不改色,嘴角微扯,冷笑道:“若天下人都如你一般,说两句话就能让我日赴死夜复生,我早就魂归天地了,不会如此不人不鬼的活着。”
闻言,沈汐一时怔愣不知该说什么,内心有些颤动,有些落寞,有些喃喃自语,有些问询的模样:“这样活着不好吗不也是活着的一种么”
“哈哈哈......”人群里传来爆发性的笑声,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看样子他觉得这样活着很好呢”
人群里的笑声越来越激昂,有人捧腹大笑,有人抿嘴偷笑,微笑的,淡笑的,讥笑的,憨笑的,苦笑的,一幕幕一张张笑脸一时间竟是止不下来,一阵阵笑声使人震耳晕眩,那女子拿着帕子轻点眼角的泪渍,道:“所以,我为什么活呢”
为什么,活沈汐痴痴的道:“你为什么活,你进神祗祈愿时不知道吗”若是心中无念,怎么会以念力转化为怪这难道不是自己求得吗怎么如今又说自己不人不鬼得活着
那女子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清冷模样,道:“等先生何时依靠执念而活,却拿执念毫无办法的时候,再来与我讨论这个吧,”顿了顿,她道:“既然你说卦成,若我还未能放下执念,要我日赴死夜复生,我便应你,就当给我这单调的生活增加几分乐趣。”
不知谁道了一声,“姑娘好气魄!”紧接着不少人附和:“不错!好气魄!”“好胆量!”“......”
沈汐慢条斯理的将签筒抱在怀里,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拨弄着签筒内的竹签,实则内心不屑:一会让若汲叫你哭着跪下来,明明是为你好,为难我半天还谈气魄!真是个倔强的丫头!
原本荀歧一直垂目无言,在听到沈汐的内心想法后,抬眸看了一眼沈汐,沈汐一本正经的偷偷冲她眨了眨眼。
荀歧道:“便测此字了”
那女子直直望向荀歧。
荀歧颔首,静视地上划出的“一”字,道:“一若为数词,一也者,万物之本也,姑娘生于钟鸣鼎盛之家,且为家中独女,独受万千宠爱为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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