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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租金方面可以商量。”苏赖道:“至于租期,就以贵军得到另外一个栖身之所为止。”
另外一个栖身之所?
苏赖微笑道:“以张特使这样的人物,料来不会得到一个怛罗斯就满足的吧。”
张迈听到这里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苏赖老将军,咱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实在想不到,你竟然这么了解我。”
大厅中的郑渭、幕后的李膑,心中都是一凛:“原来如此,萨图克忽然提出这个提议来,为的乃是要将我唐军这个‘祸水’引去别处!”
苏赖说道:“张特使,你与博格拉汗,论实力,在西域都还不是最强的,但老朽活了一把的年纪,阅人无数,眼光总是不错的,在我看来,这万里西域,若说到才略气魄能与博格拉汗一较雄长的,怕也就张特使你了。如今二虎相斗,势必两败俱伤,既然如此,何不化干戈为玉帛,西域地方广大,河中之富庶、印度之广袤、巴格达之繁华,何处去不得?何必一定要在俱兰城这个边陲小城作这无谓之相争呢?若张特使能与博格拉汗双雄联手,遍观西域,有谁能是敌手?莫说闯出这片山漠,就是称霸世界,也未必不可能!”
让张迈与萨图克联手?让唐军与回纥联手?这确实是一个让人砰然心动的提议!
——————————————郭洛带着杨涿、郑汉,以及阿布勒等人,在一队骑兵的护送下,一路潜行,翻山过水,郑豪领路,郑家的这个老家人年逾六十,却保养得很好,与郭师道不同,满头的黑发,若不是脸上也是干巴巴的都是皱纹,光看背影一定以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从俱兰城到讹迹罕一路是很不太平的。
讹迹罕是回纥的属国,由一帮突厥人与波斯人的混血部族控制,城主麦克利信封祆教,和阿尔斯兰有着一样的信仰,却和萨图克很不对付,因此便投靠了阿尔斯兰,阿尔斯兰亦乐得有这么一个钉子钉在萨图克三片领土之间,因此曾大张旗鼓地邀请他到八剌沙衮参与回纥诸部的大聚会,认了这个远亲,正式承认他是回纥诸汗之一,以牵制萨图克对讹迹罕的压迫。
因为这个关系,讹迹罕和怛罗斯地区从无正式来往,麦克利没能力去攻打怛罗斯,萨图克要打讹迹罕也不走这条道路,在怛罗斯与讹迹罕之间,甚至向西北延伸到白水城、向西南延伸到库巴,乃是一片广袤的无属土地,这片土地山河纵横,部落杂乱,要全面控制成本太大,控制之后得到的好处又太小,因此便形成了一个政治上的蛮荒。
郭洛等在郑豪的指点下打扮成商人,那一队骑兵自然而然也就打扮成商队的护卫,山地河谷之间歧路众多,但郑豪能走的却就只有一条——即已经打通了沿途部落的关系的那一条道路。
第一次深入到这个地区,郭洛发现这里的山民牧人都是蛮淳朴的,尽管身处几大交战势力中间,但他们也只是过着自己的日子,再大的战争,隔了十几座山头之后就可以完全无视,而深居于此的山民牧人,若不是一些刚好经过的商人,偶然跟他们说起外界的事情,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怛罗斯已经由萨曼手里转入回纥人手里——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可他们却并不关心。
群山之间的生活,似乎处在一个停滞的时空当中。
一路上,每过几个山头,便会遇到一些小村落,郑豪总要走进去,跟村落中的族长打个招呼,赠送给他们一些小商品,然后才告辞继续上路,要是到了晚上,就在熟悉的村落中休息。如此经过二十几个小村落,七八个较大的部落,终于来到了讹迹罕附近了。
郑豪指着一个路口,说:“到了。”
这时全队人马都已经在他的指点下用布条将马绑上马蹄,以消其声,又都下马,牵着前进——不是道路不能跑马,而是全队人纵马奔驰会发出较大的声音,如此走到深夜,在一块巨岩下休息,郑豪道:“好了,到了这里,不会被发现了。”
一行人休息了一夜,到第二天天亮继续上路,走出没多远,忽然迎面传来了得沓之声,郑豪一愕:“这时节,难道还有商家从葛罗岭山口那边来不成?莫非疏勒那边还不知道怛罗斯被唐军攻陷的消息?真是奇怪了。”
(未完待续)





唐骑 第七十八章 狭路相逢之二
偷过讹迹罕的那条山间小道上,郭洛发现对面有人来,心中奇怪,与郑豪商量道:“这个时候会从葛罗岭山口那边过来,只怕大有蹊跷。”
郑豪也道:“俱兰城与疏勒都属于萨图克治下,而且和库巴、白水城不一样,俱兰城和疏勒之间的商道平时是畅通的,商旅往来没什么限制,疏勒那边应该有听到一些风声才对。纵然不是确切的消息,但我想塞坎身死、怛罗斯被我们攻克的消息这时还没在疏勒传开,但怛罗斯一带出现‘唐寇’的流言应该也有了。商人最是谨慎,若听一个地区可能有乱,便轻易不会前往冒险。”
这个时代资讯的传递很不及时,所以郑豪估计对疏勒来说,现在关于怛罗斯一带的消息很可能还停留在塞坎未灭之前,而且很可能还处于“传言”状态,未曾证实。至于最新的消息,比如萨图克抵达俱兰城下却攻打不下,这却是连郭洛也不晓得的了。
郭洛亦觉得郑豪的判断有理,当即传令下去,全体戒备,将兵器藏好,慢慢行走,郭洛带来的这一队精锐都是出身于西域底层的青年,气质朴实,说难听些就是有点土,穿上旧衣服后将杀气收敛,那看起来就是一帮的农民牧民脚夫苦力,领头的郑豪、阿布勒却本来就是商人,乍一看谁也瞧不出破绽来。
对面果然出现了二十余骑,对方也都不敢走得太快,马上骑士虽然也穿了普通衣服,但一看就是官兵的做派,山间路窄,没法让两火人同时对开擦肩而过,狭路相逢,必得有一方让路。
郭洛看了这些人的派头,暗中已在堤防,他看人,郑豪却看马,原来郑家是做马商起家,作为这个家族的大管家,郑豪的相马之术也极精,一瞥眼见对面开来这队骑士的坐骑每一匹都十分高大神骏,心中骇然,对郭洛道:“这伙人骑的,都是汗血宝马!”
“什么!”郭洛尽管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掩抑不住心中的吃惊。
郑豪低声说道:“前面两个人骑着的,是纯种的汗血宝马,后面的二十余骑,是汗血宝马的第二代——尽管是第二代,却也是极其难得的良驹。这一伙人居然个个都以千里马为坐骑,多半是萨图克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
郑豪道:“汗血宝马的马源在大宛,即我大唐宁远国,近几年据说宁远国的王子信了天方教,已被库巴圣战者控制。库巴圣战者与萨图克关系暧昧,所以萨图克麾下有一些纯种汗血宝马和第二代、第三代的汗血马。”
库巴圣战者和萨图克的关系郭洛曾听郑渭说起,这时郑豪一点破这个关节他马上就明白了过来,脑子略一盘旋,已有了决定,心想:“我方虽较对方人多,但对方胯下有千里驹,若在平原开阔之处我们只怕还不是对手,但在这里的话,他们有好马也无所用其长。”暗暗传下准备击杀敌人的命令。
在这样一条商路上陡然遇见人,对面走来的骑士也十分警惕,双方都放慢了脚步,郭洛一低头,缩身在队伍中间,郑豪带着郑汉、杨涿两个少年迎上前去。
看看双方相距已近,对面的骑士首领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走这条路?”声音中充满了警戒。
郑豪在马上道:“我们是俱兰城和下巴儿思的商人。你们又是什么人?”那骑士首领说的是回纥话,郑豪也就用回纥话应对。他久在俱兰城一带生活,说起话来都是那一带的口音。
那骑士首领和副首领交头接耳商量了两句,副首领道:“我们是官军。”却不说是哪一派势力的官军,就又问道:“你们真是商人?怎么走这样荒僻的道路?现在是什么时节,还做生意?”
郑豪叹道:“我们哪里是做什么生意?如今不知哪里冒出了一伙很厉害的盗贼,下巴儿思和俱兰城都乱成一片,那边的官军都守不大住了,我们是携家带口,要赶往疏勒避难。这条道路虽然荒僻危险,但总也好过在后面被强盗杀死。”那副首领又问了一些怛罗斯俱兰城的情况,郑豪一一道来,毫无破绽。只是他是以一个逃难商人的视角来说怛罗斯地区的社会混乱,并未牵涉到军政大局。
那骑士首领又问:“你们怎么会知道这条路的?”
郑豪脸上现出几分尴尬来,讷讷道:“其实这条路虽是走私秘径,但俱兰城和怛罗斯很多商家都知道的。我们本来想走灭尔基的,但走到中途却听说那条路也被堵死了,不得已,只好南下走这条走私秘径,冒一冒险了。”
那骑士副首领又问:“你们是哪一家的?”
郑豪道:“我们是几家子凑在一起走,我是俱兰城乌托尔家,”指着阿布勒:“这是下巴儿思奈尔沙希家的,准备回疏勒去。”
那副首领听他们言语对路,才对那首领点头道:“是有这么两家人。”
奈尔沙希乃是一家大富翁,发家又颇富传奇色彩,对他根在下巴儿思而将生意做到了疏勒,境内许多人都曾听说。
郑豪又道:“几位官爷,路上相逢,我们本来应该孝敬,只是我们这一路来都将值钱的东西送给沿途各部落、各山寨买路了,如今囊中瘪涩,只剩下这二两金子……”说着摸出两块金块来,让郑汉拿着送过来:“还请官爷笑纳,放我们过去吧。”
那骑士首领和副首领看看他们这一队人有老人(郑豪),有孩子(杨涿郑汉),领头的阿布勒是个典型的商人,那些脚夫又都土里土气的,倒也信了几分,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那骑士副首领对骑士首领道:“看来真是商人,就不管他们了,免得平添枝节。”
那骑士首领便收了金子,对郑豪道:“也罢,我们也不为难你们,不过你们得先给我们让路。”
郑豪忙道:“是,是。”下令:“给官爷们让路。”
唐军全体便都侧身贴着山林,让出大半条路来。
那骑士首领扬鞭道:“走!”
自郑豪以下,唐军将士个个低着头,似乎不敢仰视,那骑士首领要经过他时,猛地抽出弯刀来,架在了郑豪的脖子上!
郑汉杨涿大惊失色,唐军将士更是个个紧张起来,幸好这一队人马都是老于战阵的人,临危不乱,没有贸然就动手,那骑士首领冷冷道:“你腰里别着什么?”
郑豪心神不慌,脸上却显得又惊骇又害怕,说:“是,是……是一把刀。如今到处都乱糟糟的,我们走的又是这样一条山路,没把刀子防身,谁敢走?”
那骑士首领冷笑一声,道:“慢慢把刀抽出来,扔在地上。”
郑豪道:“是。”就将刀抽了出来,扔在地上。
那骑士首领又叫道:“所有人都将刀扔在地上!”
唐军将士一时无人动手,那骑士首领喝道:“怎么!你们胆敢抗命么!”
郭洛在队伍中间,微微一迟疑,就连刀带鞘都扔在地上,并点了点头,整队士兵这才各丢兵器,那骑士首领冷笑道:“你们倒是人人都有兵器啊。”
郑豪苦笑道:“这时节,若没把兵器防身,我们也走不到这里。”
那骑士首领哈哈大笑,见他们都已经放下兵器,这才放心了些,收回架在郑豪脖子上的刀,道:“算你们老实!”这才率手下大摇大摆地从他们身边经过。
这条小路何其窄!虽然唐军将士已经将身体尽量往后缩,让出来的那大半条路还是没法让马匹快速通过,只能慢慢地走过去——若走得太快了非碰撞着不可。
一停一走,两队人擦肩而过,杨涿暗中默数骑兵数量,到最后一骑从身边经过整整二十七人,唐军的数量较多,这伙骑兵最后一个已经越过杨涿,当头的骑兵首领还只是经过唐军的一半。
郑豪给杨涿使了个眼色,杨涿大叫起来:“那位将军,你掉东西了!掉东西了!”
二十七骑的行列首尾相接,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前面的骑士听见问:“什么?”
却不知道这是唐军动手的信号,告诉后面的人队伍已尽,郭洛就在队伍中间,大声叫道:“就是掉了这东西!”这是动手的信号了!
二十几个唐军将士一个盯着一个,扑了上去,那二十七个骑士哪里想到这伙“商人”会这么悍勇,手里没兵器居然也敢空身扑来!若是战场对阵,没兵器的对上有兵器的那只有挨宰的份,但这时双方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唐军手一举就能抓到对方的大腿,身子一扑,大部分回纥便都被扑下马来,滚入山石林木之间。这条山间小道登时骏马长嘶,将士怒吼!
也有几个身手敏捷的回纥骑兵闪过了第一次扑击,但他们才抽出刀来,手臂也被挽住了,这时双方已是贴身搏击,连三尺刀剑也施展不开了——在这个场合下只有鱼肠匕首才有用!
郑汉见离他最近的骑兵被一个唐军火长扑了下来,两人纠缠在一起,赶紧要跑过去帮忙,对着那骑兵拳打脚踢,却哪里伤得到对方的要害?
忽然听杨涿叫道:“阿汉走开!”
郑汉身子一让,便已见杨涿手提一把短刀走了过来,地上的回纥士兵望见拼命挣扎,却被那唐军火长牢牢缠住,杨涿稳步走近,对准了他的咽喉就插了下去,鲜血喷出,郑汉大叫一声,他毕竟是商人之子,从未经历过战阵,这一来吓坏了,杨涿却毫不在乎,笑道:“这点血也怕?要是见过灯上城的战场,那还不吓死你?”
唐军以二敌一,基本都是用这种打法,以一个力量大动作灵活的纠缠住一个,再上来一个取兵器解决了对手的性命,却还是有七八个极其强悍的回纥挣脱了,但这时唐军已经大占上风,数十人围拢,七八个人对付一个,不多时便将剩下的七八人斩成肉泥,只剩下正、副两个首领。
战斗结束后,郭洛命押过那两个首领来,那两个首领高声大叫:“你们是谁!你们是谁!竟敢袭击博格拉汗的近卫军,不怕死么!”
郭洛哦了一声,道:“原来真是萨图克的人啊。”
那回纥首领叫道:“你们知道,还敢动手!”
郭洛道:“你们走这条路,要干什么去?”
那回纥首领冷笑不答,只是道:“你们这群杂碎,犯下这等大罪,迟早都不得好死——连你们的家人,也得株连!”
郭洛微微一笑,杨涿走上来踢了他一脚,道:“我们早就全族都株连了,可谁怕来?你们有本事,把我们大唐子民全部杀光了试试。”
“大唐?”那回纥首领叫道:“该死,该死!你们……是唐寇!”
郭洛见一时审不出什么话来,心想:“回头派一火将士将他们送回俱兰城去,交给安九审问,不怕撬不开他们的嘴!”道:“搜一搜他身上,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
那回纥首领脸色大变,不断挣扎,却已经无济于事,杨涿已从他怀中搜出两份信和一个印信般的东西来,郭洛接过信,信封上也是天方文字,郑汉走过来瞧了一眼,告诉郭洛道:“洛哥哥,是萨图克写给库巴的讲经人瓦尔丹的。”
“什么!”这一来,轮到郭洛吃惊了。
郑豪上前来,道:“原来他们迂回走这条道路,是要去库巴。这两封信的内容只怕非同小可,得赶紧给张特使送过去!”
郭洛微一沉吟,叫来队正贺子英道:“我分给你两火士兵,骑上这汗血宝马,带上这两封信,押解了这两人前往俱兰城!这个消息非同小可,一定要送到!”
贺子英领命道:“末将就是拼了性命,也一定将消息送到!”
为防那两人逃跑,却先挑了其手筋脚筋,草草包扎好伤口之后,分了二十二匹第二代汗血宝马给二人,那两匹纯种汗血宝马,郭洛自取一匹,一匹给了贺子英。
郑豪叮嘱道:“一路回去,仍走原路,莫乱抄近路,否则恐怕欲速而不达。”
贺子英答应了,骑上那匹纯种汗血宝马,领了两火士兵,回头望俱兰城而来。
(未完待续)




唐骑 第七十九章 西域纵横之一
每一次出现选择的时候,张迈总觉得比战场厮杀还要为难。
如果眼前只有一条路,哪怕是通向悬崖的路,那也只好继续地走下去,可是当前方出现两条路时,该如何抉择便是一件大大折磨人的事情了。
尤其是身处高位者,如果手底下同时有两帮都信赖自己的人,这种抉择就将变得更加困难。
不可否认,苏赖带来的是一个诱惑,一个不仅对杨定国郭师庸等老将都相当大的诱惑,甚至就是张迈,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是有些心动了。
在那次接待苏赖的会议之后,郭师庸说:“特使,不得不说,如今我们的家业是越来越大了,家业越大,考虑的问题便不能那么随性。眼下我们的军粮虽然还足支数月,但粮食这种东西,总不能等到即将罄尽再想办法,我们必须未雨绸缪。若依这个苏赖的提议,对咱们来说也是一条路子。虽然疏勒那边据说有五万佛民,但隔了这么多年,他们是否真肯接纳我们,实在还很难说,就算他们有意接纳我们,疏勒是萨图克的大本营,防备必然严密,数百里奔袭,以客犯主,成算极低。我认为,不妨先一边严密防守,和萨图克谈判,一边在怛罗斯种田放牧,手里有粮,心里不慌,等实力壮大了,那时候东进也好、西征也罢,慢慢再作打算不迟。”
这确实也是一个相当稳健的想法,他说出来以后,安守敬、杨桑干、刘岸等人都表示赞成,连杨定国也在点头,道:“不错,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杨定国这句话的意思是,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再等待敌人出现破绽,这是《孙子兵法》上的话,也是用兵之正道。
刚刚推着轮椅从后头出来的李膑却皱着眉头。他并不赞同郭师庸的意见,不过在几个都尉副都尉都表态,甚至连杨定国也表示赞成以后,李膑就欲言又止了起来。如果是郭洛,或者杨易,有不同意见当然都可以当面直说,就算将杨定国郭师庸顶撞个火冒三丈也没事,但李膑却没有这个条件。
自归附以来,他虽然也参谋过几次军机,展现了他的智谋与远见,但那些还远不足以确立起他在唐军中核心决策层的地位,也还没资格直接站在杨定国、郭师庸的对立面,李膑又不是那种有话要说就不顾一切的人,所以他就算要提出反对意见来,也得考虑好如何措辞。
郭师庸不等李膑说话,又转头问郑渭:“郑参军,你以为如何呢?”他想郑家在怛罗斯一带乃是地头蛇,若安西唐军在怛罗斯扎根,以此作为第一根据地,从家族利益来说对郑家是很有利的,所以这时表面上是在询问郑渭的意见,实际上却是在寻求郑渭的支持。
不料郑渭却道:“我以为,那个苏赖的提议,连想都不用想!绝不可行。”
别说郭师庸,连张迈也没想到郑渭的反应时张迈激烈。郭师庸不由得问道:“为什么?”
郑渭道:“怛罗斯是萨图克从萨曼手里夺过来的,按理说,双方应该势不两立才对,但相反,在萨图克夺取了怛罗斯之后,他们双方似乎反而达成了一种谅解,奈斯尔二世和萨图克之间已经很久没发生发生战争了,他甚至还容得库巴这个‘非正统者’的存在,则他和萨图克之间究竟有什么密约我们也不得而知。奈斯尔二世的这种态度让人感到奇怪,也让人不安,我们根本就没法预测萨曼在听说萨图克将怛罗斯租借给我们这件事情以后会有什么反应,这个,叫做后有不测之国。”
这一下,轮到郭师庸皱起眉头了。
眼下萨曼还没有动作,是因为唐军使用了诡计,但这烟雾弹是没法长久的,如果唐军要在怛罗斯长久立足,第一件要考虑的事情,就是如何处理与萨曼的关系。
郑渭继续道:“怛罗斯地势狭小,虽然自东南至西南有高山隔绝,自东北到西北有沙漠环绕,但又都隔绝得不够彻底,虽有河谷,但河谷太小,虽有山地草原,但山地草原都在国境线上,虽然商路四通,但几条商路都不太平——没有强大的武力无法保证安全,要动用强大的武力保护商队成本又太高,单靠内部的商旅流通又无法致富,就算我们用尽办法屯田、引商、放牧,但在这片狭小的地面上,发展的空间终究有限,这个,叫做内无自强之土。”
如果是有一片大国土,那么唐军可以向内发展,用内政自力更生,但怛罗斯的却显然没有这个条件。
郑渭又道:“萨图克这次派了苏赖来,话说得好听,但苏赖是条老狐狸,萨图克又是一个已杀叔欲弑兄的人,这样的人如何做得朋友?今天对我们假以辞色是因为我们把他打得进退两难,明天局势一变,随时会向我们开刀,亲兄弟他都不放在心上,何况是结拜兄弟?这个,叫做前有虎狼之友。”
他每说一个就竖起一根手指,当竖起三根手之后,总结起来,道:“后有不测之国,则人民不能安,内无自强之土,则军势不能扩,前有虎狼之友,则外交不能定,这就是怛罗斯的情势啊——像这样一个地方,我不知道我们要它来干什么!”
李膑见他分析得这么透彻,这番话真是听得自己心旷神怡,自觉便是自己来说也不过如此,便不再开口了。
郭师庸却未改初衷,说道:“郑参军,你真不愧是读书人,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好听是好听,可怛罗斯的这些坏处,我们不是不知道,不过现实的困难也得考虑到。我们不是不想要最好,而是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个最可行的策略来。就当前而论,跟萨图克是一定要暂时谈和的——激烈的战事如果再持续下去,萨图克那边可能会出事,但我们这边也会出大问题——这是两败俱伤啊,对双方都没好处。自古两国互不向下,唯有妥协,我们也不是真的相信萨图克有什么好心,只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所以我还是以为,当先议和,然后再另作远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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