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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菩
郭师道人在怛罗斯,心神却时时放在白水城与俱兰城——前者是在防备萨曼的袭击,后者则是担心战事的进账。
不料东西两面都没事,这日南面的山路上却转出一队人马来,这日薛苏丁在南线巡逻,发现这队人马后当即纵兵将之围住,那队人马竟然也不抵抗,只是叫道:“我们是库巴来的使者,到怛罗斯求见博格拉汗。”
原来薛苏丁的这部人马除了一些将领之外,别说兵员本是怛罗斯一带的守军,就是衣服武器也都没换——唐军本身又哪里有武器可以给降军换来着?所以那队人马竟然就自然而然地以为对方是博格拉汗的兵马。
薛苏丁是真心归附的人,为人又颇有智计,当即上前问讯,道:“来者何人?”一定眼,叫道:“欧马尔,是你!”
原来这人却是库巴圣战者的领导人之一欧马尔——薛苏丁是宁远国后裔,库巴所在正是他的老家,因为这层关系他曾数次作为萨图克的副使或者使团护卫前往库巴,所以与欧马尔彼此认得。
欧马尔也认出了他,叫道:“是加苏丁么?”看看他带领的人多,道:“你升官了啊。”
薛苏丁心道:“他这么和我说话,莫非还当我是萨图克的手下?”口中一笑,说:“现在是千夫长了。”
欧马尔啊了一声,道:“恭喜,恭喜!我奉了讲经人法令,要来拜见博格拉汗,劳烦引路。”
薛苏丁微一沉吟,道:“欧马尔,你来得不巧!我们怛罗斯最近出事了。再说,博格拉汗也不在。”
欧马尔诧异道:“怛罗斯出事?出什么事了?”
薛苏丁道:“这说来话长,简而言之,怛罗斯刚刚经历了一场叛乱,现在才平定,但城内城外戒备甚严,没有将令,谁也不得入内。”
欧马尔叫道:“怪不得我走出山区以后,便觉得形势奇怪。那可怎么办呢?加苏丁,我们是自己人啊,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不成?”
薛苏丁笑道:“不是信不过,是军令如此,不得违抗,我总得走个形式,先入城请令,然后才带你进去。只能劳烦你先在城外等一等。”
欧马尔亦素知萨图克治军极严,不敢违抗,点头说:“好。”
薛苏丁便火速派人入城通知郭师道,自己在城外营帐相陪,探他口风,欧马尔不虞有他,说道:“我这次来有两件事情,一是希望迎少主往库巴,讲经人希望能亲自教导他少主经义,二嘛,嘿嘿,等见到博格拉汗再说。”
库巴的讲经人瓦尔丹想接萨图克的儿子巴伊塔什前往库巴,这事薛苏丁倒也听说过,瓦尔丹此举既有拉近圣战者与萨图克关系的意思,同时也是要趁着巴伊塔什还是少年给他灌输经义,让回纥副汗的下一代成为虔诚的天方教徒,这其中实际上有些军政势力与宗教势力进行利益交换的味道,只因萨图克一直说“时机未到”,所以未能成行。
欧马尔又问:“这次的叛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居然骚扰到了怛罗斯?是萨曼那边暗中派人支持捣鬼的么?”
薛苏丁心想:“不知道大都护要如何处置此事,嗯,我且扯个谎蒙过去,这可要说个什么谎才好呢?嗯,就且按照之前李参军他们给萨曼放的谣言来说。”就道:“这事闹得很大,一伙贱民伪托唐寇起事,把塞坎将军引到城外,发动了叛乱,把整个怛罗斯城都卷进去了,叛乱最猖狂的时候,连怛罗斯汗府都被他们攻占了,此事博格拉汗震怒非常,听到了就生气,所以你还是别提起的好。”
跟着就给他讲那伙“贱民”如何引诱塞坎出城的细节,截取的却都是唐军引诱塞坎出城的真实片段,他说的仔细,没多久已经黄昏,郭师道派人出城,道:“城内已经安排好了,带他进城。”又与薛苏丁对了口风。
薛苏丁这才护送欧马尔进城,路上道:“塞坎将军因为此事削职贬官,被召到前线听令去了。”
欧马尔一路见市井萧条,家家闭户,心想这场叛乱真是不小,到了城内,唐军将之安排住在曼苏尔的旧府邸,郭师道派来的人道:“天色已晚,还请休息一夜,”
薛苏丁和欧马尔打过几次交道,深悉他的脾性,晚上送来了美酒款待,库巴戒律森严,欧马尔却嗜酒如命,平时没得喝,每次都是到了外出时才得偷饮,此时见了这迷魂汤便如不要了性命,当晚喝酒吃肉,酩酊大醉。
张迈听郭汴讲到这里,问李膑道:“我记得你曾跟我说,库巴戒律森严,怎么这个什么欧马尔,才到怛罗斯就醉酒了?”
李膑笑道:“库巴圣战者,自讲经人瓦尔丹以下四员大将,马克迪西精明强干,伊斯坦骁勇善战,阿西尔更是人中俊杰,就是这个欧马尔,虽然言辞便捷,却不守清规,不但贪杯,而且好色,不过萨图克却很喜欢这个人,每次派人去库巴,总暗示由欧马尔作为回访使者,对他亦最厚。”
张迈更奇了,郭师庸道:“这个萨图克,不喜欢贤人却喜欢不肖,是何道理?是他没看不透这个欧马尔的性情么?还是说萨图克喜欢别人的阿谀奉承?”
李膑哈哈笑道:“萨图克不是看不透这个人,他看得很透彻呢!正因为看透了,所以才对此加以利用啊。贪杯则易失言,口风便不紧,好色则授柄于人,库巴与怛罗斯山原阻隔,与疏勒更是隔着个讹迹罕,萨图克虽未直接掌管库巴,这几年来却对库巴的内情了如指掌,那都是托了欧马尔的福啊。”
他这么一说,诸将才明白过来,张迈笑道:“看来萨图克对这些圣战者也在用心机,不见得就完全是志同道合才走到一起。”问郭汴:“后来呢?大都护是将那欧马尔下牢拷打,还是将计就计,诓了他一回?”
李膑微笑道:“既然还许他入城,又好就好肉地招待,那当然是将计就计了。”
“李大哥说得对。”郭汴说。
张迈学着变文的腔调笑问:“却不知大都护计将安出也?”
郭汴哈哈一笑,拍着自己的胸口,说:“这一回,可就轮到我大展神通了。”
李膑念头一转,道:“大都护让你假扮巴伊塔什了,对不?嗯,欧马尔没见过巴伊塔什,这事薛苏丁也是知道的。”
郭汴咿了一声,连声道:“李大哥太不厚道,我都还没说,你就捅穿了我的老底!”
(未完待续)





唐骑 第八十四章 再上征程
欧马尔抵达怛罗斯的时候,前线尚未开始议和,郭师道不知前线情况,因与安二、安六、杨定邦、薛苏丁等合计了一夜,觉得若是扣押住欧马尔,库巴方面迟迟不见他回去,只怕会再派人来找,那时候事情只怕就要穿帮,那时库巴发兵犯南部边界,与东北萨图克军相互响应,唐军势必大见吃急,不如像对付萨曼一般设个诡计拖延住圣战者。
郭师道听加苏丁说萨图克的方面大将里头,有一个叫苏哈伊的和霍兰这两人欧马尔没见过,当即定计,由杨定邦假扮苏哈伊,由郭汴假扮巴伊塔什,第二日仍然由薛苏丁去邀客,告诉欧马尔如今博格拉汗不在,怛罗斯是苏哈伊做主辅佐少主巴伊塔什,欧马尔当即请求拜见巴伊塔什。
这些天来,郭汴一直和巴伊塔什在一起,对他的言语习惯都弄熟了,这小子胆子够大,头脑够活,此刻在一个没见过面的欧马尔面前假扮起巴伊塔什来活灵活现,全无半点破绽。
张迈问道:“你们是怎么解释当前怛罗斯的形势的?”
郭汴道:“薛苏丁说,上次萨图克起兵前往碎叶河北对付我们的事情,库巴方面是知道一些的,所以这次我们就说,有一伙‘唐寇’从北面沙漠南下,同时城中的叛乱趁机勾引响应,在怛罗斯造成了极大的破坏,这边的叛乱才平定,那伙‘唐寇’又转到俱兰城去了,袭扰了俱兰城,又占领了灭尔基。如今霍兰将军正率领大军在俱兰城与灭尔基的‘唐寇’对峙作战。”
“这个谎撒得不错啊。”李膑道:“那欧马尔一听,是马上说要回去向瓦尔丹禀报,还是跳脚大骂唐寇,求做先锋,同时又说要派人往库巴方面搬救兵的?”
郭汴咦了一声说:“李大哥,你怎么知道那欧马尔会求做先锋搬救兵的?”
李膑笑了起来:“那就好了,他若是说要回去向瓦尔丹禀报,那就是看出了破绽,但现在没有要走,反而要往库巴方面搬救兵,那他就是真的相信了——库巴方面这两年被萨图克养着却没仗打,一直蠢蠢欲动呢,他们是恨不得萨图克遇到危机,他们好趁机大展身手,怛罗斯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那对他们来说乃是大好的机会。”
郭汴笑了起来:“那个欧马尔很好笑的,听说这边闹‘唐寇’之后,马上跪在我脚边向我赌誓,说只要让他作先锋,他一定立功啊什么的,那副样子,真让我想起了杨大哥。哈哈,哈哈……张迈又问:“他请做先锋,你们又是怎么答复的?”
郭汴道:“我不知道怎么答复,就看了假扮苏哈伊的杨二叔一眼,杨二叔就上来说,唐寇这次虽然闹得凶,但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眼下我们还应付得来,就不用劳动圣战者们了。那欧马尔听了十分失望。后来我们又好就好肉地款待了他,就由薛苏丁送他到边境回去了。”
张迈、李膑、郑渭等听说后,齐声连叹道:“可惜,可惜。”
郭汴问道:“可惜什么?”
李膑却又不说了,张迈道:“可惜大都护还是太谨慎了,你们这个谎话编得极好,既然都已经骗过了欧马尔,大可再推一步,另设奇谋,把库巴这支军马调动起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如今却竟然就劝欧马尔回去了,这一招棋却是有些浪费了,自然可惜。”
李膑道:“不过郭大都护这么决定,无意中倒也和萨图克一贯来对库巴的态度暗合。”
“哦?”
李膑道:“库巴是恨不得有仗打的,霍兰等将领也常说放着这支兵马在库巴不用太过浪费,但萨图克却一直很沉得住气,刻意闲置着他们,我估计,萨图克这么做一来是要挫挫瓦尔丹的傲气,叫他知道没有圣战者萨图克也一样行,要叫瓦尔丹明白,是圣战者依附着博格拉汗,而不是博格拉汗有求于圣战者。二来可能是要他们憋住一口气,在最关键的时候能发挥大作用。”
诸将又谈论了一会局势,李膑犹在为库巴这一招棋未能物尽其用而惋惜,郭师庸等却比他看得开,说只要无过,便是有功。
郭汴抵达俱兰城之后的第二日,刘岸从萨图克军中回来,说萨图克已经答应退兵,并提出要赎回巴伊塔什等家眷。张迈回复跟刘岸回来的使者道:“此事不急,博格拉的世子与眷属我会善待,请博格拉汗不用担心。”
萨图克便猜唐军是有意扣留,以作奇货,冷笑一声,也不为此事而耽搁,当天便退兵了。
张迈见萨图克退得这么干脆,心中大喜,对诸将说道:“他走得这么急,多半是杨易在他后面骚扰有功。”
急派轻骑往灭尔基问讯,三日后轻骑回来,尽述灭尔基遇围、杨易出城解围之事,张迈不由得大赞:“阿易用兵是越来越有名将之风了。”
灭尔基之围解除之后,杨易又率领那个敢死营,北入荒漠,骚扰回纥后路,烧掉了一大批正押往俱兰城的辎重,萨图克之所以撤军撤得这么干脆,也正是因为他的两万大军已经面临粮草断绝的困境。
唐军诸将无不额手称庆,道:“守住了,这次是真的守住了。俱兰城与灭尔基掎角之势已成,萨图克下次再要进兵也得加倍谨慎地考虑了。”
张迈道:“下次进兵萨图克确实会更加谨慎,不过这第二次进攻他不来则已,若是再来那必定是雷霆万钧,打通东归道路的事情要加紧着手了,一定不能浪费了这次的机会!”
就在这时,贺子英带回了讹迹罕秘径上狭路相逢一战拿下的那两个俘虏,李膑看过书信之后翻译给众人听,诸将都感心惊,刘岸怒道:“萨图克对我承诺的时候信誓旦旦,若不是特使已经另有决定,我几乎都要相信他了——没想到他如此奸诈,这边跟我们谈判拖住我们,那边却已经在联系库巴,看来李参军说的没错,萨图克议和是假,筹谋第二次更大的进攻才是真的。”
郭洛送来的这个消息,把郭师庸等人最后一点议和的念想都打消了,众人均想:“还是特使看得透彻,眼下我们根本就没有资格想什么万全之策,只有冒险一击,才有希望置之死地而后生。”
李膑道:“灭尔基虽然在我们手中,但要取道灭尔基往疏勒,一来前面仍然有好几个城镇要过,二来走这一条路的话,我们一出灭尔基城萨图克便会发觉,那时他从旁侧击,我们可万万抵挡不住,为今之计,只有突破讹迹罕,然后挺进葛罗岭山口——若能赶在萨图克回来之前进驻下疏勒,那时就算回纥大军继至,我们也有一战之力。”
郭师庸道:“现在明教的人是否答应献出下疏勒还未可知,是否等阿洛他们传回消息后,我们再进兵?”
张迈道:“兵贵神速!若等郭洛回来,也不知道还要多久,若是前方再有变故,我们就随机应变。”
虽然事态十分紧迫,但预计萨图克要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军部会议过以后,当即敲定了全军出发,取道讹迹罕攻略疏勒的大方略,并分派任务:
以第一折冲府为开路先锋,第四折冲府、第五折冲府并昭武部上军及乌护部作为中军,郭师道与杨易负责断后事宜。
决议传到怛罗斯,郭师道道:“既然已经决定行险,怎么还放了两个折冲府这么多的兵力留在后方?杨易这一支奇兵空置在灭尔基,太过浪费!告诉特使,断后之事,只是用疑兵,不用真打仗,有第二折冲府与昭武下军足矣!其它所有人马,全部起行!不要瞻前顾后——难道我们还想着万一打不通讹迹罕还回来怛罗斯不成?若是怀着这样的心思,那此行肯定无成!”
同时分出两个营的兵力,让杨定邦率领了赶往俱兰城。
使者飞马回到俱兰城时,张迈已经准备出发,听到郭师道的修改意见后叹道:“大都护责备的是,这次我们攻略疏勒,乃是破釜沉舟、有去无回,怛罗斯这边就交给大都护了。”便下令给杨易,要他在杨定邦抵达后立刻出发,并将贺子英骑回来的那匹汗血宝马也赏赐给他,以嘉奖他的功劳。
郭师道和杨定国分别负责对怛罗斯与俱兰城的军民的动员工作,唐军对外只是宣称要转移,怛罗斯的称要转往俱兰城,俱兰城的称要转往怛罗斯,郭汾、杨清等也行动起来,唐军进城之后,占领了怛罗斯众将领的府邸,从这些将领府邸里解救了许多女奴,又将营妓全部放出,唐军民部的巾帼头领们一一询问那些待嫁女,会骑马且身体强壮的便编入民部,成立了一个女营,不会骑马或身体羸弱的便听便她们自寻活路。郭汾、杨清等人做起这妇女工作来,这担子也不比男儿们轻。
眼见全城忙忙碌碌,郭师道对大都护长史安二道:“安二叔,虽然人咱们诡称要迁往怛罗斯,但这等事情,焉能瞒得长久?再说大军一走,留下的兵力少了,控制力必然减弱,这边的消息很快就会隐瞒不住,到时候萨曼从西边来,回纥从东面来,咱们若走得不及时,这两条老命,只怕就要送在这里了。”
安二哈哈笑道:“我活了八十岁了,有子有孙,守敬也做到了折冲府都尉,死在这里也没什么。我是没打算走了,就留在这里尽量设法,能多拖延一天,便是为子弟们多争得一线生机!”
郭师道笑道:“二叔说的是!”这时郭洛、郭汴、郭汾都不在怛罗斯,身边只剩下杨清这个儿媳妇,便叫了她来,屏退了身边所有侍从护卫,道:“我有个几句遗言,要你带给阿洛。”
杨清大骇:“遗言?公公身体安康,为何说这样的话?”
郭师道微微一笑,说:“我以一个折冲府驱使三千名新兵,要守这怛罗斯,乃是借着张特使打下来的军威,装假老虎吓人,外唬萨曼回纥,内唬两城百姓,能唬多久,得看我的手腕,但若不下定必死之决心,只怕三两日也难撑持。”
杨清是郭洛的妻子,杨易的姐姐,郭师道的媳妇,久在军中,见识也自不低,听了郭师道的话,已明白了他的心意,两眼一红,眼泪流了下来。
“家嫂,莫哭,莫哭。”郭师道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话甚是要紧,你得收拾好心情好好记住,莫漏了一句。”
杨清也知当此情境之下,丈夫郭洛、叔叔郭汴、小姑郭汾都不在,只有自己与公公作此生离死别,郭师道定要铭记,否则就算丈夫不怨自己一世,自己心中也必不安,点了点头,抹干眼泪,说:“公公放心,媳妇一定会将公公今天的话牢牢记住,日后转述给夫君、叔叔、小姑他们听。”
谁知郭师道却道:“不,不用跟汾儿说,汴儿那边,若阿洛觉得需要,自由他向弟弟说,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只跟阿洛一个人讲,其他人就算是你的父兄,也不许泄露半句。”
杨清心中一凛,道:“是,媳妇自嫁进了郭家,便是郭家的人,公公的话,媳妇不敢泄露半句给家后。”
郭师道颔首道:“我亦素知你贤惠,这些话便是汾儿,我也不会出口,但你与阿洛夫妻一体,却是无妨。”
说到这里却停了下来,似乎在想着如何措辞,好一会,才道:“张特使当真是人中之龙,回顾过去数月他的作为与成就,对比我们在新碎叶城时的困境,一切变化,当真恍若梦中。我对他的来历、能耐、运道思前想后,最后只得出四个字:天命所归!想是上天怜我西域唐民,故而降下这么一个人来,带领我们走出死地而得新生。新碎叶城虽是我老郭家历代呕心沥血经营起来的,但天意如此,我郭家只可顺天而行,如何敢与天争功?因此这段时间来张特使虽然颇侵我权,我也无一句怨言,为的,既是顾全大局,也是深信他将来必能成就大业,既有千秋大业在后,则眼前作一点小小退让,又有何妨?”
杨清一怔,不想公公要和自己说的竟然不是家事,而是国事,不敢插嘴,只是牢牢记住。只听郭师道继续道:“这次我军若能顺利抵达疏勒,再往后张特使便如飞龙在天,恐再也无人阻遏得了他了。将来他带领我军,是回归中土、襄助朝廷也好,或者自成自立,开邦建国也好,你告诉阿洛,不要犹豫,尽力辅佐他便是!”
杨清听到“自成自立、开邦建国”四字,心中一惊,却只是点头:“是,媳妇记住了。”
郭师道长长一叹,道:“洛儿能耐虽然不错,但器质却非王霸之才,我郭家亦不敢作非分之想,然而以汾儿洛儿与张特使的关系,以我郭家为唐军所作出的牺牲,将来只要不犯大错,龙骧之外的第一家族,却是跑不掉的了。张特使将来能够建立的基业有多大,我也无法预测,但只要子孙不违我言语,则我郭家的基业,必能与这一份大业同始终!”说到这里,问杨清:“我刚才的话,都记住了么?”
杨清道:“都记住了。”
“好吧。”郭师道道:“那就去吧,不要悲戚,不要难过,我留在这里,若最后也得以撤走,那自是万幸,若万一走不了,那也是求仁得仁,为国捐躯,没什么好哭的。我们老一辈的走到这里已无遗憾,至于将来的天下,就靠他们这群年轻人如何去闯了。”
(未完待续)




唐骑 第八十五章 瞒天过海
唐军大军已经向南进发时,刘岸还正儿八经地率领了一个使团,再次出使回纥,与萨图克讨论以巴伊塔什等俘虏换取回纥境内所有沦为奴隶的唐民后裔之事。
这时萨图克已经撤到了俱兰山脉东北麓,一边暗中派人向八剌沙衮告急,一边却安抚唐军,同时广派探子窥探唐军的行动。
不久杨定邦赶到,接管了俱兰城与灭尔基,他选了一个身材与张迈相似的火长,戴上张迈留下的龙面具,在俱兰城与灭尔基之间巡弋视察,那些探子望见,都以为龙面将军还在俱兰城一带活动呢。
按下郭师道、杨定邦经营瞒天大计不说,却说负责过海开路的张迈召李膑、郑渭、唐仁孝、奚胜等商议,张迈道:“要到疏勒,得先经过讹迹罕,兵势有奇有正,现在我们各种力量都比之前茁壮了不少,但最紧迫的,还是时间。讹迹罕之战,仍当用诡。”
郭洛问他想用什么诡计,张迈道:“怛罗斯这边的事情,塞坎一向遮掩着,等怛罗斯易手,咱们又关了城门,虽然逃走了不少兵民,但萨曼也好,讹迹罕那边也罢,我估计都还未能得到确切的消息。”
后世人回顾一场战争,自然胜败输赢历历在目十分清晰,但身处战乱之中的底层士兵与百姓,对战争整体形势的把握就如瞎子摸象,或道北方赢,或道南方败,具体情况就很难说得清楚了,各种各样的消息都会有,对同一件战争大事,战败的溃兵、逃难的流民,几千几百张口的描述都会不一样。
“我想就在这一点上博一博,”张迈说道:“咱们就冒充回纥军,假装是怛罗斯的军队,就说唐军势大,我们弃城退走,要回疏勒去,问讹迹罕借路。”
郑渭道:“讹迹罕虽然是回纥属国,但和萨图克向来不对付,我们若打出唐军的名义,他自然不放我们过去,但就算是假冒回纥军,他们也未必肯放行。”
张迈道:“若实在不肯,那只好强攻了。”
奚胜道:“驱驰数百里,跨山越河,攻人城池,只怕胜算不大。”
唐仁孝道:“要不像对付俱兰城一样,来个围点打援。先把麦克利的主力引出来打败,然后攻城。”
郑渭道:“只怕有些难处,眼下麦克利就算还不大弄明白了怛罗斯这边的详细情报,但我有许多生意是经讹迹罕走疏勒的,通过手下的掌柜和麦克利打过交道,这人虽然没塞坎那么凶猛,可手段却更加灵活,处事也更加谨慎,若非如此他如何能在怛罗斯、疏勒与萨曼之间立足?阿尔斯兰也不会派他来讹迹罕了。要骗他是很难的。”
李膑却道:“对付大胆的人,可以利用他的急躁,对付谨慎的人,则可利用他的胆小。麦克利长期身处重围之中,一贯的策略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其思维既习惯于此,我们可用移石封穴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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