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武侠修真

美人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赵十一月
这是进屋以来沈采蘅第一次有勇气抬起头看着人说话,她眼角亮的出奇,带着泪珠的脸庞就如同凝露玫瑰,露珠映着艳光,美得惊人。
沈采薇拉住她的手,压低声音问道:“即使嫁过去会有个妾室婆婆和糊涂公公也无所谓?”
沈采蘅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嗯,实在不行,待他考中进士,寻个远一些的地方外任就好了。”这话自她口中脱口而出,显然是早就想好了的。
沈采薇心里酸溜溜的,硬撑着口气继续吓她:“要是离家远了,他欺负你都没人给你做主呢。”
沈采蘅闻言红了红脸,小声道:“二姐姐,他不会欺负我的。”她眼睫湿漉漉的垂着,声音也轻软甜蜜的仿佛是花蕊中央流出来的蜜水,“他也喜欢我呢......”
沈采薇听到这话差点儿岔过气去,伸手抓住沈采蘅的肩头,沉声问道:“是他说的?”
沈采蘅吓了一跳,颤了颤才应道:“......他和我说,他喜欢活泼天真些的姑娘,没那么多弯弯心思,那些整日吟诗作画的那些反倒无趣。”
沈采薇磨了磨牙,狠心道:“要是他骗了你,不喜欢你怎么办?”
沈采蘅仿佛被这话吓了一跳,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道:“可我喜欢他啊......”她用那双亮亮的眼看着沈采薇,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觉得我再不会像喜欢他一样喜欢一个人,要是放手了,我一辈子都会后悔的。”
沈采薇被这话给彻底击倒了,也不知道自个儿心里的感觉,好一会儿才恹恹的摆摆手道:“行了,我头晕的很,你先回去吧。”
沈采蘅坐着没动,想了想后还是怯生生的凑上来,轻声恳求道:“二姐姐,这事你别和别人说。”
沈采薇这会儿反倒生不起气来,“嗯”了一声。
沈采蘅还不放心,抱着她的手臂不放开,小声道:“二姐姐,我是真心喜欢他的。你别生气了。”
沈采薇还是冷冷淡淡的“嗯”了一声。
沈采蘅实在是被吓住了,只好可怜巴巴的先走了。
等到绿衣端了杏仁茶来,沈采薇也没了心情,只喝了几口就叫人服侍着换了衣裳先上榻休息。
她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沈采蘅的事,反倒没了多余的空子去想李景行的事。
一会儿想这回松江打退倭寇,说不准颜知府颜步青仕前程可期;一会儿想颜五会不会是瞧着沈采蘅好骗故意骗人的;一会儿想这事要是被裴氏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她这样想了一圈,真的是把头都想疼了,都没能想出什么结果来。恨不得再把沈采蘅揪出来,打骂一顿解恨才好。
沈采薇躺了一会儿,不由有些困倦,合了眼正要休息一会儿。
眼前忽然飞快的掠过了李景行那张脸。
他的五官都长得很好看,长眉如剑,眼睛黑亮,鼻梁挺直。两人面对面的时候,正好可以看见他长长的眼睫,垂下来的时候就像是小扇子,一动又一动,在鼻梁上落下影子。小小的雪屑落在上面,一下子就化了,让人看得心痒痒。
沈采薇的心口不自觉的跳了一下,那是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热血仿佛因着那一下的心跳而忽然涌动,仿佛是热浪迎面而来将她淹没,浑身都是热热的。只是,困意上涌,她很快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美人镜 78|78
好在第二日是休沐,沈采薇昨日又是累极了说要歇一会儿,倒是无人敢去打扰。
沈采薇一贯不叫人担心,裴氏也就没怎么在意。
只是等裴氏吃了早膳还不见人影又听说她昨日是吃了酒、吹了风,哪怕是不着调如裴氏心上都不禁担心起来,便起意过来瞧她。
这个时候,外头的天早就亮了,因今日是个少见的晴天,沈采薇的屋里也开了窗户透光通气,床上的帐子也都卷了起来。一屋子都是暖融融,亮堂堂的。
裴氏进了门便见到沈采薇正独自一人懒洋洋的靠着个缎面软枕,手上拿着书卷看书,漫不经心的翻看着。
她面上未施脂粉,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肌肤略显得有些青白,只不过因着肌肤细腻,映着光如同青玉似的莹莹的。只是,她近来瘦了些,下颚微微有些尖宛如“小荷才露尖尖角”,面上神色淡淡,少见的带了几分倦意。
好在,看上去倒是没有病色。
裴氏心里松了口气,也不必边上的丫头伺候,自己就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轻轻伸手打了沈采薇一下:“怎的还不起床?倒是把我吓了一跳,还道是你昨日里吹了风,病着了。”
沈采薇本也只是身上倦怠,这会儿听着裴氏的话心里颇有些感动,抿唇一笑,懒洋洋的应声道:“我这不是等着婶婶来吗?”她眼见着裴氏又要动手,连忙正经了答道,“这些日子忙得很,昨夜回来睡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怎地,今日还有些困倦呢,想着左右也是无事,正好窝着看会儿闲书。”
裴氏闻言推了她一下,睨了一眼,说道:“看你这模样,再翻两页书就要睡过去了。既是累了,今日也不必在练字看书了,起来出门逛一逛,松一松精神才是。”
沈采薇拉住裴氏的手,撒娇道:“我想再躺一会儿,婶婶陪我好不好。”
裴氏被她逗得一笑,抬手替她理了理凌乱的鬓发,半笑半叹的:“这样大了,还撒娇......”她手指纤长,轻轻的拂过沈采薇的长发,声音渐渐轻了下去,“你也是大姑娘了,哪里能够这样不着调?快起来梳洗、梳洗。”
沈采薇到底没脸皮再耍赖下去,只得依着裴氏起了身。只是她刚刚自床边起来,床上那一抹红色就被裴氏看见了。
裴氏眼一亮,颇是惊喜:“刚刚还说你是大姑娘了,果真就来了。”
沈采薇脑子本有些迷糊,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这是月事来了。她倒不是不知事的小姑娘,虽然被裴氏的话说得面上微红,但还是利索的叫了人去拿月事带和干净的衣服。
裴氏见她处事不乱,便也跟着起身简单的交代她道:“这个可最忌受凉,你昨日吹了冷风已是不好,今日就别乱跑了,呆在屋里看会儿书便是了。”
沈采薇不由郁闷——这不就是她本来的打算吗?
裴氏欢欢喜喜的模样,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觉得自己养出来的姑娘哪里都好看。她想了便又把自己手上的手炉塞给沈采薇,认真的道:“你先捂一捂肚子,正好可以暖和一些。”
沈采薇被她这动作弄得心头一暖,手头亦是暖暖的,她温声道:“我知道的,婶婶你自个儿出门也要小心凉风啊......”
“我知道的。”不必裴氏却满不在意的摆摆手,起身往外走去:“不说这个了,我先让人给你去厨房炖些红枣乌鸡汤来,好歹给你补一补。”
沈采薇到底没能拦住兴冲冲的裴氏,不过是一时半会的功夫,沈采薇来月事的事情就叫裴氏在沈府给传遍了。沈老夫人欢喜的不行,本是要亲自来的,偏叫宋氏给拦住了。于是,沈老夫人便令人特意送了许多滋补的东西过来,还交代道:“这个年纪,很该调养调养身子了。”
沈采薇不由羞红了脸。
反倒是沈采蘅,因着昨日的事,不好意思来见她。反倒是一向在屋子里练字看书的沈采蘩来了。
沈采蘩比沈采薇大了四岁,如今已经十五了。她的婚期就订在明年春天,春暖花开之时,便是她远嫁之时。认真算一算,也没剩下多少时间和底下的妹妹相处,所以,这时候难得有闲的她也抽了时间来看一看沈采薇。
沈采薇到真没想到自己来个月事也能如此隆重,不由有些受宠若惊起身迎了沈采蘩进来:“大姐姐怎么来了?”
沈采蘩一笑,冰雪似的容颜看上去带了几分暖色:“来瞧一瞧你。”她声音既清且涟,仿佛是初融的雪,看着冷,化成水很快便暖了。
沈采薇难得孩子气,对着她嘟嘟嘴:“怎么一下子你们全都知道了?”
沈采蘩拉了她一起在榻边坐下,手指轻轻的点了点沈采薇光滑洁白的额头:“傻丫头,这不是好事吗?月事来了,你就是大姑娘了,可以......”她顿了顿,少见的红了脸,声音轻了下去。
沈采薇看着她白玉似的面上浮上红潮,不由想起那句“玉颜生春”,很有些惊艳——沈采蘩容貌虽不及底下两个妹妹,可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看着便觉得气质清华,冰清玉洁。此时,她面上微红便如红梅落在雪上,清极艳极。
沈采薇想起这位姐姐马上就要远嫁,心中很是不舍,凑上去抱住沈采蘩的手臂,小声道:“宋家离得那样远,我真不舍得大姐姐你。”
沈采蘩也握住她的手,两人手掌心皆是热热的,仿佛连眉间的冷色都被这温暖给捂热了。她细长的眉头轻轻向上一动,柔声道:“没事的,我会抽空回来的。再说,表哥心里颇是想要再育人书院留教,说不准我以后还是要留在松江呢。”
这可算是沈采薇近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她情不自禁的露出一点笑容,抱怨似的撒娇道:“这样的好消息,大姐姐怎么不早些和我说呀?”
沈采蘩瞪了她一眼却没怎么生气,只是轻声道:“这事还没完全订下呢,哪里可以乱说。你也是,别到处乱说。”她说着说着便想起了另一件件事,“上回我不是给你布置了功课,把你的字帖拿来给我瞧一瞧,可是有用功?”
呵呵哒,就知道每回碰见大姐姐,无论开头讲什么,后面都会回到功课上面!每次都是这样!
只是,沈采薇心里嘀咕着但到底不敢和沈采蘩说“不”,于是便挥手叫了绿衣去拿字帖。
沈采蘩这上头倒是很认真负责,接了绿衣递来的字帖,一页一页的认真翻看着。她见沈采薇的字确有进益,才松开眉头,微微笑道:“还算你有心,”
沈采薇故意对着她叹了口气,拱手作无奈状:“大姐姐有令,我哪里敢不从。”
沈采蘩被她逗得一笑,抬手拍了拍她的手亦是有些无奈,垂了眼看她道:“你又不懒,旁的事也都是安排的井井有条。怎么这上头就要人催着?”
沈采薇抿了抿唇,认真的仰头想了想,好一会儿才犹豫着道:“或许是因为我喜欢大姐姐你催我?”
“我看你是‘毛驴’非要打着才走......”沈采蘩险些被她气笑,差点就把字帖丢到她脸上。只是,她到底认真负责,还是把字帖拿在手上将沈采薇的不足之处一一的说了。
正好外边端了红枣乌鸡汤来,是小厨房赶急做出来的,一大盅的,闻着挺香的,只是看着倒是有些油腻。
沈采薇连忙出声吩咐道:“拿两个碗来,大姐姐和我一起吃。”
沈采蘩闻言不由道:“我不喝这个。”她一贯不喜欢这些油腻的,且这又是专门给沈采薇的,更是不愿吃了。
沈采薇凑上去和沈采蘩说悄悄话:“我要补身子,大姐姐这不是更要补吗?正好咱们一起喝了。”
沈采蘩听了这话面一红,恼羞成怒的把字帖丢到了沈采薇的脸上。
小的雪屑落在上面,一下子就化了,让人看得心痒痒。
沈采薇的心口不自觉的跳了一下,那是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热血仿佛因着那一下的心跳而忽然涌动,仿佛是热浪迎面而来将她淹没,浑身都是热热的。只是,困意上涌,她很快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美人镜 79|79
沈采蘩既是说了要寻一日聚一聚,又过了些日子,果是寻人给沈采薇和沈采蘩送了帖子。
正是晴雪之时,沈采蘩一贯又是个讲究的性子,特意送了花笺和梅花,花笺上头特意用梅花汁勾了一句诗“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字字纤美飘逸,已然有了几分书法大家的笔力。
沈采薇和沈采蘩都有默契的把之前的事情给丢开,说说笑笑的牵着手往沈采蘩的院子里去。
因是昨日下过一场雪,丫头和婆子皆是弯腰着要低头扫雪,沈采蘩的院子一边是池塘假山一边是幽深花/径。因是冬日,池塘的水澄清的宛若清亮的镜子,明晃晃的就可以照见人的面儿,岸边枯黄的草地上凝着霜雪,一地皆白。屋舍的另一头的红梅却是凌雪而放,寒香脉脉而来,那胭脂一般的颜色仿佛要把那一地的雪白都烧起来,梅林中间那一条幽长的小径本是埋在雪里,这时候却被丫头和婆子扫出一多半来。
从院门进了屋子,里头因是烧着地龙,颇有几分温暖如春的感觉。暖阁里头摆了几盆水仙花,白色玛瑙做的花盆,花瓣亦是娇嫩嫩的,那花香被屋里的热气一捂,竟是越发的香了起来,倒真有几分“香远益清”的感觉。
沈采薇进屋后便都脱了外头的斗篷,嗅了嗅花香,便道:“还是水仙好,下回我也要弄几盆水仙来养一养。”
沈采蘩坐在搭了白色狐皮椅搭的一张椅子上,此时正侧着头望着墙上的画,听到这话转头便道:“这倒不麻烦,你把你屋里的那几盆腊梅给我,这几盆便送你了。”
沈采薇闻言却是上前和沈采蘩说笑道:“这倒不用了,我就这样一说罢了,哪里用得着这样麻烦?大姐姐若是愿意,多请几回客,叫我常来闻一闻便是了。”
沈采蘩眉梢微抬,略带笑意的接口道:“你啊,一张嘴就可抵了十万兵。不过说起来,人大多都是如此,东西总是别人家的好,连花也是这样。”她说着便手指戳了戳沈采薇的面颊。
沈采蘅这时候转了目光去看墙上的画,忽而“呀”了一声:“大姐姐,你这画还没画好啊?”
果然,墙上挂着的那副画只画了一株老梅树,一大片都是空着的。沈采蘩适才就是在看那画。
沈采蘩起身拉了两个妹妹坐下,点了点头:“原先画了几笔,只是前些天冷,胶性凝涩,我怕画着不顺手,便收了笔。今日忽而想起,反是没了心绪,便叫挂起来,且瞧一瞧。正好,你们来了也好替我想句题诗。”
沈采薇和沈采蘅不由都默然了——每回遇上大姐姐都要被考一回~~~~(>_<)~~~~
因为暖阁里头热,沈采蘩身上穿的还是春衫,走动的时候裙裾虽然不动,看着却很有些飘逸的模样。她想了想便又道:“你们来得倒都早,先喝口茶,暖一暖。”她亲自起身倒了茶,难得的显出几分亲近的和气来,“这是我去岁取的梅上雪,埋了差不多一年功夫,这会儿你们来了,正好叫你们尝一尝。”
比起最早时候的不通茶艺,这时候的沈采薇已是有了几分功底,她端着茶杯一看一闻,便抿着唇转口道:“‘百卉千花皆面友,岁寒只见此三人’,大姐姐这可是三友茶?”
沈采蘅双颊露出两个酒窝,娇俏俏的,她不落人后的道:“这个我也知道,女学先生说过的,是用松针、竹叶和梅花一起烹煮的,大姐姐用的又是梅花上头的雪水,果真适宜。”
沈采蘩伸手在两个妹妹头顶先后一拍,淡淡一笑:“行了,行了......今日我不考你们功课,就别赶忙在我面前掉书袋了。”
沈采蘅大大的松了口气,面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不由对着沈采蘩撒娇似的嘟嘟嘴:“来时我还担心大姐姐你要叫我作什么‘梅花诗’呢,上回赏梅宴才刚刚作过,这回儿可再难作出来了。”
沈采薇低头忍了笑,到底没揭了沈采蘅的底——上回那诗还是她帮着沈采蘅做的呢。
她们三个都一齐喝了茶,沈采蘅抿抿唇,眼睛亮亮的看着沈采蘩道:“大姐姐上回还说要请我喝酒呢,今日可有酒。”
沈采蘩被她逗得一笑,扫了眼在座的两个妹妹,清凌凌的应道:“我已叫人去热酒了。今日我正好得了几块新鲜的鹿肉,等会儿叫人烤了来。咱们喝酒吃鹿肉,岂不正好?”
沈采薇此时闻言亦是忍不住笑了:“我就说,跟着大姐姐有肉吃。”她前些日子因着月事的缘故,不能喝酒也不能吃生冷东西,整日里被灌鸡汤什么的,早就盼着喝点酒、吃些好吃的了。
过了一会儿,下头果然送了烤好的鹿肉和热好的酒来。鹿肉是用火炉烤出来的,里头揉了不少的调料,外头有淋了浓浓的鸡汤,烧出来的时候颜色鲜亮,看着便觉得好吃。因为用了铁丝,上头亦是有铁丝痕,被切成小块的盛在大个的瓷碟子里端上来,边上还有调好的酱汁。不仅看上去叫人流口水,闻着也是香喷喷的。
沈采薇盯着那碟子的肉,忍着口水道:“喝酒吃鹿肉,这才有意思呢。”
沈采蘅看的眼睛都要流口水了,只是赶忙点头,抿了抿唇。
沈采蘩实在受不住这两个妹妹,起来给大家添了酒:“行了行了,本就是为你们两个备下的,不必客气,吃吧。”
她这话落下,两边的筷子便如疾风骤雨似的,争争抢抢间就干掉了半碟子的鹿肉。
沈采蘩注重养生,怕这东西不易克化,自己也就只吃了几块,见着边上两人吃得嘴边沾油便蹙眉道:“谁和你们抢了,还不擦擦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屋里来了两只馋猫呢。”
沈采薇实在不太好意思,用帕子擦了嘴后便拿着酒杯喝了酒,把头往后一靠,笑道:“正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大姐姐难得请客,我们三个也是难得聚在一起,正好吃、好喝好呢。”
沈采蘩听到这里,想起明年便要出嫁,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推了推边上的沈采薇:“既是饱了,正好给我们弹一曲来听听。”
沈采薇起身一躬身,双袖齐齐交在一起,仰头对着沈采蘩眨了眨眼,笑道:“敢不从命。”
沈采蘅在边上瞧着这模样,忍不住用帕子捂着嘴笑了一下,一帕子都是油水。
暖阁里头就有琴和琴案,应是用惯的,沈采薇只是试了试琴声便弹了起来。她弹得倒不是什么很难的曲子,不过是最寻常的《梅花三弄》,当年她初学琴曲的时候曾听先生弹过一回,此时再弹却已经得了几分真传。
梅花的高洁不屈,梅花的清冷苦寒,全都叫她弹了出来,一时之间,室内仿佛梅影轻掠,梅香浮动。
沈采蘩合目听着这琴曲,待琴声段落才仰头对着坐在琴案边的沈采薇一笑:“二妹妹已有琴心,来日此道之上,必是成就不凡。”
沈采薇方才从适才的琴韵之中脱身而出,微微颔首谢过:“借大姐姐吉言了。”适才兴之所至,的确是弹得比往日要好。
正好酒足饭饱,沈采蘩亦是有了兴致,叫人收拾了桌案,又把墙上挂着的画取了下来,拿起画笔接着画了起来。
她先是以淡墨画了几朵梅花,忽而又别出心裁的以浓墨画了一株梅树在边上,较之原先的梅树,这新画的梅树枝干有力,显得与众不同。
沈采薇认真瞧了几眼,先是怔了怔,许久才道:“‘一幅钟鼎篆,勿作画图看’,大姐姐,你这是效仿前人,以钟鼎笔法写梅花?”
沈采蘩抬头看了沈采薇一眼,点点头:“好眼力。”说着她便递了笔给沈采蘅,“你二姐姐弹了琴,我又续了画,你正好题首诗来。”
沈采蘅皱着脸拿着笔想了好一会儿才战战兢兢的落下笔:万花敢向雪中出,一树独先天下春。
写完之后,沈采蘅长长的松了口气,连忙搁下笔。
沈采蘩看了眼,摸了摸她的头:“看吧,真要写也是写得出来的。下回别老是躲在你二姐姐后头偷懒,不练不成才。也不求你如何,吟诗作对,别人说了,你总要对上才好。”
沈采蘅红了红脸,拉着沈采蘩的手道:“大姐姐,时候还早,再让端些酒来吧,我还想喝呢。”
难得尽兴,沈采蘩自是无有不依。
等到沈采薇和沈采蘅回去的时候,都已经是半醉了,沈采蘅半边身子伏在沈采薇身上,嘴边的热气和酒气呼在耳边,轻轻痒痒的。
“二姐姐,对不起......”她趁着醉意小小声的说了一句,双颊晕红,眼睫轻轻的颤了颤,“之前是我叫你担心了。”
沈采薇扶着她,一时间只觉得眼睛也有些酸,轻轻应了一句:“没事的。”她顿了顿,语声渐渐柔软了下去,就像是冬雪初融,化出潺潺的春水,“你要是真的喜欢,那也是好的。”
人生在世,总是难得遇上能够叫你欢喜的人。




美人镜 80|婚事
九月里,正是桂花飘香的时候,松江城里的不少人家都已经把养好的菊花摆出来,提了几篓子新抓的螃蟹,摆宴会友。
正好,九月九日乃是重阳节,宋氏这会儿亦是操心着重阳宴的事,特意拿了账册来寻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才从佛堂出来,身上带了点佛堂里头的香气,看上去神色倦倦的。她靠在湖色的缎面引枕上,见了宋氏方才露出几分笑来:“我就说着,看着时辰,这会儿你是该来了。今日正好做了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和鸡油卷,你来尝尝,若是好就带些给底下几个丫头。”
宋氏自是应了又拿了账册来给沈老夫人看。
沈老夫人随意翻了几眼,懒懒抬头看了眼宋氏,忽而开口道:“京里前些日子来信了。”
宋氏本是坐在下首喝茶吃点心,听到这话顿了顿,然后才慢条斯理的帕子擦了擦嘴角,面上从容的笑道:“可是二弟那头有什么喜事了?”心里却是沉了沉。
“他能有什么喜事?”外头天色昏昏,屋内纤薄的阴影盖在沈老夫人身上,她掩着唇轻轻的咳嗽了几声,不轻不重的。
屋子本就静得如同死水,空中浮着的尘埃也跟着颤了颤,仿佛是因着这咳嗽而被惊起的层层荡开的波纹。
宋氏连忙从位置上站起来,亲自伸手替沈老夫人顺气,又倒了茶水递上去:“近来天气反复,您还要多注意才是。晚上让丫头们注意门窗,不要吹风着凉了。”
沈老夫人点点头,就着那个粉彩花鸟纹的盖碗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喉才接着道:“老二是打算接二娘上京。”
1...3031323334...71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