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赵十一月
前头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郑午娘。
沈采薇仰着头,宛若美玉的肌肤在冬日微温的阳光里仿佛凝着一点光晕一般,使得她看上去雪肤花貌,美如迷梦。她面上的神色不动,只是抿了抿唇,用力拉住了杜若惜的手,轻轻道:“别,不值得。”
她固然也看不惯郑午娘,但还不值得为了让她出丑赔上自己。这么多人都在,别人的眼睛难不成都是瞎的?再说,以郑家如今的权势,她们确实还得罪不起。
沈采蘅这时候也怕回出事,连忙跟着插了一句:“是啊,别理她就好了。”
杜若惜只好吐吐舌头:“我就开个玩笑而已啦。”
说话间,她们已经穿过梅林即将走到对面那些书院少年聚集的地方了。沈采薇拉了拉杜若惜和沈采蘅的手,几个人都不再说话,而是琢磨着要把花篮子挂在哪里。
沈采蘅紧张的不得了。她平日里最是胆大,这时候却觉得心口砰砰砰的跳着,甚至还不敢抬头去看那人来了没有。她抓着自己手里的花篮,指尖湿漉漉的冒着汗,一张脸随着心跳慢慢的就涨红了。
沈采薇见她这样紧张也甚是奇怪,只是为了不掉队,一时间也不好停下步子。于是,沈采薇便小心的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沈采蘅这时候只觉得好似又一根羽毛在自己耳边画着,痒痒的。她只是咬着唇,有些害羞的摇了摇头。
沈家两个姐妹本就都是出色的美人,且有各有千秋,站在人群之中一下子就能吸引走旁人的目光。这时候两人不自觉的说着悄悄话,边上书院的少年也都不自觉的把目光移了过去。
那本是扯着李景行说话的少年抬头望了一眼,微微失神的看着沈采薇,情不自禁的感叹道:“书中有言‘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未曾想这世间当真有如此美人!”这是《登徒子好色赋》里头的句子,用在此处却是说不出的适合。
其实,沈采薇如今也不过十一岁,身量虽还算高,却还算不上少女,更是还未到所谓美色动人的年纪。只是这时候她刚刚从梅花林中走出,林间胭脂一般的花瓣落下来,将她本就出众的美貌渲染的宛若梦中才有,那样的美几乎令人不忍眨眼。
因为美人镜的缘故,她的美是一点一滴、一寸一分的雕琢出来的,看上去自然而毫无瑕疵的,仿佛天地独钟于她。她面上一双乌黑的眼眸亮的就像是夜空里的星子,只是远远的望一眼便觉得明亮灿然。若她长大了,大约只要一眼就会有人甘愿为之刀山火海。
李景行心里亦是暗暗赞同那少年之言,只是他抬眼四下一看,见了边上那些人被美色所打动的模样,他不由暗暗生恼,仿佛是自己藏着的梅花叫人看见了一样。
他暗暗哼了一声,撇开那犯了痴的少年,想了想又觉得不喜,手指微动却是把少年和边上的另一人的腰带连在了一起。
李景行端着一张正人君子的脸做完恶作剧,便往颜沉君方向走去,唤了一声:“颜公子。”
这时候,那些人不是看着沈采薇、沈采、郑午娘就是柳于蓝,全然一副沉醉不知归路的模样。颜沉君却仿佛不为美色所动,反是用欣赏的目光看了在场几个出色的少女,最后才将目光落在紧张的差一点儿就要走不动路的沈采蘅身上,唇边噙着一点儿清淡的笑意。
颜沉君不易察觉的收回目光,对着李景行微微颔首:“李弟寻我何事?”
李景行上下看了颜沉君一眼,忽而莫名一笑,摇摇头:“无事。”
他也不说什么了,干脆站到颜沉君边上,和他一起看着那些女学生走了一圈寻位置挂花篮。
前面许多的女学生为了得更多的梅花都会故意把花篮子挂的第一点——毕竟还是有一些书院少年都不过是临时起意凑个热闹罢了,离手近一些的,投花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这样一来,轮到中间的沈采薇,不得不踮着脚挂的高一些。
她自个儿倒是不在意这个,反倒是沈采蘅扯着沈采薇的袖子道:“二姐姐,要不你来帮我挂高一点”她长得却是不及沈采薇高,这会儿又是紧张地很。
沈采薇点点头,挑了一枝梅花枝问道:“挂这里?”
沈采薇正偷偷侧眼去瞧颜沉君,见对方果真站在那边,心里说不出的欢喜和惴惴,嘴上却是漫不经心的的应了一句:“嗯。”
沈采薇踮着脚挂了沈采蘅的花篮挂上,然后又在边上随手把自己的花篮挂上。正好有风吹过,一片梅花花瓣落在她的面颊上,沈采薇只觉得凉凉痒痒的,情不自禁的笑了一下。
李景行目光不离她,只是静静的看了眼,眸色越深。
待众人都挂好了花篮,便一起结队往回走。
沈采薇总算松了口气,杜若惜也跟着凑上来问:“你说这回的‘花王’会是谁?”
沈采薇忍着伸懒腰的冲动,懒懒应了一声:“管她呢,反正一个名头罢了。当年我大姐姐也没得过,算不得什么的。”沈采蘩可算是沈采薇心中的偶像,自然是标志性的对比人物。
杜若惜嘟嘟嘴,又去拉沈采蘅:“哎呀,你说呢,采蘅?”
沈采蘅正低头发呆呢,被这么一拉,只是呆呆怔怔的抬了头:“啊?”她不自觉的眨眨眼,一双眼睛里头全是疑惑。
杜若惜只得叹气,捏了捏沈采蘅的手掌,关切的问道:“你今天怎么呆呆的,有心事不成?”
沈采薇亦是有所察觉,听到这话连忙也转了目光去看沈采蘅。
沈采蘅却只是摇头,抓着自己的手指勉强一笑:“没有,就是宴席上喝了酒,又闹了一场,有些累了。”
很快便回了宴上,边上还有人,倒也不好再追问,沈采薇只得把疑惑先放下,等着回家再问。
想要知道花王是谁的自然不止杜若惜一人。众人心不在焉的坐在宴会上说说笑笑,眼睛却总是忍不住转到梅林那边,情不自禁的猜测这回谁的花篮会最多。
沈采薇等人去年还是初入女学的小姑娘家,年纪太少,实在叫人起不了念头,一般都只是装了半个篮子的梅花。且按照惯例来说,一般的花王都是三年级快要结业的姑娘——一是她们许多看上去都已经有少女模样,二是她们很快就要论及婚嫁,那些少年自然会优先考虑。
这样等了半个时辰,先生便派了人去把大家的花篮搬回来,按着号码数字一一摆在众人面前。
沈采薇和沈采蘅的花篮都是满满的,沈采薇仿佛更满一些,差一点儿就要散出来似的。
杜若惜愁眉苦脸的瞪着她们两个,郁郁不乐的道:“我就说不要和你们两个在一块......我这花篮和你们的摆在一起,多寒碜啊!”
她们三个坐在一起,前头依次摆着三个花篮,杜若惜的只装了大半个花篮,若是和其他人比起来也算不错了可和沈采薇她们的一比确实是寒碜了不少。
便是沈采薇听了这话都不觉一笑,在桌子底下捏了捏杜若惜的手:“没事,明年你这花篮一定能满。”
一般三年级的姑娘,花篮总是满着的——只是沈采薇这话却是暗祝杜若惜婚事顺利,一家有女百家求。
杜若惜少见的红了红脸,递了杯酒给沈采薇:“那就先借你吉言了。”
先生有事已经退了,只是留了书童下来一一的点了花篮子里的花,出了结果的时候,姑娘们都一齐笑成了一团。
原来,今年倒是特别,竟是有了三个‘花王’,分别是三年级的林慧兰、以及二年级的郑午娘和沈采薇。
这三人花篮里头的梅花枝一般多,倒真是巧了。
沈采薇和林慧兰乃是表姐妹,关系很不错,便彼此互贺一般的举了酒杯。倒是郑午娘,很是矜持的独坐在一边。
大家这时候正好兴致上来,也不管有没有中‘花王’都笑着互相举杯,嬉闹着喝了酒。待天色渐暗,笑声渐渐笑了去,众人这才依依不舍的告了别,提着自己装着梅花枝的花篮往回走。
沈采薇因为是‘花王’多喝了几杯,微微有些醉意,被风一吹,双颊晕红仿佛梅花染露一般。她此时正挽了沈采蘅的手走在最后头。
沈采蘅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忽而顿住脚拉开了沈采薇的手,转头就往回跑去:“二姐姐,我的耳环好似落在里面了。你等一下,我去寻一寻。”
沈采薇呆了呆,扶着晕醉的额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如梦初醒似的追了过去——这里头人都走光了,沈采蘅一人跑回去,多危险啊。
美人镜 76|
偏偏,赏梅宴上是不可以带丫头的,沈采薇本就有些头晕,还没个可以扶着的人。她这样跟着跑了一路,胃里酒水上涌,酒劲越发起了,仿佛热气罩着脸,整个人更觉得晕晕的了。
只是,等她跑到了梅花宴摆宴的地方的时候,依旧没看见沈采蘅的影子。
沈采薇略一思忖,便把手上的花篮放到一边,一个人往梅花林走去——说不准沈采蘅那傻丫头找耳环找到梅花林那头去了。
只是她刚刚往里走了几步,不待她喊出声来就忽而被人攥着手腕一拉,差点儿要倒在那人身上。
沈采薇稳住身子,镇静下来抬眼去看那人,然后才悄悄松了口气:“李世兄怎么也在这里?”她还以为是有什么人藏在这里呢,吓了一跳。
李景行低着头看她,见她双颊晕红,仿佛染了霞光一般,平日里灵动明亮的乌黑眸子也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如今又是傍晚时分,柔软的余晖清浅的落下来,将她的鬓角也涂了一层金粉,她面部的整个轮廓都显得柔软而温柔。
就仿佛是一朵梅花,独自开在他的跟前,是他一个人才能看到的美丽。
李景行拉着她的手不由攥得更紧了,仿佛是有羽毛在他心头轻轻的拂过,说不出的痒和热。
他面上神色不动,驴唇不对马嘴的反问了一句:“你喝了酒?”
遇上了熟人,沈采薇本就被酒精浸染的有些迟钝的神经也缓了许多。她忍不住笑了一下,眼睛里边是模糊的光,双颊梨涡浅浅,声音也是轻轻的:“嗯,今天大家都高兴。我也不好扫兴,就多喝了一点。”
这朦朦胧胧的笑就像是最烈的酒,一下子灌倒了李景行的嘴里,呛得他差点咳嗽起来,只是他的心头却剧烈的跳动起来。
这种时候,哪怕是可以面不改色下水上船、对着倭寇首领射箭的李景行都不由的低了头。他从袖子里头拿出自己藏了好久的那枝梅花递给沈采薇:“给你。”袖中依稀带出那被熏热了的梅香,非常的柔软,也非常的清淡。
沈采薇忍不住睁大眼睛看着那枝梅花。她怔怔然的接了梅花,然后才像是回过神似的懊恼的说道:“你怎么不直接投到我的花篮子里?要是多一枝梅花,我就是今年唯一的‘花王’了。”
李景行不应声,只是抬了眼看她,亮的出奇的眼眸里面清清楚楚的映着胭脂红的梅花,他认真而理直气壮的道:“我送你的梅花,哪里可以和那些梅花放在一起?”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不疾不徐,仿佛是雷声一样轰隆一下在沈采薇耳边炸了开来。沈采薇一下子醒过神来,不由自主的对着李景行眨了眨眼。
李景行说了那么一句话,没有松开攥着她的手,仿佛是等着她的回答似的,认真的看着她。
整个梅林都安静了下来。快要融化的细雪悄然从梅花枝头滑落,那声音轻的仿佛细羽一般,那冷冷的梅花香脉脉徘徊于他们身侧,仿佛这世界只余下他们两人。
面对这样的情景,沈采薇还是接着无辜的眨了眨眼,纤长的眼睫微卷而浓密,乌黑的眼眸却仿佛是最明亮的星星,可以照亮整个黑夜。
她就像一只小鹿被人逮到了,天真无辜的惹人怜爱。可李景行却觉得自己好似一个狠心的猎人,想把那只小鹿给生吞活剥了。
李景行不由得再叹了口气,只觉得对着沈采薇,自己一颗心又软又酸,总是不能狠下心来。他低下头,凑近沈采薇,轻声问道:“我喜欢你,你感觉不到吗?”
沈采薇真心想要再眨一眨眼——她觉得自己简直在做梦。
同学,早恋要不得好吗!!!!
可是,李景行低下头的时候,他们两人几乎是面对面,鼻尖差点儿就要碰在一起。
他们双目对视,这样近的距离,几乎可以苓他们看清对方的颤动的眼睫和那完美的没有半点瑕疵的五官。
真好看!
哪怕是不想早恋的沈采薇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在心头默念“se即是空,空即是se”。结果她越念心跳的越快,几乎是触电似的,立刻就伸手想要把李景行给推开了。
李景行的武艺哪里是沈采薇能够比得上的?这样轻轻一推,就像是羽毛拂在石柱上,不动分毫,反倒叫他攥的更紧了。
沈采薇吃痛的蹙蹙眉,一双眼仿佛水蒙蒙的,她只好委曲求全的开口道:“你先松开手。”
李景行‘铁石心肠’的站在那里不动,看着她提醒道:“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这实在是李景行第一次告白,他攥着人的手都冒着汗,哪里会轻易放过人。
这也是沈采薇第一次被人这样堵着告白,本该心塞得很,可对面少年容色卓然,梅花冷香在鼻尖萦绕,她站在梅树下竟是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便是连心跳都跟着快了起来。
这种心跳的感情实在很是陌生,沈采薇活了两世亦是第一次感觉到。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才低着头,小小声的道:“我还小呢......”这种情况,反正拖字诀先拖着再说。
李景行看着她,乌黑的眼珠子里头透着些什么,冷笑似的‘呵’了一声:“明年你就结业了。”十三结业,大部分的女学生都会早些订下婚事。沈采薇这个年纪,家里说不准早就开始相看了。
话虽如此,得了答案的李景行还是松开了沈采薇的手——毕竟对方并没有立刻拒绝,他显然还是有机会的。
沈采薇连忙往后跳了几步,等着两人之间有了安全距离之后才冷静的道:“那就明年再说。”这种大事,哪里是能够一下子就决定好的?
李景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才缓缓的点了点头:“好,那就明年再说。”
这么好说话?沈采薇略有些诧异,但很快就想起了重要的事:“我是来找三娘的!”她转头去问李景行,“你看见我三妹妹了吗?”
李景行抬手往左边指了指:“她和颜五在那头呢。”
沈采薇一下子顿住脚,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李景行见了她这模样,只得接口解释道:“颜五和你妹妹估计是认识的,他腰间那条络子和我上次见到你带的那条有些像,应该是你妹妹送的。这次赏梅宴,他本不该来却来了,想必也和你妹妹通过气。我和他说了几句话就是猜到了一二,才在这里等你。”三言两语,李景行就把自己给撇清了,助攻颜五早就被他丢开了。
不过,大约也只有李景行这样的人才会记得一条络子的模样,会认出这里头的相似之处,甚至猜出里面的内情,顺势找个地方和时机告白。沈采薇自问不是这种聪明人,所以暗自在心头把‘聪明人李景行’骂了几句。
李景行陪着沈采薇等了一会儿,待那头传出脚步声,这才转身离开:“我的话你再好好想想。”他抿住唇,乌黑的眼睛仿佛含着什么,就那样望着她,“我父亲曾说过‘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归来,死当长相思’,若是可以,我心一如此诗。”
沈采薇怔怔的看着他,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什么。
李景行站了一会儿,叫她的目光看得耳廓微红,连忙步履匆忙的离开了。
待他背影渐渐不见了,沈采薇才忍不住的伸手捂了捂自己有些滚烫的面颊,很是苦恼地叹了口气:居然还有点小心动,果然是越活心越软了?还是说,颜控既正义?
沈采薇站在那里胡思乱想的想了一会儿,然后才定定神,转头往李景行适才指的方向看去。她等了一会儿,果然看见沈采蘅独自一人,低着头从那边走出来。
沈采薇简直要被她给气死了——死孩子学人早恋是想死吗?而且颜五还大她五岁,要不是家庭环境,说不准就已经定亲了,真的是老牛嫩草好不好。而且就沈采蘅那傻丫头,说不准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钱呢。
沈采蘅正低着头想事情呢,忽而看见沈采薇吓了一跳,连忙上来揽住沈采薇的手讨好道:“二姐姐......”
沈采薇适才不过去是不想叫她难堪,这会儿见了人自然不吃她这一套,沉了脸问她:“你先说,你和颜五是怎么回事?”
沈采蘅顿时被吓住了,她的脸先是白了白然后又红了红,细齿咬着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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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采薇也知道外头不好说这些,只是看着她这模样既是生气又是怜惜。她憋着一口气,下了狠心的抓着沈采蘅的手把她往外拉。
沈采蘅既是羞愧又是心虚,自然是不敢挣扎,乖乖的跟着沈采薇到了外边。
沈采薇从林外的桌上拿了自己的花篮,不自觉得想起李景行那一句“我送你的梅花,哪里可以和那些梅花放在一起”,心中微动到底没有把手上的梅花也放到装满了梅花的花篮子里,反而是拿在了手上。
等上了马车,沈采薇独自坐在一边看着手中梅花,沈采蘅胆战心惊地低头想事,竟是安静了一路,直到回府。因着外头天冷,她们两人姑娘家又禁不得冻,她们两人下了马车便又坐上了轿子。沈采薇也没多耽搁,直接便令人往自己的东暖阁去。
冬日风冷,屋子里外都早早就已换了毡帘,几个丫头眼尖,远远瞧见人来便连忙殷勤的上前打起帘子。沈采薇沉着脸,拉着沈采蘅往里走了几步。
里头点了香,只一入门便觉得里头的温香热风拂在面上,宛若春风一般的馨软,沈采薇绷得紧紧的身上和心里仿佛都在这一刻都松了许多。
绿衣等人这时候正坐在窗边下棋等着等着呢,听见脚步声连忙抬眼,见了沈采薇便道:“奴婢瞧着姑娘面红的很,想来是喝了些酒,正好备了醒酒汤,要不喝一些儿?”
沈采薇暗道——我就算是真喝醉了,这时候也是要被李景行和沈采蘅这两个家伙给气醒的。她这一路上吹了一会儿风,更有着一肚子的忧心事,脑子越转越快,酒劲更是全消了。于是,沈采薇随意的摆摆手,吩咐道:“没事,给我端两杯杏仁茶来,忽而想吃点甜甜热热的。”这也是沈采蘅爱吃的。
沈采薇口上漫不经心的说着话,一时忽而又忆起手上的东西,便把手上拿着的梅花递给绿袖,随口吩咐道:“你替我拿个花囊插上就好了。”
绿袖乖顺,轻轻软软的应了一声,也不多问便接了梅花退下。反倒是沈采蘅稍稍缓过气来,这时候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二姐姐,你这梅花是哪来的?”
沈采薇没应声,只是轻描淡写的瞪了沈采蘅一眼,抓着她的手直接往里去:“你还管这些?正好,我有话要问你呢。”待走了几步,她又转头和跟上来的丫头道,“都去外边守着,我有事和三娘说。”
丫头们自然是不敢多言,皆是垂了头,应声退了开来。
沈采蘅被沈采薇这样一拉,顿时吓得不敢说话,只得委委屈屈的跟着沈采薇进了屋子。
沈采薇拉着沈采蘅坐下后便拿眼看她,只把人看得面皮发白,这才徐徐然的开口问道:“说吧,你和颜五是怎么回事?”
沈采蘅一贯天真娇气,既不能厚着脸皮咬牙否认也不能顶住压力不说话,这会儿被沈采薇看着,只得颤着嘴道:“就,就见一面......”
沈采蘅拿她这模样没法子,知道硬逼着怕是问不出什么,只好起身先给她倒了杯茶,诱哄着道:“三娘,咱们自小一起长大,从来也没闹过气。难不成我会害你不成?这样大的事,你怎么都不和我说?”
沈采蘅被这样一说,不由红了红脸,上前抱住沈采薇的胳膊,声音轻轻的、略带哽咽的道:“二姐姐,你别生气。我不和你说,是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颜家和颜公子,我怕你知道我和颜公子的事会生我的气。”
沈采薇心里头早就把颜五当成骗子——他这样的条件,能遇上沈采蘅简直是烧了高香。只是沈采薇这会儿想哄着沈采蘅把事情说清楚,便压低了声音接着道:“三娘你认真想一想,我哪一回儿真生过你的气?”她微微叹气,引着她道,“这回儿你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了,我才是要生气呢。”
沈采蘅咬着唇,抬头瞧了瞧沈采薇,眼睫湿漉漉的,一双乌黑的眼睛仿佛是被水洗过,亮晶晶、水灵灵的。她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低声道:“上回兰舟节是他救了我......”她面颊微微有些红也不知道是哭出来的还是羞的,咬着唇强调道,“二姐姐,他真的是个好人,我衣裳湿了,他还寻了件干净的衣裳给我披着。后来,我心里过意不去,就把衣裳还了他,顺手送了他一条络子当做谢礼。”
沈采薇暗暗咬了咬牙——原来今天都是第四次见面了!她心里恨得不能把颜五抓来打一顿,面上笑容却依旧是柔柔的:“你都没怎么出门呢,怎么把衣服和络子给他的?”
沈采蘅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我知道他和三哥哥要好,就让人去三哥哥那边留意着,要是来了就告诉我一声。”
沈采薇简直无言以对——谁说爱情使人弱智,沈采蘅这丫头都变得太聪明了好吗?
沈采蘅没去看沈采薇的脸色,很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说事情:“他夸我络子打的好,心灵手巧。他很喜欢我打的络子呢。”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抬起头去看沈采薇,认真的道,“二姐姐,你上回说过的事我都明白。可是,我也是真的觉得他很好也很喜欢他,我是真的想要和他在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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