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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劫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近南
“还是不要试的好!”赵燕豪冷冷道:“也许,这天下真还有人杀得了我;只是,却一定不是你们!”
正是:
珍馐馔,
绫萝衣,
画栋雕粱香车随,
几曾识干戈?
祸无定,
命无常,
本是武林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第二卷《暗箭》终,请看第三卷《雄风》)





江湖劫 雄风 第一百零一章 寄人篱下日(一)
何谓道?
老子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自然规律,以太极昭示;道法自然,即道法太极。
无极而太极。太极者,乃动静之机,阴阳之母,万物生生之本;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极生阴,静极复动,循环无极。
太极空无,即道空无,画为图,则为“○”,乃是一个空洞的圆圈。
有人说,崆峒山山名之由来,便是取自“道为空洞”之说;亦有人说,因此山洞穴遍布,故以“空洞”名之。因为山,加上“山”字旁,取其谐音,名曰“崆峒”。
尽管,如今的崆峒派在武林之中的地位日趋式微,然而,数百年来,无数前辈高手创下的这个赫赫威名,仍然令人不敢小觑。
问道宫座落于崆峒前峡的轩辕谷内,前临泾水,环境甚是幽寂。相传,此地乃黄帝向广成子问道处。
三十年前征伐唐门之役,三十七代以前的崆峒耆老,无一幸存;三十八代弟子之中,除了断虹子之外,仅剩下了风信子和云灵子。
风信子肩中穿心箭,腿中风卷残云砂,幸得飞虹子祖师神灵庇佑,捡回了一条性命;云灵子年纪尚轻,并未下山参战,亦得祖师神灵庇佑,躲过一劫。
风信子乃当年的“道门十三英”之一,虽名列末端,可得能与武当六子、全真金藏、华山三生、龙虎山掌门张流云等齐名,其武功之强,可见一斑。
他乃崆峒派三十八代弟子中的第一高手,精擅双飞剑绝技,与昆仑派的双飞环绝技,有异曲同工之妙。
原本,风信子乃是第三十七代掌门赤砂子钦定的第三十八代掌门人,可因身受重伤,终身残疾,只能整日歪倒炕上,自然不便再执掌崆峒。可无论是身为掌门的断虹子,还是云灵子,均对他恭敬不已,言听计从,所以,无形之中,他才是真正的崆峒派掌门。
——实力派人物之所以能成为实力派人物,当然决非幸致。
※※※
数十名弟子正在问道宫前的空地上练剑。云灵子背负着双手,缓步走进队列之中,神情肃然,一一检阅着。
“尤智雄!怎么搞的?!”云灵子脸现愠怒之色,跨步上前,左手将他右腿按成弓步,右手凶凶得一抬他的肘,“说过多少遍啦?!恩?这一招‘虹跨仙桥’,腿要成弓,臂要直!”
尤智雄忙按要旨摆姿势,可因心情紧张,腿虽弓了,臂也直了,却撅起了个屁股,其情状甚是滑稽,不少弟子见状,掩嘴而笑。
“滚开!”云灵子轻踹了一脚那屁股,夹手夺过他手中长剑,手腕一抖,“嗡嗡”声中,早颤出三朵剑花,轻叱一声,跨步斜刺,如满弦之弓,骤发利箭,既潇洒,又劲道。
“好!”众弟子彩声雷动,眼中闪烁着钦佩的光芒。
云灵子甭着脸,心下得意,将剑扔到尤智雄身前,沉喝道:“用心练!”
“是。”尤智雄弯腰拾起剑来,想学着师叔先抖个剑花,却怎么也抖不圆,心下甚是沮丧。云灵子轻叹,摇了摇头,背着手走开了。
“师叔!”一名守山门的弟子快步跑过来,有些气喘,“山下来了五个人,说是青城派的,要见师叔您。”
“哦?”云灵子微诧,追问道:“有贞观掌教么?”
那弟子道:“应当没有。三男两女,都很年轻,年纪最大的那个女的,也不过四十余岁……打招呼的那个青年,姓沈,叫做什么沈凌霄……”
“沈凌霄?”云灵子歪头想了想,对此人实在没任何印象,便扬手道:“请他们上来!”
沈凌霄一行跟在两名崆峒弟子身后到了问道宫前。
观前的空地之上,数十名弟子早收剑停手,齐刷刷得望着这几名不速之客。一名年曰五旬的灰袍道人越众而出,不紧不慢得迎上前来,拱手道:“在下云灵子。敢问诸位青城道友高姓大名?”
沈凌霄忙鞠躬见礼,微笑道:“晚辈青城末学沈凌霄,拜见云灵子前辈。”
云灵子见他谦恭有礼,心下喜欢,忙拉着他的手,笑道:“沈少侠不必多礼!”
当下,沈凌霄将方夫人、殷天锦等向他引见了。云灵子满腹疑云,将五人延请入厅坐定。沈凌霄并未告之断虹子的死讯及遗言,只是向他简要的说明了来意,然后道:“云灵子前辈,情况便是如此,不知……方便收留我等否?”
云灵子不置可否,想了想道:“这样吧:诸位请稍坐等候,待我问一问师兄再说。”
去不多时,云灵子返回大厅,微笑着招手道:“沈少侠,师兄有请!”
沈凌霄跟着他穿过偏厅,绕过回廊,到得一间静室。室中的木塌之上,一名瘦骨嶙峋的老道正歪躺着,眼窝深陷,面如白蜡,给人以一种死气。
那老道侧头望了一眼沈凌霄,竭力坐起身来。
“师兄别动,我来扶你!”云灵子忙上前扶着他。
“晚辈青城末学沈凌霄,拜见风信子前辈!”来的路上,沈凌霄已然问过他的道号了,当下忙上前见礼。
“好好好!”风信子微喘,歉然道:“沈少侠,老道行动不便,不能起身相见,望海涵!”
“前辈太客气了!”沈凌霄正色道。
“沈少侠,听师弟说,你们青城山和朝天堡都被攻占了,贞观道兄也遇难了,可有此事?”
“是。”沈凌霄神情一肃,眼眶微红,“不仅如此,在逃亡的路上,晚辈还隐约听得,我方师叔也殉难啦……”
“是么?”风信子摇摇头,“沈少侠,节哀顺变罢。咱们不但同属道门一脉,你青城派与我崆峒派,更是情同手足,你们就安心得在崆峒山上住下来罢!”
“这……”先前禀告风信子之时,他并未表态,只是说要见一见对方;可刚一见面,他就马上答应了沈凌霄的请求,这令云灵子有点措手不及,“师兄,要不要……要不要等掌门师兄回来之后……再做决定?”
“哼,这点小事,我还做不得了主么!”风信子有些不悦。他这个人,有点感性,一见沈凌霄,便心生好感,所以便立刻应承了下来。
“那好吧!”云灵子的语气有些无奈。毕竟,这并非小事一件,而是关乎着整个崆峒派的利益,一旦收留了,是福是祸,着实难料。
“两位前辈……”沈凌霄思忖着该当如何启口,“有一件事,本早该禀告的……只是……哎……”
“有什么话,尽管说罢!”风信子投来鼓励的眼神。
沈凌霄鼓起勇气,沉声道:“这样的:断虹子掌门……已然遇难了!请两位前辈节哀!”
“什么?!”云灵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抓住沈凌霄的衣袖,颤声道:“你……你说什么?……你是听谁说的?……你再说一遍!”
饶是风信子定力甚佳,闻讯亦愕然,过了好一会儿,袍袖终于颤抖起来。
沈凌霄将断虹子遇难的前因后果详细得说了,最后泪泛双眼,哽咽道:“他老人家,是为我青城而死的!……晚辈……晚辈愧疚之极……”
风信子总算平复了激荡的心情,沉声问:“沈少侠,这么说来,你们是将他葬在了天意谷?”
“是。在天意谷中段的半壁之上,有一个溶洞,洞口有座巨大的石佛;他老人家就葬在溶洞右侧斜对面的一棵榉树旁,距离那洞口约莫三百步。在那棵榉树干上,晚辈用匕首刻了个葫芦状的标志。”
风信子看了云灵子一眼,复转首望着他,缓缓道:“沈少侠,你说掌门师弟的遗言,乃是立我云灵子师弟为掌门?”
“正是。”
风信子点点头,道:“沈少侠的话,我信。只是……沈少侠,你可知道:凡我崆峒派掌门,必由上一代掌门传下‘碧血丹心’玉佩,以此来作为掌门信物。……沈少侠,既然掌门师弟委托你带口信,难道就没委托你将‘碧血丹心’转交回我崆峒派么?”
这个问题,正是沈凌霄先前迟迟不肯告知他们的原因。他原本想等将玉佩寻回之后,再行相告的;可真还能否寻得回来,心中着实没底。
俗话说:“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
——迟迟不相告,崆峒派便会陷入无主的境地;而自己这么做,乃是一种欺骗行为,将来对方得知了真相,颜面何存?
当下,沈凌霄将如何在太白山被劫,如何失了玉佩的经过说了,二道一边倾听,一边互望了几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云。
“是么?真是巧哩!”云灵子冷笑道。
“云灵子前辈,不管您肯不肯信,这的确是事实。”沈凌霄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心头气苦。
“沈少侠,”云灵子叹了一口气,语气转为温和,苦口婆心的劝道:“说起来,这‘碧血丹心’,只不过是一块稍微贵重一点的玉珏而已,其实呢,真值不了几个钱;可它,对于我崆峒派来说,意义就大不相同了。——它,乃是掌门信物!——没有它,我这个掌门,便是名不正,言不顺!……沈少侠,这个道理,我想你应当清楚。”
沈凌霄轻叹道:“当然!云灵子前辈,实在抱歉得很!……只是,晚辈所言,句句是实!若前辈仍不肯信,我可以带您到太白山核实去!”
“唉……不必啦!沈少侠,我信你!”风信子摆摆手,看着云灵子,道:“师弟,我看这样:你速带领着几名弟子去天意谷,尽快迎回掌门师弟的法身……”
“我也去!”沈凌霄插口请求。
“沈少侠,蜀地到处是敌人的眼线,你就不必去啦!”风信子正色道:“你们就安心得住下来罢!……没什么事了,你去罢!”
沈凌霄鞠了一躬,心头似被打翻了五味瓶,慢慢得退出了静室。
※※※
“师兄,您觉得他的话……可信么?”云灵子待他去得远了,轻声问。
“什么话?”风信子笑笑,“立你为掌门?还是丢了‘碧血丹心’之事?”
云灵子讪讪道:“两者都是。……就说立掌门之事吧,师弟我何德何能……”
“嗳……”风信子摆手打断他,“此事决不会假!你是知道的,我既行动不得,又没几天可活的啦!再说了,咱崆峒派谁不知道,我是决不愿做掌门的!你说,不立你,还会立谁呢?”
“那……丢玉之事呢,师兄你怎么看?”
风信子目光闪动,沉声道:“我觉得吧,他并没有说谎。”
“我也是这种感觉。”云灵子轻颔首,“不过,咱们跟他……毕竟不熟……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
“恩。”风信子低声道:“师弟之言,不无道理……凡事小心为上,多留意点他们罢!”
“师兄,还有一件事:刚才那姓沈的讲,智灵和青虹,留在了武当,算起来,如今已有二十来日了,可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呢?”
“是呀!早该回来啦!”风信子的眉心锁成了一个“八”字,“真是怪了!……该不会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吧?”
“我也是这么猜测的!”云灵子轻摇首,“这么多天了,不但掌门师兄不回,他们也不回!这些天来,真真是急死我啦!”
“急又有什么用呢?放宽心罢,吉人自由天相!”风信子安慰,沉吟了一会儿,道:“师弟,这样:此去天意谷,不妨在江湖上打听打听,看能否打听到他们的下落来。”
“好。”云灵子点点头,“师兄,我打算立刻就出发。”
风信子侧首望了望窗外的天色,道:“都快黄昏啦,还是明日一早再走吧!”
“事不宜迟!我还是想马上出发!”
“那好吧!”风信子吩咐道:“走之前,将他们安置好。”
“恩。”
“别忘了:派人暗中监视着他们。”
“我理会得。”
“切记:要不着痕迹,千万别让他们发觉啦!”




江湖劫 雄风 第一百零一章 寄人篱下日(二)
问道宫右侧的最远端,有一座小小的厢房,中间是个小客厅,两侧乃是居室,面积虽小,倒也甚紧凑。
沈凌霄一行便被安置在了这里。
几名崆峒弟子收拾好房间之后,便邀请他们去膳堂吃饭,方夫人不肯,说自己一行已经很是打搅,不能再给观里添麻烦了,还是自己做着吃。那几名弟子无奈,只得去伙房借了锅、碗、筷子等,并扛来了米、面、蔬菜、柴禾之类的东西,还搬来了一张小方饭桌,四根条凳,摆在厅心。
当下,方夫人母女俩住了一间;沈凌霄、殷天锦、方义三人住了另一间。方茹见这地方虽有点潮湿,可外有花树,内有土炕,环境既清幽,又有种家的温馨,心下倒也喜欢。
方茹站在窗口,望着窗外的丁香树,一簇簇洁白的小花开满枝头,随风飘来阵阵淡淡的幽香。
“娘,这地方真不错哩。”方茹忽然道。
正抹着炕板的方夫人停手看了她一眼,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继续手中的活计。
“娘,您叹什么气呢?”方茹娇娇地问。
“还好?寄人篱下的,有什么好?”方夫人并不抬首,“苦日子,还在后头哩!”
“我不怕苦!……娘,我来帮您!”方茹抢过方夫人手中的抹布,认认真真得抹起来。
“傻丫头!”方夫人看着女儿,眼神很复杂,混合着爱怜、愧疚、无奈、迷茫……
沈凌霄在院中找了几块石头,在房檐下支起了座灶台,好在这灶上做饭吃。
如此过了数日。
这日傍晚,殷天锦半蹲在灶台前烧火,方茹帮着沈凌霄择菜,淘菜,方夫人则忙着做馒头,抄菜。不大会儿工夫,饭菜俱已上桌。
方义一边夹菜,一边啃着馒头,口中含混得赞道:“恩,娘做得真好吃!”
“好吃?”方夫人笑笑,“真是怪啦!以前大鱼大肉的,倒没听你说过半句好吃;现在只是素菜、馒头,你却说好吃!……我看你呀,是饿坏啦,什么都觉得好吃!”
“也许吧!”方义也笑了,“这地方什么都好,就是没肉吃,难受!”
沈凌霄微笑着解释道:“出家的道人,讲究不杀生,所以在观中,是不允许吃肉的。”
“咱们又不是道人!”方义嘟囔,忽然想起来,指着沈凌霄道:“咦,沈师兄,你不是道人么?怎么也吃肉?”
沈凌霄笑道:“是道人不假,不过,我没出家,肉是可以吃的。……其实吧,出家的道人,也可以吃的;只是,最好不要在观中吃。”
“沈师弟这话,说得实在!”殷天锦插口,“那些江湖上行走的道人,哪一个不是又吃肉,又喝酒的呢?我就曾碰见过一名中年道人,那家伙,嗬,了不得!一顿饭,吃了三大盘卤牛肉,两只蹄膀,一整只烧鹅,还喝了十三碗白酒哩!”
“哇,真真是厉害哦!”方茹也跟着哥哥赞叹起来。
“我觉得吧,吃不吃肉,喝不喝酒,那都无关紧要。”沈凌霄一本正经地道,“修道,本就是顺应自然。一个人,蔬菜该吃,肉也该吃,酒也该喝;道人也是人,为什么就不能吃肉,不能喝酒呢?所以,我认为,修道之人,重要的不是杀不杀生,而是是否真有道心。”
“道心?什么是道心?”方义不解。
“唉,我也说不清楚。”沈凌霄摇摇头,想了想补充道:“师傅曾说:道心即自然。我想,那意思应当就是刚才我所说的,要顺应自然罢!”
“唉,越说越高深,还是别说这个啦!”方义摇首,以肘轻碰了一下他,“沈师兄,既然你也喜欢吃肉,那咱们明日去山里捉野味去罢!”
“呵呵,好呀!”
“我也去!”方茹雀跃。
方夫人瞪了她一眼,微嗔道:“女孩子家家的,去什么去?”
“就去!”方茹见娘仍瞪着自己,忙来软的,抱住她的脖子一边撒娇,一边娇声求肯道:“娘,老呆在屋子里,闷也闷死啦!您就让女儿去嘛!”
方夫人无奈,轻叹了一口气,道:“那好吧!只是,得规规矩矩的,不准调皮;还有,要注意安全!”
“知道啦!”方茹喜不自胜,一连亲了好几口母亲的脸。
“也不害躁!”方夫人假装不悦得瞪着她,目中却满是笑意。
※※※
“呼”的一声,一枚石块电闪而出,飞向一堆茂密的草丛。几乎同时,草丛之中“吱”的一声,草尖动了动,然后静了下来。
“呵,打中啦!”方茹站起身来,连连拍手。
沈凌霄笑笑,自草丛中捡起那只被打晕的野兔来,交到跟在身后的方义手中。
方义喜滋滋地接了,钦敬得道:“沈师兄,你真厉害!……这家伙,藏在草丛中,你是怎么看见它的呢?”
“呵呵,用耳呀!”沈凌霄微笑道。
“用耳?……那我怎么没听见?”
“方师弟,你练过暗器工夫么?”
“练过。”方义搔搔头,微惭道:“……只是,练得不好。”
“其实,我也练得不好。”沈凌霄自谦地摇摇头,“师傅常教导我们:练暗器工夫,不仅要练发,还要练躲,练接。所以,就得眼耳并用。眼力好了,才能一击而中目标;耳力好了,才能从容躲避暗器。”
“恩,爹爹也是这么说的。”方义轻叹道:“可我……就是笨,总练不好!……沈师兄,可还有什么窍门么?教教小弟!”
“没有。”沈凌霄盯着他的眼睛,正色道:“方师弟,你之所以练不好暗器,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内功修为还不够!”
“恩。”方义点点头,“沈师兄,我会努力的!……过些时日,等我内功有了进境,你再教我,行么?”
“好!”沈凌霄微笑道:“其实,也不能说教,而是一起来练练!”
“哎哟,你们老说武功呀,暗器呀什么的,闷死啦!”方茹噘起樱唇,“究竟还打不打猎啦?”
“当然还要啦!”方义指了指右侧的山坳,道:“沈师兄,咱们去那边打罢!”
沈凌霄看了一眼他手中那只开始四脚乱蹬野兔,正色道:“已经够吃啦!算啦!不打啦!”
方义兄妹俩均尚未尽兴,均说时辰尚早,不肯回去。沈凌霄无奈,只得依从了,只是心下决定,不再捕捉野味了。
三人刚转过山坳,忽闻“呼啦”一声,身旁的草尖之上露出了一头毛发凌乱的野猪的上半身,正仓皇得逃逸而去。
沈凌霄不肯出手,便叫道:“方师弟,打!”
方义忙将手中扣着的石块打出,却打了个空。那野猪险些被打中,愈加慌乱,“哝哝”的惊叫着,连滚带跑得滚落山坡,眨眼间逃得无影无踪了。
“唉……又没打中!”方义沮丧,扔掉刚捡起的石块。
沈凌霄笑笑,道:“别灰心,这崆峒山上,野兽还多着呢,以后有的是练习的机会!”
之后,又出现了一只麋鹿和一群野兔,方义均未能打中,心下愈发沮丧,摇首道:“再打一次!还打不中,就回去啦!”
三人沿着山谷的小道继续向前行去。蓦然,一条黄狗自树后窜出,迳扑向一簇花丛,方义觑得真切,一抖腕,手中石块飞出,正打在它脑袋之上。那狗惨叫一声,踉跄仆倒,痉挛着悲嘶了几声,一动不动了。
“呀哈!终于打中啦!”方义喜得合不拢嘴,方茹也喜得手舞足蹈。
“小黄!我的小黄!……”树后忽然跳出一名猎人模样的汉子,蹲下身去,抚着那条死狗悲咽。
沈凌霄上前轻拍他的肩膀,歉然道:“大叔,误杀了您的狗,对不住!真对不住!”
那猎人闻言,猛得站起身来,一把揪住他的胸襟,怒吼道:“赔来!赔我的小黄来!”
“这……大叔,该赔……多少呢?”
“谁要你的钱!……赔我的小黄来!”
“这……”沈凌霄犯难,“大叔,你的小黄,已经死啦,怎么赔?”
那猎人放了手,悲声道:“我家小黄,乃是青川犬,去年才托人自川西重金购来的……”
“花了多少钱?”沈凌霄问。
“四十两!……前些日,有人出八十两银子买,我也没卖的!”那猎人化悲痛为敲竹杠。
“这……”沈凌霄犯难,“大叔,……能不能……少一点?”
“一两也不能少!”
沈凌霄自怀中掏出一把碎银来,苦笑道:“大叔,我是个穷鬼!……身上只有这几两银子啦!”
那猎人一把推开他的手,怒道:“那就赔一条活的青川犬来!”
“大叔,赔你的青川犬,是不可能的了。”沈凌霄低声下气地商量,“银子呢,我们身上真没那么多。……要不,改天再给你,如何?”
那猎人冷笑一声,道:“骗三岁小孩哩!……你们这一走,上哪儿找去?”
“你?!……你这不是无理取闹么?!”方义忍无可忍,上前推了他一把。
“还敢打人?!”那猎人怒不可遏,转了目标,揪住方义的胸襟。
“谁打你啦?”方义怒瞪着他,“放手!不然,要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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