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劫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近南
那猎人仍死揪着不放,怒喝道:“哪儿来的家伙,竟敢到我们崆峒山来撒野!”
方义认为他听出自己一行乃是外乡人,所以故意刁难,心下愈怒,一脚将他踢翻,骂道:“得寸进尺了你——”
那猎人如何肯甘休,一骨碌爬起身来,赤红着双眼扑过来,早被方义一拳打倒在地,鲜血霎时模糊了半张脸。
沈凌霄大惊,忙一把推开方义,弯腰去扶那猎人,不迭道歉。
“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山道上忽然传来一声怒喝。
沈凌霄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忙转首望去,但见一名高大的道人正快步跑过来,身后紧跟着一名翠绿衫子的少女,待得看清楚了他们的面相之后,忽然眼睛发直。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钟智灵和桑青虹。
“咦!沈老弟,怎么是你?!”钟智灵也认出了他,很是意外。
“唔……是我……钟兄,……桑姑娘,你们好!”沈凌霄站起身来,讪讪的打招呼。
“钟道长,桑姑娘,原来是你们!好!真好!就请你们来评评这个礼!”那猎人哼哼唧唧的爬起身来,一肘甩开沈凌霄,以手背抹了抹鼻孔的鲜血,恨声道:“他们打死了我的猎犬,不但不肯赔,还打人哩!”
桑青虹看了他一眼,转首盯着沈凌霄,冷声问:“沈少侠,是这么一回事么?”
沈凌霄愈发窘迫,红着脸低下了头,轻声道:“……也不是不肯赔,……没那么多银子……”
“不关沈师兄的事!”方义见沈凌霄替人受过,心下过意不去,上前道:“这位姑娘:狗,是我打死的;人,也是我打的!”
桑青虹霍然转首,冷冷得望着他,曼声问:“你是谁?”
“哦……钟兄,桑姑娘,忘给你们介绍啦,”沈凌霄指着方义兄妹,“这位乃是朝天堡少堡主方义;这一位,乃是他的妹妹方茹。”
“是么?”桑青虹冷笑,“我还说是谁,居然敢这么蛮横,却原来是朝天堡的堂堂少堡主!……方少堡主,你们朝天堡的规矩,便是没钱就打人么?”
方义涨红了脸,分辩道:“……桑姑娘,刚才沈师兄也说了,的确不是我们不肯赔,而是……咱们身上的确没带那么多银子……”
方茹见她欺负了沈凌霄,又来欺负哥哥,终于忍不住了,便叉着小蛮腰气哼哼地道:“喂,你凶什么凶!……咱们赔不赔,干你何事?!”
桑青虹闻言柳眉一掀,蓦然转首逼视着她,厉声道:“干我何事?……方大小姐,你们擅自跑到我崆峒山来,还无端打伤了我崆峒山的人!你说,干我何事?!”
方茹被她的气势所压,不敢再跟她对视,侧过头去,嘟囔道:“咱们又不是故意的……”
钟智灵检视了一遍那猎人的伤情,放下心来,劝阻道:“师妹,算啦,别吵啦!胡大叔只是皮外伤,无大碍!”
那胡姓猎人见对方与钟、桑二人相识,而钟智灵又有点维护他们的意思,不好意思再刁难,便道:“桑姑娘,算啦!……算我倒霉罢!”
当下,沈、方、钟三人将身上所有的银两掏出来,凑了二十来两银子,赔了那胡姓猎人,他方悻悻而去了。
返回问道宫的路上,钟智灵询问了他们的来意,沈凌霄简要得说了,并说了断虹子的死讯。
钟、桑二人如闻晴天霹雳,立时怔立在当地。
“……开什么玩笑?!”过了半晌,钟智灵方始反应过来,一把扯着沈凌霄的衣袖,颤声道:“快说!这不是真的!”
沈凌霄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钟兄,此事千真万确!……三日前,云灵子前辈已带人前往天意谷去了,准备取回断虹子前辈的遗骸……”
桑青虹紧咬牙关,热泪滚滚而下,蓦然悲吼一声,掉转身,往山下狂奔而去。
“师妹!你干什么?”钟智灵忙追了上去。
桑青虹不答,奔得更疾。
钟智灵不明白她的意图,心下大急,振臂一跃,抓住她的胳膊。
“别拉着我!”桑青虹推他,“我要去天意谷!”
钟智灵哪肯放手,沉声道:“师妹,既然已经回来啦,见过三师伯再走罢!……咱们这么久未归,大家一定都很担心的……”
桑青虹挣扎不开,只好放弃了,抹泪哽咽道:“好,我听你的。……师兄,你放手。”
江湖劫 雄风 第一百零二章 百口莫辩时(一)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茫茫群山,被镀上了一层耀目的淡金色,如一条条身披黄金甲的巨龙。
沈凌霄用过晚膳,独自木立于一棵丁香树下,望着远山发呆。
桑青虹的归来,如一颗石子投入湖中,将他原本已然平寂的心湖,又荡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生平以来,他只喜欢过她这么一个女孩子,即便在逃亡路上,每当有暇,脑海之中也总会莫名其妙地浮现出她的倩影来。
可是,他知道,她喜欢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东方震。尤其是看到今日她对自己的态度,让他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感觉。
这令他很心酸。
他突然觉得,如此死皮赖脸得呆在崆峒山上,本就是个错误而可笑的决定。
方茹帮着娘收拾好了碗筷,回屋坐在炕头,忽见窗外卓然而立着的一个青色的背影,便又起身,想出去陪他说说闲话。刚走出房门,便见一名绿衣少女娉婷而来,面色沉郁,眼角微红,眉宇间带着一丝愠怒之色,却是桑青虹。
“方大小姐,沈少侠在么?”桑青虹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问。
“喏,那里呢!”方茹指了指那棵丁香树,心头蓦然涌起一股淡淡的酸意。
桑青虹道了声谢,缓缓走过去,沈凌霄已然转过身来,有些意外地望着她,旋即微微一笑,打了声招呼。
“沈少侠,我想找你单独谈谈。”桑青虹开门见山,面色看不出喜怒来。
“好。咱们去那边。”
沈凌霄走到院角的一丛芍药花旁,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道:“桑姑娘,就在这里谈吧。”
“好。”桑青虹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沈少侠,关于我舅舅之死,能再详细地告诉我一遍么?”
“当然可以!”沈凌霄早已得知了她与断虹子的关系,“桑姑娘,你不去天意谷了么?”
“恩。”桑青虹轻咬贝齿,“三师伯说,八师叔已回信,说是已然取到了舅舅的遗骸,正在回程的路上……去了,怕在路上错过,所以,不用去了。”
沈凌霄点点头,当下将天意谷之战及断虹子身死时的情形详详细细地说了。桑青虹静静得听着,眼角慢慢泛起了泪光,忽然香肩抽动,悲咽道:“我错了!舅舅,我错了!……我该一起去的!我该一起去的!……”
沈凌霄走进一步,伸出手去,想轻拍她的香肩,迟疑了一下,又缩回了手,柔声劝道:“桑姑娘,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节哀顺变罢!”
桑青虹想着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舅舅已然身死,而东方震也生死未卜,越想越是伤心,泪珠直如断线的珍珠般滑落着。
梨花带雨的娇容,美得令人心碎。
泪眼问花花不语,为谁哭泣为谁怜?
沈凌霄望着她,早被拨乱了的心扉,突然有一种酸楚而微疼的感觉,便叹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得上前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复劝慰道:“桑姑娘……”
“滚开!”桑青虹厌恶得一肘甩开他的手。
沈凌霄红了脸,讪讪得缩回了手,心头似被狠狠得戳了一刀。
躲在不远处偷窥的方茹见状,既恼沈凌霄的自甘轻贱,又恨桑青虹的泼辣蛮横,恨恨得瞪着桑青虹,十指交剪,心潮起伏。
桑青虹蓦然惊觉自己失态,忙歉然道:“沈少侠,我……我心情不好,你……你别介意呀。”
“没关系的。”沈凌霄苦笑,“只是,桑姑娘……别太伤心了,会伤身子的……”
桑青虹擦干了眼泪,沉声问:“沈少侠,舅舅的临终遗言,除了立八师叔为掌门之外,还有别的什么话么?”
沈凌霄本不愿将断虹子欲将她许配给自己的话说出来,可又不想撒谎,便嗫嚅道:“哦……也……也没什么了……”
“也没什么了?”桑青虹紧盯着他的眼睛,微愠道:“哼,那就是还有!……沈少侠,你也是武林中人,做事别婆婆妈妈的,爽快点!……还有什么话,说吧!”
沈凌霄迟疑半晌,终于鼓起勇气,道:“桑姑娘,断虹子前辈还说……说是想将你……许配给我……”
桑青虹闻言浑身一僵,慢慢红了杏脸,低下头去沉默了一会儿,蓦然抬首盯着他的眼睛,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冷笑,曼声道:“哦?是么?……沈少侠,你说你这话,我是该信呢,还是不该信呢?”
沈凌霄听她怀疑自己矫传圣旨,心下气苦,冷笑道:“桑姑娘,信还是不信,随你!……总之,我沈凌霄决无半点虚言!”
桑青虹紧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侧首望向暮色渐临的山林,良久,长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沈少侠,那我来问你:你喜欢我么?”
沈凌霄没料到她如斯爽朗,竟然如此直截了当得当面询问,顿时怔立在当地。
桑青虹瞟了他一眼,冷声道:“沈少侠,若你真喜欢我的话……那你说,我该不该答应呢?”
沈凌霄呆呆得望着她,心头如一团乱麻。
——他也不知什么原因,平日能言擅道的自己,为何一在她面前,便变得如傻子一般。
桑青虹上前一步,冷笑道:“姓沈的,你听好了:无论你的话是否属实,我都决不会答应的!”
沈凌霄苦笑着点点头,涩声道:“我明白。”
“明白就好!”桑青虹面色稍和,拱手道:“沈少侠,没什么事了,我先去啦!”
沈凌霄拱手还礼,目送着她的背影,怅然若失。
桑青虹走出几步,忽然回过头来,道:“沈少侠,你说舅舅临终前,曾将‘碧血丹心’托你转交给八师叔,并立他为掌门;可是,此物却在半道上丢失了。……嘿,你说,是不是很巧?”
沈凌霄如何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心头既气苦,又恚怒,忿声道:“还是那句话,信不信由你!……桑姑娘,既然沈某在你眼中如此不屑,那你就当是我取了罢,又有何妨?!”
桑青虹欲待反唇相讥,却见他正气凛然,一时也想不出合适的言辞来,便冷哼一声,转身大踏步离去。
沈凌霄不再看她的背影,侧过头去,忿忿地望着身旁那夜色浸染的芍药花丛,忽然有一种几脚将之跺得稀烂的冲动,最后终于还是忍住了,缓缓向小屋走去。
“沈大哥,那恶女人又骂你啦?真可恶!”方茹自花树后闪出,气哼哼地问。
沈凌霄看了她一眼,轻轻拍了拍她肩膀,摇摇头,快步进了门。
“仗着自己的地盘,耀武扬威的!真真是个可恶的女人!……我呸!”方茹咬牙切齿,紧跟在沈凌霄身后,边走边嘟囔。
沈凌霄假装没有听见,径直回了卧房。
※※※
两日之后,云灵子回山,并带回了断虹子的遗骸。
肉身已然腐败,森森白骨之中,隐隐透着一股黑气,一看便知,乃是身中剧毒而亡的。
两名崆峒弟子架着风信子来到尸身前。
风信子老泪纵横,抚着白骨恸声大哭。众崆峒弟子见状,又哭成了一片。
白杨多悲风。
山风呼呼,木叶萧萧,却吹不尽悲伤,荡不尽哀愁。
方夫人早率领着殷、沈及方氏兄妹前来吊丧。沈凌霄见断虹子死状虽惨,可好歹魂归崆峒,并且还有这么多人来祭奠;想着师傅命丧樱桃山庄,既不知尸骨弃于何处,亦尚无人收殓,不由得心痛如绞,泪眼朦胧。
问道宫大厅内的空气,悲戚,凝重,如一块巨石,紧紧得压着沈凌霄的胸口,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礼毕,沈凌霄逃跑似的出了问道宫,深吸了一口山间的空气,烦闷稍减。
几名崆峒弟子经过身旁,往储物室方向走去。
“这姓沈的,刚才倒还洒了几滴泪,总算还有点良心!”一名崆峒弟子回望了他一眼,轻声道。
“良心?哼,什么良心?……你小子懂什么?”另一名崆峒弟子低声道:“这家伙,真他妈的会演戏!”
“是呀!假惺惺的,看着就恶心!”第三名崆峒弟子附和道。
沈凌霄耳力甚佳,自然听得清清楚楚,霎时,胸口似被巨杵重重得撞击了一下。
——就这几句话,他已深知,因断虹子之死,再加上“碧血丹心”的遗失,已使整个崆峒派之人,都对自己——甚至也包括自己一行人——心存怨怼。
他无精打采得回了房,双手枕头躺在炕上,望着承尘发呆。
“沈师弟,怎么啦?……发什么呆?”不知何时,殷天锦已回房,轻推了他一把。
沈凌霄看了他一眼,道:“没什么,……只是有些心烦。”
“可是因为那几名监视者么?”
沈凌霄不置可否,苦笑。
“哼,那么不信任人,天天监视着,真他妈的烦!”殷天锦悻悻的道。
沈凌霄淡淡的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咱们跟他们又不熟,所以,可以理解。”
“话虽如此,可……可心里真不是滋味!”
“是呀,”进来的方义接口,“整日呆在这破屋子里,不但闷,还受人白眼!……这日子,真没法过啦!”
沈凌霄沉吟了一会儿,沉声道:“殷师兄,方师弟,你们的意思,是想离开?”
“当然!”方义率先表态。
殷天锦看着他,轻叹了一口气,转首望着窗外。
——很显然,对于方义的意见,他是赞同的。
“婶婶已经回来了罢?”沈凌霄忽然问。
“恩,跟我一道回来的。”方义回答。
沈凌霄一骨碌坐起身来,边穿鞋子边道:“走!找婶婶商量商量去!”
不出沈凌霄所料,方夫人母女的意思,也想离开,这令他有些左右为难,蹙眉道:“婶婶,要走,倒很容易;只是,接下来,咱们该去哪儿安身呢?”
“哼!我就不信了,天下之大,居然还找不到咱们的安身之地!”
“可是……婶婶,咱们现在还有多少银钱?”
方夫人立时软了下来,看了儿女一眼,喟然道:“只剩下不足二百两啦!”
“不是我不想走,关键的问题,正是这一点!”沈凌霄正色道:“试想:就这么一点银钱,咱们又能支撑多久呢?”
殷天锦想了想,道:“不如这样: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呢,我再去找点事做,挣点银钱,就能维持啦。”
“这个办法,倒也未尝不可。……只是,这一带人烟稀少,应当很难找事做的。”
“呵呵,沈师弟,关于这个问题,你就没我了解啦!”殷天锦笑道,“人烟稀少,不假;可是,却有一门生意,好做得很呐!”
“哦?是什么?”沈凌霄追问。
“镖行呀!”殷天锦解释道:“因这一带乃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自来盗贼盘踞,所以,西去行商者,几乎没有不雇镖师的。曾听江湖朋友讲,仅兰州城,便有大大小小的镖局三十余个!”
沈凌霄微笑道:“殷师兄,你的意思是,去做镖师?”
殷天锦笑笑,道:“有何不可?”
沈凌霄半开玩笑地道:“可倒是可以。……只是,堂堂朝天堡乾坤堂堂主,却去做一名小小的镖师,真真是屈才了呀!”
殷天锦正色道:“沈师弟,你不是说过么?男儿汉大丈夫,得能屈能升!这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呢?……再说了,这种工作,只不过动动脚,动动手,又不用动脑子,比起当日做堂主来,不知清闲多少倍哩!”
“那倒也是!”沈凌霄笑道:“做镖师,也算我一个!”
“我也去!”方义不甘落后。
沈凌霄笑笑,转头问方夫人:“婶婶,对于咱们刚才的想法,您意下如何?”
“很好,就这么办!”方夫人赞同。
沈凌霄点点头,总结似的道:“既然婶婶也同意,那就这么办罢!明日一早,我就去辞行!”
夜已深。
残月如勾,冷清清的勾着山巅的那抹淡云。
土炕彼端,殷天锦鼾声隆隆;身旁,方义不时得磨着牙,发出令人刺耳且牙酸的“霍霍”声,并还伴着含糊的梦呓声。
倒并非只是因为这些,沈凌霄才睡不着。
——他还有心事。
明日,就将离开这里了,可是,该去往哪儿呢?
目前,谁都没有答案。
沈凌霄呀沈凌霄,连婶婶都不愁,你还愁什么呢?好男儿,当仰天长啸,纵横天下,怕什么怕!……
除此以外,他还有一丝留恋。
——至于具体留恋些什么,他也想不清楚。
也许,是留恋这雅致的屋舍罢!
也许,是留恋那窗外的丁香树罢!
也许,是留恋那院角的芍药花罢!
也许,是留恋那黄昏之时,俏生生得站立于芍药花旁的玉人罢!
……
就要走啦!
别啦,我的小屋!
别啦,我的丁香树!
别啦,我的芍药花!
别啦,永别啦,我的爱!
……
不知不觉间,他已泪盈双眸,渐而,两行清泪,顺着双鬓滑落炕上……
江湖劫 雄风 第一百零二章 百口莫辩时(二)
鸡啼一声天下白。
山巅红光隐隐,火球裂土而出,将笼罩于大地的阴霾,一扫而空。
山鸟欢快,啁啁呼朋引伴,将问道宫唤醒。
沈凌霄睡得最迟,却醒得最早。第一声鸡啼之时,他便翻身坐起来,轻手轻脚得收拾好了行李,见同伴尚未醒来,便又自包袱内拿出黑木盒,打开盒盖,取出《青城秘录》翻看起来。
这些日子一直闲来无事,他都在研习它,只是,除背得滚瓜烂熟之外,内功修为却毫无进境。
他曾数过,《青城秘录》一共只有二十一页。有三页是图,一副为《古太极图》,一副为《先天六十四卦圆图》,还有一副《先天大五行图》;其余纸页,均为蝇头小字,共计八千一百六十三个。
初时,他觉得这三副图很简单,可仔细一推敲,又糊涂了。
他想不明白太极阴阳眼的道理,想不明白游魂卦、归魂卦的演变过程,想不明白先天大五行那如环无端、变幻莫测的鬼神之道……
“易心前辈!若您老地下有知,就请托梦,指导指导弟子罢!”沈凌霄心里暗叹……
沈凌霄刚走至膳食堂前,便碰上了用完早膳出来的钟智灵。
“沈兄,早!……走,用膳去!”钟智灵一把拽着他的胳膊,硬往膳堂里拉。
“我已吃过啦。……谢谢!”沈凌霄推辞,“钟兄,我有事找云灵子前辈。却不知,他老人家起了没?”
“早起啦!正在用膳哩!……沈兄,你等等,我这就去告诉他老人家。”
“不急,等他吃完了再说!”
“该已用完啦!”钟智灵微微一笑,转身进了膳堂。
不一会儿,云灵子跟在他身后出来,瞟了沈凌霄一眼,淡淡的问:“沈少侠,听说你找我,有何贵干?”
沈凌霄忙见了礼,道:“云灵子前辈,晚辈是来向您辞行的……”
“辞行?”钟智灵大感意外,“沈兄,你要去哪儿?”
沈凌霄笑道:“到一个朋友家去玩玩。”
“哦……什么时候回来?”钟智灵追问。
“这……说不准哩。也许,不回来啦。”
“沈少侠,只是你一人走,还是你们都走?”一旁静听的云灵子插口问。
“都走。”
“都走?”钟智灵更诧异了,“沈兄,究竟是……”
云灵子摆手打断他,目注沈凌霄点了点头,道:“我明白啦。……沈少侠,你先在大厅等等,我去给师兄说一声。”
钟智灵陪着沈凌霄坐定,复问:“沈兄,你们为何要走呢?”
“真是去朋友家。”沈凌霄强笑道:“已经邀请过好几次啦。……这一回,不去真不成啦。”
“这样也好。”钟智灵将信将疑得点点头,拉着他的手道:“……只是,沈兄,你们一定还得回来!”
沈凌霄大为感动,反握住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慢慢点了点头。
过不多时,云灵子来到大厅,向沈凌霄招手道:“沈少侠,师兄有请!”
“沈少侠,请坐!”风信子背靠着炕头坐着,一见他进来,便示意他坐到身前的杌凳上。
沈凌霄忙见了礼,轻手轻脚得落了座。
风信子微笑道:“沈少侠,听说你们想走,有这么一回事么?”
沈凌霄点点头,将方才对钟智灵所编的那套谎言又说了。
风信子认真得听完后,目不转睛得望了他半晌,方道:“沈少侠,我的意思是:你的同伴们,可以走;而你,暂时还不能走。”
沈凌霄缓缓抬首,以询问的眼神望着他,风信子笑笑,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至于是什么原因,沈少侠,我想,你应当很清楚……”
——交不出“碧血丹心”来,就别想离开!
沈凌霄蓦然明白过来,心下一寒,苦笑道:“两位前辈,晚辈那日之言,句句属实!所以,那‘碧血丹心’,如何交得出来?……不过,请两位前辈放心,晚辈一旦寻到它,必第一时间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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