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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境之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牛语者
仇鹰一呆立马闭起了嘴巴,关应物摸了摸方林轩的脉搏,惊愕道:“真的死了?”
敖江海大笑道:“死得好,这等吃里扒外的东西,落在老子手里早就一刀砍了。”
连贺国苦笑道:“敖将军说得不错,方林轩一死百了,不然……”
敖娇不解问道:“不然会怎么样?”
连贺国回答道:“依照陛下的脾气,若有人胆敢扬言要灭他满门,他定要诛了那人的九族!”
他一挥手释放了被左武卫制服的亲兵,吩咐道:“你们先将方将军的遗体入殓,并尽快通知家眷,但不得发丧需等候朝廷旨意。”
众亲兵默然领命,收起了方林轩的尸首,却无人关顾度难真人。
车队继续前行,赶在天黑前进入了烈岩关。
此时姬澄澈早已先一步进了烈岩关的驿站里歇下,汪柔把守在门口,无论是谁一概挡驾,结果闻讯后匆匆赶来拜见的郡守大人吃了个闭门羹。
刚才和度难真人道左相逢一场激战,姬澄澈的功力损耗极大,但所获的收益更大。
这还是他第一回真刀真枪地和一位天元震旦境的强者斗法,感觉果然和以往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实在有太多需要回味体悟的地方。
他盘腿坐到床榻上,一边调养生息恢复功力,一边在脑海里缓缓回放与度难真人激斗的一招一式,从中去芜存菁提炼明悟。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姬澄澈蓦地感到小乾坤里轰然一颤,灵海深处竟似火山爆发喷薄出千万道蓝色的水柱,直冲向数百丈的高空。
姬澄澈愣了下,清晰地感应到这一道道突如其来的水柱绝非罡气所化,似乎是一种异乎寻常的新生力量。
他徐徐凝念仔细观察,不由又惊又喜地意识到这居然是玄霜龙息!
换而言之,自己与圣龙之心的契合度不知不觉超越了六成,身体进一步龙化,已经能够像玄霜一样的凝练龙息。
大同罡元,巫道神识,再加上玄霜龙息,而今他的体内俨然拥有了三种不同的力量,而且无一不是元界顶峰的存在!
假如现在再碰到度难真人,未必需要玄霜帮忙,自己也可与之分庭抗礼。
姬澄澈闭目凝神细细体会玄霜龙息,思忖着如何能令它在实战中发挥出最大威力。
忽然他的识天无端地一阵悸动,身不由己霍然睁开了眼睛。
驿站的客房里一片寂静,幽暗的光线下有一条影影绰绰的身影正静静坐在床榻对面的椅子里,汪柔趴在桌上似是睡着了。
姬澄澈目光一凝射落在那人的脸庞上,追随大先生多年的修行早已使他处变不乱,遇到任何危险都能够保持冷静镇定。
座位上的是一位青袍老者,皓首如雪三绺银髯,面如冠玉气质儒雅,颇似仙风道骨的出尘之人。
“林大人?”姬澄澈望着青袍老者,脸上露出错愕之色。
“我来看看殿下。”林宗棠的声音十分柔和,顿了顿又道:“当年我们追随陛下打天下,即使再累睡觉的时候也要强迫自己睁着一只眼睛,否则不知什么时候脖颈上的脑袋便会不翼而飞。”
姬澄澈谨然受教道:“多谢林大人教诲。”
林宗棠微微一笑,说道:“你人还没到,却已将天都城搅得满城风雨,不愧是陛下和灵犀公主的血脉骨肉。”
姬澄澈当然清楚以林宗棠掌管“仙人掌”数十年的耳目底蕴,自己的一举一动绝难逃过他的监视,也是笑了笑说道:“父皇该头疼了。”
林宗棠不置可否地又是一笑,说道:“居然能将度难真人打得吐血昏迷,殿下着实令京里的许多人刮目相看。你回来得正是时候,正是时候。”
“日前收到林寒寺的来信,托我对你多加照应。”
他继续说道:“如今看来,老夫大可省心了。”
姬澄澈纳闷道:“林大叔写信给你?”
林宗棠答道:“我出身龙族,论及血缘正好是林寒寺的嫡亲堂叔。”
姬澄澈“啊”了声,就听林宗棠感慨道:“彼时天下风云涌动四方豪杰竞相而起,投入到第二次元界大战里的又何止仙巫两族?老夫不过是适逢其会得遇明主,运气比旁人好点儿罢了。”
姬澄澈肃然起敬,问道:“林大人后来可曾回过北荒?”
“回不去也不必回去,”林宗棠摇摇头道:“有些时候一步迈出便是百年身,再回首唯余千古恨。”
姬澄澈在北荒待久了,早已习惯龙族直来直往的行事作风,对林宗棠云山雾罩的话颇是头大,只好转移话题开门见山道:“林大人,你见过敖江海了?”
林宗棠淡然道:“我见他作甚?他的事自有朝廷法纪,何须老夫操心?”
他看着姬澄澈,意味深长道:“大汉是有王法的。”
姬澄澈的心微微一凛,说道:“如果林大人愿意,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当下他言简意赅,将二十余年前敖江海等人错杀林远谋的真相叙述了一遍。
林宗棠安静地听着,脸上波澜不惊没有任何的神色变化,仿佛听的是一个毫不关己的轶事。
等到姬澄澈讲完了,他作揖一礼道:“有劳殿下费心。”
姬澄澈正要开口,蓦地神识一动察觉到屋外有人,似是连贺国、窦豹、关应物等人在偷听。
“林大人,你是父皇信赖仰仗的肱骨之臣,于我大汉有汗马功劳。若为子复仇,莫说杀一个敖江海,就算将其他几人也一并杀了,父皇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多削了你的爵位官职。”
他徐徐说道:“但我不同,我的眼里没有大汉功臣,只有大汉王法!敖江海有错无罪,他的这条命,我保了!”





圣境之王 72.第72章 我意如铁(下)
林宗棠眸光一闪,回答道:“殿下,你保不住的。若人命说保便能保住,远谋当年也不会丧命。你可以阻止老夫用王法杀人,但你阻止得了我抛开王法么?我知道此事会触怒陛下,但我意如铁绝不更改!”
“砰!”房门打开,敖江海披枷带锁与关应物等人一拥而入,大叫道:“林宗棠,老子就站在这里,有种你便取走我项上人头!”
林宗棠看也不看敖江海一眼,漠然道:“我已找了凶手二十年,又何妨再多等几日?”
麻汉光怒道:“我们也有三个兄弟死在林远谋的手里!”
林宗棠眼帘低垂,说道:“远谋是老夫的儿子。”
麻杆儿越众而出,叫道:“林宗棠,你不是要替儿子报仇么?冤有头债有主,林远谋胸口那一刀是老娘给的,我将一条命抵给你,与敖大哥无干!”
说罢她抬掌便往自己的额头拍落,敖江海眼疾手快抓住麻杆儿的手腕,骂道:“直娘贼,他儿子的命金贵,咱们兄弟的命便不是命?”
林宗棠不为所动,一字字道:“我只有一个儿子。”
因为只有一个儿子,所以林远谋死了,等若林宗棠绝后。
还有什么样的仇能比这更深更恨?
姬澄澈默然,他忽然理解了林宗棠这二十年的痛苦心境。
但若要眼睁睁地看敖江海等人送命,自己又焉能够?
寂静压抑中,窦豹突然开口道:“不,你不止一个儿子!”
林宗棠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如锋刃般直射在窦豹的脸上。
仇鹰苦笑道:“五弟,你真要这么做?”
窦豹神情沉静,缓缓道:“林大人只有一个儿子,咱们兄弟欠他的,必须还!”
林宗棠目光紧盯窦豹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大人,”窦豹一字一顿,回答道:“你还有一个孙子!”
林宗棠身躯一震,竟有些失神道:“他……没死?”
“小虎,”窦豹一咬牙唤道:“你过来!”
窦虎隐约明白过来,呆呆地望着窦豹道:“父亲!”
窦豹不敢面对窦虎彷徨迷茫的眼神,一狠心道:“当年我们误杀了林远谋,他的夫人怀抱着一个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冲里屋冲了出来。她当真以为我们是盗匪,惨然说道:‘我只恨不能手刃你们为夫君报仇,但你们若想凌辱于我也是万万不能!’说着话不等我们反应过来,便伸手掐住那婴儿的脖颈……”
林宗棠没有言语,簌簌颤动的袖袂却已出卖了他内心的激荡悲愤。
关应物接着道:“麻杆儿反应最快,从林夫人手中救下了那婴儿。谁知林夫人咬碎了藏在舌根底下的药丸服毒自尽,我们欲救不及,又听到外面人声响起,只好赶忙带着那婴儿撤离。”
窦虎脸色苍白,颤声道:“那婴儿是我?”
窦豹艰难地点头,喟叹道:“我们谁都不敢说,怕你知道真相会恨我们一辈子。可是世上没有能够包住火的纸,欠了你们父子二十年的债到今日才还,已经是迟了!我们对不住林大人,也对不住你真正的亲生父亲。”
“嗤啦!”林宗棠出手如电,毫无征兆地撕开窦虎胸前衣襟。
窦虎下意识地往后一闪,林宗棠并未有进一步的动作,只似中魔了般直愣愣注视着他裸露的胸膛。
众人不自觉地向窦虎胸口望去,就瞧见在心口处赫然有个铜钱大小的图腾刺青。
姬澄澈惊愕道:“是夜火图腾?!”
“不错,正是夜火图腾。”林宗棠的眼眶瞬间湿润,仰面长啸道:“远谋,你在天之灵有知,我林家星火传承,终于有后了——”
“砰!”敖江海重重跪地,带着镣铐枷锁往地上“咚咚咚”叩首道:“林大人,我敖江海对不住你们祖孙三代!这二十年算白捡的,你要杀就杀吧,敖某绝无怨言!”
关应物、麻杆儿、仇鹰、窦豹和敖娇俱都热泪盈眶,扑通通面向林宗棠跪下。
姬澄澈蓦然发觉自己在这里已是多余的,这二十年的追索与躲逃,延及三代的恩怨情仇,浸透了多少人的血与泪?
林宗棠垂首望过众人,再深深打量了窦虎一眼,陡然振衣掠起扬长而去。
大伙儿愕然往门外相望,只听得悲怆的啸声不绝渐行渐远,直至终不可闻。
连贺国挠头道:“殿下,林大人怎么就走了呢?”
姬澄澈心绪波荡难言,拍拍连贺国的肩膀道:“你的差事已经完成,放了敖江海,回京向林大人复命吧。”
连贺国一醒,赶忙取出钥匙要为敖江海开锁。
谁料敖江海犯了牛脾气,梗着脖颈道:“谁都不准开锁,我要带着镣铐上京城,去大理寺认罪伏法!”
仇鹰急道:“敖大哥,林大人已原谅了我们,你何苦再节外生枝?”
“放屁!”敖江海大怒道:“林大人那是看在小虎的份儿上才不再追究。可他越是这样,老子心里就越堵得慌。别拦我,让我去大理寺请罪!”
连贺国犯了难,求助地望向姬澄澈。
姬澄澈拿过他手里的钥匙,丢到敖江海的脚下道:“打开镣铐,我送你去大理寺。”
麻杆儿惊讶道:“殿下?”
姬澄澈从容道:“不过在去大理寺前,你先陪我叩见父皇,将这事说给他听。”
敖江海呆了下,讷讷道:“殿下,这、这就不用了吧?”
姬澄澈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说道:“你不是很能很英雄,敢和林宗棠当面锣对面鼓,敢不依不饶追到大理寺去,怎地就不敢陪我去见父皇,亲口说一说自己干的那点儿烂事?”
敖江海也怪了,平日里遇到点火星就爆,这时候却似霜打的茄子,嗫嚅道:“我、我怕被陛下一脚踹出来。”
“砰!”姬澄澈猛然飞起腿一脚踹到敖江海的屁股上,喝道:“脓包,就你一条滥命能值多少钱?扔到大理寺门口狗都懒得看你一眼。”
敖娇见姬澄澈殴打辱骂父亲,大眼睛一瞪就想往上冲,却被麻杆儿一把抓住。
姬澄澈不依不饶又是一脚踹下去,冷笑道:“亏你做过我父皇的马夫,跟着他南征北战杀人砍头,竟就是学会了哭哭啼啼撒泼上吊?”
敖江海黑脸通红,大叫道:“谁说我学娘们一哭二闹三上吊啦,殿下,你存心是要羞煞老敖么?”
姬澄澈盯着敖江海道:“钥匙就在你的脚下,要么打开镣铐跟我走,要么爬着去你的大理寺,我会叫人帮你准备白绫。”
敖江海困惑道:“我跟着殿下能干什么?”
“云门都尉的官儿你就别想了,刚好我身边还缺个能跟马说上话的,干不干?”
“好,只要殿下看得起我,干什么都成!”敖江海说干就干,抓起钥匙打开镣铐枷锁。
众人见他心结解开无不暗自欣慰,麻汉光问道:“那咱们怎么办?”
“当然是一起干!”关应物不假思索道:“反正殿下终归是要吃饭的,少不了要用厨子。”
仇鹰愁眉苦脸道:“你们都好说,我千辛万苦积攒起来的那点家产还在云门关呢。”
麻杆儿不屑道:“出息,滚回去当你的土老财,老娘没你这个兄弟!”
仇鹰憋红了脸,看向姬澄澈道:“那……殿下,你身边还要个跑腿的不?别瞅我胖,日行八百夜行一千不在话下。”
姬澄澈忍住笑,点头道:“嗯,你先回云门关去接家眷,那边的事就拜托你安顿了。”
仇鹰挺胸脯道:“没问题,都包在我身上!”
敖江海见窦豹发呆,粗声问道:“老五,你怎么说?”
窦豹魂不守舍道:“我没什么,这身官袍穿不穿都无所谓,殿下若不嫌弃我也能将就当个管账先生。可小虎……”
窦虎宛若泥塑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茫然看着窦豹就似个陌生人。
敖娇的心一紧唤道:“小虎!”
窦虎置若罔闻,盯视窦豹道:“为什么你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为什么你要告诉我,你是我的杀父仇人?为什么,你瞒了我二十年,为什么不继续瞒下去?”
窦豹神容惨淡,喃喃道:“我……我造的孽,逃不脱,终究要还!”
麻杆儿不由插嘴劝解道:“小虎,你父亲……”
“闭嘴!”窦虎的嗓门陡然提高到连自己也吓了一跳,死死攥紧拳头道:“他不是我父亲,他不是、我父亲……”
他语音哽咽,猛然一声大吼冲出门外。
“小虎,等等我!”敖娇慌忙追了出去,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夜色中。
“小虎!”麻杆儿纵身想追,窦豹惨然道:“让他去吧,有娇儿跟着他,不会有事。”
麻杆儿恨恨道:“这小子,没心没肺的,枉我们疼了他二十年,说翻脸就翻脸!”
关应物苦笑道:“咱们杀了他亲生父亲,害死了他亲生母亲,他心里有怨,能怪他么?”
仇鹰道:“暂且让他独自冷静几日也好,不然留在这里心里多了根刺,大伙儿都难受。”
众人一阵默然,尽管窦虎是由窦豹收养也随他的姓,可这些年所有人都将他当做了自家的亲儿子,谁料想造化弄人落得这般结果,心下无不黯然。
姬澄澈望向连贺国道:“连将军,麻烦你多派些精干的手下,这几日在暗中保护窦虎和敖娇,随时向敖将军、窦郡丞报告他们的行踪。”
连贺国一口应了,劝窦豹道:“老窦,别太放在心上,等小虎想开了自然还会认你这个爹。”
窦豹失魂落魄地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姬澄澈见状也感棘手。
战争,无论输赢,无论英雄多么光彩夺目,无论荣耀多么撼动人心,他们背后的伤、的悔谁人能知?




圣境之王 73.第73章 万骑来迎(上)
次日清晨,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离开烈岩关继续西行,前往天都城。
这一夜姬澄澈果然没有受到任何骚扰,睡得极其香甜。据说河西郡的郡守大人亲自坐镇,与郡丞、长史、兵曹掾史等一干地方文武官员在驿站外喝了一宿西北风。
等到姬澄澈前脚离开,烈岩关后脚便乱成了一锅粥。
先是虎贲中郎将牟山城手持隆武帝谕令,直接抄了方林轩的将军府,府中男子发配八千里充做军奴,女子卖入曲坊供人狎玩,所有家产一律充公。
紧跟着原本的右武卫将军曲靖恒奉命接管烈岩关,大力清洗方林轩的心腹亲信,逼得他们纷纷躲入烈岩观避难,只求出家为道逃过一劫。
起初时候烈岩观的态度异常强硬,然而不久之后风云突变,竟是将一干人犯主动押送到军营交给曲靖恒处置。
但这些事情都已经和姬澄澈没有关系,当烈岩关里闹翻天的时候,他正在一步步走近天都城。
从隆武七年离开京师,在巨崇德的保护下前往北荒求医问药,到如今重新踏上关内的土地,足足过去了八年光阴。
走时,他是一个身怀绝症命不长久的懵懂稚童,而今归来却已是轩昂少年声动京师。
道路两旁的景物越来越熟悉,沿途的垂柳熬过了严冬酷寒又再吐绿发芽。
前方一条大河蜿蜒流淌,哺育了天都平原数百万黎庶,也造就了天都城的举世繁华。在这条原名秦川现改作汉水的大河上,飞架起了一座巨型石桥连接东西官道。
在石桥的西侧有一座流传千古的十里长亭,大抵进出天都城往来迎送者,皆会在此驻足上演一幕幕悲欢离合的无常故事。
然而今日的望京桥边十里长亭却显得异常冷清,只孤零零地屹立着一个衣冠如雪的年轻人,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位貌似青年的老男人。
他洁白无瑕的道袍上绣着八朵祥云,象征在天道教中拥有着仅次于教宗天淼真人的尊崇地位,正是被誉为“七重天”之一的天波真人。
即使是刚猛如敖江海,凶悍似麻杆儿,遥遥望见那亭中的雪袍真人,亦不由得心头巨震不敢造次。
车队在望京桥的东头戛然而止,连贺国神情凝重道:“殿下,可要末将上前知会?”
他的修为自然远不能望天波真人项背,但毕竟是朝廷正四品的左武卫将军,料天道教亦不会逼迫太甚,否则等若要和隆武帝撕破脸面形同造反。
姬澄澈眯缝起眼睛打量天波真人,道:“不必,他是来找我的。”
他策马踏上望京桥,敖江海等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紧张地注视姬澄澈的背影,麻汉光咽了口唾沫道:“殿下不会有事吧?”
关应物哼了声道:“量天道教再是狂妄,也不敢在天都城外难为殿下。”
可话虽是这么说,但每个人的心依然禁不住高高悬起。
毕竟姬澄澈一路行来与天道教结怨不少,甚至连二十八星宿之一的度难真人都为其所伤颜面扫地。此刻天波真人亲至,虽不明其来意,但想来是来者不善。
忽然众人发现姬澄澈翻身下马,开始徒步过桥。
汪柔不声不响亦步亦趋,移步望京桥上衣袂飘飘仿似仙子下凡。
姬澄澈的那柄胎元神刀如今正背负在她的身上。这号称元界六大神器之一旷世神刀,居然被他大咧咧地交给身旁婢女保管。
可对姬澄澈来说,这柄刀太重太沉太累赘,有人肯为自己分担再好不过。
在众人的视野里,姬澄澈越走越慢,仿佛他的面前有一道肉眼看不到的无形气墙。
约莫小半柱香过后,他到底还是站到了望京桥的最高点。
放眼眺望关内河山,大地春意盎然辽阔苍远,十里之外天都城在春日中巍峨伫立。
脚下汉水滔滔一去不复返,几叶小舟随波逐流,有渔翁撒网垂钓。
桥的那头,亭中真人无言无语负手望川,却不知谁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姬澄澈稍作调息再迈步前行,直感到从天波真人体内散发出的剑气有若实质,攒刺在全身数十点经穴之上。
他的小乾坤中灵海澎湃翻滚,识天动荡乱云狂舞,隐隐从心脏深处发出巨龙般的桀骜咆哮。
“啪!”姬澄澈一脚踩下,望京桥上磨损了千百年的青石条嗤嗤作响,裂开一圈密密麻麻的细密蛛网。
姬澄澈的眼睛缓缓合起,伸出右手在空中齐胸划过,正是“有”字起笔。
刹那间刀势磅礴而出,如拍天云涛卷荡剑气,姬澄澈的身上骤然一松迈出第二步。
他的右手不停,又是极其缓慢地一撇画出,映雪洗冰章就似一篇古老画卷,在望京桥的春意里徐徐打开。
“妙啊!”窦豹眼睛一亮情不自禁地击节叫好,迫不及待取出一支点睛神笔,凭空临摹起来。
他的修为未必是这些人里最高的,但毕生浸*法之道,故而对映雪洗冰章的体悟要远胜旁人。
其他人却没窦豹的好心情,更不似他嗜书法如狂,俱都须臾不离地关注着姬澄澈。
这时候姬澄澈的映雪洗冰章已书写到了“必”字三点,步履坚实距离望京桥头不足五丈。
他的神情愈发专注,神识感应着四周每一道袭来的无形剑气,在小乾坤里化为一道道闪电显形,铺陈轨迹彰显神威。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压力在成倍增长,右手的映雪洗冰章丝毫不能停歇,只要稍有凝滞露出破绽,便会教天波真人的剑气毫不留情地绞碎冲垮。
这不是常人眼里的精彩打斗,却更加扣人心弦凶险难料。
一念间可教人生,一念间可令人亡。
只在亭中人与桥上人的两念之间。
汪柔牵马跟随在姬澄澈的身后,就看到他留下的脚印从无到有由浅至深,此际已如斧凿刀削入石内三分。
毋庸置疑,在这场较量中姬澄澈占了极大的便宜。他的刀势只需牢守身前三尺,而天波真人的剑气则要远及十数丈外。
可莫要忘了天波真人早已是元界公认的陆地神仙一流,弹指惊雷御剑如龙,只差半步便能登顶圣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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