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月无边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林家成
下面,假刘疆牵着假卢萦的手,假刘疆因戴着纱帽,面目不可见,而假卢萦的脸上则带着淡淡的笑容。她的笑容到底有点疏离和陌生,令得又是惊喜,却又有点不敢相信的尚缇等人发了一会呆后,都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旧友离去,直到宴席终了,她们也没能上前打个招呼。
阳春三月的下旬,卢云和元娘的大婚,在一种极致的热闹和喧哗中落了幕。就在他们大婚后的第二天,刘疆便下了一道命令,在撤消了她身边所有的暗卫,只留下四个明卫在旁边后,连同特意赶来相助卢萦的执九也被刘疆带走了。
然后,在刘疆的命令下,卢萦在卢云的大婚后第五天上了路。而在撤了她的暗卫的同时,便不知去向的刘疆,只留下一句他还有事,得耽搁几日再上道。到时他会追上卢萦,与她一道返回洛阳。
此刻,卢萦便坐在了前往扬州的客船上。
按她的计划是,选从水路转达扬州,再从扬州走官道返回洛阳。
卢萦所乘的这客船不大,乘坐的人也就不多。
上了船后,她一直靠着船舷低头寻思着。听到身边护卫的脚步声后,一袭白衣的卢文负着手低声问道:“主公真是有急事?”
那护卫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卢萦显然心里有话,不得不找人说出,她嘀咕道:“我怎么觉得。他好似对我没那么关心了?”收回她的护卫,还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赶着她上路。难道,他是看中了什么女人,所以把她这个大妇给赶回家,好与那野花双宿双飞的快活去?
刚想到这里,卢萦便悲伤地捂着脸,忖道:打住打住!再寻思下去,我都成怨妇了!
客船还在稳稳地行驶中,它激起的一串串的水浪冲得老高,都高得让习惯了刘疆的温柔相待的卢萦。颇有点寂寞。
傍晚时。船主人走了出来,叫道:“在前方的码头上停一下。”
对上疑惑的客人们,他一揖不起,陪着笑脸说道:“刚才小人接到小人家族的飞鸽。说是有一批从扬州赶到武汉来看热闹的客人。在快靠近武汉时。听到热闹已经过了,一个个大为生气,闹着要打道回府。因那些人都有点钱势。小人的家族也不好得罪,便把他们放在这码头中,由小人一并送回。诸位放心,这船中舱房还多的是,不会挤着你们。再说呢,各位都是富贵中人,小人便是自己睡在甲板上,也不敢挤着你们不是?”
上来的人只要不挤着自己,船上的人便不会计较这个。
在船主人的连连陪礼中,客船在傍晚时分停靠上了码头。
卢萦还负着手与护卫们闲话,蓦然的,一个熟悉的女子叫声传来,“刘卢氏?”
这声音有点熟悉,似是方小姑的声音。
几乎是方小姑刚刚叫出声来,另一个王婶子便捅了捅她,低声警告道:“你眼晕了?这明明是个丈夫!”
方小姑这时也看清了,她喃喃说道:“是我眼花了。”
王婶子叹道:“我看你不是眼花了,你是掂记着人家的夫君,给晕了头迷了眼。”她说到这里,一眼瞅到那回过头来的白衣郎君,连忙陪笑道:“郎君勿怪,刚才我家表姑子是看花眼了。”
卢萦从鼻中淡淡恩了一声,她慢慢摘下斗笠,露出一张俊美冷峭的面孔。
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背影与刘卢氏有几分相似的少年男子,居然俊美至斯!
一时之间,方小姑傻子,王婶子等人也是一呆。
在对面这白衣郎君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方小姑红着脸低下头,想道:我真是迷了眼,这么俊的郎君,我怎么会把他看成刘卢氏?
卢萦的目光朝方小姑身后瞟了瞟,见了好一些熟人的身影后,她微微一笑转过头去。
看到他白衣翩翩地走了开来,好一些小姑还在目眩神迷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少年颤声说道:“我知道他是谁!他就是白衣卢文!白衣卢文居然到了这里了!”
少年的声音,如石头落在湖水里,一石激起了千层浪,于船上数十人同时尖叫声中,四个护卫同时走出,他们挡在卢萦的面前,用那冷煞的面孔挡住了众人地靠近。
见白衣卢文又戴上了他的斗笠,那在河风中吹拂的身影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众人也不敢唐突了。一个个只是痴痴地看着她,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这时,方小姑喃喃说道:“王婶子,他的面目与也刘卢氏有点像呢……”
她的声音很小。
王婶子在旁扑哧笑道:“像也有可能啊,他们不是都姓卢吗?说不定便是同族兄妹。”
这话一出,方小姑似是释怀了。转眼,方小姑小小声地说道:“不过他这么俊,这么了不起,这么神秘,哪是那个刘卢氏能比的?”
那一边,卢萦静静地站在船头。
就在这时,一侧的护卫说道:“咦,这时怎么有战船过来?”
卢萦顺声看去。
漫天的夕阳中,只见滔滔的江水尽头,正快速地浮现出数十个黑点。那黑点来势甚速,转眼间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随着那黑点越来越近,众人清楚地看到,来的是一些尖刀船,共有四五十条。
看到这队伍森严的船队,船主人一凛,马上让人把大船移开让道。
可就在这时,船上有人叫道:“他们朝我们来了!”声音一落,船上众人尖叫起来。不过这尖叫声,随着快船越来越近而越来越小。特别是看到那个站在最前面,身姿颀长如柳,脸戴面具的银袍青年时,有个小姑欣喜地叫道:“咦,这也是位美貌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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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月无边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为擒你而来
这时,众小姑都注意到了那银袍青年,对上他站在船头,破浪而来的颀长身影,看到那银色的面具,一时之间,众小姑竟是忘记了害怕,一个个目眩神迷起来。
在她们的期待中,那银袍青年果然直直地向客船驶来。
转眼间,他便乘着那快船挡住了客船。
在船主人慌乱的跑来时,不知世间愁苦的小姑时同时发出一声欢呼,她们期待地看着这银袍青年,梦幻地想道:如果他看中的是我,这般河道截船,只为命令我上他的船,那可多好?
在她们心慌心跳,期待无比时,船主人急急走到,朝着那银袍青年深深一揖,颤声问道:“不知郎君有何贵干?”
银袍青年没有理会他。
他只是转过头,瞬也不瞬地看向另一个方向。
顺着他的目光,众人也转过头去,然后,他们看到了倚船而立,斗笠下的目光有点沉凝的白衣卢。
原来这银袍青年是冲着卢而来。
众小姑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越发心醉地想道:都是美男子呢,真好。
在众人地注目中,紧张中,那银袍青年定定地盯着卢,一大一小的船只以同样的速度航进中,银袍青年率先开了口,他的声音有点沉哑,“阿,抱歉了,你得与我走一程!”
他这话一落,站在卢萦两侧的四个护卫同时抽出佩剑,齐刷刷挡在她的前面。
对上这些剑拔弩张的护卫们,银袍青年面具下的唇,嘲讽的一扯,他淡淡说道:“没用的事,诸位还是不要做的好。”
说到这里。他转向卢,声音放缓,沉而温柔地说道:“阿,要我亲自请你么?”
语虽温柔,却实实在在是威胁命令了。
在众人的心提到嗓子口时,卢缓缓举起了手,说道:“收起剑。”
“是。”她现在威望极高,众护卫早就对她言听计从,声音一落。只听得刷刷刷一阵寒剑还鞘的声音传来,众护卫同时收起来佩剑。不过,他们越发上前,呈包围状把卢萦紧紧地护在中间。
卢萦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必如此后。提着嗓子。清冷地唤道:“阴澈,你来此做甚?”
她这话一出口,众小姑同时想的是,“原来他叫阴澈啊?”众男子则在想道:“这人居然姓阴,不知与阴皇后有没有关系?”如果与阴皇后有关的话,那他与卢之事,则是朝堂之争。他们最需要做的。是缄默,是退避三舍。
听到卢萦冷漠的声音,阴澈面具下的唇微微一扯,他盯着她。慢慢说道:“自是为了擒你而来!”
随着他这句话落地,只听得一阵弓弦拉动的响声传来,却是这一瞬眼间,数十条快船把大船团团围住。快船上的众人。同时手挽强弓,那寒森森的箭头。一动不动地指着卢萦!
陡然面对这真枪真箭的威胁,大船上惊呼声大起,而卢萦身侧的护卫,则齐刷刷脸色大变。
卢萦定定地看着他。
她在阴澈的脸上,看不出半点作伪,她也从那些指着她的箭头处,看不到半点犹豫。微微沉吟了一会,她微笑道:“阴家郎君好消息。”她的护卫刚刚被刘疆收去,一转眼他便出现了。说是没有内奸,她都不信呢。
面对卢萦的嘲讽,阴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挺立在江涛浪头,不言不语不行不动,只是一瞬不瞬地等着卢萦决定。
一个护卫凑近卢萦,低声说道:“郎君,这下事有不妙了。他定然是有备而来。”
卢萦点了点头,她低声回道:“他断断不会伤我,你们稍安勿躁。”
说到这里,她脚步一提,白衣飘摇地动了。
几乎是她一动,阴澈便同时喝令道:“搭木板,迎接卢郎君!”
“是。”
快船迅速地驶来,不一会,便与大船紧紧挨在了一起。
看到那搭好的木板,卢萦稍稍沉默之后,在众人紧张不安地盯视中,她提步朝那木板走去。
看着她提步,众护卫相互看了一眼后,也跟了上去。
不一会,卢萦便跨过木板,在她身边的四个护卫要跟上时,阴澈冷冷地说道:“我这船小,装不了这么多人,跟两个便可。”
他这不是商量,这是命令。因为随着他一开口,齐刷刷的,所有的寒箭同时指向了几个护卫。似乎只等他们一违背,便会乱箭齐飞,把他们射杀当场!
看到这一幕,对上阴澈毫不动摇的表情,卢萦转头低语了两句,只带着两个护卫到了阴澈的快船上。而另外两个,则分别上了别的快船。
卢萦一站定,阴澈右手一举。
随着他这个动作,快船上的众弓箭手同时手一放,而众快船的船夫同时发力,于是,这些来时如箭的快船,以极快的速度驶动开来,转眼间,便载着卢消失在茫茫浪涛中。
怔怔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一个小姑惆怅地说道:“才见这么一眼呢,那银袍人都没有把面具脱下来让我见见……也不知这一生,还有没有遇到这等人物的机会?”
另一个小姑则转向方小姑,笑道:“方氏,此两子与你念念不忘的刘卢氏的夫婿如何?”
方小姑闻言寻思了一会,想了半天,她轻声道:“各有不同,都极俊呢。”转眼,她又低声说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一别之后,便是相见永无期,我,我好生后悔……”她后悔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不过她不曾说出,王婶子却是明白的,在众女嘻笑过后,四下无人注意这边时,她朝着方小姑严肃地说道:“小姑,咱们做女人的,最不好的便是痴心妄想。别说刘卢氏的夫婿是别人的男人,便是他身边没有女人,难道他就会中意小姑你?你这样老是放不下,会害了你自己的。”
方小姑显然不耐烦听这个,她咬着唇倔强着一张脸,没有理会王婶子。
当下,王婶子只能长叹一声,见方小姑这样,她知道说也无用。便不再多话。
阴澈的快船上。阴澈朝着玉树临风般的卢萦看了一眼后,命令道:“发出信号,告诉众人我们已然得手!让他们马上发出飞鸽!”
“是。”
在几道响箭在空中唱响时,卢萦身后的两个护卫脸色大变:对方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难道说。阴澈截下郎君,是想把他当成人质?
在他们的暗暗心惊中,一侧的卢萦慢慢摘下纱帽,把它随手交给护卫后,卢萦转过她那俊美冷峭的脸,一边任由河风吹得她的白袍猎猎作响,一边欣赏着滚滚的长江浪涛。微笑道:“我们这里去哪里?”
“东南。”
东南?整个荆州扬州之地都是东南。这回答也太广泛了吧?
在卢萦转眸看去时,丢下这两个字后的阴澈静静地说道:“那里还有我们的人马。”
卢萦一怔。
过了一会,她凝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没什么。”阴澈的语气毫无波澜,完全听不出他的情绪。“刘疆带人围住了四殿下。”
阴澈的声音平静漠然,“刘疆手段毒辣,做事只问结果不顾其他,扬州西凤巷之事。实是让人闻之色变。现在四殿下有性命之忧,我只得以你为质。逼他放过四殿下!”
顿了顿,阴澈转过头没有看向卢萦,“为了让刘疆着紧,一到地方,我会把你交给耿忠……刘疆与他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耿忠不会对你循私!”
他这意思是说,他自己就会对卢萦循私,卢萦在他手中,完全威胁不到刘疆了?
卢萦转过头。
她看着天边的浪涛,好一会才说道:“四殿下是什么时候来荆州的?”
“四殿下于半个月前抵达的建康,你们在武汉弄出这么大的声势,众臣以为刘疆一直在武汉呢,却不曾想到四殿下的行止,刘疆全然明白,四殿下如此小心,还是入了他布下的网。哼哼,王莽余孽,当朝太子行事真是越来越了不起了,前朝的余孽老被他拿来说事。”见卢萦吃惊,他又道:“想来那网是你们在扬州时,刘疆就在布这个局。”
卢萦却在想道:刘疆的这个行动,她也是听也不曾听到。便在扬州时,他与她日日厮混,虽是偶尔有忙碌,却也不像在这么大动作的人啊?
见到卢萦的表情,阴澈马上明白了,她并不知道刘疆的这些动作。
当下他垂着眸,淡淡说道:“刘疆此人性子阴狠,阿萦还那么相信他?”
卢萦转头看向他。
看着阴澈,卢萦自是听出,他这话中隐含的,劝导卢萦离开刘疆的意思。
她唇动了动,她想告诉他,她早与刘疆秘密成了婚。可是在对上阴澈略显苍白的唇时,不知为什么,这话她却说不出口了。
当下,卢萦想道:现在不是时候,这是船上,是长江中,他身边还有这么多部属。等到了安全地方四周没人的时候,再告诉他不迟。
见到卢萦不说话,阴澈自嘲的一笑,他闭上了嘴。
两人都这样站在船头,一时都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阴澈哑着声音低低地说道:“我已求过耿忠,便是刘疆不曾前来,也让他不要为难于你。”
直过了好一会,卢萦才低低说道:“多谢。”谢过之后,她忍不住轻声问道:“你唇怎么这么白?”
阴澈垂着长长的睫毛,静静的凝视着滚滚流逝的浪涛好一阵后,他才哑声回道:“上次从真定回来后,便大病了一场,刚刚痊愈。”
从真定回来?
卢萦一怔:从真定回来?不对啊,他与耿国从真定回来,出现在洛河时,她刚刚进入风月场,还特意驾着一叶舟去迎接了。那时他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了?
她看着他,低声道:“什么病?”
阴澈一笑,淡淡说道:“也无甚重病,不过是吐了点血虚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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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月无边 第三百一十六章 交谈
平静漠然的声音混合在河风中刮入卢萦的耳朵里,令得她转过头去,好一个都没有回头。免费电子书下载
这时,阴澈坐了下来,他微笑地说道:“时辰还早得很,左右事,阿萦,咱们说说话吧。”
卢萦这时也站累了,她在他的对面坐下。
阴澈向后一仰,右手闲闲地搭在塌沿上,目光微垂。
看到他眼底泛青,卢萦低低地说道:“你平素里,还是要照顾自己的好”“。”
阴澈没有回答。
他不说话,卢萦也闭上唇。直过了一会,她又低声说道:“我与阴田氏的事,可有为难到你?”
阴澈这才睁开眼来。
他静静地看着卢萦,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他们不知道你与我乃是熟人。”顿了顿后,他笑道:“扬州西凤巷事故后,有些人怀疑到你卢文在刘疆一脉的地位和作用。而我们这些人中,你曾为耿秉贺过二十岁生辰,给了他很大的面子。所以,这几个月中,他的日子很不好过,很多人都去问他,他与你卢文到底有何关系,最初你们是怎么相识的,上一次卢文为何要给他贺寿,卢文这人,到底在刘疆身边,是个什么位置……”
他垂眸微笑,“那时我曾想,我马上也要满二十了,不知阿文会不会也来为我贺寿。可经此一事,耿国却不停地说,中了卢文的陷阱了,卢文这是不费一兵一卒,便令得咱们自己人把耿秉闲置一侧!”
他说到这里。又浅笑起来,“耿国对你印象不佳,一直觉得你擅于阴谋,城府太深。”
在卢萦的沉默中,他轻轻说道:“这船上都是我的心腹,阿萦有什么话可以随便说出,不会有事的。”
他闭上双眼,过了一会,又慢慢说道:“据他们地调查人,你卢文。确实在太子刘疆心中地位不一般。阿萦。以后行事,你真得谨慎了。”
以前他说这话时,是苦口婆心,这一次却带着淡淡的冷漠。
卢萦看向他。低声恩了一声。
阴澈继续说道:“刘疆从小便多疑。因此他的防范功夫。算是做得最到家的。直到如今,我们这边的暗部,还不曾在他身边成功地安插下什么人。因此。你的身份,直到现在还是只有我与耿秉知情。”顿了顿,他喃喃自语道:“只是阿萦太聪明了,都渐成众人的心腹之患,也不知这秘密,我们两个还能替你保管多久?”
卢萦没有说话。
春风刮过河面,令得这碧水泛起了一道道波纹。阴澈伸手从一侧的仆人手中接过笛子,便这般坐在塌上,闲闲地吹奏起来。
他的笛子吹得十分的动作,只是里面盛载了太多的寂寞,太多的孤单,令得听的人直感觉到沧海桑田的悲凉。
便这样,船疾冲而出,激起的浪花冲天而起中,阴澈的笛声,一缕又一缕,如梦如幻,如花如月的在空中飘荡,飞扬……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曲终了。
见他垂下玉笛,卢萦突然伸手接过。她从怀中掏出手帕,细致的,缓慢地把笛子拭净。然后,对着春风吹奏起来。
卢萦的笛声,是在重复着阴澈同样的曲调,可从她的口中吹出,却生生带上了几分散漫和放旷。
随着这一支曲吹完,卢萦伸手敲打着船舷,提着声音高歌起来,“说生死,看成败,却不知昔日始皇今何在?望江流,顺着游,一卷春风带走万古愁……”
她的声音十分的清冷动听,混在这风声水声中,给远远地传荡开来。
高歌过后,卢萦把笛子放在唇边,再次吹奏起来。
在卢萦的笛声中,渐渐的,夜色降临了。
在江面上浮起的云雾中,夜色完全降临时,一轮圆月浮现在天空上。
阴澈仰望着那轮圆月,低声说道:“又是月圆了。”
卢萦早就吹累了,她已放下了玉笛。听到他的感慨,她也转头看向那轮圆月。
怔怔地看着那月亮,她直是发了一会痴,才突然出声了,只听得卢萦说道:“我的外祖母一家汉阳平府,在汉阳呆不下去后,曾赶到洛阳来寻我。”
阴澈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事,不由转头定定地看向她。
卢萦却没有看他,她慢慢站起,这般怔怔地看着那月亮,口里则继续说道:“我交给他们一些活计后,便把他们赶回了成都,这一次在武汉我也见到了,他们虽然比以前过得忙碌些,却过得很认真,还算不错。”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平因被休了,现在在娘家住。听说过得很不好,都被平氏的几个长辈逼迫着在道观里住上半年了。”
她专注地看着前方,还在说道:“前不久我也看到了我曾经的未婚夫曾长志,他娶了一个世家女,女方势大,他过得很憋屈。还有上次我以卢文的名义回到成都,遇到了王尚莫远他们,他们都在掂记你,老向我问,你过得好不好?”
说到这里,卢萦缓缓转头,她温柔认真地看着阴澈,低低地说道:“阿澈,你呢,你过得好不好?”哑着声音,她的语速缓慢而沉,“所有的人,不管是幸运还是不幸的,是乐还是痛苦的,他们都不在原地了。阿澈,你也在别在原地呆了好不好?汉阳的少年相逢,墙角的月下吹箫,留在心底就够了,它不值得占据你的生活的。”
她在劝他忘记他吧?
只是这一次,比起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委婉温柔。
阴澈定定地看着她。
看着看着,他闭上了双眼。直过了一会,他唇角浮起一抹笑,低语道:“傻姑子……要是能忘,我早就忘记了。这心它自己忘不了放不下,我有什么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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