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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猎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洛水
他眯着双眼,似乎在那里站了很久,只是无人能看到而已。
高登对着男子,单膝下跪,俯首行礼:“尊敬的唐。”在黑帮的术语里,唐是对家族最高首领的尊称。
唐?高斯就是眼镜蛇家族的当代首领。
无论是谁,第一眼都会下意识地忽略他,就像忽略大海中的一滴水。
因为唐?高斯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但这个普通人被誉为当世十大顶尖高手之一,通灵技的造诣更是鬼神莫测。
唐?高斯转过身,目光沉静地望着高登:“一年前,高登刚学会走路,就想学武技。我请了一个很能打架的地痞头子,带了他大半年。所以他只会打架,不谙武技。”
娇滴滴的女人追问:“那个地痞头子呢?”
唐?高斯答道:“变成花肥了。”
“那就干净了。高登的身份向来就是家族的最高机密,不用担心内鬼泄密。”
“那个准备很久的新身份,可以启动了。此外,高登还要接受严格的卧底训练。我提议,再次启动钉子计划。”
“我同意。”
“附议。”剩下的人一一表态。
过了许久,花园里响起唐?高斯低沉柔和的语声:“六位元老已经离开,这里没有外人,你起来吧。”
高登站起身,摘下面具,和家族首领四目相对。绚丽的花丛像起伏的波浪,把两人推近又推远。
唐?高斯轻轻叹了口气:“你只是个普通人,卧底的任务对你太勉强了。”
高登摇摇头:“三千年前,毒杀黄金级武骑士孟德的刺客也只是个普通侍女。正是她,开创了‘软派’的刺杀手法。”
“你每天都要小心戒备,寝食难安。不能有朋友,不能相信任何人。”
“家族的藏书里,有很多勾心斗角的阴谋小说。我了解人心险恶,也会善于利用。”
唐?高斯慢慢走到高登身前,眼神复杂地望着他:“现实比小说艰难得多,你随时会送命。”
高登笑起来,仿佛又回到白雪皑皑的冰谷,亡命飞奔,步如鼓点。“面对死亡,无论是羚羊还是饿狼,都会为了生命更加热烈地奔跑。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送命,也希望是在奔跑中倒下。”
唐?高斯沉默了,两人无言相视。
不知不觉,少年比去年高了半寸,唐的眼角多了一丝皱纹。
唐?高斯伸出手掌,摸娑着高登白金色的头发。少年的头发纤细柔软,苍白的脸秀美得近乎柔弱,身躯也同样瘦小。
十三年了,少年在病床和轮椅上困了整整十三年。
他悄悄看到过无数次,少年在床上挣扎,在轮椅上摔倒,滴洒的汗水连最昂贵的毛毯也无法吸干。
那种顽强到了疯魔的意志,让他既心痛,又骄傲。所以他从不问,为什么少年会突然恢复健康。
因为有的人天生就无法被困住。
“十三年来,我一直都为你骄傲。”唐?高斯凝视着高登,凝视着他骨中的骨,血中的血。
“一定要活下来,我的儿子。”





刺客猎人 第一卷 第四章猪仔的死亡淘汰
六个月后,摩羯域。
白炽的烈日下,赭红色的戈壁滩映出了一长串影子,伴着驼铃声由远而近。
这是一支风尘仆仆的大型运奴队。领队是一名浑身包裹在黑斗篷里的侏儒男子,盘坐在一头角蜥背上,垂下的兜帽遮住头脸,只露出一双阴桀的眼睛。
上百名挎刀大汉骑着骆驼,挥动皮鞭,分散于队伍两侧,押送着一大群衣衫褴褛的童奴。
童奴的数量足有上千,最大的不过十六岁,最小的只有十岁。个个遍体鳞伤,脚步踉跄,积满污垢的发肤散发出阵阵酸臭,一双双眼睛直愣愣地瞪着,找不到任何焦点。
“扑通”,有个女童精疲力竭地摔倒,她想爬起来,可两腿虚弱得发抖,只能向周围投去哀求的眼神。
“让老子帮你一把!”一名大汉狞笑着拔出弯刀,女童被一切两半,鲜血如泉喷溅。
“软弱的猪仔只配去死!”大汉甩掉弯刀上的血水,目光凶厉四扫。奴隶被贱称为猪,猪仔就是童奴。
其他孩子从尸体旁经过,头也不回,不再像以前那样为死亡的同伴悲泣了。历经长途跋涉,同伴不断死亡,幸存者变得越来越冷漠。
在他们当中,高登看起来并无不同。
他的神情甚至比旁人更呆板。
但他第一个察觉出远空气流的异动。逆着日光,高登抬起眼睑,一片庞大的阴影从天际飞近,张开的黑色巨翅遮蔽烈日。
那是一头成年狼鹫!身似狼,头像鹫,竖瞳闪烁蓝焰,幽灵般俯冲向驼队。
童奴惊叫躲闪,高登仿佛吓呆了,僵立不动。其实他心里清楚,狼鹫又被称为食尸鬼,属于食腐动物,对活人没有半点兴趣。
狼鹫从众人头顶轻巧地一掠而过,落在女童的尸体上,利爪像雪亮精致的餐刀,剖开皮肉,钩出内脏,透出一股残酷的优雅。
高登在《猎人笔记》中读到过,狼鹫源自史前天狼的血脉,拥有奇特的精神力量,可以窥见一些不干净的“反生命”。
也只有在摩羯域的幽灵戈壁,才能见到狼鹫。
幽灵戈壁是三十六域最大的戈壁沙漠。东临水瓶域的焦灰海湾,西抵射手域的岩石高原,几乎横穿了整片摩羯域。
根据眼镜蛇家族的情报,每隔三年,血狱会都要从各域的奴隶市场秘购大批猪仔,运入幽灵戈壁,随后不知所踪。
高登现在的身份,是一名被掳卖为奴的贵族私生子。
驼队一直向戈壁深处行去。
沿途人烟荒芜,沙砾在阳光暴晒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零星的油蒿、碱蓬、沙葱点缀在起伏的沙丘上,绿得荒凉空寂。时不时,可以望见逼仄险恶的风棱岩,好似鬼怪扑击,恶魔乱舞,在众人身上投下千奇百怪的阴影。
走在阴影中,高登心头莫名地生出一丝阴寒,仿佛驼队慢慢跨过一道森严的界限,涉入禁区。
据悉幽灵戈壁深处,是群魔的狩猎场,凶兽怪物层出不穷,地下更是深埋无数尸骨,犹如凶诡坟地,连“里世界”的“反生命”都会出现。
除了马贼、通缉犯和冒险的猎人,无人涉足其间。商旅宁可多花几个月的时间,也要绕开这片戈壁滩。
驼队在一个灌丛沙堆前停了下来。
沙堆高得像一座山,顶部盘踞着一丛姿态怪异的红柳,庞大交错的根系如同恶爪,攫住沙堆。
也许是错觉,高登听到红柳发出“桀桀”的笑声。他仔细聆听,只有单调的风沙声。
“所有猪仔,原地进食!”领头的侏儒男子下令道,声音嘶哑得像一只乌鸦,被大汉们称为血鸦大人。
大汉纷纷解开驼鞍上的皮袋,拿出一张张干硬的麦饼。童奴茫然的瞳孔骤然收缩,绷紧双腿,弓身捏拳,死死盯着食物。
他们每天只能吃一顿,每顿都要抢,抢不到的人只能挨饿。
“想要吃的,就得从猪仔变成狼!”大汉们狂笑着扔出麦饼,四处飞洒。
童奴一哄而上,疯狂争抢,像一群急红眼的狼崽。
有个少女刚接住麦饼,就被别人扯去一半,不等她把剩下的半张饼塞进嘴,后脑勺挨了重重一拳,晕倒在地,半张饼被十多只手同时抓住。
不断有童奴受伤摔倒,几百只脚踩上去,肠穿肚烂,沾血的麦饼在汹涌的人浪中颠簸。
高登没有参与抢食,反而后退几步。抢在前面固然可以拿到大头,但容易丧命。还有不少童奴和他一样,分散在四周,神情紧张地盯着麦饼,作势欲扑。
“啪”一张麦饼被拍飞,向外抛落。一些等待已久的童奴猛扑过去,其中一个金发少年跳得最高,伸臂一撩,抓住麦饼。
高登突然出现在金发少年身后,伸腿一勾,金发少年被绊倒,麦饼脱手掉地。一大群人蜂拥而上,高登抢先一步扑到地上,压住麦饼,双臂环护,低头用嘴急速地撕咬麦饼,连着沙砾一起猛咽。
几十只手对他又拉又拽,背上还被狠狠踩了几脚,脊椎疼得像要断开。高登几口吞掉麦饼,陡然翻身,抓住踩踏他的脚,用力一拧。那个少年扑通摔倒,高登扑上去,第一拳击上对方右眼,黏液混着血水溅出来。第二拳戳中左眼,眼球挤爆了眼眶。
“不要啊,我瞎了!我看不见了!”少年惨叫着捂住眼睛,疼得满地打滚。
围上来的童奴一哄而散,高登吐掉嘴里的沙子,爬起来,目光扫过四周。他身上多出了几块血痕,腰背火辣辣的,但这点伤痛反而让他充满活力。仿佛一头嗅到了血腥的猛兽,从肉垫里伸出隐藏的利爪,释放出捕猎的饥渴。
他瞄准了猎物。
那是一个壮如黑塔的少年,满脸横肉,手抓麦饼。他接连打残了好几个童奴,其他人不敢再抢麦饼,躲得远远的。
高登向黑塔少年走去。他不怕这样的对手。他暗中观察了黑塔少年好几天,摸清了对方的底,现在轮到捕猎出击的一刻。
“小子,想寻死吗?”黑塔少年把麦饼塞进裤带,气势汹汹地晃了晃拳头。
高登没有废话,径直逼近。黑塔少年按捺不住,抢先奔出,大喝着抡起拳头。
高登右腿一扫,撩起大蓬沙砾。黑塔少年双眼被迷,急得双拳乱挥。
高登弯腰,俯冲,脑袋狠狠撞上黑塔少年的下巴。黑塔少年踉跄后退,高登贴上去,抓住对方的头发,往下一拉,猛抬膝盖。“砰!”坚硬的膝盖狠狠顶中脸。
这是街头打架的伎俩,不入流,但够狠,讲究的是摒弃纠缠,直击要害,把对手瞬间打懵。高登跟着那个地痞头子苦练半年,颇具成效,对付一个不通武技的童奴足够了。
“砰!”黑塔少年血流满面,一头栽倒。高登抓过麦饼一边跑,一边嚼,甩开了几个追来想捡便宜的童奴。
没多久,血鸦宣布进食结束,地上多出了几十具血淋淋的童奴尸体。高登看到尸体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干瘪,似乎地下有什么东西,悄悄地吸噬血肉。
他恍惚又听到红柳的怪笑声。
血鸦驱策角蜥,爬上沙堆,居高临下地望着每一个童奴,身后的红柳让他看起来更显阴森。
“漫长的旅途,即将到达终点。”血鸦开口道,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坑坑洼洼、遍布疤痕的脸,吓得童奴们噤若寒蝉。
“那是你们作为猪仔的终点,也是获得新生的起点。”
“我们付钱给奴隶商人,是为了买到一批勇士,不是低贱无能的猪仔。”
“今天,你们中的废物将被淘汰,也就是死亡。只有最强、最狠、最狡诈的人才有资格活下来,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亮得刺眼的炎阳光束下,血鸦伸出细短的手臂,指向戈壁深处:“你们要独自行走沙漠,向西走,沿着太阳落下的方向一直走,沿着贪狼星升起的方向一直走,终点是一座废弃的小镇。只要活着走到小镇,我就解除你们的奴隶身份!”
童奴立刻骚动起来,一个个眼中射出希冀的光芒。谁都不想沦为卑贱的奴隶,任由主人打杀。
“这条路凶险重重,你们要为了生存拼命,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包括拿起武器杀人!”
大汉们开始分发水囊,每个童奴都分到一小袋水。大汉又纷纷解下弯刀,“咣当咣当”扔到地上。
高登明白了血狱会的用意:通过弱肉强食筛选出一批童奴,吸收成为刺客组织的新血。
“抛开一切,疯狂起来吧!少年,用鲜血杀出你们的未来!”血鸦在大汉们的簇拥下向西奔去,没过多久,这伙人消失在地平线上。




刺客猎人 第一卷 第五章弱肉强食
“他们走了?”有人怯生生地打破沉默。
高登突然窜出,捡起一柄弯刀就闪。仿佛一点火星溅进油锅,童奴如梦初醒地冲向弯刀,你争我夺,痛吼声此起彼伏。
“把刀交出来!”几个少年追上高登,举起手上的砾石威胁道,“不然砸死你!”
“好,我交,你们别动手。”高登高举双手,把刀慢慢递出去,突然横刀疾挥,划破一人的喉咙,然后迅速下蹲,刀尖捅破另一个少年的小腹。他下手又快又狠,溅得满脸的血让他看起来像一个恶魔,剩下的童奴吓得仓惶逃跑。
四下里已经乱成一锅粥。有的童奴像没头苍蝇乱窜;有的像冲出笼子的野兽,红着眼抢水抢刀;还有的躲在角落里哭。
高登发现不少人变得歇斯底里,神智失控。他把目光转向红柳,红柳仿佛也在看他。高登本能地感到不妙,从尸体上搜出水袋,拔腿向西飞奔。
地面扬起一缕缕沙尘,周围同样有很多童奴在跑。有的向西,有的往来时的方向,打算逃跑。
“这帮傻蛋,竟然还做逃跑的白日梦,他们的脑瓜里一定塞满了狗屎!”一个满脸雀斑的男孩被逃奴撞倒了,气得骂骂咧咧,脸上挂着瞧不惯一切的神气劲。
边上有个梳着羊角辫的女孩扶起他,说:“也许他们运气好,能逃回家乡。”
雀斑男孩撇撇嘴:“小妞,运气就是一堆狗屎!他们又缺吃的又缺水,还会在沙漠里迷路、精神失常、大小便失禁、晒成一具臭烘烘的人肉干!用屁股也能猜得出,那伙人不会放我们走的。我说小妞,你跟着我干吗?想偷我的水袋?”
羊角辫女孩连忙摇头:“不是的。我,我害怕。我能和你一起走吗?”
雀斑男孩翻了个白眼:“一块儿走的话,你就能施展美人计,趁机对我的水袋下手了吧?别摇头,就算你摇屁股也别想让我上当!”
这时,有个红头发少年跑过来,用歌咏般的清亮音调向他俩热情招呼:“朋友,四海之内皆兄弟。在下番红花,曾是流浪艺人的学徒,一个注定成为史诗主角的传奇人物。大家搭个伙吧,团结就是力量!希望就在前方!”
雀斑男孩没好气地道:“狗屎!我看你注定会成为一个悲剧人物。”
“你嫉妒了,兄弟。别自卑,笨鸟也可以先飞。”番红花亲热地搂住雀斑男孩,一脸真诚地鼓励道,全然不顾对方直翻白眼。
羊角辫女孩偷偷告诉雀斑男孩:“和这个红头发一起走吧,他的运气可好啦!好多次,麦饼都会丢到他身上,根本不用抢。”
“难道是狗屎——运?”雀斑嘟囔道。
番红花是个自来熟,很快和雀斑男孩、羊角辫女孩打成一片。一路上,番红花不断邀人加入他们,集体向西进发。
高登看到童奴陆续形成了几十个小团伙,只有少数人像他一样,独自上路。
天气越来越热,毒辣的阳光烤得地面冒烟。高登的皮肤晒得通红,不停淌汗,汗水又不停蒸发。他的鞋子也磨破了,脚拇指被粗糙的沙砾咯出血泡。
高登撕下一块衣衫,裹住头,又拿出水袋一饮而尽,把空皮囊套在脚上扎紧。
为了保持体力,他走的并不快,还要经常留意地形:错落伫立的风棱石,开着红花的沙拐枣,悄悄钻出干裂河床的蛇蜥……它们与他搜集的戈壁资料一一对照。
息微术仍在自行运转,三吸一呼,自然流畅。这让他的动作始终保持灵巧,反应也没有因为高温而变得迟钝。
修习息微术的第一年,高登没有任何改变。他一出生就得了罕见的麻痹症,原因是精神力天生异常,凝固如石,与**难以协调,导致下肢瘫痪。即使家族不断给他服用各种珍稀补药,也无济于事。
第二年,高登孤注一掷,全力投入息微术的修炼。他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其余时间一刻不停地运转息微术。
息微术入门极难,稍不留意,会把自己呛得喘不过气,甚至觉得自己不会正常呼吸了。但高登深信这门得来奇异的呼吸术深蕴奥妙,因为他的魔命树,竟然在这年慢慢长出了一条根须。
而一个未修武技,体内没有生出源力的人,魔命树绝无可能生出根须!
第三年,高登几乎彻夜不眠,凭着自虐般的毅力苦修息微术,如同熬过无休无止的酷刑折磨。
渐渐地,息微术转为身体的本能。即使睡着了,息微术也会自动运行,完全代替了寻常的呼吸方式。
高登的听觉、视觉、嗅觉、味觉、触觉开始提升,比过去敏锐数倍。长年残存在内腑的药力一点点激发,被魔命树的根须吸收。皮肤时不时地排出污垢,肉身越来越轻巧。最终,息微术驱动了下肢。
这几天进入沙漠,在呼吸都困难的高度闷热中,高登感到息微术有了新的变化。肢体渐渐融为呼吸的一部分,整具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充满节奏。
高登忽然放轻脚步,盯着右前方,哭闹声从一片起伏的沙坡背后传来。他蹑手蹑脚地爬上沙坡,伏在坡顶往下望。
“求求你们,别抢走我的水!”一个满脸泪水的小个子少年半躺在地,双臂紧抱水囊,屁股拼命往后挪动。
五个凶相毕露的少年向他逼去,为首的麻脸手执弯刀,上前一步喊道:“别罗嗦得像个娘们,把水袋交出来!”
“你们别过来!”小个子大声哭嚎,死抱水囊不放。
周围的少年狞笑起来,麻脸不耐烦地举起刀:“要水不要命,那你去死吧!”
六个人,六袋水。高登遗憾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打算掉头离开。他没把握对付这么多人,万一硬拼受伤,极可能会死在沙漠里。
小个子蓦然尖叫,举起水囊拦向刀锋。麻脸怕砍破水袋,只好仓促偏开弯刀。小个子趁机一骨碌爬起,猝然撞翻麻脸,窜出众人包围,逃上沙坡。
他一眼望见后撤的高登,当即疾呼:“喂,救救我,我给你一半的水!”
其他少年怒骂着追上来,麻脸挥刀大喊:“连这个家伙一起杀掉,夺了他的刀!”
高登理也不理小个子,足尖蹬地,转身就跑。他踩到一块坚硬的凸起,砾沙顺着脚底簌簌滑落,露出埋在沙下的一个脑袋,大如巴斗,丑陋狰狞,两只冰冷的黄眼珠瞪着高登。
是齿蠕!高登脚步一僵,奔跑的姿势当即停顿,四肢保持着固有的姿势,一动不动。
齿蠕是沙漠独有的凶虫,通常不会主动攻击人类,除非受到惊扰。高登盯着齿蠕,攥紧弯刀的手心不住渗汗。他不敢妄动,逃跑只会被齿蠕当作挑衅,引来攻击。何况齿蠕腹下生有两排扁平的翼足,擅在沙地滑行,速度比他快得多。
齿蠕耸起脑袋,凑到高登面前。高登屏住呼吸,喉头微微挛缩,全身仍旧纹丝不动。
齿蠕软绵绵的触角轻碰高登的小腿。
“砰砰”随着脚步声,沙尘从下面一路上扬,小个子飞快爬上坡顶。“快帮我,不然你也要死!”他不怀好意地叫着,从高登身旁跑过。
“轰!”砾沙飞溅,受惊的齿蠕扭过头,水桶般粗的身躯破开沙层,腾跃而扑。
“啊!”小个子脸上露出惊骇欲绝的表情,望着一张急剧扩张的大嘴覆盖视野,密集尖锐的牙齿上下一合,血浆喷溅。小个子齐腰而断,下半身仆倒在地。
赶来的几个少年目睹此幕,吓得魂飞魄散,掉头就逃。
齿蠕悍然扑出,全部张开的巨嘴几乎占据了整个脑袋,迅速咬住一个少年,嚼着吞下去,又追向其他人。
高登略一犹豫,放弃了溜走的念头。这头齿蠕已经凶性大发,几个少年一死,很可能就会轮到他。高登的目光追随着齿蠕,它的翼足轻快滑过斜坡,再咬死一个少年,又追上了麻脸。麻脸惊叫挥刀,刀锋劈中齿蠕下颚,溅起一蓬黄浊的汁液。
机会!高登当机立断,伏地卧倒,以俯冲的姿势滑过沙坡,直奔齿蠕。而齿蠕下颚受伤,吃痛发怒,注意力完全被麻脸少年吸引。
猛一甩头,齿蠕撞开弯刀,麻脸踉跄后退。他勉强抓住刀柄,迎向扑来的巨嘴,拼尽全力挥刀。
十米……三米……一米……高登相距齿蠕越来越近,双臂直探,刀尖对准齿蠕尾部管状的肛门。
“噗哧”两声,一前一后响起。麻脸的弯刀砍在齿蠕的脖颈上,齿蠕暴怒扭扑,巨嘴罩向麻脸,就要合拢。紧接着,高登冲至,刀尖捅入齿蠕的肛管!
齿蠕痛得剧烈抽搐,牙齿尚嵌在麻脸的后背,来不及咬合。麻脸前半个身子没入齿蠕巨口,拼命挣扎,弯刀在齿蠕的咽喉处乱砍。
高登的冲势还没有停!紧闭眼睑,他合身冲入肛管,刀尖穿透黏糊糊的体腔,长驱直入。
齿蠕被前后夹击,疼痛难忍,身躯疯狂翻腾。麻脸像一个破麻袋被甩过来,甩过去,一次次砸在粗燥的砾沙上,骨骼折断,血如泉涌。
高登也接连挨了几下,顿觉天旋地转,头晕耳鸣。好在全身都裹在齿蠕厚软的腔肉内,卸去了撞击力。他左手摸到一条肠子似的软体,牢牢揪住,稳住身形。右手挥刀,向周围狠插猛捅。
“咯嚓!”麻脸撞上一块砾岩,脊椎应声折断,当场毙命,但刀锋卡在齿蠕的喉管上。齿蠕发了疯般上下扑腾,四处乱撞,一个奔逃的少年被它撞翻,一口吞下,卡在咽喉的刀锋深入几分。
一阵猛劈过后,高登渐觉乏力。齿蠕腔内空气窒闷,黏液灌满口鼻,呼吸愈发困难。他奋力向前钻,刀尖穿过一片絮状的肉壁。“噗哧”,弯刀撩中一颗黄褐色的圆球,清冽的汁水喷出圆球,溅在高登脸上。
齿蠕痉挛般地窜起,高扑数米,最后一个幸存的少年吓得腿抽筋,眼睁睁地望着齿蠕凌空落下,脑中一片空白。
“砰!”齿蠕的脑袋重重砸在他脚上,少年一屁股坐倒,屎尿齐流。
惊魂过后,他霍然发现齿蠕一动不动,眼球闭合,巨嘴半张。“死了,怪兽死了!”少年呆了呆,喜极而泣。“哈哈,它死啦,我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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