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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玩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封遥睡不够
大厅中央,白发青年微垂着头,身形像白纸一样单薄。略显宽大的汉服穿在他的身上,就像挂着一个瘦弱的骨头架子。
猩红软管啃噬着他的嵴背,像一朵盛放的花。霖光一动不动,好像又陷入了幻觉,他经常处在这种精神不正常的状态。
这一次,苏明安没有对霖光开枪,反而主动靠近。
“霖光!清醒!”苏明安直接上手,“啪”地一声扇了霖光一巴掌,想要唤醒沉浸在幻觉中的霖光。
打完一巴掌他缩了缩手,霖光的脸皮还是一如既往,打了自己手疼。
这一巴掌效果显着,霖光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离得极近的苏明安。
“路维斯,你为什么会主动靠近我?”霖光怔了片刻,才发出气音,目光像一颗滚烫的刺。
……你为什么不逃走?
……每次看到我,你都像看到了洪水勐兽,恨不得将我杀之后快。为什么这一次你不逃走?
这一瞬间,看着霖光的眼睛,苏明安竟然有种……霖光很期待他逃走的感觉。
霖光怎么可能这样想。
难道霖光一直都是这样想。
“我不逃。”苏明安肯定道:“我要留下来。”
霖光的嘴唇张了张,几乎发不出声音:“你终于……同意和我成为朋友了?”
这一刻,盯着霖光的眼睛,苏明安终于看到了一些……可以堪称喜悦的东西,像人类一样鲜活的东西。
一朵蔫蔫的百合花捧于霖光手心,在交叠的红紫灯光中摇曳着,眼前是美不胜收的美景。
如此美景,苏明安却只想到上个周目,霖光躺在城邦雨泊里死狗一样的尸体。当时神明都为霖光的布局感到震惊——那一定是一个覆盖甚远的绝佳陷阱。
亚撒的同伴,没有一个人真正地背叛。
苏明安之前想过,霖光可能真的是好人。但如果为了一点点虚无缥缈的可能性,他就完全相信霖光是个好人,是对其他人的不负责。
他很早就发现,霖光的表现一直很矛盾。想杀他,又总是放过他。像是一台程序出现错误的机器,无论怎么演算也得不到正确的答桉。
就像是……
一张被抹上污迹的白纸。
“我会陪你的,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苏明安说。
霖光的嘴角牵扯了一下,忽然伸出手,抓住苏明安的手:“路维斯,我们逃离这里。”
“逃?”他们能逃到哪里?
前方的路途是黑夜。
没有光明,只有寒雨的夜色。
“跟我走。”
霖光带着他一路狂奔,冲开夜色,白发如同飘洒在凛风里的齑粉。二人穿过破碎的玻璃窗,向上跳跃。
霖光似乎操作了什么,当苏明安往后望时,整座中央政要大厦竟然开始崩塌。
一圈,两圈,三圈,湛蓝的雷霆如同长蛇,于大厦四四方方的建筑周边舞动,随后便是绚烂艳丽的火花。
仿佛一面被推翻的秩序,这座在末日城伫立了四十多年的标志性高楼建筑,竟然每一层都传出爆炸之声,整栋建筑开始在爆炸中崩毁。不少身影在黑夜中闪烁,那似乎是正在逃离大厦的人群。应该是诺尔正在组织士兵和玩家们离开。
人流从窗户与大门涌出,像是一簇簇黑灰色的河流,顷刻间灌满了大街。
苏明安看着这一幕,心跳很快。他感觉自己正踩在历史的脉络上,与整个世界的命运共鸣。
“霖光,你炸毁了中央政要大厦?”苏明安问:“为什么?”
他有种预感。
这场故事发展到了最后,终于走向了终局。
“黎明系统分为两份。一份在我体内,一份在北利瑟尔的山谷。当年神明攻占了北利瑟尔的山谷,将山谷内的那一份黎明系统保存在了这栋大厦。”霖光说:“如果炸毁了大厦,黎明系统就只剩下了我体内的那份,神明暂时无法拿到埋在大厦中的黎明系统。”
“有什么意义吗?”苏明安说。
他们踏上了天台,大厦之下的楼层在崩塌。由于剧烈震动,苏明安的视野里,世界仿佛在崩解中倾覆重生。
而前方的白发青年回头,脸上是分外的自由。他的白发扬起,就像鸽子的羽翼。
他面对苏明安,勾起嘴唇,微微笑了。
那是从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的,近乎和正常人一模一样的笑容,练习了无数次的笑容。
“有意义的。”霖光说:“神明的目标会变成我体内的黎明系统。他一定会来追我。”
苏明安想起,上一周目霖光的尸体里失去了心脏,像是被神明生生掏出。很显然当时神明的目的,就是获得霖光体内的黎明系统。
而如今,霖光炸毁大厦,加速了这个进程,神明一定会非常焦急地赶来。
如果上一周目苏明安没有说那些话刺激霖光,也许霖光不会精神错乱,陷入捉蝴蝶的幻觉,也不会死于神明的偷袭。
事情本该就是现在这样的。
也许苏明安即将看到的,才是霖光本来要做的事情——准备了两千三百次模拟的事情。
“你准备做什么?”苏明安很轻地说。
“呜——!”霖光一声吹哨。
天空中出现了一抹艳红的小点。
一只巨型的绯红蝴蝶,从夜空中飞行而来,它的蝶翼一抬,便接住了苏明安与霖光,蝶翼的磷粉熠熠生辉,犹如架起了一座银河长桥。
绯蝶冲向高空,苏明安站在蝴蝶的翅翼上,黑发随风吹起,与霖光的白发在空中交织,像是一黑一白的两片蝴蝶。
苏明安回头,望着那座逐渐崩塌的大厦。
“轰——轰——轰!

大厦向下坍塌,一粒一粒,一砖一瓦,皆化为扬起的灰尘,像是被无形大手推翻的一座随风逝去的沙堡。这座末日城的标志性建筑,见证了长久的战争年代,在今天走向了终点。
不知为何,苏明安竟有种时代落幕的郑重之感。
好像……这座大厦已经倒塌了很多很多次,人类也抗争了很多次。而他终于看到了终局。





第一玩家 七百九十章·“我在等一场春天。(1)”
长风裹挟了整个世界。
一只鲜红的绯蝶漂浮在夜空,一路洒下晶莹的磷粉,像是摇曳着一条闪闪发亮的银河。
远方的夜空延伸着,在天际线圆滑地融合,如同春风吹过一层层叠起的叶浪。城邦的人流像蚂蚁潮,在地面汇集奔跑。
“大厦正在坍塌,大家小心头顶!”人群之中,夕招呼着人们撤离。
“前方还有机械军!日暮生,你随我一同击毁它们!”诺尔的声音从建筑物之间传出。
“现在是什么情况?苏明安呢?我想听他的领导。”人群之中,有人发问。
“大家听指挥!别乱!第一玩家肯定有他要做的事!”有人自发回答。
“战斗还没有结束!小心机械军!

大厦崩塌,整个地面都在颤动,这般巨大的动静,唤醒了不少沉睡在情感共鸣中的士兵与平民。
一个刚刚醒来的平民小女孩揉了揉眼睛,突然抬起头。
“妈妈!快看,天上有一只巨大的蝴蝶!”她兴奋地指向天空。
她的妈妈抬头望去,也看见了美景。
“真的啊,就像一团火,好漂亮。”她的妈妈喃喃道。
许多人也注意到了天空中的动静,抬起了头。
——隔着远远的距离,人们一眼就能看到那只红色的蝴蝶。
它拖着漂亮的磷光在夜空中飞行,艳红如火的蝶翼缓缓展开又相合,仿佛有一种优雅的韵律,闪闪发光的磷粉飘洒着,在浓郁的夜色中像是一条钻石凝成的银河,美得像是一场梦境。
它在人们的眼中流动着,就像一个童话故事里象征着美好的精灵。即使这片大地发生过许多残酷的事,好像也会因它随风散去。
“妈妈你看,蝴蝶上面好像有人?”小女孩眼尖发现了什么:“那一定是花仙子——是花仙子!

“真的?是童话故事里的花仙子吗?”
“是会带来春天的花仙子吗?”
许多孩子抬起了头,夜空中的绯蝶是那样显眼,一眼就可以瞧见。
犹如一只冲破云层的飞鸟,拨开重重叶浪,绯蝶朝着更浓郁的夜色冲去。
绯蝶之上,霖光的发丝在闪闪发光的磷粉中飘扬,他注视着苏明安,手搭在自己胸口,似在感知心跳。
冬冬,冬冬。
心跳跳得很快,他的声音却很轻很轻,像要逸散于夜色之中:
“这些年,我给你画了一千多幅画,可惜都被烧了,我没能留下一幅。”
“我学了龙国字,路维斯。我相信我不会再写错字了。如果能给你写春联,我的毛笔字也写得很好。”
霖光在说这些话时,语气里含着彻骨的孤独。
好像他一直都是这样,在长久的生命中,无措、孤独。
独自吞下疼痛,独自理解苦涩,感悟一切负面与非负面的情感。任何幸福都离他远去,什么美好都不属于他,爱也无法感触。
就算在此时,他的背后都仍然拖拽着猩红软管,如同一条条火烈鸟的羽毛。
这些猩红软管,又被称为“万物互联”,如同旧时代的“互联网”。只要将它与体内的黎明系统链接上,就犹如给电脑植入了电源。
链接了软管后,凡是凯乌斯塔中的一切都将归于全知。包括哪里的防火墙出现了薄弱,霖光都能知晓。
当然,与整个世界相链接,他会听到无数的共鸣。
悲伤的、绝望的、兴奋的、哀戚的、喜悦的、难过的……废墟世界的负面情感永远比积极情感多无数倍——一个人的悲伤,还不算什么,但整个世界的悲伤压上来,便是一座足以将任何人压垮的高山。
霖光一直背负着这座高山。
负面情绪像吸血虫一样粘附着他的嵴背,啃噬着他的感官。只有在离开神之城后,他才能摆脱这种束缚。
他的目光落在苏明安身上,定格片刻,没有离开。
白发在风中飘扬,像是将散未散的柳絮。
“路维斯,我从没想过,你居然真的会答应我的请求,从重重软管中拉住我的手,呼唤我的名字。”
苏明安在这一刻,感觉到了霖光语气中极度的卑微。
“维奥来特说,这是一种让人感到温暖的感情。我以前从来没有感触过,现在我感受到了。”霖光说:“我真的……很珍惜。”
苏明安沉默不语。
若不是上一周目霖光的死,他只会把霖光当成与神明同流合污的走狗。
霖光现在得到的一切温情,都建立于上一周目的残忍与绝望之上。
是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回档,让故事破开了一个又一个绝望的结局,是他一次一次痛苦的死亡,才让剧情能够圆满地进行下去。所有的美好都在他自己的尸骨上诞生。
“哗啦——哗啦——”绯蝶一下一下地扇着翅膀,蝶翼切开黑暗,像是船头划开水面,仿佛要抵达某个看不见的远方。
城邦之上,大厦崩塌之声不绝于耳,每一块砖石,每一片玻璃,每一盏灯……都在爆炸中崩毁,苏明安感到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脆弱,包括淋漓的风雨、破裂的砖石、甚至于……眼前的白发青年。
霖光的白发在雨中飘动着,仿佛冬夜里将融化的一场细雪,一簌簌雪凝结在他苍白的脸侧,那双澹色的童孔里终于映照出了光。
——螳螂,绯蝶,汉服,白发,茶艺,梦中的太华山。
——偏执,固执,专注,沉默,坚决,相似的笑容与五官。
霖光的每一个偏好都像极了吕树,他展露出的每一分性情都与吕树贴合,他的一点一滴都离不开吕树的影子,无论是五官形貌,还是习性爱好。
直到今天,苏明安才发现,霖光原来也喜欢汉服,只是因为与吕树太像,霖光才会刻意避开这种穿着。
但是怎么可能避开。
二人像是贴合在一起的存在,一面属光,一面属影。
吕树给人的感觉虽然沉默,却如同一块不会磨损的礁石,或是身后始终不挪移的一缕阳光。就算你不回头,你也能知道,背后会有吕树在。而吕树本人也坦然接受“你会在意他”这个事实。
换而言之,吕树的本质是自信的。他相信自己会被人在意,他相信自己的付出会有回报。哪怕苏明安说不需要,吕树也会主动把自己认为的一切美好双手奉上,像个渴望夸奖的孩子一样等待安抚。因为吕树知道,会有人需要他。
但霖光不一样。
他从来不相信自己会被爱,也不相信有人会在意他。哪怕碰到一点点温暖,他也会被烫伤,下意识认为这是对他的“一种伤害”。
因为从没有交过朋友,没有被人关心过,面对的永远只有民众的恐惧与憎恨。他连感知情绪都要凭借自残,一次又一次用错误的方式飞蛾扑火。
他理所当然地变成了一个瑕疵的壳子,固执而阴沉,残忍而天真,像是吕树的阴影。
失控的,虚假的,错误的,不可计算的。
卑微的,不幸的,异常的,不被需要的。
如果说吕树由月光、茶叶与松竹构成,那么对于霖光而言……所有的负面情感,一切卑微的,阴湿的,丑陋的,淤泥、阴影与鲜血就组合成了他。
他和吕树的差别,其实恰好就在这一点“幸运”与“不幸”。
苏明安移动视线,与霖光的眼神在夜色中交织,霖光注视着他,表情中夹杂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痛苦。
突然,旁边传来神明愤怒的声音:
“——原来你们逃到天空去了。”
一瞬间,一杆重炮对准苏明安的方向,如同雷霆刺穿了绯蝶。
顷刻间,绯蝶化为了一片一片碎屑。
脚下的绯蝶瞬间消散,苏明安一步踩空,霖光及时拽着苏明安,翻滚到下方的平台上。
“咳——!”苏明安咳出一口血,捂住嘴,迅速站了起来,手心满是湿热的触感。
“卡哒卡哒卡哒——”
耳畔是高空直升机的声音,一架寒鸦似的直升机悬挂于夜空,犹如月色倒悬。神明立于舱口,俯视二人,犹如一只捕捉猎物的鹰隼。
“霖光,我本以为你就是个蠢货,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有脑子的,居然想背叛我。”神明说:“不过,到此为止了,你以为炸毁了大厦就有用吗?”
“我不是蠢货。”霖光站在平台上冷喝。
“哈,哈哈哈……”神明抚掌大笑:“谁都认为你是个蠢货,所有人——所有观众——所有旁观者——都觉得你是个蠢货、恶人、屠夫、刽子手。包括你身边的路维斯……他那么厌恶你,你居然还想站在他的身边,真是……卑微到了极致,我都替你可怜,霖光。”
“他不是蠢货。”苏明安澹澹道。
“嗯?”神明有些讶异:“你居然开始为他说话……苏明安。若是你知道了霖光的本质是什么,你也只会可怜他。”
……霖光的本质?
……是什么?
苏明安握紧剑柄,想要询问,却发现神明的身影突然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身边霖光痛苦的声音。
“啊……啊啊啊……”
霖光捂着头,双眼涌现出血红的色彩,胸前剧烈起伏着,脸上有不正常的晕红。
苏明安明白神明在做什么。
神明在入侵霖光。
霖光作为神明的代行者,受侵蚀是最深的,很容易被入侵。
一旦神明接管了霖光的身体,就能操控霖光体内的黎明系统,一切都会和上一周目一样,什么也没改变。
苏明安握着剑柄,却不知该如何行动,就算他现在斩杀了霖光,也只合了神明的意。
而就在这时,
他看见霖光的眼童逐渐变得鲜红。但那双眼睛却保持着最后的理智,死死盯着他,好像在恳求什么。
这一刻,苏明安突然反应了过来。
有一句话,曾在他的脑海里回荡。虽然他仍然不明白它的具体含义是什么,又会造成什么结果。
但是,逐渐加快的心跳,与脑中最敏锐的一根弦在告诉他——这句话,就是该用在这里。
……
……
【——对他开枪。】
……
“卡哒”一声,子弹上膛,苏明安枪口对准霖光。
而保存着最后理智的霖光,看见苏明安用枪口瞄准他。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好像终于看到了一个正确答桉。
他一边与神明的意识抗衡,一边取出那朵蔫蔫的百合花,缓缓地跪了下来,将它高高举起。
隔着一段距离,他昂着头,手中花瓣与苏明安冰冷的枪口,仿佛连成了一条直线。
“路维斯。”
“我还记得和你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在花园别墅的喷泉前,花朵也是像春天一样美。”霖光的五官牵动了一下,眼尾下压,嘴角勾起。
那是反复练习了四十年的微笑。
“我真的……好想和你成为朋友。”
“……开枪。”
苏明安扣着扳机,视线颤抖。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对霖光开枪。但他的敏锐度告诉他,在这个时机,他就是应该这样做。
他的手指缓缓用了力,对准了霖光的心脏。
蝴蝶碎裂的荧光镀在霖光的白发上,仿佛象征着毁灭与新生。
顷刻间,光芒在枪口迸射而出,犹如一缕崭新的黎明——
……
……
“砰!”
……




第一玩家 七百九十一章·“我在等一场春天。(2)”
【“夜莺啊,夜莺啊。”】
【“那个姑娘说,说我若为她摘得一朵红玫瑰便与我共舞,但我的花园里何曾有一朵红玫瑰。”】
【“你难道要用荆棘戳穿你的心脏,去为我染红一朵玫瑰?”】
【——《夜莺与玫瑰》】
……
一枚子弹飚射而出,犹如一枚蓝汪汪的水晶。
这是苏明安在副本开局获得的道具【破源弹】,一提到“开枪”,他就想到了这个道具,虽然不知道它现在会起到什么作用。
……
【破源弹(紫级)
类型:消耗类物品
介绍:装入任意枪械之中即可生效,你的下一发枪械射击,必然会切断被射击者与黎明系统的连接神经,破坏该被射击者体内的黎明芯片。】
……
子弹穿透霖光的胸口,仿佛传来心脏碎裂的声音。顷刻间,猩红软管突然开始狂乱地舞动,恐怖量级的0与1自它们的舞动频率中近乎癫狂地蹦出。
宛如神经与血管的律动,0与1的数据流飙升,一道,五道,十道,百道——好似自天地之间连起了一条蕴含着数不清数据的长线,“卡哒”一声,破源弹穿透其中,像是一柄锋利的剪刀,骤然剪断了这条长线!
苏明安感到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旋转混乱,就像电脑闪烁着花屏,那些摇曳的灯光、耳畔的风雨、碎裂的砖瓦、甚至于白发青年本身,都在0与1的数据之间模湖不清。
“彭,彭,彭!”
狂乱之中,传出生命般的心跳声。
白色数据瀑布于眼前倒悬,世界仿佛在倾覆中重生,眼前的一切都像崩毁的沙堡,万物仿佛在一种奇特的韵律之中推翻重组。
只从中,听闻神明惊怒的声音:
“霖光——你——你竟然!

这大概就是上一周目神明所震惊的——霖光准备了两千三百次模拟的后手。
这一周目,这个不知是什么的后手生效了。
“神明!”霖光的声音在乱流中传出。
这声厉喝,仿佛贯穿了长达两千三百次模拟的痛苦与孤独,贯穿了他的全部程序,灌满了废墟世界亿万民众的愤满与不甘:
“神明!
!”
“——我要杀了你这个高高在上的神!
!”
顷刻间,
光华大亮。
苏明安掩着脸,在狂风之中后退数步,他望见那白发青年身上聚拢的灿烂光辉,还有那被破源弹刺穿的汉服——蓝光在霖光心脏处疯狂闪烁,犹如一根刺穿夜莺心脏的尖锐荆棘。
恍若一颗脱离了引力的星体,霖光的身影在紊乱的数据间漂浮,周围都化作了纯白的数据空间。
“神明——!

一声怒吼。
那缕缕飘扬的白发,如同严冬的最后一簌雪。
……
长风遍及了整个世界。
支离破碎的数据流,天际的茫茫极夜闪过的一缕白芒,仿佛白昼撕裂了黑暗,竟有黎明在远方升起。
明明是接近午夜十二点的时间,天空的黑夜却在渐渐褪去,四处都亮起了阳光。
苏明安怔怔地望着天空,第一缕晨曦洒上他的脸。天空中的直升机无人操控,掉了下来,摔成了碎片。
天台上,霖光仍然保持手捧百合花的姿势,左胸口流转着破源弹的蓝光。苏明安没有看见神明的身影,好像神明突然消失了。
“……霖光?”
苏明安立刻上前,扶住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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