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冷青衫
我轻轻喝了一口,微微有些烫的米粥在嘴里流淌下去,四溢的米香刺激得我的肠胃都有些发颤似的,饿了很久了,从到了长安之后就一直没有吃东西,算来也快整整一天了,刚刚睡前还全无胃口,只吃了小半只馒头,却偏偏还经历了这么多事,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体力支撑着走到了现在。
饿久了的人一接触到食物,脑子里其他的东西就全都被这一碗米糊糊占据了,我适应了那滚烫的汤汁便开始低头大口大口的喝起来,根本来不及抬头,只感觉一只手轻轻将我耳边的散发拂开,似乎还轻轻的摸了摸我的脸颊和耳朵,也一句话都不说,等终于填饱了肚子,抬头看时,他的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落寞。
“亦宸——?”
他轻轻的伸手,用拇指抹了抹我嘴角的一点残汤,然后朝我笑了笑。
“会好的。”
回想人的一生,总会听到各种各样的许诺,誓言,但能真正做到的,却并不多,男女在耳鬓厮磨之时说的那些山盟海誓,渐渐的也只是一些美丽的话而已,可以开心,可以亲热,却不能相信。
骗我的人很多,负我的人也不少,经历的事多了之后,我开始习惯了在别人说话的时候用审视的目光和心思去推测,也开始不再轻易的相信别人的承诺与誓言。
可是,这三个字,甚至没有答应什么,不是承诺,没有修饰,亦不是誓言。
我却那么深切的相信了。
说完这三个字之后两个人便陷入了一阵沉默当中,我感觉到他似乎有话要说,但从我睁开眼睛到现在他都在压抑着,又似乎是在等什么时机,而我大概也能感觉到,他想要说什么。
“那封信,你没有看完?”
“是。”
“……,你为什么,不问我?”
“……”
“你不想知道?”
“……”
我点了点头。
说不清楚他脸上那复杂的表情究竟是什么,无奈?庆幸?忧愁?惶恐?还是不知所措?
其实,那封信上被季汉阳的血所掩盖的第二个真相,我很想知道,也从来没有忘记,但从哪个真相被血掩盖的那一瞬间,我便放弃了。
不管他做了什么,我都原谅他,因为我知道这个男人不会真心的想要伤害我,只是我和他之间经历和阻隔的这一切,太无奈,但我当初在居延城的选择,也是不管真相如何,都愿意回到长安陪他死,甚至于现在,我的腹中已经有了他的骨肉,我与他已经有了血肉的相连,那么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轻轻道:“你就一直隐瞒下去吧,不要告诉我真相,有的时候,真相比欺骗,比隐瞒更伤人。”
他沉默着,在阴暗的光线下静静的看着我,那双眼睛里闪烁着不知是什么情绪的光。
我继续说道:“如果你真心爱我,就骗我一辈子,不要让我醒过来。”
说完这句话,我便不再开口,平静的看着他,只是被他握在手心的手微微有了一丝缠迹,我感觉到他突然用力的抓紧了我的手,然后用一种沙哑的嗓音开口道:“好。”
“……”
“我会用心的骗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起身,用了大半天的时间便赶到了洛阳。
之前亦宸多多少少提了一些,我也感觉得到,他是将洛阳当做了自己的一个落脚点,或者说东山再起的基石,但真正进入了洛阳城之后,我才知道他再次所做的准备。
朝中已经有不少的文武大臣来到了洛阳,州府已经完全被他的人所占领,齐远的势力早在被他用计借兵对付周围的节度使而遭到了瓦解,可以说夺取洛阳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季汉阳才敢将洛阳放空,带领人马回到长安来,在关键时刻出手定下胜局。
而洛阳城周围的几个藩镇,当初都被亦宸用计借齐远的兵力打了下来,之后便直接从甘州大营调派了人马过来看守,重新加派过来的接管的节度使也几乎都是他的门生,如今东都这一方接连的大一片州府都已经结成了一个联盟。
也就是说,长江以北的天朝,已经被楚亦君和楚亦宸这对兄弟划分开了。
而再加上长江以北,淮南道与岭南道的决裂与势力分属,天朝也几乎被划分开了,虽然没有一个明显的界线,但势力范围的划分,却是再明显不过的。
进入洛阳的时候快到傍晚,阳光还是很猛烈,颇有几分秋老虎肆虐的威力,幸好州府内已经早做好了安排,我们一进城,立刻有人前来恭候迎接,我也被迎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只是有些意外的,这个房间竟然是几个月前,我随亦宸的大军前来攻打东都洛阳,进城后所住的地方。
所有的景色和布置完全和当初一模一样,当我推开门的时候,好像仅仅是从一个梦走进了另一个梦里似的。
看我微微有些呆滞在门口,亦宸站在我的身后,低头在我耳边轻轻道:“怎么了?”
“……”
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可能不会相信,有的时候连我自己也不相信,我喜欢洛阳,虽然这个地方曾经让我经历了那么恐怖又不堪回首的往事,但这世上却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洛阳更让我留恋的,曾经和他在这里一起游历,赏花,像普通的男女一样逛遍了大街小巷,那种好像粗布糙米一样泛着土腥气的粗糙的温馨,反而是比皇宫中细腻的香气更让我喜欢的。
能回到洛阳,回到这个房间,我有一种心安处是灵山的感觉。
于是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道:“我很喜欢这里。”
他愣了一下,但似乎也很快明白了,那双因为得不到休息而微微泛红的眼睛里浮起了笑意,陪着我走进去坐到了桌边。
他低头看了看我的肚子:“有没有不舒服?”
我急忙摇头,算起来现在日子还早,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有我累狠了的时候小腹才有点胀痛的感觉,现在根本就和没有怀孕的时候一样,只是身体里有了这么一个小生命,难免会紧张一些。
刚刚坐定下来,就听见外面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却不见人影,我立刻知道,是他的贴身长随跟了过来。太子爷离开了长安初入洛阳,一定有很多事要办,尤其现在他和楚亦君的对峙,更是牵动着天朝所有百姓的命运和未来。
于是我向他说道:“你去办事吧。”
他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多做停留,却在站起身之后又弯下腰,附在我耳边道:“好好休息,晚上我与你一同用膳。没事也不要乱走,嗯?”
我点头答应了,看着他转身走出了这个房间,门外的长随和跟着过来的几名官员立刻上前来:“太子殿下,长安那边……”
我没有听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因为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让我挂心的。
等到从虚掩的门缝中看到他已经走出了这个院落,我便立刻起身走出了这个房间,幸好过去住过这里,大体上格局也还都记得,找到几个服侍的人问了几声,便知道季汉阳的住处在哪里。
离我并不远的一个院落中,只是风景不那么好,想来他们现在也无心欣赏了。
走进那院落的时候,门口那看守的护卫是个年轻的圆脸小兵,一见到我立刻上前来行礼:“见过夫人。”
“季大人呢?”
“大人正在营房处理一些军务,夫人找大人有事么?”
“嗯。”
那小兵却也老实,立刻说道:“大人很快就要回来了。夫人若无事,不妨进去等一等,要不了多会儿的。”
我想了想,也觉得这样甚好,关于向北匈奴借兵的事,只有我和他最清楚其中的缘由,现在十万大军压境,到底是个什么情景,我需要找到他好好的商量一番,想出对策。
于是我便让那小兵领我进去,他倒也规矩,是将我领到了书房,又说让我等等,他去给我沏茶,便很快退下了。
这书房中的布置简单,却与雅致之类的感觉无缘,向来也是仓促而就,没有那么多闲雅的东西,反倒兵书布阵图堆积如山,也就知道我们这一次来到洛阳,最终的目的,还是要反攻回长安。
我倒也没有什么心思看这些东西,毕竟现在的情况就算不是十万火急,也足够让我们焦虑的,可是刚刚一坐定,对面书桌上那一个熟悉的东西却一下子吸引住了我的心神,立刻站了起来朝那书桌走去。
书桌上除了简单的笔墨纸砚外,就有一个花盆,里面的土很新,还带着一丝生涩的水气,而种植在这土中的,不是普通人喜欢的淡雅的水仙,清香的茉莉,却是一盆颜色浓艳,美得煞气的牡丹。
那墨黑中泛着的淡淡的银红,在窗外斜照进来的阳光下,有一种血色的错觉,花心盘踞蜿蜒,依旧是一条小蛇,或者说小龙的形状。
青龙卧墨池!
而且,若我没有记错,应该是在洛水畔的那个早晨,我和季汉阳看到的那一株青龙卧墨池!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的书桌上?用精致的花盆养着?难道说,是他将这朵花移植了过来,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随时一抬头都可以看到,一睁眼就在眼前?
我感觉心绪整个都乱了。
突然有一种想要避开的感觉,我不能在这个地方和他见面,于是立刻转身要走,可是刚刚一转身,却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一双带着惊讶神色的眸子。
他双手推门,正站在门口,与我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显然是没有料到我会到这里来,脸上满是惊愕的表情,睁大眼睛看着我,而这时,那个看守的小兵已经端着一碗热茶走了过来,一见此情景,立刻说道:“将军,夫人过来找您,我是给夫人倒茶去了。”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点笑容:“给夫人上茶。”
他明明是在笑着,但我却分明感觉到那笑容的背后,有一种隐忍不发的东西,过去是我不明白,而现在,是我不能明白。
接过那小兵恭恭敬敬奉上的茶,他也走进了书房,简单吩咐那人退下,屋子里便只剩我和他了。
然后,听见了他一声很轻的笑:“你怎么来找我?是品茶,还是赏花?”
我轻轻的抬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上还是露出了熟悉的戏谑的笑容,只是——这样的笑容在这样的气氛下来,勉强得几乎有些生硬了。
我轻轻说道:“你也知道不会是这个。我来找你,是想问你,关于匈奴的那十万大军,你是如何看?他们,是不是要趁火打劫?”
这个时候他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不离十。”
我的心沉了下来。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我明明只是借五万兵,而且,我哥他,他也不会允许他们南下对付我们啊!”
季汉阳想了想,说道:“可能,我和我哥的事,被人出卖了。”
“什么?!”
我大吃一惊。呼延郎已经回了南匈奴,北匈奴还有什么人会知道季晴川的身份呢?
这个时候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道光——
宜薇!
她当初就一直和北匈奴的人暗中勾结,而她在南匈奴的时候,也一定见过季晴川,虽然我被呼延阚的人劫持到北匈奴之后一直没有见过她,但想来她已经没有提防可去,必定只能留在那里,那么戳破我、季汉阳和季晴川这个谎言的人,也就只有她!
“该死!”我气得咬牙,偏偏将这一点给遗漏了,呼延鸩意识到被我们摆了一道,肯定不会甘心,而且他也一定知道我不会再回北匈奴去乖乖的做他联合南匈奴的筹码,既然如此,他索性便对天朝用兵?!
季汉阳说道:“刚刚我去营房,就是想办法召集飞虎营的人,让他们火速赶往北线边关,阻止匈奴兵南下到洛阳。”
我看着他:“他们——他们会直接打洛阳?”
季汉阳点了点头:“现在的状况是,太子刚刚从长安来到洛阳,根基不稳,东方联盟也还没有完全的形成,而且毕竟我们的人马在前段时间都是元气大伤,匈奴兵一定会选择先攻打我们。若能拿下东都洛阳,他们就有了跟长安谈判的筹码了。”
他说完这些,又看着我:“你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的身份。”
“……”
我当然知道,匈奴兵若真的对亦宸用兵,而我是北匈奴公主,那些兵是我“借”来的,对亦宸会造成什么毁灭性的影响,我真的不敢想象。
冷宫欢 第327章 寂寥的背影 狐狸精的幸福
也有可能,我的身世一旦大白于天下,真正被毁灭的,会是我和亦宸,这段本来就走得很艰辛的爱情……
看着我低着头,垂下的睫毛忽闪着,能掩盖眼眶中微润的光泽,却掩盖不住心头的那一丝忧虑与困惑,一只手轻轻的伸过来,又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抬起头,看见季汉阳冲着我笑了笑:“不要太担心。”
“……”
“我——和太子,会保护你的。”
我点了点头,又问他:“对了,关于这次借兵的事,你告诉他了没有?”
“说了,昨夜与他谈事的时候,说了一些。”他说完这句话,又看了看我的眼睛,补充道:“不过你放心,不该说的,我一句都没有提。”
其实,我也并不会担心这一点,他对我的感情,哪怕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但这一层窗户纸,他可能是到死都不会自己去捅破,尤其现在这个局势,让亦宸知道我和他在北匈奴曾经发生的那些事,我曾怀抱着他度过了一整夜,我为了借兵而谎称要嫁给他,这些事都会是芥蒂,发生了无法挽回,但我们可以选择永远的忘记。
而我对他也并非愧疚,若用愧疚来说我和他之间,未免就太廉价了。我深知自己于他而言背负了什么,但不能还,一还,一切就都变了。
我向他笑着点了点头,便侧身打算离开,刚刚与他擦肩的时候,就听见季汉阳轻轻叫道:“鸢青……”
“嗯?”
他浓黑的眉毛微微蹙起,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但还是说道:“夏葛衣——夏家的人,已经都被太子带离了长安,到了洛阳。”
我微微的动了一下眼皮,但并没有露出什么太惊讶的表情。其实这我也估计到了,亦宸显然经营洛阳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早已有准备将这个地方作为自己东山再起的基石,朝中也有不少文武大臣躲避楚亦君的清剿而跟着过来,夏家原本就是之前最支持楚亦宸的势力之一,楚亦宸逼宫造反,他们定然会借机卷土重来,夺回昔日失去的荣光。
季汉阳现在说这个,是为了提醒我,夏葛衣与我身份上的对立,夏家,难道会对我不利?
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什么东西还憋着。
对着我沉静的目光,他终于还是带着一点苦涩的味道说:“关于葛衣,我和太子,我们都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也都看得很清楚。但这次回来,我觉得她变了很多。”
“……!”
刚刚他说夏家的事没有让我意外,但他说的这句话却让我微微有些吃惊。他的意思是,即使夏葛衣从李世风那里回来,也从来没有改变过,所以他和亦宸一直以来没有对她和我之间的关系作过什么缓和与调整,但这次我和他从草原回来,他却明显的发现夏葛衣改变了!
仔细想来,夏葛衣那次突然回到双月别苑,出现在我和亦宸之间,虽然她的归来的确是改变了很多事,也让我多多少少在心理上受了些苦,可是,她似乎真的没有加害过我,即使之前怀疑过是她把我和季汉阳弄到了一张床上,后来也知道是静姝师姐搞得鬼,一直以来,她除了希望将我从亦宸身边赶走,不断的给我施加压力,似乎真的没有对我做过任何加害的事!
可是现在,季汉阳说,她改变了!
看着我惊愕不已的表情,季汉阳又慢慢的说道:“你应该明白,一个人,如果只做自己,可以得自在,得轻松;但一个人一旦背负了一些东西,家族利益,荣辱使命,他就不再简单直接。我——和我哥是如此,现在的葛衣,也应该是如此。”
我顿时全明白了。
太子离开长安,盘踞洛阳,天朝所有的势力划分都相当于重新洗牌,夏家必须趁这次的机会一搏,楚亦宸就是他们的机会。
夏葛衣——更不可能放开他。
我沉默着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才慢慢的抬起头对他微笑了一下:“我明白了。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看着我的笑容,他的眼中似乎也稍稍的放下心来,点头道:“嗯。”
“告辞。”
说完,我便侧身走过,离开了他的这个书房。
走出了几步,我突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视线穿过那还没有关上的房门,看到季汉阳的背影,他似乎已经走到了书桌旁,轻轻的抬起手抚弄着什么,似乎就是那朵青龙卧墨池。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这个高大的骠骑将军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寂寥。
回到自己的房间,已经夕阳斜照遍地凄艳的颜色,我站在门廊上,扶着栏杆看着这熟悉的洛阳城,格局方正的城内已经有许多地方升起了袅袅炊烟。
风中也氤氲着淡淡的饭菜的香气,有一种质朴的感觉,我握着栏杆站了一会儿,身边慢慢的走过来一个侍女,是亦宸派来照顾我的,名叫珍儿,倒是一个斯斯文文秀秀气气的女子,关切的道:“夫人,要用饭了吗?”
嗯,亦宸也说今晚会和我一起用膳,我想了想,便对她说道:“让厨房准备两个人的晚膳送到我房里来,太子会来用膳。”
“是。”
她答应着边立刻下去了,我还是站在门廊上看风景,闻着那些香气,不一会儿,便看到有下人们端着碗碟朝我这边走过来,恭恭敬敬的行礼:“夫人。”
我挥了挥袖子:“放进去吧。太子就要回来了。”
他们依言走进去,将饭菜摆好,我也跟着进去一看,虽然不是特别的丰盛,但比起平日里跟在亦宸身边习惯了的清粥小菜,这些鱼肉也够让人垂涎三尺了,当我看到最后珍儿甚至还端了一盆蹄膀上来,心里也微微有些忧虑,毕竟现在不是在长安那种环境,我们来到洛阳,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应该从简才对。
于是便想提醒她一下,今后不要如此。
可是,刚刚一开口,眼前突然人影一闪,我一抬头便看见夏葛衣出现在了门口。
她身上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裙,袖与裙边上都有粉蓝色的团云的刺绣,长纱裹在她秾纤合度的身子上,显得那么纤长有致,整个人好像被一团氤氲的云雾环绕着,如仙子临世。
饶是我对他深有戒心,也不由自主的看得呆了呆。
“鸢青。”她那张绝美的脸上浮起的是淡淡的,如幽兰一般的微笑。
“太子妃……”
看到她出现,我的脑海里猛的浮现出刚刚季汉阳说的那些话,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向她行礼:“见过太子妃。”
她笑盈盈的上前一步,抓着我的手臂将我扶起来:“不必多礼。你回来之后我就一直想来找你聊聊,正好现在有空,不过——”
她又看了看桌上的菜品:“看起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我也不与她装腔作势,对着她作出了一个几乎没什么温度的笑容:“太子妃说笑了。”
可就在这时,那盆蹄膀油腻的味道一下次窜进我的鼻子里,胸口憋闷得难受,一阵恶心的感觉猛的涌了上来,我克制不住的捂着嘴,发出了干呕的声音。
这一下倒是把珍儿给吓了一跳,急忙走过来:“夫人!夫人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咬了咬牙,一直起腰来就狠狠的一巴掌甩过去,将她手里的那个精美的盘子打翻,只听哐啷一声巨响,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瓷盘的碎片也飞溅开来。
“啊——!”
珍儿显然没有料到我会突然这样做,吓得尖叫了一声,跳着脚躲开了。
而我已经做出了一副凶悍的模样恶狠狠的骂道:“这是些什么东西,都敢端来给我吃?!我一闻着就想吐!”
珍儿有些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看着我,急忙跪了下去:“夫人,夫人对不起。奴婢错了。”
眼角的余光看到,连夏葛衣也有些震惊的,我是情急之下想要掩盖自己怀孕之后的反应,可是想想若是做得太过了,也未免会招人怀疑。
于是,我叹了口气,做出不耐烦的样子,挥了挥袖:“赶快给我收拾好。”
跟在楚亦宸身边的人大都能看得出来他对我有多宠爱,所以尤其珍儿这样的奴婢更是不敢得罪我,甚至连起身都不敢,跪着便爬了过去将那一地的狼藉哆哆嗦嗦的收拾了,因为太紧张的缘故,手指好几次都被瓷盘碎片锋利的刃口割到,鲜血直流。
我的心里也感觉到一阵一阵的痛,那种愧疚立刻就涌上心头,可是夏葛衣站在我的面前,我绝对不能露出马脚,只能作出一副不耐烦的生硬的表情,等珍儿收拾完了,又向我磕头认错的时候,我便急忙说道:“行了行了,快下去吧。”
珍儿这才如获大赦,急急忙忙退了出去。
夏葛衣这个时候才从刚刚我的表现中反应过来一般,显然她也有些不解,但还是很沉静的:“鸢青,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啊?”
我抬起头来回了她一个淡淡的微笑:“让太子妃看笑话了。”
似乎是感觉到我身上的一些东西的不同,或许是淡然的目光中那种戒备,夏葛衣也微微有些不自在,勉强道:“你我姐妹一场,不必说这些客气话。”
“不敢。”我淡淡道:“梁鸢青福薄命浅,哪里能配得上太子妃这样的姐妹。”
“怎么,你还是不相信我?你还是觉得,你和季汉阳那晚的事,是我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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