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贼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宵壬午
“朕急!”嘉靖帝闭着眼睛仰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气愤,厉声道:“朕要听听,他们是怎么议这朱职浸弹劾朝廷官员,克扣、贪污北边军费之事。”
黄锦站在纱帘后面,小眼睛滴溜溜一转,这样的话他可不敢接。就算嘉靖帝称呼他为黄伴,他也从来没有得意忘形过,什么话自己该说,什么话自己不该说,黄锦从来都拿捏的非常到位。
“主子,要不奴婢到外面去给您瞧瞧?”
嘉靖帝一甩佛尘,冷哼道:“不用了,朕到要看看他们什么时候来,他们的架子有多大,还要让你去迎?”
嘉靖帝这边话音刚落,就听殿外小太监唱道:“内阁首辅严嵩领六部官员觐见~”
听到这一嗓子吆喝,躲在纱帘后嘉靖帝的脸上,顿时浮现一抹满意的笑容。
“主子,来了!”黄锦笑呵呵的叫了一声,随后垫着脚尖向大门口跑去。
大殿门外,吕芳和严嵩并排走来,两人身上都穿着鲜红的红袍,那是位极人臣的体现。大明朝官服,一至四品绯袍,五至七品青袍,八、九品绿袍。尤其是这一品大员的绯袍,艳的就像是鲜血染成的一般。
大殿外的一众小太监见到吕芳,纷纷躬身施礼。司礼监作为宫中二十四监最高的衙门,吕芳就是所有太监的头头,宫内不管是大太监还是小太监,都称呼吕芳为老祖宗。就连只低了他一头的司礼监秉笔太监陈洪和黄锦也不例外。
“老祖宗。”黄锦迎上前,小声的在吕芳耳边道:“主子心气儿不太好,一会议起事来,六部官员要是吵起来,老祖宗可得按着点儿。”
吕芳轻微的点了点,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西苑的永寿宫分内外两殿,外殿的正中央有着一把龙椅,下面分列两排,各有桌椅。而内殿,就是嘉靖帝平时打坐练功、生活的地方。
一众官员来到外殿,也不用到内殿去和嘉靖帝请安,司礼监的一众小太监来到外殿那一排桌子的右面,分职责入了坐,该研磨的研磨、该提笔的提笔。
而六部的官员,则是到了左面的桌椅上坐下。严嵩和吕芳,分别坐在龙椅下面不远,左右两排最头前的位置,而黄锦这个时候又跑回了内殿侍候嘉靖帝去了。
司礼监的太监、和六部官员都落了坐,纷纷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坐着。直到内殿想起清脆悦耳的铜磬声后,吕芳才当先说道:“好了、咱们这就开始吧,关于大同代王府奉国将军朱职浸,状告朝廷官员克扣、贪墨北边军饷一事,严阁老、这事您怎么说?”
“查!”严嵩自从进了大殿就没闲着,撅着个屁股,颤颤巍巍的往铜炉中添着火。这活本应小太监来,可他非要自己弄。这会儿听吕芳把问题扔了过来,费力的站直身子,坚定的说道:“查出谁,决不轻饶。”
坐在底下的严世蕃一听老爹这话,眼皮子顿时一跳,忍不住阴阳怪气的道:“如果查完,没有发现有人贪墨北边军饷,那朱职浸就是诽谤朝廷!”
明贼 第八十四章 针锋相对
听了严世蕃这话一出口,几个刚想开口说说这事,尤其是站在朱职浸一方的官员顿时不敢出声了。诽谤朝廷,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说满朝的文武百官,整个大明朝各地的官员,有哪个没说过朝廷的坏话?关键就看你这坏话,入没入得嘉靖帝的耳,触没触碰到某些人的利益。
就像是这次,朝廷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严党一众贪墨军饷?不光是贪墨北边军饷,更甚之不光只贪墨军饷一项、各种税务,开支用度,哪一方面的银钱不经过严党的层层剥削?落实到实事上的,能有全部的十分之三,也是万幸了。
所以严世蕃这一开口,大大小小的官员,都不敢在说话,生怕被一起扣上个诽谤朝廷的罪,被杖责一顿,甚至是摘了头上的乌纱。
不过凡事没有绝对的,有人怕你严世蕃,还偏偏有不怕的。一直以来对严党恨的要死的高拱,就偏偏不怕他严世蕃,和严党对着干,不是因为高拱是裕王的老师,要为裕王讨回公道,而是要为天下受苦的百姓讨回公道。严党一日不倒,百姓们就一日不得安生,大明朝就一日不得繁荣。
高拱生来就是个牛脾气,气儿也直,一直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扫了一眼不敢说话的大小官员,高拱眼中带着一丝不屑,冷声道:“严世蕃,我们今儿个再说奉国将军状告朝廷官员贪墨军饷一事,不知道你急的是哪门子事儿?难道这事儿和你有关系?”
被高拱这么一指,严世蕃顿时成为众矢之的,大小官员都将目光落在严世蕃身上。严世蕃那只剩下一只的眼睛顿显狰狞,高拱事事与自己做对,他早就忍不住了。此时见高拱敢为朱职浸出头,怒声道:“朝廷上上下下几百个官员,为的是什么?是支撑我大明朝的运作,每个官员不是尽心尽力?要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污蔑这些给朝廷效力的人,寒了人心、以后谁还用心来办事?高大人,这么大的事,你能承担的了吗?”
对于严世蕃的回击,高拱毫不退缩,针锋相对的道:“严大人既然说道朝廷,那本官问你,如果官员揭发同僚贪墨却被追加罪责,那以后还有哪个官员敢与揭发?到时朝廷上下一片乌烟瘴气,私下相互勾结、相互包庇,以至于将皇上蒙在鼓里,毫无所知,这个罪责你严世蕃能承受的起吗?”
听了这番,严世蕃再也控制不住,噌的从椅子上坐起,近乎于大吼着驳斥道:“揭发官僚罪行,是都察院的事,如果谁人都可以上折子指责朝廷,那还要都察院的言官门作甚?皇上英明神武,锦衣卫、东厂遍布全国,又有哪个可以蒙蔽皇上法眼?”
两人一个个吹胡子瞪眼睛的,吵的不可开交。高拱长的壮实,加上满脸的横肉,很是狰狞。可严世蕃那只被黑布遮去的单眼更加骇人,两人的激辩,充满了浓重的火药味,如果这里不是西苑永寿宫,估计两人都能厮打起来。
“东楼!住口!”
“咳咳、咳咳咳~”严嵩猛的叫住严世蕃,但因为这一下喊的过猛,一时不住的咳嗽起来。
吕芳这时也站出来,安慰着两方道:“两位大人,咱们今儿个来此是议这奉国将军朱职浸,状告朝中官员贪墨北边军饷一事,可不是议都察院和百官们是否可以随意上书之事。”
说到这,吕芳转过头刻意看着严世蕃,加重了口音道:“严大人,更不是议论东厂和锦衣卫职责的事。咱们既然是议事,那就要各位大人都说说自己的意见,可不能用话堵人家的嘴,您的让人说话阿。”
严世蕃刚刚提到东厂、锦衣卫,这两个大明朝最闻名的特务组织,都归着司礼监管,而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吕芳,当然不愿意严世蕃随意拿这两个衙门说事。
严世蕃那独眼里闪过一缕寒芒,不光是真对高拱,还有对吕芳那不阴不阳的话。不过吕芳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权势滔天,就算是严党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伙阉宦,只得忍在心里。
“徐阁老,您来说两句?”吕芳接着将目光落在徐阶身上,心说你这内阁的二把手,是不是发表下意见?
徐阶今年也不小了,以是58岁高龄。要说放在他朝,也算是个老臣。可说来也真是巧,他偏偏遇上了他的老对头严嵩。两人不光在政治立场上是对头,在年龄上也是一样。更有意思的是,严嵩不光在权势上压他徐阶一头,年纪也要高他一大节。
这让没事想来个倚老卖老的徐阶很是尴尬,你说他年纪小吧?也不小了,够倚老卖老的资格了,可你说他年纪大,上面还有个比他更大的呢。
徐阶当这个内阁次辅也有很多年了,在严嵩的手下,他见过一批批与严嵩做对的权臣身败名裂,惨死京师。他自己也曾和严嵩撕破脸皮,针锋相对,可后果......
也正是因为那个后果,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于是乎在他从新被启用后,他学聪明了,他不再和严嵩明着做对,在各种事情上,虽不赞同严嵩,帮他们牟利,但也从来不反对什么。也正是这样,严党才让他这个内阁次辅,做的稳稳当当。
徐阶这么做,不是为了想要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而是在等、等待一个可以一击必杀的机会!
此时吕芳将这烫手的问题丢给自己,徐阶依然带着他那和善的笑脸,打着太极道:“本官以为,这事不能下太早的结论,正如阁老所言,要查、而且要查个彻底。”
吕芳皱着眉头,心里暗恨这老狐狸,说话总是跟你打边鼓,从来不正面接你的问题,追着问道:“那徐阁老以为,这事要怎么查?”
徐阶心里同样暗骂着吕芳这老阉货,非要自己站个立场出来,略微沉思了一下,计上心来。
“吕公公,阁老、诸位同僚,既然奉国将军指出,朝中有官员贪墨北边军饷,那我们就从这军饷上开查。今年我户部共拨给兵部多少银钱,兵部又支给北边多少银钱,相互一对就出来了。”
吕芳终于听这老狐狸说出个正经主意,笑的脸上都开花了,连连点头说道:“这个好,徐阁老这主意好。严阁老?严大人、高大人以及在场各部的大人们,可否有意见?”
刚才那一阵咳嗽把老家伙折腾够呛,这时严嵩缓缓摇摇头,声音有气无力的道:“老夫没有意见。”
严嵩这一表态,在场的各部官员也都不敢反对了,纷纷点头表示占同。
吕芳依然做着会议的主持工作,见众人没有意见,这才继续对徐阶道:“徐阁老管着户部,那就先说说户部去年一共拨给了兵部多少银钱吧。”
徐阶站起身,看看身旁的兵部尚书杨博,也没见他拿出什么稿件、看什么小抄,侃侃而谈道:“从去年正月初八,浙江、福建、广东三省抗击从台州、泉州登陆的两波倭寇开始,我户部陆陆续续向兵部共支出两百二十六万两白银,全部的票拟都在户部衙门,其中有三十六万两户部钱银不足,是由皇上的内库借支的,司礼监应该有记录。”
“恩。”徐阶说到从皇上内库支借出的那三十六万两,吕芳在一旁点点头,证明有这么一回事,随后问杨博道:“杨大人,你和徐阁老这边的数能否对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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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壬出丑了阿,在此要多谢书友‘剑舞战国’给小壬提出的问题。在八十一章中,胡把总和官兵对郡主呼千岁,这是错误的,小壬一时疏忽了,现以改正!(看在小壬知错能改的份上、用收藏和推荐砸我吧~)
明贼 第八十五章 改革(上)
兵部尚书杨博,留着络腮胡子,四方大脸看上去满是威严。点点回道:“徐阁老所说,与我兵部并无出入。”
“没有出路就好、那杨尚书,还请你把贵部支派给北边的军饷报一下吧。”吕芳说着,端起桌案上的茶杯,润了润干燥的喉咙。
杨博虽为兵部尚书,也对军事研究颇深,但他也是嘉靖八年的进士。那报起账单来,一点也不比徐阶差。
“我兵部去年共从户部支出两百二十六万两白银,其中南边各省追剿倭寇的就不说了,只说给北边拨去的,一共是八十四万三千九百五十两。其中大同府用度是三十七万两。这三十七万两,修善长城以及各隘口用去二十五万两白银,剩下十二万两,七万两犒劳有功将士,三万两休整火器,两万两用于大同府今年的**培养上。这些事项我兵部都有核实,并没有出入。”
一旁的严世蕃听到杨博说修善长城以及各隘口用去二十五万两白银时,那只剩下一只的独眼,轻微的跳动了一下。
不单是严世蕃,只要是对朝廷钱银上有所研究的官员,面色都有些变化。二十五万两白银,别说修善长城几处破损,就是把大同府境内的长城都翻新一遍,估计也差不多吧?
龙椅下方,那瘫坐在椅子上,像是昏昏睡去的严嵩,观察到了这一切。在吕芳刚要开口的同时,抢先问道:“惟约阿,修善各地军事设施、都有各府衙门统一转交都府衙门,由都府衙门上报户部。兵部的军饷,都是应该用来犒赏三军,增添军械的。是、有些时候长城的修善用度要兵部支出,可这去年长城的修善支出,占兵部给大同军费的比例也太高了点吧?”
惟约是杨博的表字,听到严嵩的质问,杨博端正的回道:“回阁老,长城是归我兵部管辖,可修善长城是工部的事情。当时是下官和严大人、以及工部的几位官员一同议的这事,这个价钱也是工部提出的。”
严世蕃沉着脸,坐在椅子上,看着徐阶、高拱等人都将目光直刺在自己身上,冷笑连连的道:“哼哼、好,我就知道,说来说去,最终还是对着我来的。”
“严世蕃!”严嵩再次喝止住自己的儿子。
自己今天接二连三被老子压下来,严世蕃心里的火窝了一肚子,不满的喊道:“爹!”
“这里没有什么爹,只有我大明的臣子。”严嵩冷声打断严世蕃接下来的话,继续道:“户部和兵部既然提出了工部的问题,你这工部左侍郎就得解释一下这二十五万两银子,到底是怎么修的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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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官员你来我往相互攻坚,而内殿的嘉靖帝,却是写起了道德经,黄锦则是在一旁研着磨。
看上去,外面官员的争吵嘉靖帝没有丝毫的在意,可每当几人说到银钱的用处,以及各部衙门的私怨时,嘉靖帝下笔就会重上一些。花白的宣纸上,嘉靖帝的字迹虽然工整,但每一段都会有几个字的墨迹非常深。
......
“去年鞑子犯边,不知从哪里运来两座火炮,因此长城以及各隘口的破损程度,照往年都要严重一些。而且以往修善长城所用的石料,都是在山西本地出产的,不过去年那一场大雨,让山西本地的几处山路变的难走起来,山里的石料无法运出。导致石料要从外省购置,这价钱以及运输的费用,当然就要比往年有所增加。”
严世蕃被自己老爹训斥了一顿,只好把以往惯用的说词给拿了出来,解释这修善长城用度过高一事。这种舍近求远购置原料、工程难度因为天气现象而增加等等,都是工部历来为了敛财而抵挡官员责问的说词。
满朝文武人人心知肚明,可你就是没法拿出什么证据。
听了严世蕃的解释,吕芳点点头,对六部官员道:“既然工部解释得通这笔帐的用处,虽说花费较大,但也都用在正途上。鞑子连年犯边,如果没有长城作为依靠,北边的战事将更加吃紧,这修长城也就没什么不是了。”
六部官员虽说知道严世蕃那只是用来敛财的借口,可这时候还能说什么呢?一个个都很明智的闭上了嘴,唯独高拱,心里面实在是气不过,重重的将手中的账本摔在桌案上,冷哼道:“哼、就怕有些人,借着某些借口,聚财为己用!”
“高肃卿!你血口喷人!”
高拱的话,犹如一跟针刺进了严世蕃的心里,顿时让他大怒,指着高拱大骂道。
“碰!”高拱一拍桌案而起,毫不退缩的回骂道:“严世蕃,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又没有指名道姓,我看你是自己坐不住了吧?”
严世蕃那独眼中寒芒毕露,厉声道:“高肃卿,我看朱职浸的折子,就是与你密谋好了。什么朝廷官员贪污军饷,分明就是尔等二人嫌朝廷拨给北边的军饷太少,想方设法身手要钱来了!”
“你放屁!”高拱那直脾气,哪能容忍严世蕃这等污蔑自己?当场发飙,骂道:“严世蕃,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以为全天下的官员,都像你那么贪吗!”
“啪~”
清脆的响声在大殿内久久徘徊,外殿中的众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因为这一声响动,不是严世蕃和高拱弄出来的,他们两人原本怒目相对的两双眼睛,此时也变成了惊愕。
嘉靖帝缓慢的踱着步子,从内殿走了出来,六部官员纷纷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靖帝来到龙椅上坐下,看着跪了一地的六部大臣,将目光落在了严世蕃和高拱的身上。
黄锦这时也垫着脚尖,从内殿跑了出来,站在嘉靖帝的龙椅旁边,在他手中还拿着那杆刚刚被嘉靖帝仍在地上的毛笔。
跪在前排的吕芳不经意的抬起头看向嘉靖帝身旁的黄锦,黄锦小心的做了个眼色,示意吕芳嘉靖帝很生气。
“严阁老!”
严嵩跪在地上,恭敬的道:“臣在!”
嘉靖帝直视严嵩,声音平静却很低沉的问道:“严世蕃说朱职浸上折子,参朝中官员贪墨北边军饷,实际是勾结朝中大臣,为了向朕索要银子,是这样吗?”
“回皇上,朝中没有人贪墨军饷,也没有人勾结边军将领、藩王。皇上每日为大明朝祈福,还要操劳国事,文武百官倍感圣恩,更加的用心办事儿,所以难免会为了有些衙门的过度开支而生起警惕之心。”
严嵩勾着腰跪在地上,从脸色上看不出丝毫的波动,依然是那么的沉重、平静,仿佛他的心境,从没起过波澜一般,很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意思。
或许是严嵩这句话说的很合嘉靖帝的心意,嘉靖摆摆手,说道:“起来,都起来吧。”
“谢皇上。”六部官员再次叩首,纷纷起身站列于两侧。
明贼 第八十六章 改革(中)
严世蕃不情愿的站起身,看着自己老爹的背影,眼中有些怨气。最近他越来越搞不明白自己家这老爷子了,以前朝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和老爷子商量着来,而且每次他出的主意都被老爷子所用,而且老爷子每次都还夸他的主意如何的好。
可最近呢?自己这老爹胆子越来越小,被人参了也不再还击,弄的现在随便揪出来一个屁大点的芝麻官都敢上书职责朝廷了。
嘉靖扫到严世蕃看严嵩的眼神,沉声道:“不要这样看你爹,好好学着。”
“阿...是。”严世蕃先是一惊,随后忙点头应是。
嘉靖看着刚刚吵得不可开交的一众官员,现在一个个低着头站着也不吭声,再次点起严世蕃的名字。
“严世蕃,你刚刚说边军想方设法,目的就是伸手朝朕要银子,你说说这是为什么。”
严世蕃刚被嘉靖训斥,还以为自己今天是注定没开口的机会了。没想到嘉靖帝会说起他刚刚说的话题,顿时又来了精神,面目狰狞的道:“皇上,我大明朝去年整整一年只收上税银三百三十五万两,全国上上下下,无数个衙门需要户部拨款,有东南剿倭的军队,有两广干旱、以及河南等地的水患救济,哪个衙门不需要银钱?光是大同一府的军备就支出三十七万两,他朱职浸还嫌不够,难道要让全国所有衙门都可着他们先来?”
高拱下意识的动了下脚,想要回击严世蕃一番,可突然想起皇上还在,顿时不敢像刚才一般那样放肆了。
嘉靖帝微眯着双眼,点点头、看上去好似赞成严世蕃的话,思虑良久,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严阁老,你给他说说。”
嘉靖帝并没有说严世蕃这番话到底对不对,而是让严嵩替他说。
“是、皇上。”严嵩蹒跚着脚步缓缓转过身,慢条斯理的说道:“严世蕃,你只看到了大同府的用度有三十七万两,可你是否看到,这三十七万两只有七万两用在了犒劳大同将士的身上,大同府常年遭受鞑子袭扰,单单卫所官兵就有八万七千人。这还不包括各府的府军、以及营军。”
“严世蕃,你说这七万两银子,分摊到每一位官兵身上能做些什么?再说那用在修整火器的三万两,火器的制作耗资颇大,虽然火器的发射不善灵活,但攻击力到是很大,用于守城很有利。然而三万两银子,紧紧够维持一个卫所的火器装备,让火器的威力无法发挥的出来。”
当严嵩说道火器上时,兵部尚书杨博却是眼前一亮。他这一生不好功名利禄,也不善于朝堂上的势力斗争,他只喜好研究军事。以往严嵩一党与徐阶、裕王的攻伐,他重来都是不屑,可这时听到严嵩说道火器战备上,却是对严嵩有些刮目相看。
杨博的神情严嵩没有看到,依然自顾自的说着:“最后说说马匹,我大明朝历来缺马,南边由最。可就算是相对好一些的北边官军,军马也是少之又少,仅仅只有上等卫才能装备一支骑兵。而这每年的**支出钱银,只有两万两,和修长城用的石料想比,差的太多。”
“唉、说来说去,就是缺钱阿。”说道最后,严嵩还一副伤感的神情叹息一声。
严世蕃站在那里,面上听了严嵩的教诲,可内心里依然想着如何把今天吃的这个亏,给高拱他们还回去。
嘉靖帝坐在龙椅上,对严嵩的一番话非常满意,严嵩能够得到嘉靖帝的二十年专宠不是偶然,而是他对嘉靖帝心思的把握。此时嘉靖帝亮晶晶的双眼看着严世蕃,似乎是在问严世蕃,让你和你爹学着点,没错吧?
张居正此时上前一步,拱手说道:“皇上,我朝北边一直被鞑子侵扰,长此以往,国库中的用银只会犹如流水一般涌向北边各府,这样一来其他各省如有了灾情,朝廷连赈灾的银子都拿不出来。”
嘉靖帝对此深感赞同,略微对张居正一抬头,问道:“叔大有什么主意?”
叔大是张居正的表字,嘉靖帝是个很特别的皇帝,他与其他皇帝不同,在一般情况下他很少称呼臣子们为卿,而是直呼期名或表字。或许这跟嘉靖帝常年不上早朝有关,散漫习惯了。
张居正稍微往外挪了一小步,建议道:“臣建议,在大同一地进行军制改革,用以军养军的办法,让卫所兵与府兵合并,这样一来朝廷会剩下很多银钱,而各卫所也可以根据自身形式来发展。”
张居正此话一落,整个大殿顿时乱了起来。各个大臣都被张居正的提议吓到了,以军养军?那不等同于放军权与各府自理了吗?这样一来各府独自壮大,岂不威胁朝廷之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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