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离(gl)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狼山玉
而在此刻,灯烛的光辉倾了一桌,在两人素来白皙的面容上染了几分暖色,顷刻间,那道隔着两人的沟壑消匿无形。
“我知道姐姐一直在尽心安排我的亲事,为了这个还耽误了不少生意。然而我却……没能好好领受姐姐的一片苦心……”
苏方沐皱了眉,“你做了什么?”
吟娥阖动唇瓣,半晌后她抿了抿唇抬起头,清冷薄情的眸光中闪过一丝绝然,“我……我将一切事情都告诉了齐公子……”
此言一出,四下无声。
出乎吟娥意料的是苏方沐没有责骂她,也没有动手。而是整个人僵在位置上,良久都没有动弹。
吟娥有些怕了,她伸出手轻轻地推了一下苏方沐的手臂,满怀歉疚的看着苏方沐,这个为她熬心熬肺希望她过上幸福日子的姐姐,“姐姐……”
“齐公子怎么说?”苏方沐微微侧颜。
“啊?”吟娥没有料到苏方沐会突然来这一句。
“齐公子怎么说?”苏方沐重复了一遍。
吟娥惊讶的是,苏方沐的神色中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无措和失态,不知道是已经震惊到极致做不出一点反应,还是冷静到了可怕的程度。这一刻吟娥才明白,原来她根本看不透她的姐姐。
“我在问你,齐公子怎么说的。”苏方沐再次重复了一遍,这一遍没了方才的疑惑感,而是多了一股冷冷的审问之意。
“齐公子,齐公子他说……”吟娥从未见过这样的苏方沐,一直以来苏方沐都是她眼中柔和温文的长姐,这一下子的转变倒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但是她现在根本没有适应的空,面对苏方沐她只能快速的将回答说完,“他说他回家考虑一下,需要一点时间。”
“三日之后我会去找他。”苏方沐丢下一句话,再也不看吟娥一眼便离去了。
吟娥目送着苏方沐的一片衣角消失在楼道的时候,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虽然苏方沐刚才的样子极为陌生但是她心中却没有半分隔阂之感,似乎就在刚才那一刻,她才真正和她的姐姐捅破了最后一层膜。她似乎明白了苏方沐和长离之间的感情,长离一直都最怕苏方沐,这一点曾让吟娥无比的不明白,因为她不知道这个每日温柔笑着的姐姐究竟有哪里可怕。苏方沐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体面,温和,如浸了曦霞的远山轻岚,层层缕缕都泛着柔暖的光晕,令人与之相遇倍感舒心。
而今天,吟娥看到了另一个姐姐。那个人不会有那些温柔却虚假的笑容,给人一种看似清浅却难以摸透的感觉,她是那样的真实。
其实苏方沐从来不是什么圣人,她会为了一个孩子背井离乡,那是因为这个孩子是长离。而对于其他人,就算是利用又如何?为了她的亲人,她的妹妹,她什么都可以做。
吟娥无声的笑笑,桌上的烛火因着窗纱下微微透入的夜风轻轻颤动。在罗城众口纷传,噙香楼的花魁娘子吟娥清冷薄情,玉梨树后素纱帘下,不知道揉碎过多少倾慕之心。而罗城新开的胭脂铺里的老板娘苏方沐,温柔娴雅知书达理,不过来了一年便已经满城口耳相传,娶妻当如是。
可又有几人知,其实她苏吟娥清冷外壳下是一片滚烫,而她的姐姐,众人眼中那个对谁都暖暖笑着的苏方沐,才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无情之人。
这人世,当真令人啼笑皆非。
屋子里,长离已经安睡,卷翘的长睫在她细嫩的脸上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她睡觉的时候安安静静的就像一个精致的娃娃,谁都不敢去轻易碰触,生怕一碰就坏了,碎了。
苏方沐没有入睡,而是坐在长离身边,静静的看着床上人儿的睡颜。
苏方沐心里很纠结,她活了二十年,虽然外人的冷暖死活她从未真正放于心上,但摸着良心讲她也从未做过什么损人利己的事情。但眼下,要想吟娥幸福,不受到未来婆家的轻待,那就势必要想办法将一些不堪回首的真相掩藏下去,那位齐小公子,是她苦苦翻了半月的资料找出来的最佳人选。但是这桩亲事说到底,确实对那位齐小公子有些不公。毕竟这个世上,迎娶一个身心都曾经属于过另一个人的正房妻子,对任何一个丈夫来说都是不公平的,最重要的是这位齐小公子对吟娥还有倾慕之心,而她们现在却是拿这位齐小公子当做一剂“药”。
“长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苏方沐第一次轻轻吐出了她内心的痛苦,但也是在长离熟睡,四周无人的情形之下。她伸出手想要去握长离的手,在触到被子的时候才惊觉自己的手掌是冰冷的。要是碰到了长离没准会把她冻醒,于是悻悻收回了手,将手伸进相互的袖口中取暖。
“三日之后我会去见那个齐公子,我也不知道我会为了吟娥,说出什么样的话,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长离,其实我也会有很多时候,不知道怎么处理眼前的事情。我在做出很多决定之后,也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扪心自问,我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苏方沐看着长离的睡颜,一行清泪滑下脸颊。
“但是只有一件事情,我从未多思。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这件事情就是,我为了你离开安宁村。”
我永远都不会承认,涸谷那夜你的一个眼神种下的种子,在不经意间慢慢抽枝生蔓,早已构成了一个牢笼将我困在其间,而我却心甘情愿的沦陷至今,难以自拔。
有些话,我会等到你长大了告诉我你的答复之后才对你说。若是没有等到你的答复,那么我或许到死也不会对你说出口。哪怕在你熟睡的时候。
三日之后,苏方沐在她的胭脂铺里,做好了最后一笔订单。喊来了长离,“这些是李夫人定制的*蜜丸,切记告诉李夫人,这些香料用隔火熏会更好。她总是直接熏,太浪费了。”
长离歪了歪脑袋,“苏方沐,你平日里不是都说他们爱怎么熏怎么熏,暴殄天物也不关我们的事让我不要多嘴吗?”
“让你这么说你就这么说,废什么话,皮又痒痒了是不是?”
“哦哦哦我知道了你不要凶啊!”长离郁闷的接过盛香的盒子,问苏方沐,“苏方沐你今天有点奇怪哦!”
“奇怪?我哪里奇怪了。”苏方沐对着长离居然有些心虚。
“你今天好多事啊,以前你从来不这样的,是出了什么事吗?你今天打扮好了要出去干嘛呀?”长离不是敏感的孩子,但是对于苏方沐,她总能观察的细致入微。
“我也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苏方沐头一回在长离面前呈现出迷茫的神色。
“苏方沐,要不你和我一起去送货吧。反正今天货也不多,你之前给我的两盒罗黛是给高小姐的,这香薰蜜丸是给李夫人的,她俩就在一条街上,你和我一起去送,不会耽误你什么事情吧!”长离乐呵呵的仰着一张脸看着苏方沐,目光中满满露着期待。
苏方沐知她并不是不想送货,而是看着自己有点奇怪不放心想要跟着。这点心意让她十分感动,但兹事重大,她还是拒绝了长离,“不用了,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长离听到这句话就不高兴了,嘟了嘴鼓起脸不满道:“人家是关心你啊!苏方沐你不要总是拿这句话来压我!”
说完,长离就气鼓鼓的抱着三盒货跑出了铺子。只留下苏方沐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铺子里。
“长离啊长离……”苏方沐无意识的喃喃自语。
原来到最终她还是放不下长离。但是吟娥毕竟是她妹妹,吟娥的事情一旦齐家知道了,再不拘礼数的家族也会心生罅隙,甚至不让吟娥过门。若是连齐家都不愿意了,那这罗城怕是也不会有哪家愿意了吧。毕竟哪家会愿意让儿子娶一个有那样过往的正妻呢?而倘若不做正妻,论吟娥的出身怕是将来的日子好不到哪里去。她做的胭脂香粉的生意,见识过太多朱门之事。流落在秦楼楚馆之地的女子有幸嫁入官宦之家,不是忍气吞声的过了一辈子,就是被丈夫当做礼物转送给其他的男人。甚至有些是在一个阴冷昏暗的屋子里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死时衣不蔽体无人收尸。说到底就是不得善终。
她是吟娥的姐姐,唯一的亲人了。都说长姐如母,这是她不能推脱的责任。她一定要让她的妹妹幸福。齐家重情义,那么她就用命来赌齐家的情义。
长离,你堵着这口气,也好。这样的话我就不会绊住你,不会令你为难。等你长大以后,大可以去过你想过的生活,不必被我绑在身边。
那些想要对你说的话,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告诉你。
长离(gl) 第五十五章 当时杯月倾客醉
齐员外的家宅不同于罗城其他有仕家背景富商的家宅,他因少年时在江湖间游历,颇有几分侠义之气。挣来的银钱有一半是分予了需要帮助的贫民,所以他的家宅去繁就简,以古朴大气的风格为主。
苏方沐站在齐家大门口已经有一阵子了,门外的侍从再三询问,她都不发一言。
终于,齐家的大门缓缓敞开,齐严一身衣饰挺括的从门中出来,见到苏方沐后他连忙斥责门卫,“你们的眼睛都长到哪里去了?竟然让苏老板一个姑娘家在这大太阳底下晒了这么久!”
门卫们心中暗暗叫苦,还是苏方沐出面替他们作了解释。“齐公子莫要怪罪他们,是我神思恍然,没有听见他们说的话。不知不觉竟然在这里站了这么久。”
齐严听后更是愤怒,“苏老板在想事情,你们难道也在想事情吗?不知道先进来通传一声?”
“大少爷,我们……”其中一个门卫略略大着胆子想要解释,却又遭到了齐严一通怒吼。
“你们什么你们?错了就是错了,多费什么话。”齐严白了他们一眼,“晚饭之时去后山等我,要是走不过十招今晚你们就都不用吃饭了。”
“啊???”门卫们叫苦不迭,要不是因为有外人在场,早就抱头痛哭了。这位大少爷下手可不是一般的重啊。
约定之期已至,既然苏方沐已经找上门来了,那齐严也不打算再出门,索性客客气气将未来的亲家姐姐请入室中一叙。
“这是家母最喜的茉莉花茶,苏姑娘请用。”齐严将一杯沏好的花茶推到了苏方沐面前。
齐严这样的态度,竟是让苏方沐顿时有种他已经决定迎娶吟娥了的感觉,苏方沐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齐严居然就这样,干干脆脆的同意了?没有丝毫顾虑没有丝毫嫌弃的同意了?
她接过齐严推过来的花茶,白色瓷杯中,雪瓣玉蕊的花朵因水的冲泡而涨大绽开,在杯中浮浮沉沉煞是好看。齐严当真是有心之人,只因苏方沐曾告诉过他一句春季宜饮花茶,就记在了心里。
苏方沐端起瓷杯,轻轻吹气。佯装不在意的顺口问了一句,“令尊令堂大人,可在贵寓?”
“江南风光正好,他们把家里的生意全丢给我之后就顺着岳樊河去游春了。”齐严有些无奈的笑笑。
苏方沐听闻后不觉露出歆羡之意,“令尊令堂大人的感情真好。”
“□□紫阁,比翼白屋。这便是所有凡俗之人最期许的姻缘。”齐严垂了眸子,看不清神色。
苏方沐有些怔仲,她没有想到齐严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情。倒是免了她先言的尴尬。
“齐公子……”
“苏姐姐。”齐严一改之前对苏方沐的称呼,在打断苏方沐的犹豫之后,毅然起身。收起方才所有的懒散之态,笔直端正的站在了苏方沐面前,然后双膝一屈竟对着苏方沐直直跪了下去,行了一个晚辈对长辈的大礼。
这下可将苏方沐吓坏了,她连忙拉住齐严的手臂,想要将齐严拉起来,但是齐严就像是铁了心一般,他早已想好,若是苏方沐不同意,他便不起来。
“齐公子你这是做什么?”苏方沐见齐严如此,料定齐严定是愿意迎娶吟娥了,但她心思电转,立刻就明白了事情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请苏姐姐将吟娥姑娘许配给我。”齐严字字认真,然后抬起眸子凝视苏方沐,其中满是真诚。
“这亦是我所希望的呀齐公子。齐公子先起来,我们起来说话。”苏方沐像是怕齐严不信,又补上了一句,“我想吟娥若是知道能够嫁予齐严公子你,亦是欢喜的。”
齐严摇摇头,目光一刻都不敢离开苏方沐,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终是说出了一句令苏方沐险些有些站不住的话。
“不,不是嫁予齐严,而是嫁给我。”
苏方沐跌坐回椅子上,感觉脑中似乎顷刻间被人灌满了浆糊,怎么都运转不起来。齐严,不是齐严?那他是谁?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冰人馆不可能欺瞒客户,何况这里是齐家,那些门卫,不都口口声声喊他大少爷么?他不是齐严,那是齐家的何人?
“那……那你是……”苏方沐晕了半天,手心用力握紧了扶手,三日三夜的熬着心力为吟娥的亲事想主意,致使她现在久站一会眼前就开始发花,只得用扶手的硬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听听眼前这位“齐严”公子的解释。
“我是齐焉,亦是齐家的子孙。”齐焉收回了凝视着苏方沐的目光,许是他心中也有些许歉意,不敢再直视苏方沐。
苏方沐吁出一口气,这齐焉想来是齐家的次子,毕竟门卫亦是恭敬称他为少爷。但是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那夜画舫与吟娥相约的是齐焉公子你吧?”
“是我。”齐焉点点头。
苏方沐笑着颔首,“那又有何不可。与吟娥相见如故的是齐焉公子你,你今日既已提亲,那我便允了你。”
“若是……”
“只要你们夫妻美满,其他又有何妨?”苏方沐伸出手,想要将仍然跪在地上的齐焉扶起来,但是却发现齐焉得了她的允诺之后仍然不愿起来,不觉皱了眉。
“若是……我是个女子,也无妨吗?”
“你!!”苏方沐惊得想要站起,但是长时间的坐着加上前几夜身体的劳累令她气血亏虚,不能立刻供应,导致她还没起身便已跌回了座椅。
任何夸张的比喻都无法秒回她此刻的震惊,然而一些之前被忽视的细节一下子全部浮上脑海。齐焉比寻常男子更挺拔纤细的身形,略微沙哑清澈的嗓音,近看时细如白瓷的肌肤,英挺中带着柔和的五官线条……齐焉,这个求娶吟娥的齐家公子,竟然是个女子!
苏方沐嘴唇阖动,一时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原先想好的一切思路手段都被齐焉的一跪打断,而后来涌上的欣悦之情却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晴日霹雳全部震碎。
齐焉看到苏方沐良久不言,知道她心中定然难以接受。
女子求娶女子为妻,何其荒唐!
然而这荒唐无稽的言语,正是出自她之口!
齐焉膝行向前,抬首看着苏方沐。目光之中一片坦荡,清澈的不染一丝杂念一般。
“苏姐姐,我知道这些话你现在根本不想听,但我必须要说。吟娥姑娘十二岁做上噙香楼花魁,十三岁红透罗城。那时我十七岁,我的大哥齐严暴病而亡,家里为了躲避一些事情,便让我女扮男装顶替哥哥,开始接手齐家的家业。那日我为应酬,和几个客人约在了噙香楼中,正逢上噙香楼一年一度的诗会。因为起初没什么意思,加之任务在身,我便没有过多留心。待酒过三巡,生意谈妥,我打发走那几个客人之后,噙香楼的诗会仍在继续——”
噙香楼的诗会一年一度,是罗城的盛事之一。因为操办甚隆,加之噙香楼此际甄选出来的姑娘个个才思敏捷,能诗能画。故每逢此时,诸多文人墨客都会慕名而来,畅饮吟诗通宵达旦。
齐焉近来每日都在和一些商贾来往,一有闲暇便被父母压着学习执掌家业,眼下好不容易谈妥了生意,打发走了客户。难得有如此惬意的时间供她玩乐,自然要好好享受一番。
但她表现出来的与她内心极重的玩心不符,方才十七岁的小姑娘,却总喜欢摆出一副谁也看不上的样子。再加上和她大哥有两年在江湖闯荡的经历,自以为没人能奈何的了她,为人十分傲慢。
“这位公子请留步~~”噙香楼虽有才名远扬的诗妓,自然也有以皮肉为生的馆娃。娇滴滴的迈着小碎步过来,柔弱无骨的贴在齐焉的身上,眨着她水汪汪的秋水眸乞人爱怜。也不怪她会将齐焉当成男子,齐焉假扮她大哥齐严一点也不费力,她自幼无拘无束,没人让她学习女孩子的那些女诫女德,声音低沉的说话,大步流星的走路从来都是她的习惯。加之她身材高挑,自幼习武英气十足。换上一件男装也没有人会将她当做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娇女。
齐焉冷着脸利落的一个侧身,那女子措不及防的扑了个空,及其狼狈的摔在了地上。她颤着手指用她甜的能腻死人的声音控诉,“你!!你!!”
齐焉被一个不自知的馆娃坏了兴致,随手将端着手中未饮一口的酒盏放在身侧的桌上就要离开,这时候却猛然听得诗会上掌声如潮。原来是那噙香楼的花魁娘子说了一句诗,引得那些文人墨客齐齐叫好。
世上的女人不都长一个样么?噙香楼的花魁娘子又能有什么特别之处。齐焉腹诽着侧身遥遥望向高台,这一眼,却令她几乎咬了自己的舌头。
噙香楼诗会的场地并未选在噙香楼正堂,而是置办在噙香楼后的一个可纳百人的大院子中。此夜清风白露,凉风入怀。那远处诗会的高台之上,正坐着一个执着一柄玉色团扇的雪裳女孩,她颔首而笑,清冷如霜。月色透过云层,丝丝缕缕倾泻而下,令那个女孩看上去就像是下一刻便要羽化飞仙一般,令人想去挽留,再尝尽得而复失之苦。
“刚才那位姑娘吟了什么?”齐焉痴痴的看着台上的人,随手粗暴地拉来一个无辜的书生询问。
“吟娥姑娘方才只是出了个上联,‘杯月倾客醉’。”那书生哆哆嗦嗦的回答,心里猜着哪来的恶霸,这般嚣张。
“杯月倾客醉……”齐焉将这句话反复咀嚼,转眼看到了方才那杯被她信手置于桌上正倒映着此夜皎月的白玉酒盏,齐焉松开书生,将那酒盏捻在手中反复细看,然后一饮而尽。
杯月倾客醉,襟风笑人痴。
长离(gl) 第五十六章 为谁风露立中宵
情之所深,莫夫如是。
齐焉自此之后对那噙香楼中的女孩念念不忘,但是由于她刚开始使用她大哥齐严的身份执掌家业,有许多事情需要慢慢交接,所以那夜过后整整一年,齐焉都没有再见到过吟娥,只是关于吟娥的一些只言片语总能随着罗城的风传入她的耳朵。
一年后她十八岁,她身上迸发出的惊人的能力令所有人都叹为观止。一个小小的女孩居然在一年之内迅速将齐家庞大的家业打理的井井有条,虽然身边有年迈的管家一直在旁帮衬,但是在同龄人里面,尤其是在一群锦衣玉食的公子王孙之中,齐焉的成绩实属非凡。
这一日,齐焉带着一箱南海明珠来到了噙香楼前。齐焉有许多次的应酬都是在噙香楼中,但是吟娥毕竟是花魁娘子,成日住在她的梨阁之中,极少抛头露面。所以齐焉没有一次是见着了她的,并且生意场上哪容的她半分失神,故而齐焉也没有特意召唤吟娥出来接待,风露中宵,相思入骨,也只有她一人默默承受。
而今天,她甫步入噙香楼中便指名要招花魁娘子。
一箱明珠以赠,只为得见芳颜。这件事情在罗城一时被传为佳话,然而这种风流韵事被齐员外和齐夫人知道了自然不会觉得是趣事。
齐焉再一次连吟娥的面都没有见到,便被齐员外派人捉了捆上抬回齐家,并且关在祠堂,面壁自省三日。和她一起被关的,还有那一箱连打开的机会都没有的南海明珠。
自此之后她的身边便时时跟着两名武功高强的护卫,一旦发现自家小姐有异样的举动,二话不说就捆回祠堂里跪着。故而直到今年她年满二十,一力撑起齐家家业之后,她的限制才被撤销。而齐家夫妇也懒得再去管她,毕竟为了齐家,齐焉已经付出了太多,甚至她可能一生都没有机会披上嫁衣,相夫教子。何况,齐严人死不能复生,齐焉现在的男儿之身不知道哪天才能恢复,齐焉已经到了男子的弱冠之年,再不娶妻恐被诟病,若是她当真喜欢那个名叫吟娥的女子,也且遂了她心意吧。
但是到底齐家夫妇还是难以接受一个女子与他们家的女儿成亲这种荒唐的事情。但也委实再也不能阻止,那便眼不见为净便是了。齐员外遥想自己当年,也曾放舟江湖,仗剑天涯,心有千云万壑。怎的如今却开始拘泥于世俗规则,越发行事迂腐了呢?索性此次撒手一切,携妻子再度远游,想来数年之后再归齐门之时,心中郁结便能烟消云散吧。
“苏姐姐。齐焉所言无一虚假。”齐焉一双英目之中早已蓄满泪水,一动不动跪在苏方沐面前,背脊挺得笔直,“那年噙香楼中对吟娥姑娘一见倾心的是我,散尽金银也要为她赎身的是我,独立中宵遍尝相思之苦的亦是我。此间情苦,难以尽诉。眼下正逢吟娥姑娘招亲,我怎么可以不来争取一番?”
说着齐焉凝眸而起,郑重其事指着方桌左侧的红木雕椅道:“齐焉虽是女子,但自认不比这罗城中其他男儿来的差。齐焉在此立誓,若苏姐姐愿将吟娥姑娘许配给我,我必三媒六聘,高抬大轿迎娶吟娥,与她举案齐眉相伴一生。绝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若违今日之誓,犹如此椅!”言落,苏方沐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右侧的雕椅应声断作两半。
齐焉劈完椅子之后还剑入鞘,心下暗道不好,这苏方沐一个循规蹈矩的女子,哪里见过这刀光剑影的,唯恐方才那一剑吓坏了她,只得再次屈膝跪在苏方沐跟前,但她目光依旧坚如磐石,以示其信念之坚,不可动摇。
苏方沐听她说了这许久,情真意切实难相拒。更何况吟娥这样的情况,或许嫁给齐焉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但吟娥尚且不知齐焉原为女儿之身,恐吟娥知道了不愿。想了想只得持中说道:“这亲事虽说凭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身为长姐自当为吟娥做主。但是齐……齐姑娘你也知道,吟娥当年流落烟花之地正是我的过失,这七年她在外所受之苦,我想尽力去弥补。所以我实在是不能一人决断。还请齐姑娘待我回家之后将一切告知吟娥,她的终身大事,还是由她自己来做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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