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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皇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海的挽留
“岳母说的可是鹤龄承袭爵位之事?”
金氏连连点头:“陛下英明。”
漪乔在一旁看着,心道原来她还惦记着这档子事。父死子继,张峦这爵位原本就是可以世袭的,承袭爵位是迟早的事,金氏该是想用这种正当事打开话匣子,如此一来便可一举双得了。这金氏这个时候倒是精明。
“朕这些日子忙得紧,倒是疏忽了鹤龄这事,”祐樘轻轻一笑,“明日朕便下旨,命鹤龄袭封寿宁侯。”
“只承袭个爵位?”金氏说完才发觉自己一时嘴快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不由赶忙捂嘴。
漪乔脸色一沉。
祐樘侧目瞧了金氏一眼,稍稍一顿,笑道:“再升他做通政使司经历如何?”
金氏面上一喜,连连点头称谢,随即又陪着笑脸道:“那……延龄……”
“娘你……”漪乔正要说话,却被祐樘拉了拉。她转头见他朝她笑着使眼色,这才憋着气止住了话头。
金氏对着漪乔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啊,鹤龄和延龄都是你嫡亲的胞弟,延龄只因比鹤龄小一些便什么都不是,他心里岂会甘愿?这要是因这承袭爵位之事,兄弟俩起了争执,可如何是好?”
“岳母所言在理。只是,”祐樘眸光一转,“一时之间实在不好再给延龄爵位。这样吧,泰山大人之前做过都督同知,不如也升延龄做都督同知,再加中军都督府带俸,如何?”
因着张峦的缘故,金氏知道这都督同知可是从一品的官位,闻言顿时喜上眉梢,连忙眉开眼笑地应下。
漪乔无语地按了按额角,随即却是忍不住一笑。
她历史原本便学得不错,又整日呆在祐樘身边耳濡目染,倒是从中看出了点弯弯绕。
都督同知隶属于五军都督府,而到了如今的弘治朝,明代的五军都督府已经几乎形同虚设。都督同知虽然官位高,但却没什么实权,只是个挂职而已,跟荣誉称号差不多。那中军都督府带俸,说白了也只是额外赏了他一份俸禄。前面给鹤龄的通政使司经历也只是个正七品的文官,掌管的是通政司出纳、文移之类的琐事。
祐樘的用意,由此可见一斑。
金氏见女婿又要低头用膳,慌忙开口道:“陛下,还有一事……”她见陛下抬头看向她,正要说话,然而迎着他的目光,不知怎的,居然觉得心头一凛,浑身生出些寒意来,当下就有些退缩。但不说又尴尬,慌乱之下只得看向漪乔道:“闺女,要不你跟陛下说?反正咱们方才也说好了不是……”
方才若是说好了你就不会坐在地上撒泼了,还能再无耻一点么?漪乔在心里冷笑道。
她斜睨金氏一眼,嗤笑道:“娘说什么呢,方才咱们不是在说父亲么?娘是不是记岔了?”
金氏急道:“闺女你……你这样让娘以后如何做人啊!娘以后可就抬不起头来了……”
漪乔挑了挑眉,不再理会她,继续低头用膳。
“闺女这……”
漪乔极快地接话道:“这御膳味道甚好是吧?娘觉得味道好便多吃一些。”
金氏憋得老脸通红,但词穷之下也只能干瞪眼。
祐樘看了看漪乔,又转眸看了看金氏那猴急的样子,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岳母有话不防直言。”
金氏见女婿终于发话了,这才壮了壮胆。讨好地笑了笑之后,陪着小心将方才和漪乔报上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亲戚又说了一通。末了,含蓄地表达了一下为这一堆姓张的要官的意思。
漪乔暗叹别看这金氏年纪大了,在讨要好处这方面,记性真是好得紧。她可是至今都没记住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名字和对应关系,金氏倒是说得挺顺溜。
祐樘听完金氏的话后便是一笑,直笑得金氏脖子一缩,心里一阵发毛。她心中暗道,果然伴君如伴虎,虽说她这女婿看起来甚好相与,但骨子里自有一股威严的天家气派,想来若是哪天真的发起脾气来便要吓破人胆了。
“原来张家还有这许多亲故,连岳母妹夫都姓张,六人还全是单字名,倒是既巧又好记啊,”祐樘面上笑意不减,“只是,鹤龄和延龄都好说,好歹是乔儿的胞弟,都是自家人。但这帮人……是不是离得远了点?”
金氏尴尬地笑道:“陛下说的是……只是,这不是被他们缠得没法子了么……何况他们也确实和咱们家沾亲带故的,也不好回绝掉……”
祐樘叹道:“原来如此,岳母果然顾着张家的体面,心肠又软得很。只是……若是如此下去,万一外头那些人都跑来张家争做什么养子义兄的,日后可如何是好?岳母到时再心肠一软……朕和乔儿这些做小辈的,是依呢还是不依呢?”
金氏纵然再是愚笨,此刻也听出了陛下这是在责备她虚荣又耳根子软,没事找事。虽说她是丈母娘,但她这女婿却是九五之尊,她骨子里一直都甚是忌惮他。如今被他这样暗责,她根本连大气都不敢出,更别提像在女儿面前一样撒泼了。
漪乔在一旁暗笑,心道她就不该想着支走他,下次金氏再来胡闹,她就直接交给他好了。
金氏低着头不说话,直觉芒刺在背,如坐针毡。她无奈之下又看向漪乔,不断给她打眼色。
漪乔实在不想搭理她,但也不好做得太过了。她和祐樘交换了个眼神,才转向金氏:“陛下每天日理万机、宵衣旰食,于公于私,咱们都应当多多为陛下着想分忧才是。可娘亲此举却是在给陛下招事,还是为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娘性子若一直如此,难道日后还要继续揽事?”
“不会了不会了,”金氏讪讪地笑笑,“为娘这次是一时糊涂了,女儿说的是……可,可这次……话都说出去了……”
“好了,”祐樘叹息一声,“下不为例。朕到时一同下旨,升张嶙为正千户,张岳、张麒俱为副千户,张伦、张纯和张恪为百户,锦衣卫带俸。都是依着亲疏长幼给的,岳母满意否?”
金氏正发愁这咒怎么念下去,突然见女婿竟真的给了官,一时间感激涕零:“满意满意,多谢陛下……”
“要紧的是朕前面说的那四个字,下不为例。”
金氏点头如捣蒜:“一定谨记,谨记……”
漪乔眸光在祐樘身上一番流转,不由莞尔。
她方才看到他递过来的眼神便知道他已经想好了安排,只是让她再补一刀给金氏长长记性而已。不过,她未曾想他给出的是这样的安排。
锦衣卫本身就是皇帝手里握着的一把剑,在人事任免上比其他官职随意得多,而且方才给的最高的正千户也不过是个正五品的品阶。
当然,这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另一点——她听闻如今坐着锦衣卫头把交椅的牟斌,是个颇有手腕的正直清流,因为武艺和能力都极为出众,从千户一路被拔擢为指挥使,是祐樘的左膀右臂。而祐樘把这一堆姓张的都塞给了牟斌……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牟斌就是她之前见过的、他那个叫幻夜的手下。不晓得牟斌知道自家主上塞给他一堆丈母娘家的杂牌兵,是什么反应?
而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亲戚若真的有本事还好,若是没本事,在牟斌手下混……定然讨不了好。
漪乔越想越觉得这安排有趣得紧,不由转首打量起祐樘,止不住地掩嘴笑。
祐樘凑过来,附耳笑语:“乔儿盯着我偷乐什么呢?”
漪乔笑得眉眼弯弯,也在他耳旁低声道:“我只是突然发现,陛下长得越发好看了。”
祐樘嘴角轻勾,眨眨眼:“乔儿也越发会说话了。”
金氏见面前这两人含笑喁喁私语,也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好奇看了几眼,自觉没趣,便继续低头用膳。
午膳后,心事全了的金氏乐颠颠地去看自家外孙。漪乔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对祐樘道:“其实那帮养子义兄之流的破事,大可不理会的。今日之后,谅你那便宜丈母娘也不敢再无事生非。”
“但她不会来找我开口,却定会再去和乔儿闹,”祐樘从背后拥住她,下巴轻抵在她肩头,“倒不如遂了她的意,横竖今日也敲打了她,想来该是不会有下回了。我自然懒得理会那些破事,但为了我的乔儿,我也不能不管不是?况且,她还是乔儿名义上的母亲,我也不好太过拂她的面子。”
漪乔沉默片刻,偏头望向他:“陛下就不怕落个纵容外戚的恶名?”
“我心中自有分寸,不会出什么幺蛾子。想来乔儿也看出了我今日封赏的用意,”祐樘唇畔噙着一丝笑意,“我就是要既堵上张家人的嘴,又致不误事,同时也让天下人都看到……”
“看到什么?”
“看到我对乔儿的心意。”
漪乔故意问道:“什么心意?”
“乔儿晓得的。”
漪乔扯住他的衣袖,有些着急:“你……又说话说一半!我不知道,你快说嘛,快点……”
“哎……今日竟有些食困,”祐樘说着便微微打了个哈欠,含笑望向她,“我先去小憩一会儿。乔儿送走我那便宜丈母娘之后,最好也午休一下。”
漪乔小脸一黑,见他真的松开她要走,情急之下一伸手就将他拉了回来。但也不知是他没有防备还是她确实用力过大,她这一拽之下竟让他直接朝她撞了过来。漪乔一惊,第一反应便是怕他跌倒,下意识地就上前一步张开手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漪乔刚舒了口气,便听他在她耳旁叹道:“纵然乔儿投怀送抱,我也是要去小憩的。”
漪乔嘴角抽搐:“明明是陛下扑过来的……”
祐樘伏在她颈窝处道:“我方才走得好好的,若非乔儿拽我,我又岂会站立不稳?乔儿这分明就是在制造投怀送抱的契机,既然被我看出来了就不用否认了。”
“你……”
“乔儿若是实在舍不得我,咱们可以一起去午休。”他一脸善解人意的样子,说话间便半拖半抱着她向东暖阁走。
他看似松散的钳制,实际上根本让她挣脱不得。漪乔心知他是故意的,也不费劲挣扎了,随着他一起回了东暖阁。
“你不觉得这样拉拉扯扯的不太好嘛?”漪乔站在床前一丈处,望着倚在床柱上的人挑了挑眉。
祐樘垂眸笑道:“我们是夫妻,况且没人敢说什么。”
漪乔目光往别处瞟了瞟,轻咳一声:“你不是让我送走你那便宜丈母娘再来午休的嘛?怎么又把我一起拉来了?”
“乔儿过来。”
漪乔一愣:“干什么?”
他朝她笑着招了招手:“过来便是。”
“狼外婆……”漪乔瞧着他那样的神情,低声嘀咕了一句,目光游移着慢慢挪到了足踏前。
“把鞋子脱了,坐到我身边来。”
漪乔张了张嘴,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他挑眉道:“怎么?乔儿想抗旨不成?”
漪乔抿抿唇,犹豫了一下,倒是乖乖依言照做。
她还没坐稳,便被他一下子拉入怀中,紧接着便听到他含笑道:“乔儿怎么扭扭捏捏的。”
漪乔窝在他怀里,小声道:“没你脸皮厚……”
“乔儿说什么?”
“明知故问,”漪乔撇撇嘴,然后又把声音拔高了不少,“我是说啊,我能嫁给陛下真是三生有幸!”
“嗯,乔儿知道便好,”他又将她抱紧一分,“那乔儿下一世一定记得也要嫁给我。”
“这一世都没过完呢,怎么就说起下一世了……”她说着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敛起了笑意,收了声。
“总是要提早订好的,”他见她不说话,垂眸看向她,才发觉她眼圈泛红。他动作滞了滞,随即又是一笑,“乔儿这是想到下一世还能和我在一起,高兴坏了?”
漪乔强压下心事,逼回泪意,用犹带哽咽的声音笑道:“才没有,我只是突然发现我似乎永远也逃不出陛下的魔爪了。”
他抬手轻抚她的脸颊,嘴角蕴着一缕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柔和地凝望她半晌,幽幽一叹:“乔儿半个时辰后叫醒我吧,我先歇息一下。”
漪乔点头应了一声。待到见他安稳躺下,她又仔仔细细地为他盖好锦被,正要转身离开,却被他拉住了手腕。
“我可没让你走,躺下。”
漪乔怔怔地看着他,见他拍了拍外侧的空位,示意她躺在他身边。
她撞上他的目光,无奈地笑笑,取掉了一些碍事的发钗和步摇,和衣躺了下来。
祐樘一个侧身就将她抱了个满怀,揶揄地笑道:“我以为乔儿要把衣衫也都解了呢。”
“太主动不太好,陛下不是总教导我要矜持些嘛,”她的目光在他面上一番流转,“况且,陛下眼下一脸倦色,急需补眠,想来是没有心思去做旁的事情的。”
他低低一笑,又将她往怀里圈了圈,这才阖上眼睑。
漪乔在他怀里不安分地动了动:“陛下小憩便小憩,为何还非要拉上我?”
“不要乱动,”他手上力道一紧阻住她的动作,却是依旧闭着眼睛,“就是突然想抱抱乔儿,抱着乔儿安心。”
漪乔敛容,手臂慢慢滑到他背后回抱住他,轻声道:“最近是不是政务特别繁忙?”
“嗯,近来事情比较多。大明元气未复,我半分松懈不得,”他轻叹一声,“好倦……乔儿记得按时叫醒我。”
漪乔放在他背后的手指微微蜷起,窝在他胸口轻应了一声。
约摸半盏茶的工夫后,他的呼吸便变得均匀绵长。漪乔试着动了一下,发现他没有反应,确定了他已经沉沉睡去后,她才轻手轻脚地移开他的手臂,慢慢坐了起来。
小心地帮他掖好被子,她凝视着他的睡容,面上的神色变得复杂难言。
他身体底子原本便不好,还总是这样日夜操劳政事,那么他最后会不会是……累死的?
漪乔的手猛地攥紧。
她一直在思索到底是什么导致了历史上明孝宗的驾崩,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身体原因这一条比较靠谱。毕竟,刺杀之类的不太可能——他自己便本事了得,身边又保护重重,谁能刺杀得了他?何况,想让他死的人,比如巴图蒙克,根本连近他身都不能。
所以,好好调理身体才是正理。
但也不能完全排除掉突发状况的可能,毕竟那是未知的未来。
漪乔在心里重重叹息,苦笑连连。
她又垂眸看向眼前安然熟睡的人,忽然想起他那句“抱着乔儿安心”。
生在险象迭生的宫廷里,他当初又身处那样处处不利的险恶境地,导致他戒心一直很重,面上一派和气好脾气,心底里却是不肯相信任何人,她也算是为此吃了不少苦头。
可眼下的他,卸掉了所有的防备和伪饰,交予她的,是全然的信任。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漪乔唇边绽开一抹轻浅的笑,低头吻了吻他的唇角。
下一世太远,我们这一世还有好长呢。
她在心里默语,望着他的目光由缱绻缠-绵,逐渐转为坚定决绝。
纵然是违逆天意,她也定要竭尽所能去改写他的既定结局。
弘治五年十二月二十,圣旨下来,命已故寿宁侯张峦之子张鹤龄袭封寿宁侯,并升通政使司经历。
次日,复升张峦次子张延龄为都督同知,并中军都督府带俸。又升张嶙正千户,张岳、张麒副千户,张伦、张纯、张恪百户,锦衣卫带俸。
张氏后族再次向众人昭示了天家垂青之甚。当然,这全都得益于张家出了个独得帝宠的皇后。
宫中众人私底下是唏嘘不已,感慨皇后得宠至此,这是要一支独大到底的势头。
沈琼莲得知后倒是没有多加品评,只苦涩地笑笑。
她自然看出了陛下这旨意里的玄机,但这只会让她心中愈加黯然。
陛下早知张家的那两位国舅爷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给了大权必定误事,故而一个承袭了爵位之外只给了个七品文官,另一个官位倒是高但却是虚职,剩下的一帮不知资质的远亲则是干脆全部安排进了锦衣卫。
用心良苦是自然的,但陛下原本可以省了这些麻烦,却还是冒着担上纵容外戚污名的风险揽了下来,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皇后。
弘治六年的除夕夜,她一整夜都没有合眼,一直守岁到天亮。
这或许是她在宫里度过的最后一个除夕了,离家这么久,眼看着就可以回去了,原本应当高兴的,但她如今一颗心却重比千斤。
她下意识地偏过头看向笼子里那只葵花凤头鹦鹉,嘴角浮起一丝浅淡的笑。
她一直甚为上心地照管这只鹦鹉,因为这是他赐的。
也不知是否由于她闲暇时总对着这只鹦鹉叨念他每日的琐事,这鹦鹉如今见着她就扑棱着翅膀尖声叫“陛下”。
合家团聚的除夕夜,她这厢却是冷清寂寥,只有这只白鹦鹉和她作伴。
沈琼莲转眼望向窗外晨光隐现的天色,神情沉凝,陷入无尽的沉默。
弘治六年正月十一,圣上以上元节将至,赐文武群臣假十日。
因为心事重重,沈琼莲这几日从尚仪局回来便总窝在屋里,喂喂鹦鹉,看看书,日子过得清闲得很。
上元之夜,宫中张灯结彩,例行搭设鳌山、燃放奇花大爆,宫人们皆着簇新的灯笼锦宫装,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观赏彩灯和烟火,好不热闹。
沈琼莲听着外间的喧嚣,握笔的手腕稍顿,随即又继续专心走笔。
一阵敲门声忽然灌入耳中,她眉头微蹙,搁下笔去开门。
来人是尚仪局的柳典宾,殷勤地跟她道了几句吉祥话后,见她一直神情淡淡,有些尴尬地问道:“沈姑姑……要不要去看热闹?即刻要放奇花大爆了,殷司赞、穆司宾和方彤史她们要结伴去瞧瞧,差我来问问沈姑姑您要不要同去……”
沈琼莲出言打断道:“不必了,你们自去,不必管我。”
柳典宾瞧了瞧她的脸色,眼珠子一转,小心探问道:“沈姑姑可是身子不适?”
“提不起兴致而已,”沈琼莲面上渐现不耐之色,“你不是来捎话的么?如今话带到了,怎么还不走?难道教你的领事姑姑们都等着你不成?”
“我就说我是在劝说沈姑姑才耽搁了会儿工夫,不碍事,”柳典宾仔细看了看身后,这才谨慎道,“沈姑姑可否让我进屋说话?”
沈琼莲嗤笑道:“你的花花肠子倒是不少。有话直言就是,非要进屋作甚?”
柳典宾赔笑道:“片刻便好,沈姑姑不妨应允。”
沈琼莲看她一眼,让开一步,看着她将门仔细掩上。
“沈姑姑,我方才听阮司乐说,陛下带着皇后和太子,去周太皇太后的清宁宫里和王太后并几位太妃们用了团圆宴后,便领着皇后母子微服出宫游玩去了。”
沈琼莲垂眸,面上的神色越加寡淡:“你就为了说这个?”
柳典宾一直暗暗观察着她的神情,闻言笑道:“其实我是想问问沈姑姑,您今年已然到了服劳之限,可打算出宫归乡?”
沈琼莲听出了她话里的意味,不由笑道:“出宫如何,不出宫又如何?”
“咱们整个尚仪局,都唯您马首是瞻,您若是出宫了,这尚仪局岂不是没了主心骨?”
沈琼莲轻哧一声:“你这般奉承我,将邹尚仪置于何地?”
柳典宾抿唇笑道:“沈姑姑不必自谦,这宫里头谁人不知沈姑姑德才兼备,是这六尚女官里出类拔萃的翘楚。沈姑姑刚一入宫啊便得陛下青眼相加,和我们这些人不同。当初沈姑姑做司籍时,就跟随陛下上朝做御前言语的笔札记录,后来升为尚仪后,陛下仍将这本该是司籍之职的事交由沈姑姑去做,还时常赏赐沈姑姑华服珍玩,陛下对沈姑姑的器重是不言自明的。尚仪局里虽有两位尚仪,但沈姑姑的超然地位,别说邹尚仪,便是那总行六尚之事的尚宫局的二位尚宫,也是万万不及的。咱们尚仪局有沈姑姑坐镇,尚食局、尚寝局那些女官们,也都高看我们一眼……”
沈琼莲淡淡地打断她:“你可以出去了。”
柳典宾踟蹰一下,讨好地笑道:“明人不说暗话,同在尚仪局,殷司赞和穆司宾她们此番也不过是想在沈姑姑这里讨个好罢了。沈姑姑如今势头大好,若是出宫归乡了岂不是可惜?我瞧着沈姑姑这几日都郁郁寡欢,揣度着沈姑姑大概是为此烦心。”
沈琼莲面色冷淡,盯着她不说话。
“想来沈姑姑也听说了,前阵子,陛下身边的长随何鼎何公公挨了五十大板后,被遣到惜薪司了。听闻啊,是由于何公公挑唆帝后不和,还说皇后善妒呢,”她说着突然压低声音,“我还听说,何鼎当时进谏,劝陛下纳了沈姑姑……”
沈琼莲斜睨她一眼,却是依旧不语。
“沈姑姑,”柳典宾别有深意地看着她,把声音压得更低,“难道真的不想做第二个纪太后?”
柳典宾瞧着她的脸色,继续道:“宫里头私底下可都在传,沈姑姑得承恩宠,是迟早的事,何公公之事便是个例子。”
“纪太后纪太后,你们是不是每个人都觉着只要在这宫里呆着,纪太后当年在女官的位子上得先帝临幸诞下皇子跃身成凤一事便还能重现一番?那你还记得宫人绿绮么?她自作聪明、不自量力,当初真相大白后,便不知被陛下带去了什么地方,至今生死不明,”沈琼莲面色一沉,“陛下不是先帝,皇后更不是万贵妃,纪太后之类的说辞还是收起来的好。”
“可沈姑姑心里应当清楚,沈姑姑和那绿绮不同,何止不同,简直天差地别啊!陛下怎会看上绿绮那个寻常的宫人,陛下青睐的是沈姑姑这样才识过人的美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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