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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竹西
这些问题,珊娘知道,她怕是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答案了。
然后,于一个意外的情况下,她竟以另一种方式知道了答案……
*·*·*
从长宁侯府回来的路上,袁长卿一个劲地向珊娘打听着沈氏生产时的情况,偏珊娘因被沈氏的话触动而想起前世,正心情郁闷着,便不客气地把袁长卿顶了回去,“那是别人的媳妇,你那么关心她做什么?!”
袁长卿一噎,顿了顿,才略有些委屈地道:“我不是想打听清楚,等你生产的时候,我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嘛。”
珊娘默了默,然后蛮横地一皱眉,怒道:“真是麻烦!不过一个肚子而已,生下来就是,哪有你想的那么多的事!”
随着身子愈发的沉,珊娘的脾气也愈发的见涨。袁长卿不敢惹她,只以乌黑的眼幽幽地瞅着她,顿了顿,才一副受气媳妇儿似的模样小声嘀咕道:“若是我能生,我倒真愿意是我来生。”又小心翼翼伸手过去覆在她的肚子上,带着些许羡慕道:“真想知道孩子在自己的身体里长大,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其实每回珊娘冲着袁长卿发了无名火后,她总要后悔的。如今见他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她不禁又是一阵后悔。“那又如何?!”她咬咬唇,忽地扭头看向窗外,喃喃道:“你怀着他的时候,你会觉得他就是你的一部分。可生下来之后,他就再跟你无关了……”你给他一切你以为最好的,可那却未必是他想要的。你给的,他不想要,而他想要的,许正是你不愿意他有的。你拿走他想要的,他不会记得你给了他多少,他只会记得你拿走了什么……
人总是自私的,人的眼睛往往也只看到自己的那一点利益得失,就像她觉得她是在为他付出,却看不到他因为她的专横而不得不放弃的那些东西一样……不,其实往深处想,应该说,她并不是在为他付出,而应该说她是在为她自己付出。她希望他能成为她所希望的模样,却不是由着他的意愿,成为他自己想要做的那个自己……所以,从这一点来说,她大概也没理由怪他吧,她不是个好母亲,他也不是个好儿子……
当初珊娘跟袁长卿说起那个“梦”的时候,刻意一言带过了她曾做过的那些最坏的事。所以有关孩子的事,袁长卿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而已,这会儿她有感而发时,他只听了个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他问。
珊娘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将手覆在他的手上,看着肚子皱眉道:“我只是在想,这会儿他呆在肚子里倒是挺乖的,就不知道生下来后又是什么模样,长大后会不会长歪了……”
“不会!”她话还没说完,他就断然打断了她。“我们的孩子定然不会长歪!我会仔细教养于她的。”——竟是一个不好都听不得的模样。“对了,”他忽地想起什么,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只仔细叠成方胜状的线条递给珊娘,道:“昨晚做梦时梦到的,原说一早给你看的,竟忘了。你看看,可还行?”
珊娘打开那方胜,只见纸条上以娟秀的簪花体写着个“霙”字。
珊娘眨了眨眼,心里微微一窘——霙,雪花也……
果然,不要脸的袁长卿凑到她耳旁道:“这个字好,‘晚雨纤纤变玉霙’,可不就正是有她的时候,拿来做她的名字正好,袁霙……”
珊娘脸一红,一肚子无处述的烦闷立时烟消云散,便拿手肘撞了他一下,又微斜着媚丝眼儿睇着他道:“竟还好意思拿来做名字,将来孩子问这名字的由来,看你有脸说!”
她这媚眼如丝的模样,直勾得袁长卿一阵心痒,掰着她的下巴就要凑过去做些什么。
珊娘猜到了他的意图,拿肩又撞了他一下,侧头躲开他的手,却恰好隔着那车窗,看到马路对面,一个高瘦的戎装青年正被一个提着竹篮的女孩拦住去路。
珊娘一怔,立时一指那边,扯着袁长卿道:“看,侯瑞!”
袁长卿抬头,就只见侯瑞一脸惊喜地看着那个女孩。女孩却匆匆一闪身,躲到了侯瑞的身后。只眨眼的功夫,侯瑞和那个女孩就被几个混混模样的人给围了起来。
不待珊娘开口,袁长卿立时敲了敲车壁,驾车的巨风将马车赶往路旁停下,二人便隔着车窗,默默注视着马路对面的动静。
只见侯瑞伸着手臂将那个女孩拦在身后,跟那几个混混说着什么,然后几个人便纠缠在一起,推推搡搡地进了旁边的小巷。
袁长卿自是知道,珊娘和五老爷一样,都是“护犊子”的性情,忙安抚地拍拍珊娘的手,道:“你在车里等着,我去看看。”
叫袁长卿意外的是,珊娘一把抓住他,一边头也不回地看着车窗外,一边低声道:“先别去。”
因为,她看到了前世时见过的一张脸,那张导致他们母子分裂的脸……虽然那时候那个人已经年过四旬了,这时候他才二十来岁,可他额头那颗长着恶心黑毛的痦子,仍是叫她一眼就认出了此人。





麻烦 第一百六十章 ·重演
第一百六十章
珊娘不知道那个躲在地痞们身后悄悄关注着巷子里动静的男人,此时是个什么身份,跟那个卖花女又是什么样的关系,但这并不妨碍她猜测着那个男人所策划的阴谋。因为前世时,那人也以这一手用在她儿子身上的……
她几乎可以想像得到,事情是怎么开始的。许和前世一样,一个美丽的卖花女在侯瑞面前遭遇人的调戏,侯瑞和她那个傻儿子一样,以为自己充当了一回正义使者,救了那个卖花女一回。卖花女对英俊潇洒的救命恩人自是感恩戴德,偏又屡屡当着恩人的面受着流氓地痞的欺负。这么一来二去,一个以看天神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美丽少女,和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间,还能发生什么样的事?!
其实说白了,这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仙人跳戏码。这样的戏法在大周并不算新鲜,甚至一度曾颇具规模。有那泼皮破落户从各地收来漂亮的小女孩,从小当花儿一样养大,然后教着女孩们像那卖花女一样,在有钱人家的老少爷们面前上演着这“美人落难”的戏码。若是能勾得那有钱人入了巷,背后的破落户便会以家人名义,或逼着那有钱人拿钱消灾,或者干脆把女孩卖于对方为妾或是置为外室,做着那放长线钓大鱼的生意——这一行当,当时有个名字,叫作“养花”。
前世时,珊娘的长子就中了这样的圈套。只是,谁都没想到的是,那圈套中的两个孩子竟都对彼此动了真情……
虽说自古以来都说“养不教父之过”,似乎教养孩子更大的责任在父亲,可那时候的珊娘跟袁长卿的关系已经极其僵硬,甚至袁长卿三两个月不进内宅都属常情,且那时候的她也已经养成了说一不二的偏执脾性,她总认为这点小事她就能处理好,所以都不曾将事情告诉过袁长卿,直到她给了那“痦子男”一大笔银子,叫他将那女孩卖去别处。
叫珊娘没想到的是,那女孩被那“痦子男”卖去了那种地方,然后,自尽了……
和她儿子一样,那一年,那孩子也才十五岁。
看着那“痦子男”,想着前情往事,珊娘抓着袁长卿的手不禁越捏越紧。
袁长卿很是意外地小心看着她,也回握了一下她的手,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珊娘眨着眼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指着对面仍鬼头鬼脑往小巷里张望着的“痦子男”道:“你不觉得那人奇怪吗?刚才那一出,倒叫我想起前些时候听陆姐姐说的那些事。那人,不会是个‘养花的’吧?”
对于这些街头上的手段,可以说袁长卿要比珊娘知道得多。不过他也知道,珊娘不是那种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的温室小花,所以他对珊娘的解释倒不曾起疑,于是也跟她一同,默默盯着那个痦子男的一举一动。
不一会儿,便只见侯瑞揉着手指从巷子里出来了——显然是这一架打胜了。在他的身后,那个卖花女正感激地跟他说着什么,见他揉着手指,便凑上前一步,一把握住他那只因打架而受伤的手,看着一脸心疼的表情。侯瑞全无防备,顿时便被那个女孩抓了个正着……
看着她哥哥那呆呆的模样,珊娘看不下去了,扶着腰就要下车。袁长卿赶紧一把拦住她,道:“你别急,我来。”
不过袁长卿也不曾下车,而是拉开车窗,冲着马路对面叫了一声:“侯瑞。”
侯瑞正怔怔地看着那个抓着他手的女孩,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本能地一缩手,又赶紧后退一步,然后回头往声音的方向看去。然后……
他就看到了五老爷。
是的,侯瑞看到了五老爷。
却原来,也叫事有凑巧,五太太去永宁侯府吃满月酒,五老爷却怕了那些达官贵人们总想跟他求画,便难得地没跟着五太太,而是受邀和几个画友上茶楼谈画论道了。他原正在茶馆二楼上喝着茶,忽然就看到楼下一个戎装青年和卖花女“打情骂俏”的背影。他原只觉得那背影有些像侯瑞,可想着侯瑞对女孩子向来没什么好感,也就只当是他看错了,不曾在意,直到袁长卿叫出那一嗓子。
而五老爷正临窗而立,袁长卿却因偷懒躲在马车里,侯瑞这么抬头一看,自然一眼就看到了那目标明显的五老爷。
五老爷并不是那种古板的人,别说侯瑞只是跟个卖花女在“打情骂俏”,只要他不是当街调戏良家妇女,五老爷都懒得过问。可许是因为擅画的缘故,五老爷为人虽不算精明,却有种野兽般敏锐的洞察力。当初头一次遇到袁长卿,虽然袁长卿在他面前表现得彬彬有礼,他仍是一眼就看穿了袁长卿的伪装。如今马路对面那个卖花女,虽然看着挺单纯的一个小姑娘,给他的印象却并不怎么好。因此,见侯瑞看过来,他立时竖着眉冲侯瑞勾了勾手指——他竟忘了是谁叫的那声“侯瑞”了。
而侯瑞却以为是五老爷在叫他,冲着那个卖花女说了句什么,便匆匆横过了马路。
马车里的袁长卿和珊娘见他过了马路,还以为他是看到了他们,袁长卿立时打开了车门,却眼睁睁地看着侯瑞目不斜视地从马车旁过去了……
“瑞哥儿!”袁长卿只得冲着侯瑞的背影又叫了一嗓子。
侯瑞一回头,这才看到袁长卿。且很明显他妹妹也在那马车里。更叫侯瑞不自在的是,从他现在站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那个卖花女仍痴痴望着他。想着之前被那个女孩抓住手的模样,侯瑞不禁一阵发窘,伸手摸摸鼻子,才刚要开口,忽然想起五老爷,便又回手指着身后的茶楼道:“老爷也在……”
——好吧,谁说京城大的?!
老爷丢开那几个画友单独叫了个雅间。一家人坐下后,老爷却是先不料理侯瑞的事,而是围着有几天没见的珊娘一阵问长问短,又责怪了一通袁长卿不该叫已经七个月的珊娘出门,再问着五太太什么时候散的席。
那侯瑞早习惯了有珊娘在时,他在老爷眼前就是个透明的,老爷把他丢到一边不予理睬,他也不以为意,只在心里忐忑着,不知道老爷和珊娘有没有看到他“唐突佳人”……虽然其实严格说来,是他被佳人给唐突了……
五老爷围着珊娘问长问短时,袁长卿便问着侯瑞,“今儿没课?”
侯瑞道:“先生放得早。”
袁长卿点点头,扭过头去听五老爷跟珊娘共同回忆了一回五太太生产那会儿的旧事,才又扭回头问着侯瑞:“那个卖花的姑娘,跟你认识?”
他这话一问出口,正说着全哥儿才刚出生时像只猴子的那父女两个全都同时住了口,回头看向侯瑞。
侯瑞赶紧站起来,摇着手道:“原不认识的……”
却原来,果然如珊娘所猜测的那样,侯瑞于一天放学后,在路上遇到被混混纠缠着的卖花女。侯瑞一时正义感发作,便伸手管了一回闲事。却不想那卖花女竟常在讲武堂附近卖花,故而二人倒常常能碰到。这么一回生两回熟的,加上那卖花女“常被地痞混混们敲诈着”,他帮的忙多了,二人也就有了交情。
“不过是举手之劳,”侯瑞道,“倒是那姑娘挺有心,总记着。每回遇到我便要过来打声招呼。”许是五老爷和珊娘看着他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侯瑞赶紧又摇着手道:“我跟她真的没什么的,就是……就是……就是觉得她是个可怜人……”
珊娘的眼忽地便是一眯。这句话她儿子也说过。“她怎么可怜了?”她问。
侯瑞道:“她自小没了父母,跟着个哥哥长大的,偏她哥哥身子不好,常年要吃药,如今家里全靠她卖花支撑着。一个小姑娘家家的……”
侯瑞摇头叹息着,珊娘的脸色却是一阵阴沉,皱眉道:“你信?!”
侯瑞一阵诧异,“为什么不信?她也没理由骗我……”顿了顿,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珊娘笑道,“你可是觉得,她是编故事来骗我钱财的?放心吧,她不是那样的人。我曾主动要给她钱来着,可她拒绝了,一文钱也没要我的。”
五老爷竖着眉锋道:“不过是放长线钓大鱼而已!你那点钱算得什么?!不定人家就等着你这呆子上钩,好捞笔大的呢!”又道:“以后你离她远些,那丫头看眉眼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侯瑞被五老爷教训得一阵沉默。
珊娘也道:“京城不比梅山镇,那梅山镇上人人都知根知底,我们自不会担心你上当受骗。京里人多,又很难知道一个人的真正底细,所以也难说那姑娘就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小心总没大错。何况京里还有一种叫作‘养花’的勾当,谁又能知道她是不是谁家养的‘花’呢?”
珊娘话毕,侯瑞又沉默了一下,然后抬头笑道:“原不过是萍水相逢,我跟那姑娘原就没什么,你们多心了。”
珊娘觉得自己也算是了解侯瑞的,知道他是个在女色上不用心的,如今听着他这么说,便放了一半的心,又把她所知道的“养花”一事跟侯瑞细说了一遍究竟,嘱咐他道:“京城人流复杂,你在外面时万事小心。”
五老爷竟也是头一次听说还有这种“养花”的勾当,倒好奇地跟珊娘打听了一回,又问着袁长卿。袁长卿知道的自然比珊娘知道的详细,便给五老爷细说了一回。几人闲聊了一会儿京城那些见不得人的阴私勾当,便当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不过袁长卿这人一向仔细,回去后,仍是叫人追查了一回那个卖花女和“痦子男”的底细。
他原还觉得珊娘这是多心了。要知道,五老爷一家在吃穿用度上都不怎么讲究,看着一点儿都不像是有钱人家的模样,何况侯瑞还是个有好衣裳都穿不出个好模样来的“糙汉子”。便是照着常理,他这样的也不可能入得那些“养花人的眼。而叫袁长卿没想到的是,下面人送来的消息却证实了珊娘的猜测。那个“痦子男”,竟果然是个“养花人”……
起了疑的袁长卿一阵追查,最后竟沿着那些草蛇灰线,将线索引到了袁昶兴的身上。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袁昶兴这应该是在报复珊娘打他的那一回。如今珊娘的月份越发大了,袁长卿自是不可能再把这些烦心事告诉她的,便想着找个机会跟侯瑞深谈一次。
只是,计划总跟不上变化。他这里还没能抽空去找侯瑞,如意坊那边就传来消息,因着那个卖花女的事,五老爷父子两个吵翻了……




麻烦 第一百六十一章 ·心解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五老爷是个不擅长表达情感的,虽然他看似对几个孩子都是“放羊吃草”的教养方式,其实心里还是挺关心每个人的。加上侯瑞在五老爷心目中已经定型为一个不靠谱的形象,珊娘那里选择了相信侯瑞时,老爷则抱着怀疑的态度,于暗地里悄悄注意着侯瑞的一举一动。
一开始,侯瑞倒是依着和珊娘的约定,没有主动去找那个卖花女。可架不住那卖花女惦记着他,总是主动来找他。侯瑞是个直爽的性情,便直接问着那女孩是不是被人养的“花儿”——他却是不知道,“养花”的行当中有一个惯用的手法,便是在被目标发现身份后,那些“花儿”会坦然承认自己的身份,然后反过来装着个柔弱模样,处处向他展示着自己的卑微可怜,以及她那“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此时侯瑞只是个才刚二十岁的大小伙子,又不像袁长卿从小就活在各种算计中,平常也不怎么跟女孩子打交道的,被卖花女以那种充满爱慕的、既卑微又热烈的眼神瞅着,小伙子难免就有些飘飘然了,然后也就忘了珊娘的告诫。
就这一点来说,五老爷不信任他还是有些道理的。
五老爷也不是袁长卿那种谋定而后动的性情,他对侯瑞,其实很有些像前世珊娘对她儿子那样,是严厉有余而了解不足。发现侯瑞跟卖花女又“勾搭”上后,老爷立时动了火,把侯瑞拽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
侯瑞原就是个逆反心很重的孩子,被老爷这么一教训,他立时想起“卖花女”之前曾跟他说过的,那些有关世人对她们这些人的偏见和误会,便和五老爷犟了起来,只说那行当虽然脏,女孩儿却是干净的,她也不甘心做“花儿”,只是求告无门,想要借着他逃出“养花人”的魔爪而已。
五老爷哪里肯信他的话,一心认定了侯瑞这是“色迷心窍”,于是又是一通蛮横的打骂。
和当年珊娘那才十五岁的儿子不同,此时侯瑞到底已经成年了,被老爷骂急了,他反身就出了家门,干脆住进了讲武堂里。
这一下好了,倒更便于那卖花女下手了。
若是平常,不定五老爷就该去找珊娘商量对策了,可如今珊娘月份日足,老爷不想打扰于她,又觉得这是“家丑”,若告诉了袁长卿,倒叫珊娘在袁长卿的面前失了脸面,便没找任何人商量,直接找上了那个“痦子男”,竟和当年珊娘一样,想着拿钱买平安的主意——只这一点便看出,这果然是父女俩,想出来的主意都是一样一样的。
老爷又哪里知道,“养花人”的这一单“生意”,并不只是单纯的“卖花”。那“痦子男”收了钱财后,便假装把卖花女“卖”去了别处,那卖花女半中间得以“逃脱”,便“投奔”了侯瑞。一番哭诉后,侯瑞自是以为五老爷生了歹意,要把那卖花女卖往见不得人的地方。
这一点,侯瑞则好于珊娘那个儿子。珊娘的儿子跟他爹一样,平常想什么都不会跟人说,侯瑞却是个一根肠子直到底的,于是就跑回家去跟五老爷闹了起来,直说五老爷这是“草菅人命”。五老爷哪里肯认这个罪名,父子俩就这么闹了起来……偏那几天四皇子那里有些不寻常的动向,一时分了袁长卿的神。等处理完了正务,他得了空闲再回头来准备料理侯瑞的事时,事情便已经是这样了。
因那父子俩都是火爆脾气,在家里闹得狠了,把五太太给吓着了,便派了侯玦过来叫袁长卿过去劝架。侯玦可算是五老爷的孩子里唯一一个细心的,倒知道要小心避着珊娘的,可前世袁长卿不爱珊娘管他的事时,珊娘都能紧紧抓住内宅的大权,又何况如今袁长卿全然放手于她,所以不一会儿,那风声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于是,不管袁长卿如何阻止,珊娘铁了心要过去。袁长卿也拿她没办法,只好和侯玦两个护着她去了如意坊。
再有一个月,珊娘就将临盆了,侯瑞和五老爷见都惊动了她,立时不敢对阵了,忙过来围着珊娘一阵问长问短,又相互埋怨着怎么就把她给叫了回来。五太太此时也觉得自己莽撞了,不禁一阵不安。
珊娘难免安慰了一回五太太,又把五老爷支开,问着侯瑞到底是怎么回事。侯瑞先还不肯开口,侯玦便把他所知道的事情说了个大概。珊娘听了不禁一阵暗自神伤,五老爷处理此事的态度,竟和她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她这里默默伤着心,袁长卿则在问着侯瑞:“你可是直接问过那个女孩了?”不等他答应,又道:“那女孩可是直接承认了?又说她早想要脱离那个苦海,求你帮她?”
珊娘一怔。前世时,她儿子也是这么说来着……
侯瑞一阵点头,道:“她是个好女孩,只是不幸落在坏人的手里……”
袁长卿也不跟他辩驳那个女孩到底是好是坏,只挥了挥手,又道:“她可是跟你说,老爷给了她家里一笔钱,叫人把她卖去那个脏地方?!”
侯瑞点头。珊娘则是一阵怔忡。
袁长卿一阵冷笑,道:“这是他们惯常的手法之一。若是苦主家里找来,自是要敲一笔钱的。如果苦主听了家里的劝就此回头,他们也已经得了一笔钱;若苦主跟家里闹开,他们则可以趁机再敲上一笔,甚至是勾着人替他们置办家业,从此做个外室养着。不过你的情况却又特殊一些。”他把他调查到的事说了一遍,又叹道:“说起来你也算是受我的连累了。我信老爷给那‘养花人’一笔钱,是想叫他放过于你,并不曾想过要为难那个女孩,之后的那些手段,不过是想借机挑拨得你们父子离心罢了……”
珊娘听了,不禁一阵默默心惊。难道前世时,她也是落进了袁昶兴的算计?!可转念一想,她又沉默了。那时候袁昶兴早已经叫袁长卿打压得在京城呆不下去了。且若真有袁昶兴伸的手,想来事后袁长卿也不至于跟他儿子一样,认为错全在她了……不管她事后如何辩解说她没想到那“养花人”会这么处理那个女孩,可事实上,她给钱时确实叫人带了话,叫那“养花人”好好给那个“存了痴心妄想”的女孩一个教训。许是那个“养花人”看出女孩是真心想要脱离他,才下了那样的狠手,可对于珊娘和她儿子来说,那个女孩到底是因她的一句话而导致了那样的结局……这,便是珊娘一辈子都在愧疚的原因,因为她心里其实很清楚,她只是迁怒于那个女孩而已,整件事里真正有罪的,其实是她花钱收买的那个“养花人”……
侯瑞讷讷道:“可那个女孩……”
袁长卿摇了摇头,叹道:“或许真有真心想要脱离那个苦海的姑娘,可是这一个显然不是。她若是,她就应该把她的‘养花人’指使她做的事全盘都告诉你。可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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