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竹西
珊娘伸手抚过额头,心里一阵默默难受。许她儿子遇到的,真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好姑娘,只是那时候她不曾信过她,也不曾信过她的儿子。那时候她总怨着别人不肯给她机会,其实回头想想,她也从来没学会给别人机会……
劝得侯瑞冷静下来后,珊娘就跟着袁长卿回家去了。马车上,她问着袁长卿:“老爷做错了吗?”
“老爷也没错,”袁长卿叹道,“老爷只是以他所知道的方式在保护你哥哥而已。”
虽然是隔了一世才听到袁长卿这句话,珊娘仍觉得似得了些安慰,又带着些疲倦道:“好心办了坏事,值得被原谅吗?”
袁长卿想了一会儿,诚实道:“这要看了。不是所有好心办坏了的事都值得被原谅的。不过,就这件事来说,我觉得你爹和你哥哥之间应该不会有事。怎么说他们都是父子俩,且老爷那么做,也是为了他,便是用的方式方法不对,一颗为人父母的心总在那里。瑞哥儿一时想不通,日后总能想通的,何况如今看来,他应该是上了当的。”
虽然袁长卿预测着五老爷父子应该会和好,可直到珊娘将临盆时,侯瑞仍是在讲武堂里住着,不曾搬回家去。珊娘总忧心着这件事,叫袁长卿看出来了,便找了个休沐日,将侯瑞叫了过去。
很多时候,男人之间更容易沟通一些,袁长卿把侯瑞灌了个半醉后,也就知道了侯瑞的想法。
却原来,侯瑞不是还记恨着老爷,而是他自觉丢脸,不好意思面对老爷罢了。且跟老爷吵架时,老爷话里话外的鄙视,叫他头一次意识到,老爷真是把他看扁了。偏他自小就不是个用功的,难得用功一回考上讲武堂后,就又有点放任自己得过且过了。倒是他弟弟侯玦,因珊娘和袁长卿的榜样作用,如今每回年考都是书院的前十名以内。侯瑞一阵自省后,也就默默发了狠,一定要叫老爷对他改观。他没有搬回去,则是觉得,住在条件艰苦的讲武堂里,更能叫他专注于学习。
把侯瑞安置在客院里睡下后,袁长卿回了房,见珊娘靠着大迎枕一脸沉思的模样,便过去将耳朵贴在她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听了听,笑道:“今儿你们母女两个可还好?”
珊娘白他一眼,撇着嘴道:“谁告诉你这是女儿的?”
袁长卿笑道:“我想她是女儿还不行吗?”
“若是儿子呢?”珊娘道。
袁长卿学着她撇了撇嘴,道:“儿子就儿子吧。有个哥哥也好,正好学着护住他妹妹。”
珊娘一阵无语,瞪着他道:“这个还没生呢,你就想着下一个了?!”又问着他和侯瑞谈得如何。
袁长卿把侯瑞的话跟她说了一遍。他是个心细之人,早发现侯瑞的事似乎叫珊娘很是心神不宁,但他再猜不到珊娘的心结所在,只当她是担心侯瑞父子关系,便又笑道:“放心吧,他们总会和好的。”
顿了顿,又道:“回头我再去劝劝老爷,对孩子不能那么简单粗暴。其实要叫我说,瑞哥儿不过是觉得自己在助人于危难而已,他对那个女孩,倒未必是有什么私情在里面。老爷若是不插手,不定侯瑞都没觉得那女孩怎样,老爷这么一插手,倒叫事情复杂了,叫瑞哥儿对那个女孩抱了愧疚。若不是我查到这里面有问题,不定还真能叫那个女孩得了手。”
“你呢?”珊娘忽然道,“若是我们的孩子遭遇这样的事,若是其中没有袁昶兴的计谋,单纯只是遭遇到‘养花人’,你会怎么做?”
自珊娘有孕以来,袁长卿像强迫症一般,总找着那些有经验的妇人们收集着有关孕妇的那些知识,所以如今他对孕妇的喜怒无常和情绪波动已极是熟悉。且他还发现,珊娘和别的孕妇不同。别的孕妇多少总担心自己生产时的安全,以及肚子里的孩子是否健康,她却莫名其妙地更是担心孩子们的未来,总像现在这样,时不时地抓住他,设想出种种以后他们可能会遇到的教养子女的问题,逼着他给她答案……
袁长卿想了想,侧身和珊娘挤在一个大迎枕上,答道:“我大概会先看着,若他只是同情心发作,便罢了……”
“若他真动了心呢?”珊娘截着他的话道。
“这个嘛,”袁长卿道,“先看看那姑娘如何吧,若是还行……”
他话还没说完,珊娘就生了气,撑起手臂怒道:“你说得轻巧!你现在说得那么理智,可事情真正临头时,谁还能保证一直那么理智着?!我恨不能把那姑娘从我儿子身边远远的赶开,谁能想得到她会如何?你倒好,平白捡着漏,装个好人……”
虽说天气已经渐渐入了秋,珊娘原还是个畏寒的体质,可如今却因着怀着个身子的缘故,叫珊娘总觉得身上燥热着,连带着那脾气也变得更是火爆了三分。见她动了气——当然,这时候的孕妇要生气,简直没个理由可讲——袁长卿忙一阵伏低做小,顺着她的意思道:“对对对,你说得对,我那不过是假设嘛,真正事情临头时,我定然也理智不了的。”又哄着她道,“若是我们儿子遇到这样的事,我定然会带着人把那‘养花人’的老巢给端了,如今留着他们不是还有用嘛!”
他凑到珊娘耳旁,把他反过来算计袁昶兴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这会儿珊娘才不关心那袁昶兴的死活呢,她正因她的心结而烦躁着,便揪着袁长卿的衣襟,瞪着他道:“我们换种说法。如果你是我儿子,你遇到一个卖花女,你真心喜欢上了她,她也真心喜欢你,可我觉得你俩门不当户不对,我就给了她爹一笔钱,叫他把那女孩弄得远远的,再别出现在我儿子面前。我不知道她是别人养的‘花儿’,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爹就是‘养花人’,那个‘养花人’从我这里知道那个女孩要背叛自己,就把那女孩卖去了烟花地,然后那女孩自尽了,死得极惨。那是你极喜欢的女孩,你会因此恨我吗?”
见她又展开了她的想像力,袁长卿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才刚要配合着她的“游戏”,她却忽地一戳他的胳膊,皱着眉头又道:“不对,换种比方。比如,我是那个‘花儿’,你姥姥是你娘,你喜欢上了我,姥姥却觉得我们门不当户不对,想要叫我的‘养花人’把我弄走,结果却害我死得很惨。这时候你会不会恨姥姥?”
袁长卿一阵皱眉。
珊娘又道:“你别顺着我的意思去想,只说你自己。如果依着你本来的性情,你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袁长卿果然认真想了想,道:“我应该会很生气吧……”
“会恨她吗?”珊娘问。
“也……许……”袁长卿沉思着道:“也许会恨一阵子,但大概不会永远恨着吧。不管怎么说,便是她做得过分了,她总是为了我。”他握了握她的手,“你若是因她出了什么事,我或许没办法原谅她,但应该也不会真的恨她。便是我心里始终过不去那道坎,但……”他又摇摇头,“怎么说,她都是我的亲人。”
珊娘不禁想起她最初开始装病时,便是两个孩子再怎么生着她的气,也总是在第一时间赶回来……
忽的,她豁然开朗——便如她的父母对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她心里或许会一直过不去那道坎,或许会一直怨着他们带给她的那些伤害,但若说真的会一辈子恨父母,别说袁长卿,便是前世变得那般偏激顽固的她,大概也做不到吧。
麻烦 第一百六十二章 ·瓜熟蒂落
第一百六十二章
转眼便到了九月。
以大公主的话说,就是到了珊娘该瓜熟蒂落的时候了。
许是自恃着前世生养过的,珊娘还真没把生孩子当回事。可袁长卿就不同了,自进了九月后,他就紧张得不行。晚上珊娘略翻个身,他都要凑过去一阵仔细打量。偏珊娘的睡眠一向轻,他这么一凑过来,她就本能地醒了。见她醒了,他总担心她是发动了,免不了一阵问长问短,直问得珊娘的睡意全消。若不是这时候她行动实在不便,直气得她恨不能一脚丫子将他踹下床去。偏赶他去别处睡,他又担心着她而不肯,珊娘又不好真叫他在床边的脚榻上打地铺,只好恨恨地咬牙忍了。
好在她也没忍得多久。
初九,重阳节那天,虽已是入了秋,可如今的珊娘很是怕热,一早就命人把早饭布置在院子里的紫藤架下,她和袁长卿两个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吃着新出炉的重阳糕。一块重阳糕才下肚,她就感觉肚子一阵坠坠的发紧。这原是这两天常有的情况,可今儿却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前世的两次经验告诉她,大概是时辰到了。于是她很是镇定地抬眼问着袁长卿,“今儿你还去翰林院吗?”
如今老皇帝的身体时好时坏,朝中太子一系与四皇子一系的争斗也日益激烈。但于袁长卿来说,竟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自进了九月后,他竟只每天去翰林院点个卯,然后就溜回来守着珊娘不肯挪窝了。若不是太子妃那里常常借着大公主的名义悄悄给珊娘送些补品过来,珊娘差点就以为他这是被太子给厌弃了。
她这么问时,袁长卿原也没有在意,只随口应了一声,又向她保证着他一定会早去早回,然后便转身出了门。可等他的一只脚踩上马车,另一只脚仍立在地上时,他忽然整个人都立住不动了——虽然珊娘那句话问得很平常,神情里也没什么不一样,可他就是觉得似有哪里不对劲儿。
他歪头想了想,怎么也没想起来到底哪里有古怪,偏那如芒在背的不安就在那里。于是他一皱眉,干脆放弃了挣扎,脚跟一旋,重又往回走了。
他还没走到垂花门前,就只听得内院里一阵忙乱,花妈妈一向压抑着的大嗓门竟难得地放开了音量,正在那里呼喝着谁:“……还不快去!还有你,呆站着做什么?烧水去!你,还有你,你俩……”
花妈妈还没嚷嚷完,就听得珊娘有气无力地截着花妈妈道:“妈妈妈妈,别慌,没这么快的,谁都别慌……”
“对对对,不慌,不慌……”
李妈妈应和着珊娘的话,可那声音里却带着明显的慌张。
袁长卿一听就急了,三两步蹿过垂花门,一抬眼,只见珊娘仍坐在他离开时的那张藤椅上,李妈妈站在她的左侧握着她的左手,一向沉稳镇定的三和一脸无措地站在珊娘的右侧,花妈妈在廊下指挥着丫鬟婆子们一阵乱窜,六安抱着个斗篷从屋里跑出来,差点被台阶绊倒摔下去,亏得五福拉了她一把。
“怎么了?!”袁长卿跟着这一团混乱吼了一嗓子,扑过去从李妈妈的手里抢过珊娘的手,又半跪在她的面前,白着一张脸问着她:“可是发动了?”
珊娘看着他一阵眨眼,道:“你怎么还在?”
袁长卿急了,弯腰就要将她抱起来。珊娘赶紧推着他,“别……”这会儿她羊水破了,身下的裙子早脏了。
袁长卿低头看看已经湿了的地面,一下子就明白了珊娘的顾忌,急着抱怨了一句:“都这时候了!”便不顾她的抗议,将她抱了起来。
产房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的,连产婆都已经请在家里住了好几天了,偏这会儿袁长卿竟跟不记得产房在哪里了一样,抱着珊娘原地打了个转,惹得珊娘在心里一阵无奈地摇头,拍着袁长卿的肩,指着产房道:“那里。”
六神无主的袁长卿似这才找着方向一般,抱着珊娘往产房过去。李妈妈忍不住在一旁叮嘱着:“小心……”
她这一叮嘱,险些叫袁长卿不知道该迈哪条腿了,竟站在那里一阵纠结,然后低头无助地瞅着珊娘。
这会儿他的脸色比珊娘还白,珊娘看着倒是一脸的镇定。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胸口,安抚着他道:“没事没事,这才发动而已……”
——泪,到底谁才是孕妇?!谁才是要生产的那一个?!为什么搞得人人都一脸的慌张,倒要叫她一个孕妇来安抚众人的情绪?!
好在袁长卿的失措也只是瞬间的。见珊娘忍着痛安抚他,他立时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下满心的慌张,冲着满院子乱蹿的丫鬟婆子们沉声喝了句:“镇定!”然后便抱着珊娘,像是怕踩死蚂蚁一样,小心翼翼地将她送进了产房。
五老爷五太太接到消息过来时,袁长卿仍赖在产房里不肯出去,害得产婆在旁边一阵跺脚。最后还是终于冷静下来的李妈妈说了一句:“姑爷在这里看着,只会让姑娘紧张。”这才把袁长卿哄了出去。
其实还真是,看着袁长卿的脸色比她还白,珊娘便是肚子抽痛着也不敢哼哼,这会儿他才刚一出去,她忍不住就放松地哼出声来。于是,立时,前脚才出去的袁长卿后脚又进来了,气得珊娘一瞪眼儿,冲他喝了声:“滚!”
袁长卿怔了怔,见珊娘那眼神是认真地,只得认命地出去了。
他才刚一出去,顶头就撞到五太太正好要进来。见他脸色不好,五太太便道:“这会儿你可不能乱,你一乱,珊儿岂不是更要乱了?”
袁长卿立时反应过来,“对对对,”他点着头,忽地回身撩起产房门前挂着的帘子,对珊娘道了句,“我不乱,你也别慌。你别怕,我就在外面守着你,哪儿都不去。”
珊娘冲他翻了个白眼儿,然后才对推开袁长卿进来的太太道:“我猜应该没这么快,该还早着呢。”
太太来时,见一家子上下都乱着,原还以为珊娘有什么不好了,这会儿见她精神气色都不错,这才放了心,过去握了她的手道:“头一胎都没那么快。”又悄声笑道:“原看着长生挺稳重的一个人,你家上上下下也全都是老道持重的,怎么这会儿一个个都现了原形了?竟都没你镇定。”
珊娘抿嘴一笑,小声夸着也是一脸镇定的太太:“太太也没乱不是?”
太太叹道:“老爷在外面慌得什么似的,我再乱了,这家里可没人撑着了。”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都忍不住摇了摇头——谁说一个家里男人才是最重要的?若说男人是主心骨,那女人就是支撑着那根主心骨的肋骨。拿掉了肋骨,主心骨怕也很难立得住。
产房里,两根“肋骨”窃窃私语地交流着生孩子的那点心得,产房外,两根“主心骨”则六神无主地相互对视着。
半晌,被太太和珊娘的镇定影响着也跟着镇定了下来的李妈妈出来,见这两个男人像两个门神似地站在门边上,便笑道:“早着呢,老爷和姑爷去外面坐坐吧,别守在这里了。”说着,叫了一声五福,把两个爷们交给五福去照顾,她则拉着三和忙她的去了。
虽说三和已经跟凉风成了亲,可她和花妈妈一样,都是没有生养过的,所以两人都没那资格进产房,只能在产房外帮着忙。五福则是至今仍跟炎风处于那种“你心里有,我心里有,就是打死不开口”的暧昧状态,还未嫁的她和六安一样,连靠近产房的资格都没有,所以才被李妈妈安排着去照顾两个老爷了。
直到午时,珊娘那里仍是没什么动静,这可把袁长卿煎熬坏了,在那紫藤架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来来回回地倒腾着。五老爷原就不是个务实的禀性,被袁长卿带得更是坐立难安。两个老爷这么没主张的一慌一乱,带得好不容易被安抚下来的下人们又开始不镇定了。
亏得这时候方老夫人带着大夫人和方英过来了。
老夫人只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又知道大概是没办法把袁长卿支开的,便好歹压制着他,不许他再像之前那样廊上廊下的到处乱窜,平白扰得下人们都跟着慌了神,这才控制住了局面。
珊娘真正发动时,是天刚擦黑那会儿。枯坐了一天的五老爷正找着话题问袁长卿,“可有想好给孩子起什么名字?”——其实五老爷的意思是想说,要不要我给孩子起名字?
袁长卿心思哪里在五老爷身上,正心不在焉地说着那个“霙”字,忽然就听到产房里,一直只是低低呻-吟着的珊娘尖锐地叫了一声儿。袁长卿的声音一抖,立时闪过受方老夫人指派,在台阶上守着不让他靠近的花妈妈,转眼就冲到产房门前。若不是英姑正堵着门,他不定就得冲进去了。袁长卿才刚要不管不顾地伸手去推英姑,老夫人在他身后厉声喝道:“站住!你媳妇儿正在吃紧的时候,莫要叫她分了神!”
袁长卿一怔,死死咬住牙,到底没有动手推开英姑。
只听得里面传来珊娘一声紧似一声的叫声,还有产婆模模糊糊地喊着“快了快了”、“看到头了”。袁长卿用力握着拳,脑子里一遍遍闪过的,全都是那些妇人们告诉他的,生产时遭遇的各种危险……
所以说,有时候知道得太多真的不是好事……
他默默颤抖着,害怕着,生怕好不容易得来的家人再被无情的老天爷给收了回去……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倒堵住了门口。英姑看看他,担心地将他拉到一边,他跟只木偶似地,任由英姑将他推到一边,只那乌黑的眼一眨不眨地牢牢盯着产房低垂的门帘,似乎这样就能叫他看到里面的珊娘是否平安一样。
五老爷和老夫人都瞧出了他的不对,不由相互对视了一眼。五老爷过去,想要将他拉下台阶,却叫袁长卿回手将他推开了。
这会儿他不敢动。他生怕他贸然的一个举动,便叫天上的什么神灵注意到他,注意到他的家人……他怕那神灵会像收回他的父母一样,收回他的妻子,他的孩子,收回他好不容易替自己营造出来的幸福生活……
他那惨白的脸色,吓得五老爷也不敢再去动他,只带着焦急,来回看着产房和袁长卿的脸,直到产房里面发出一声欢呼。
“生了!”英姑低低叫道。
袁长卿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仍乌沉着一双眼,死死盯着产房低垂的门帘。
不一会儿,门内传来两声清脆的巴掌声。随着巴掌声,满屋子响起婴儿响亮的啼哭。
老夫人也忍不住走了过来,拍着袁长卿的背默默看着那产房的门帘。
袁长卿仍是一动不动。
这时,只见李妈妈激动地撩开帘子,一探头,看到门前围着的众人,立时便笑开了,又找着袁长卿的眼,看着他报着喜道:“恭喜姑爷,是个哥儿,母子平安……”
她话音未落,人就叫袁长卿一把给拨拉到了一边。紧接着,他便一下子窜进了产房。
“哎,这不合适……”
不知是谁的惊呼,被袁长卿远远抛在了身后。
产房里,产婆正在收拾着,太太则将怀里的孩子递给珊娘,见袁长卿闯进来,连产婆带太太,全都吓了一跳。
“哎呦……”太太叫了一声儿,却忽然看到袁长卿那泛着红的眼圈,她立时没了声儿,又体贴地后退一步,将珊娘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袁长卿看着珊娘,珊娘也抬眼看着他。然后她缓缓一笑,对他道:“瞧,我说对了,是儿子。”
忽地,袁长卿的泪就忍不住了,蓦地扑过来,一把抱住珊娘,将眼埋在她的肩上。
太太见状,赶紧挥了挥手,带着产婆等人全都退了出去。
珊娘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抚着袁长卿的头,半晌没有出声。
好一会儿,直到感觉到袁长卿控制住了自己,她这才柔声笑道:“吓着你了?”
袁长卿倒也没觉得难为情,哽着声音承认道:“吓死了。”又道,“我们不生了吧,太吓人了。”
珊娘这才头一次低头看向那个伏在她怀里,安静地闭着眼的小婴儿。她怔了怔,又眨了眨眼,然后微笑着看向袁长卿,道:“怕是不行,他应该还有个妹妹呢。”
这会儿她竟认出来了,这孩子,竟还是她前世的那个孩子。只是,她仍记不起来他的名字……不过,既然袁长卿重新给了他一个新名字,那原来的名字记不记得也没什么意义了。
“大名儿是你起的,小名儿我来起吧。”她伸手碰了碰孩子那似半透明般的小手,却立时被那只小手牢牢地握住了。
“叫‘阿好’可好?你好,我好,他也好。我们一家子都好好的。可好?”
麻烦 第一百六十三章 ·捡漏与黑锅
第一百六十三章
袁长卿下衙回到家,头一件事便是进内室去看珊娘和他们的儿子。
他进来时,只见珊娘侧身卧在床上,正痴痴看着睡得四仰八叉的小袁霙,那右手的小指则被小家伙牢牢地握着。
“竟是看不够怎的?”
袁长卿不无醋意地说了一句,这才回身,命人端水进来,然后就在内室里细细地净了手脸。
珊娘睇他一眼,“还说我,你不也是急急跑进来看他了?衣裳也不换,手脸也不洗。哪里就急在这一时了吗?”
袁长卿也不辩驳,只回头对她笑了笑。等净完了手脸,又换了衣裳,他这才凑过来,双手撑在床沿上,探头看着仍睡着的小袁霙。
不过一个月的功夫,生下来还没到袁长卿手肘那么长的小东西,如今竟似那发面馒头般,变得白白胖胖起来,看着煞是惹人爱。这会儿那小家伙正嘟着个嘴儿,睡得甚是香甜,叫袁长卿看得心头一阵发痒,便伸手想去撩拨于他。
珊娘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他的手上,嗔着他道:“又来了!正睡着呢,你扰他做甚?!”
袁长卿无声一笑,从手肘旁偷眼往屋内看了一圈,见这会儿正好没人,便飞快地凑过去在珊娘唇上吻了一下,小声道:“这会儿我碰不得你,竟还不让我碰他?”
这不要脸的话,立时叫珊娘红了脸,伸手就去拧他的耳朵。
袁长卿不仅不躲,且还故意往她怀里腻乎着,又使劲嗅了嗅她身上的奶味儿,小声道:“我想你了。”
珊娘的脸更红了。她也瞅了一眼那低垂的门帘,忽地勾过他的脖子,用力在他唇上吻了一下,道:“忍忍。”
“不忍我还能怎的?”袁长卿笑着,正待凑过去再讨点便宜,忽然就听到身后传来六安的一声“哎呦”。夫妻二人一回头,就只见那门帘在晃动着,却并没有看到六安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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