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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劫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周乙
她的婢女温柔劝哄,搀扶她离开,似是察觉了他的视线,抬眸那瞬间两人目光碰在一起,她眼里的卑怯与哀伤令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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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济镇乃长安治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县,依山傍水,韩敬已既然接替刘涉川部分疏浚事宜,免不了要到各地府衙交割文书。
而通济镇的县太爷天不亮就带着一群大小官员守在路口,浩浩荡荡的迎接郡王大驾。
旌旗随风猎猎而舞,鼓乐手各个精神头十足,勉强有几分城里郡王仪仗的威风,但县太爷做梦也没想到郡王的大驾竟这般简陋,身边就跟着俩人,一个丫头还有一个内侍,连个护卫都没有。
但县太爷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什么事情没经过?这才是真正的天潢贵胄嘛,低调,低调才是王道,只有暴发户才弄得鸡犬不宁,于是对师爷递个眼色,师爷悄悄扯走那帮敲锣打鼓的。
“微臣恭迎郡王大驾。”县太爷摇着尾巴迎上去,象征性的翻了翻内侍递上的文书便交给身后的师爷。
“通济渠如今有多少军工?”韩敬已直奔主题。
“呃,一万。”
“怎么这么多?”
县太爷暗暗心惊,忙赔笑,“通济人丁兴旺,人丁兴旺,嘿嘿。”
“人丁兴旺好啊,”韩敬已笑了笑,“可别是谁家缺腿断胳膊的也算进去凑数,白白拿朝廷的饷银。”
“怎么会,怎么会,郡王言重了。”县太爷汗如雨下,肥胖的脸盘子一颤一颤的。
“哈哈,开个玩笑。”
县太爷连忙赔笑,笑的比哭还难看。
这位神仙似的的郡王好可怕,按理说上头的人连军工长啥样都不知,又怎会明白这里头的龌龊。
确实有不少胥吏利用职务之便,将家里的穷亲戚或者老弱病残拉进去混饷银,这些人根本干不了重活,有的甚至连点卯都不去,反正银子是朝廷的,不拿白不拿。
可这位郡王明显不是好糊弄的主啊。县太爷不停朝师爷使眼色。
给郡王安排的住处乃本地县衙,房间从里到外全部翻新,博古架上的东西皆是县太爷这些年搜罗的最好的家当,就连屋里伺候的三名婢女也是本镇最漂亮的姑娘。
韩敬已离开之后,刘玉洁被安排在他的房间,这些人将她当成韩敬已的姬妾了。
一路走来,她暗暗记下县衙的路线,以备逃跑之用,孰料观言寸步不离的紧跟,除了洗澡和上官房。
显然是韩敬已授意,他对她的心思了若指掌。
“郡王大概戌时过后才会回来,姑娘早些歇息吧。奴才就守在外面,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观言欠身退到外间。
这个内侍年纪不大,最多二十出头,瘦削高大,面容清秀白皙,除了大声说话嗓音略尖,平时倒也看不出阴阳怪气。
她记得九安说过,阉人一般都阴阳怪气的,除非从小就修炼童子功。
童子功?忽然想起观言与体型魁梧的伏豹打架时的样子,分明占据上风,而伏豹的胳膊比他腿还粗……刘玉洁颤了颤,将谋害他的心思掐灭。
七八岁的时候阿爹任永州知府,刘玉洁对府衙的结构再熟悉不过,而县衙除了规模小一些,与府衙基本相同,四方四正的院落,马棚都在第一进院子的西边,趁机偷一匹马不难,偷马之前偷韩敬已一点路费也不难,难的是该用什么借口骗门房打开角门。
首先她得弄套小厮的衣服,便说——郡王水土不服,脸上长了疙瘩,需要去铺子里买祛毒膏。
普通老百姓一听郡王有恙,哪里还敢耽误,待察觉不对劲时,她早就骑马奔驰二百里。
昨天,她忍住不适,乖乖听韩敬已的话,甚至坐在他腿上,让他抱了一路,终于从他口中套出重要信息——通济镇去丰水的大概路线。
没错,她宁愿风餐露宿自己跑去丰水,也不要跟韩敬已待五天。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兽/性大发!
前世,她十六岁与沈肃圆房,假装根本就不疼的时候其实早就痛的死去活来,如今才十三……如何能承受得了?不管配不配合后果都可能不堪设想,她再也不想尝试那种痛苦,再也不要跟男人做那种肮脏的事。
刘玉洁藏在袖中的手,轻轻交握。
观言端着一座九枝烛台欠身走来,“殿下说您怕黑,让我多点几支蜡烛。”
“谢谢。”她让自己微笑。
不知为什么,屋子里的三名婢女总是有意无意的打量她,她唯恐被人看清长相,便躲在碧纱橱不出来。
迷迷糊糊快睡着,忽然听得观言低声呵斥的声音,似乎驱赶那三名婢女。
不多时韩敬已走进来,熟练的躺在她身边,头发还带着沐浴后的清香,并未骚扰她。
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动静,感觉他已熟睡,多么好的时机,倘若那根簪上的毒还在该多好,不,也不好,在这种地方杀了他,她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韩敬已抱着她脑袋亲了亲她的发顶,“就快到丰水了,不知下次见面是何时,你最好别耍花样,否则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一般他用这个语气的时候通常说话算话。
也就是说今天要么不逃,冒生命危险陪他五天,要么逃,同样也是冒生命危险。
那她干嘛不选择后者?
韩敬已前脚离开,她后脚爬起,碎银在蓝色的盒子,银票夹在最底下……
县衙园子种了不少花草,一名小厮蹲在花坛边浇水,听见有人叫他,不禁回头。
那是个特别特别美丽的女孩子,朝他一笑,他的脸就红了。
“小孩,你过来。”
“干,干嘛?”他有点扭捏,通济镇没有这么漂亮的人儿,她应该是郡王殿下带来的家眷。
“你能帮我摘两颗胭脂果吗?”
她娇滴滴指着庭院那颗观赏用的胭脂果树。
“好,好啊。”小厮红着脸。
是人就有三急,此时的观言应该去官房了,她举起别在身后的木棍对那无辜的小厮夯了下,夯人也要讲究技巧,比如哪些部位致命,哪些部位致残,还有那些部位会造成晕眩……这些都是那畜生教她的,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在小厮里衣塞了张二十两的银票,刘玉洁将他拖进耳房,扒下衣裤。
耳房两扇门很快又打开,走出一个明眸皓齿的小厮,正是装扮好的刘玉洁。
几乎没用绕弯,熟门熟路她就摸到马棚,掏出从韩敬已那里随便偷来的一枚玉佩,马夫被她唬的一愣一愣,又见郡王的马被她摸的毫无脾气,便不再怀疑。
事情超乎想象的顺利!
她跨上骏马迎风狂奔,悬空的心脏终于落回胸膛,再次剧烈跳动。
眼泪却扑簌而落。
马蹄疾踏,携着放声大哭的女孩冲向远方。
刘玉洁,上辈子你不敢做也不能做的事,这辈子成功了。
丰水有祖母,还有樱树。





遇劫 第037章
“殿下,刘姑娘跑了。”观言躬身道。
韩敬已正在净手,闻言顿了下,“几时?”
“巳时左右,”观言想了想,“据门房说出了北街一路往东,大约是要自己去丰水。”
韩敬已笑了笑,“不,她会走到芍余。”
啊?观言眼珠一转,昨日他亲耳听见刘姑娘自以为是的套郡王话,而郡王也十分有耐心的告诉她从通济渠到达丰水的准确路线,这……怎么会跑去芍余呢?
“她一向都是我让她往东偏要往西的性子,此时怕是自作聪明的往相反方向而去,”韩敬已慢条斯理的擦着手,“给芍余驿站传信,就说本王的丫头跑了,嗯……还偷了点东西。”
大周速度最快且价值昂贵的专用信鸽扑棱几下翅膀,似离弦之箭窜上通济县衙的上空,眨眼变成一个小点消失,飞过喧嚣的街,荒芜的路,以及疲惫的刘玉洁头顶。不久之后芍余关卡即将全面盘查来往客商路引,但凡丢失忘带者皆不允通过。
通济镇郊外一处偏僻的农家屋舍前,衣着打满补丁的老太太惊讶起身,动作太大,险些被苞谷堆绊倒,“啥,你说啥?用这匹马换我的驴?”
“是的大娘,这马太大了我骑着害怕,但又着急赶路,正好看你家的毛驴十分健壮,不如我们换吧?”
这个要以马换驴的小男孩有双漂亮的眼睛,可惜小脸灰扑扑的,身上也沾了不少灰,一看就是风尘仆仆的赶路人。老太太只犹豫了片刻,岂有不答应之理。
这根本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一头驴多少钱,一匹马多少钱!!
根本就不能放在一起比好吧!
就是县太爷平时出来逛街还坐驴车呢。
简单交代了下毛驴的脾气,徜徉在天降横财幸福中的老太太末了还赠送刘玉洁一篮子苞谷。
她又向老太太打听通济镇的地形以及杂七杂八的消息。
祖母说苦难是为了让你今后能更好的活着。刘玉洁深信不疑,日头偏西时分,她盘腿坐在河边,小口小口的啃着苞谷。
这是她第一次生火烤东西。从前在丰水,都是叶大牛家的小子做跟班,叫挖坑就挖坑,叫生火便生火,此时她才知晓这些看上去简单的事,也颇讲技巧。
少女单薄的小身子被夕阳与秋风勾勒出娇柔的剪影,鼓满微风的袖摆仿若一只蝶翼。
她并未离开通济镇,这一点连韩敬已都暂未察觉。
通济镇有家镖局,平时走走镖,没生意的时候就开武馆,日子不咸不淡,直到快打烊的时候走进来一个含着胸的半大小子。
伙计见“他”脏兮兮的,但也不像乞丐,倒像刚干完一天农活的佃户。
“大哥,我要见你们镖师。”
伙计乐了,“小孩子一边儿玩去……”
一锭银子抵住他手背,伙计愣住。
没过多时,虎威镖局的总镖师问坐在对面的小孩,“就一封信?”
“没错,就是一封信,江湖救急。”刘玉洁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摊在桌上,“我要你们在两天之内将信送去长安一瓯茶斋,你只需对掌柜的说‘刘姑娘写给沈公子的信’,便会有人接待你。此行越低调越好,不得伸张,你们都是走江湖的老师傅,具体原因我不解释你们自然也明白。”
这位总镖师要笑了,“五十两的价格还算公道,可你一个小孩子就这样大咧咧过来不怕我们坑你?”
“师傅既能说出这样的话提醒我,便也不是奸邪人。”刘玉洁四平八稳。
这下总镖师才重新打量刘玉洁一番,他吃江湖饭,但心还没全黑,“好吧,这趟镖我接。”
“到了一瓯茶斋,你可向那位沈公子支取剩下的五百两。”刘玉洁忽然道。
什么!五百两!!
岂不是挣够了镖局上下一年的嚼用?总镖师威严的脸险些没绷住,直觉摊上大人物了。
“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一手交钱一手交信。所以,师傅一定要越快越好。”她以一种低沉的音调徐徐道。
总镖师的表情瞬间严肃无比。
作为走南闯北近二十年的人,对某些如雷贯耳的地方又怎会一无所知,一瓯茶斋——那位沈公子断不会缺了这五百两白银。
离开镖局再次逃回郊外某犄角旮旯的刘玉洁后背早已浸透汗水。
她赌会遇到一个还算正派的镖局师傅——看上去赢了。当然这趟镖的成功,那五百两白银也是功不可没,回去再还给沈肃。
那么剩下的一赌便是赌沈肃会不会来,来的有多快,能否救得她?
她很有心机的并未在信中说明遇到的麻烦是韩敬已。
想起他与韩敬已谈笑风生的样子……刘玉洁暗恨,等把他骗过来,想反悔都没门,在韩敬已眼里他跟她就是一伙,有什么不满自然找他算账。
两日后的晨曦,沈肃十分冷峻的将手中书信再次翻阅一遍。
五天前,洁娘并未如约来到一瓯茶斋。沈肃便觉得反常。
因为刘涉川被委任都水监丞,即将巡查监管永州一带水道工程,此番韩敬已也插足其中,以洁娘对韩敬已空前的敌意与防备又怎会不来一瓯茶斋找他打探消息或者寻找对策?
但她没有。
持续五天都没有消息,勋国公府也安静如斯。沈肃正犹豫要不要再去夜探闺房什么的,反正他是吃定她了,不定时撩撩她发脾气也不错。
然后就接到这封信,恍若晴天霹雳,之前不明白的地方现在想一下全明白。
洁娘莫名其妙消失,勋国公府安静异常,这一切不都是因为洁娘遭人劫持么!
可她只说逃出虎口,目前遇到□□烦躲在通济镇不敢露面,并求他不要告诉阿爹,只要他前去找她。
至于具体在什么地方见面或者如何联络她都没说。
可见她躲藏的有多狼狈,唯恐被通济镇的“□□烦”发现。
周明遗憾的叹息道,“这麻烦确实不小,三爷,您不会真去吧?”
沈肃笑了笑。他如何舍得不去?
只要想一想她害怕韩敬已时冰冷的样子,他的心口就窒闷,刺痛。
“您觉得韩敬已会不会已经知晓此信……”周明无比严峻。
“当时不知,现在肯定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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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马的农妇说她骑驴走了,此后再没露过面,奴才根据刘姑娘的长相特征派人下去查了一番,呃……她胆子挺大,还让镖局给沈肃送了封信。”观言道。
信?
韩敬已右膝曲起靠坐罗汉床,下意识的转着扳指,他的小姑娘变了,不仅学会撒谎,还会借刀杀人。
“倒是错估她了,这丫头还没离开通济,”他笑了笑,“竟敢把本王的爱马换成一头驴,还偷本王的钱给情郎写信,实在是不像话啊。”
斥责声温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宠溺。观言微微抬眸,见他面色如常,额角湛蓝的青筋却隐隐浮起,便暗暗心惊,“殿下息怒。”
息怒,他当然会想办法息怒了。韩敬已阴郁的目光一敛。
“你去安排人手,别让那蠢县令知道太多,最好在沈肃赶到之前,把那小东西抓住。”韩敬已想了想,又道,“抓到人直接送我房间”
观言一惊,略微迟疑道,“她毕竟是刘涉川爱女,殿下要不要过两年再幸?”
“看心情咯。”他心不在焉。
直到现在韩敬已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认为自己与刘玉洁可以有个完全不同的开始。
但现在,他意识到,这并不是重新开始,而是前世一笔笔没算清的烂帐的延续。
他与她,没法正常的开始。
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而他,更学不会做一个好人。
唉,叹息一声,韩敬已只好另作其他打算。
他招招手,观言上前竖起耳朵听他吩咐。“听说通济渠曾经发生过军工罢工,闹上衙门的乱事,”韩敬已仔细打量手中油润仿佛要滴血的扳指,“官差平乱射死一两个人也正常,你说沈肃要赶上那时候跑过来,是不是很令人遗憾呢?”
“那也只能说明他命不好。”观言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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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济镇依山傍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若想躲避人,除非你永远不露面,否则就一定会暴露行踪。
两天了,沈肃是不是正在看信,他会不会来?
如果不来,难道自己要缩在这里当野人?
刘玉洁蜷腿缩在破败的城隍庙里,冻得瑟瑟发抖。
开弓没有回头箭,韩敬已不会原谅她的,她也不敢回去。
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有人?
她跳起来,飞速闪进城隍爷爷的泥像后面,这破败无比的地方,不知从前是谁建造的,竟还留下一处奇怪的机关,刘玉洁无意中发现巨大的泥像后背有个狭窄的门,仅够她这样娇小的身子钻进去,里面的空间也很狭窄,但有空气通过泥像的耳朵和鼻孔流通,这也是她敢在此停留的依仗。
“官爷,我真不是故意偷驴啊,我就路过碰巧看见树桩子上栓了头驴,再一看附近也没人,这不,才顺手牵走的嘛?”一个可怜兮兮又无赖的声音。
原来她的驴就是被这个人偷走的,幸亏她那时跑出去找野果子吃,否则不知人会不会也被顺手牵走?刘玉洁躲在泥胎里抱紧双膝。
胥役狠狠踹无赖一脚,“少他娘的废话,我问你,当时真没看见什么人,比如这么高的一个小男孩或者小姑娘?”
“没有,真的没有啊!”无赖跪地求饶。
韩敬已翻身下马,一面折着软鞭一面若有所思。
观言见他稳步朝城隍庙走去,也立刻跟上前。
其实他也就下意识的进来看看,并未抱什么希望,但真的走了进来时,韩敬已的眼睛不由一亮,继而嘴角挑起一抹邪气的笑意。
地上有堆火,还冒着热气,破败的供桌上堆着几颗半青不红的野果,最最令他惊喜的是空气中那抹极淡极淡的香气,是她身体的味道,这一切无一不说明她在这里,还未走远!
观言诧异的望向韩敬已,心中一凛,便垂眸点点头,对身后几个胥役做手势,很快有数人领命展开地毯式搜索,这里树木稀疏,也没有藏人的灌木,想找个人太容易了,以她的脚力也跑不太远。
一个时辰后,有胥役气喘吁吁跑进来禀告没有找到人,附近脚印凌乱,很难判断要找的人是否盘桓过。
此时有种无比强烈的预感,她,就在这里。
韩敬已目光锋利,神情阴鸷,“阿玉。”声音竟是出奇的温柔。
观言茫然四顾,郡王是不是搞错了,这地方根本就藏不了人……
“阿玉,我知道你在这里。”他的表情忽明忽暗,跨过横躺的梁柱,一步一步靠近泥像,又转过神龛,穿过结满蛛网的隔间,最后又回到原地。
“别躲了,再躲我可要生气,”他眼眸幽凉,“我不会伤害你的。”他的手轻轻折断一截树枝。
刘玉洁死死捂住嘴,泪珠大颗大颗滚落。
观言察觉韩敬已的眼色,立即示意胥役全部退出,包括自己也躬身退到门口,心里不停打鼓,郡王到底要搞什么?
“小乖,你不冷吗,不饿吗?回到我身边好不好?这个游戏不好玩,如果被我抓到,是要趴下的,像从前一样哦……”他嫣红的唇弯出一抹恶意的角度。
泥像里的刘玉洁双眸赫然大睁!
像……像从前一样?
此生再遇韩敬已的每一个细节忽然像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乱转,不断放大,嗡嗡乱响——刘玉洁感到了鬼神的力量。
倘若允她重生的是神,那么许韩敬已复活的一定是魔!!
自从说完那句话,他便凝神细听,怎会一点惊慌失措或者方寸大乱的喘息都没有?!
这不像她。
如果要她趴下,光是听一听她都会发抖,呼吸必然要随之急促,只要急促一声,他就能将她从不知名的角落揪出来。
“阿玉,我数到三,再不出来,哥哥可就真的生气了。”他偏过头,讳莫如深的目光停留在泥像上,又扫过空空如也的桌底。




遇劫 第038章
“锵啷”一声,是神龛被韩敬已踹翻。
他手中的鞭一下一下甩过墙壁,以及所有可能遮挡视线的东西,刘玉洁的心脏随之一点一点揪成一小团,人也缩成团。
破败的庙宇蛛网纷飞,光线透过有洞的屋顶打下一束光,纤尘在其中不断起舞。
“殿下,这里不可能藏人,也许她早就走了。”观言小心翼翼劝道。
韩敬已回过神,理智与感应在脑海不断较量,最终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泥像,粗糙而厚重,彩漆剥落,依稀可辨是个眉目满含悲悯的老头。
这便是神么?
怒意促使他上前狠狠踹了一脚,沉重的泥像轰然倒地,发出巨大的响声,尘土四溅。
泥像里的刘玉洁后脑磕了下,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晕过去挺好,她就不用再死死的捂住嘴巴忍受前所未有的恐惧与煎熬!
观言丝毫不怀疑郡王这一脚能踹死一匹马。
“殿下,您的杀气又写在脸上了。”他从容道。
韩敬已背对他,像是要竭力恢复冷静,半晌才幽幽转过身,“走吧。”
却难掩萧索的神情。
小乖乖,这回你是真的气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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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韩琢酷爱舞刀弄枪,偶有人会在背后嘲笑他就是个武夫。圣上新宠嘉嫔曾于人前嘲笑其“那就是盘狗肉,上不得正席”。
然而这盘狗肉依然我行我素,比如别的皇子忙着抄经祷告,他却溜去兵马司的骑兵营,美其名曰为圣上挑选良驹。
骑兵营宽大的行辕内,随从恭恭敬敬为韩琢与沈肃添好茶,便躬身退至门外。
韩琢高声谈笑几声,忽然语速又快又低,“高熙已向父皇奏请钦点你为随行仪仗。公主凤驾松杏山庄陪太后赏秋,途中经过通济镇,此乃天大的巧合,沈大人莫要错失良机。”
沈肃神情一凛,目露感激之色。
不必如此,算起来一直都是你帮本王,如今,本王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么多。韩琢笑了笑,“三皇叔说,长安唯有沈肃可信。”
三皇叔,也就是恭亲王韩敬山。而四皇子韩琢的生母瑞庄皇后,乃韩敬山的亲表妹。
哪有表哥不偏疼表妹唯一子嗣的道理,况且这表妹还是个红颜薄命的。沈肃慧眼识英雄,韩敬山对他感激不尽,时常教导韩琢要知人善用,帝王之德不仅仅是杀伐果断,更要洞察臣之危,不必锦上添花,但求雪中送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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