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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劫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周乙
“谢谢。”
“嘁,我在帮自己,少自作多情。”
“嗯。因为只有口头约定,你回去劝劝你阿娘……”
“不用你教我。”
有了想要的结果,这种恶劣的态度便也无足轻重。刘玉洁垂眸,坐姿端正,规规矩矩的俨然一个名门闺秀。
关于刘府的人员脉络,沈肃多少知晓一些,这位刘二小姐幼年丧母,刘涉川宠女如狂,为了找个既能教养爱女又压不倒爱女的继母可算费尽心思。千挑万选,选中小姚氏,也就是原配夫人的庶妹。凡事有利有弊,在刘府小长房,刘二小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是这样的女孩,一旦投身宅门,嫁做人妇,必定有受不完的罪,吃不完的苦,除非遇到一个心细如发的丈夫和宽容大度的婆婆。
不过,这跟他有一文钱关系么,没有!沈肃阴着脸,扭头就走。
刘玉洁呆呆望着奄奄一息的山耳猫,一动不动伏在她脏兮兮的粉色棉布裙上,沈肃走之前丢给她的。
喵~
灰色的身体,粉色的鼻子,琥珀色的眼眸,它长得真好看,哪有沈肃说的那么丑!刘玉洁望着山耳猫,山耳猫也望着她,微微颤抖,既恐惧又倔强。
女孩弯腰折了一片绿叶,绿叶上有水珠,轻轻递给山耳猫,山耳猫圆润的大眼睛似乎有泪光,倔强的别开猫脸。
沈肃趴在树干上,一眨不眨打量远处的女孩。
一不小心睡着了。
烟花绚烂,大红色的宫灯绵延数里,红烛高照,囍字成对的贴满门窗,他醉意阑珊,脸上涂满白粉和胭脂的妇人喜意洋洋的高声唱赞,她赞一声,便有金童玉女连声附和。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童音高声附和: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欢声笑语不断,几个调皮的丫鬟抓起花生红枣桂圆莲子往屋里撒了一阵,笑嘻嘻的跑走,他一步一步走过去,掀开艳丽无比的榴红盖头,露出了她的脸,眼瞳似光,嘴角微扬。
沈肃吓得倒退数步,她忽然眸中含泪,如霓似火般的艳丽衣裳仿若扩散水中的墨汁,越来越淡,变成了素衣如雪,唯有心口耀眼的金色小剪刀,在鲜血中绽放……
洁娘!
沈肃自噩梦中惊醒,气喘吁吁,脑子一片空白,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梦中女孩的样子,再后来,鲁达带着一行人越走越近,他双脚一蹬,轻松自如的跃下树干,迎上去。
******
威宁侯府的长房大老爷沈通,位居正三品通政司使,如假包换的大九卿,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有出息,可惜沈肃时运不济,殿试一过就病倒了,错过翰林院点选。
不入翰林,基本无缘内阁。姜氏哭得死去活来,沈通在圣上面前略有愁眉不展,但强颜欢笑,同僚上前宽慰,他也多表情严肃,但掩不住眼底的失落。那些温言软语宽慰的人待他一离开,顿时七嘴八舌,有幸灾乐祸,有唏嘘不已,更有隔岸观火,不胜枚举。
甫一回府,沈通闭门谢客,捧着《经略》津津有味研读。
沈肃走进来,规规矩矩行礼,将袖中书信递与沈通。
所谓伴君如伴虎,常年深思熟虑的习惯在沈通的眉心留下一个深深的“川”字,“看出谁的笔迹?”他问。
沈肃摇了摇头,“此事触及圣上逆鳞,恐怕要有一番大动作,阿爹还是装糊涂吧。”
沈通点点头,“不出三日,你这四品佥事也要保不住了。有没有想要的差事?”
沈肃想了想,“户部度支主事,正六品。”
“为何不是礼部?如今户部工部到处都有五皇子的人,为父不想你涉入太深。”
“已经被盯上,再一味低调反倒矫情,倒不如坦坦荡荡。”沈肃剑眉深目,露出坚毅之色。
沈通冷哼一声,“小子血气方刚,当初若肯听我一声劝……”又想到多说无益,事情已经发生,便戛然而止,深深叹口气。
“是孩儿不孝。”沈肃垂眸道。
父亲认为他不该恃才傲物去考科举,更不该连中三元。沈家已经锋芒毕露,再出他这样一个人,简直如履薄冰。可是他不甘心,三岁开蒙,五岁师从程义之,苦读十几载却要做一个碌碌无为的武夫。
“父亲,”沈肃鼓起勇气,抬眸望着沈通,“即使没有我,豺环虎伺的现状也不会改变,您的中庸之道用到极处在他人眼中已成懦弱,他日改朝换代……”
“混账,今上龙体康健岂容你胡言乱语。”沈通面色发乌,厉声制止。
沈肃抿唇不语。
不久之后,圣上翻看沈肃千辛万苦夺来的书信,气的不停咳嗽,将户部的人骂个狗血淋头,就连工部侍郎刘涉川也被牵连了几句。
贼厮,简直要逆天了!牛皮,生铁,熟铁都是朝廷明令禁止民间私营的货品,利润巨大是次要,而是每一样都是军/队装备的原材料,运营这种东西,居心叵测!圣上背着手来回走了两圈,连续贬谪处决二十几人还尤不解恨,沈肃功过相抵,由正四品佥事直降为正六品度支主事。
偏殿内,正值壮年的圣上把玩着手里油润发光的玉雕小麒麟,抬眸瞥了眼沈肃,挺拔的犹如玉门关的小白杨,好看的不像话。圣上随手一扔,沈肃抬手一接,黄玉小麒麟稳稳当当的落在他手心。
“拿去玩吧。”圣上板着脸道。
沈肃嘴角微扬,“谢主隆恩。”





遇劫 第008章 亲人
一场有惊无险的变故,吓病了绿染。绿衣和林嬷嬷心性较为坚韧,且无大碍,服侍刘玉洁回到驿站包扎伤口,涂了消肿化瘀的药膏,几番耽搁,两天之后才到长安。
刘玉洁脚伤好了大半,行走之间几乎看不出,又拨了两个小丫头伺候绿染,请医问药的钱一律从自己手里拿,绿染感动的跪地不起,刘玉洁拉着她的手,让她起身。
她知道绿染是个好姑娘,非常非常好的姑娘,为了保护她,连命都豁出去。
“你从小就伺候我,我们主仆之间何曾需要这般生分。”
虽然小姐病好以后怪怪的,可具体又说不出哪里怪,但绿染更喜欢现在的小姐,少了几分天真,多了些许内敛。
绿衣也在旁边道,“小姐疼你,给你银子,你就拿着,快些养好身子陪伴小姐才要紧,况且你弟弟要读书,阿娘身体又不好……”察觉失言,绿衣赶紧闭嘴。
恰恰是绿衣这一句无心的提醒,刘玉洁忽然想起绿染的阿娘不久之后就要病逝,时间大概在中秋节之前,岂不是还有三个月!
绿染曾为此哭的几近昏阙,整整一个月才回魂。她阿爹早逝,全靠阿娘在府上挣扎养活姐弟三人,幸而绿染聪慧貌美才有机会成为刘玉洁的一等丫鬟,一家人苦尽甘来,不曾想阿娘竟病没了。
没人比刘玉洁更了解失去亲人的痛苦,大夫开好药方,刘玉洁便让小丫头指路,引大夫去绿染娘那里,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绿染千恩万谢,又要跪地给刘玉洁磕头,若非主子授意,这样的大夫怎会轻易给下人看病,尤其还是娘亲那样的粗使婆子。刘玉洁摆摆手,“待你阿娘身体康复再磕也不迟。”
没过多久,大夫身边的小药童跑来回话,“老爷说大娘身子亏空又感染风寒,病邪入体才导致虚弱乏力,幸亏发现的早,配合汤药针灸将养几个月便能康复,倘若再迟十几天那真是药石无医了。”
刘玉洁暗暗捏了把冷汗,转而高兴的望着绿染,“你娘会没事的。”
“小姐!”绿染大大的眼睛泪盈于睫。
“好了,我还等你养好身子陪我打络子呢。”刘玉洁抿嘴一笑。心里特别高兴,高兴有机会为绿染做一件事。
前世都是绿染为她操心。
沈肃不跟她圆房,下人便逢高踩低,林嬷嬷只能劝她给丫头开脸,吸引沈肃。以沈肃那样的眼光,什么丫头才能吸引得了他?就连心黑手狠的肖姨娘都长得像仙女。
绿衣哭着请命,被绿染拦下,因为绿衣已经定亲且有情投意合的未婚夫。绿染哭着说,“小姐,我一辈子都不生孩子,就让我替绿衣吧!”她垂泪,这些都是跟她一起长大的丫头,如何舍得让沈肃作践。可是婆婆待她不好,娘家乱成一团,肖姨娘对她有着莫名的仇恨,这一切的艰难逼得她不得不答应。
主仆几人终于盼来了沈肃,他也就走个过场,通常在花园转一圈就走。可这回刘玉洁鼓起勇气,战战兢兢靠近他两步,立在十几米开外,小声道:绿染在东里间等你。
绿染的相貌比肖姨娘有过之而无不及。有一回她跟绿染坐在葡萄架下绣花,无意中发现沈肃朝这边偷瞄,如此,刘玉洁哪能一点数没有。
谁知沈肃目光一冷,转身就走。
难道被她看穿心思面子上过不去?她追过去刚要解释,就被他一声“滚”吼得心魂震颤。
刘玉洁逃也似的的消失。
身后,沈肃面色乌青。
后来,他倒是经常留宿刘玉洁隔壁院子的肖姨娘处。
肖姨娘得意的哈哈大笑:不管香的臭的都敢往爷怀里塞,就不怕膈应!哦,我忘了,你的存在就是为了膈应三爷!
到底还是个脸嫩的小姑娘,刘玉洁面红耳赤。沈肃面无表情立在旁边,肖姨娘骂了半天一回头才发现沈肃,吓得魂飞魄散。
这一回,肖姨娘跟她倒是挺有默契,低着头惶惶然的撤退。沈肃抓住她,问那个漂亮的丫鬟呢?她诚惶诚恐回答,在屋里。于是沈肃就去她屋里喝了半天茶。
她,绿衣和绿染大气都不敢喘的立在旁边。
终于到了侍寝的时间,绿染脸色苍白,上前搀扶沈肃,谁知沈肃突然发神经,对脸色同样苍白的刘玉洁一顿冷嘲热讽,扭身就走。
连男人都留不住,她成了满府的笑话。
不,一切都还来得及,她绝不会成为笑话!她要跟阿爹说清楚,坚决不嫁!刘玉洁猛然睁开眼,失神的打量四周片刻,原来自绿染屋里回来,她感到困倦,嬷嬷就给她铺床,服侍她睡觉。
这是她的闺房,阔别五年之久。
鲛绡的帷帐缀着香橼荷包,床头还挂着白胖的兔子灯。满屋都是佛手柑的香气,沁人心脾。靠墙放着一排多宝阁,整整齐齐的摆了一溜小玩意,都是阿爹自全国各地搜罗给她的,拇指大的花觚,巴掌大的玉石盆景,还有一戳叶子就不停乱晃的金丝草儿,纯金的叶片,薄如蝉翼。
林嬷嬷走进来,笑眯眯的用玉勾挑了绡帐,问她,“睡得好吗?”
她愣了一下,嘴角弯起甜美的笑,推开窗,香气扑鼻,昔年种下的绣球花,白的若棉云翻滚,蓝紫的好似烟光凝彩,葡萄也发芽了。
绿衣正在廊下照料青瓷大缸里的睡莲,那是去年阿爹送她的生辰礼物。
一个丰神俊朗的成熟男子走进院子,绯红的襕衫(相当于古代的制服,官袍),腰系杏色宫绦,大步流星之间透明暖玉折射异彩。面白,蓄美须,高鼻深目,年约三十有三,看上去最多二十七八,刘玉洁揉了揉眼睛,阿爹真年轻。
绿衣裣衽一福。
刘涉川问了几句话,得知刘玉洁身体无恙才露出释然的神情,又问她醒了没,不等绿衣回话,但见一个雪团子从屋里飞出来,好似乳燕投林扑向他。
洁娘!
“阿爹!”刘玉洁使劲抓着刘涉川的衣袖,这是活生生的阿爹。
刘涉川素日不苟言笑,唯独对刘玉洁例外,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十岁之前,但凡看见刘玉洁扑过来,他就张开双手,掐着她腋下,将她高高举过头顶,十岁之后成大姑娘了,他依然喜不自禁的摸摸她的头,简直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怕掉。
“在丰水有没有淘气啊?”他问。
刘玉洁眼泪汪汪,摇了摇头,“没有。祖母每天带着我玩,教我种菜摘野果,编纺织娘的笼子,我认识好多庄稼,我们还吃苞谷杆,像甘蔗一样甜,立秋之后就有苞谷吃,林嬷嬷会做苞谷烙。阿爹,我还给你做了一双鞋呢,我好想你。”
从前玩三个月也未听说想阿爹,如今不到一个月就哭哭啼啼。“只有一双鞋,没给阿爹带吃的?”刘涉川刮了下她的鼻子,谁知竟刮掉了她的泪,咦?还真哭了。
刘玉洁哭着抱住他,真实的,不是梦,“带了,这么大一罐槐花蜜,要不是天热,我还能带祖母做的槐花包子,可好吃了。”
刘涉川微笑不语,宠溺之色溢于言表,洁娘快到他胸口了,可在他心里,她一辈子都长不大。
老爷跟小姐的感情真好。一回来就探望小姐。本来小姐还想等老爷下衙过去请安,谁知老爷竟提前回府。绿衣欣慰而笑。
小姚氏路过洁心园,正好看见这一幕,这么大的姑娘,居然还抱在怀里,平时严肃到不行的一个人此时温柔的跟吃了蜜糖似的,心,不禁有丝黯然,自己嫁进多年,可曾被他如此看过一眼,就连抱抱她都那么敷衍。
又想到自己生的冉娘,比洁娘大半岁,估计连阿爹的怀抱长什么样都不知。人呐,都是是爱屋及乌,老爷爱姐姐,姐姐的孩子自然珍贵,而自己,永远都是姐姐身边不起眼的小陪嫁。
绿衣眼尖,发现月门外立着的小姚氏,立刻给刘玉洁使眼色,小姚氏便大大方方走进来。
既然凑巧而遇,刘玉洁便在自己院子里给父母跪安,先给刘涉川磕头,又给小姚氏磕头,刘涉川笑得合不拢嘴。
晚膳,一家人坐在宴息室,刘玉洁将礼物分下去,蜀锦的云履鞋给阿爹,绣着荷花与蜻蜓的帕子团扇给继母,姐姐刘玉冉的则是一只散发独特香气的小荷包,绣着樱桃。特殊的香气源自瑞香,初春时节的瑞香被采摘下来,经过特殊制法,留下持久的香气。
刘玉冉两靥浅红,抿着小嘴笑,“谢谢阿妹。”
她性格懦弱胆小,除了刘玉洁,跟家里的姐妹玩不到一处。嘴巴也不甜,看上去木讷无趣,没少被刘玉茗等人欺负,只有刘玉洁护着她。
前世刘玉洁失去父亲,遭姜氏虐待,两只莲藕似的的胳膊全是淤青,众姐妹,平时甜言蜜语礼仪周全的众姐妹,或闭门不见,或落井下石,只有刘玉冉义愤填膺要找姜氏算账。
两个无依无靠的小姐妹,在偌大的侯府讨说法,说出去都笑掉别人大牙。刘玉洁跪在地上,抱着姐姐的腿,求她快回去,否则姐夫会打死她的!
姐姐没有被姐夫打死,第二年难产没了。呵呵,难产没了!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谁又能说得清呢!
还记得姐姐从威宁侯府出来时,边走边哭的样子,正好撞上下衙回家的沈肃。她揪着沈肃衣襟问他为何要作践刘玉洁。
那时刘玉洁被人欺/凌习惯,最怕出岔子,急忙抱住姐姐,一个劲对沈肃道歉,尽可能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沈肃打断她道歉,只问她胳膊怎么回事?当然不能说实话。虽说沈肃在她屋里睡过一晚,可刘玉洁事后怎么想都觉得沈肃在打绿染的坏主意,醉翁之意不在酒。何况姜氏是沈肃的母亲,难不成沈肃还能因为姜氏打她就替她出头,就算出一次,还能次次出,而姜氏只会更恨她,接下来的日子也会更难过。
姐姐走了之后,她求沈肃不要告诉姜氏今天发生的事。沈肃低头吻她,见她哭,大概很扫兴,便默默离去。
如今,刘玉洁握着姐姐的手,大声道,“阿爹,我不喜欢方家的小子,不要把阿姐嫁给他。”希望姐姐此生也能有个好归宿。
小姚氏脸色一变,心中不快,方家,那可是五皇子侧妃的娘家,不让冉娘嫁给他,难道嫁给你的沈肃?




遇劫 第009章 父女
此言一出,四座皆震,连刘玉冉都睁大不解的眼眸望着刘玉洁。
“住口,这是你能说的事,越发不成体统。”刘涉川板起脸。
“阿爹,祖母庄子上有个人,家里的亲戚在方府为奴,我亲耳听见他对别人讲了方府的事。方二郎暴虐无常,曾用棍棒生生打死一个通房,通房死时已有四个月身孕。还有啊,他回乡祭祖,骑着高头大马,谁要是一不小心挡了他的路,就要被打的头破血流,这种人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刘玉洁说的都是真的,但并不是从下人口中得知,而是前世,姜氏讽刺她无依无靠时,无意中透露姐姐的信息。
小姚氏悚然而惊,怎么会这样?这可是自己千挑万选的亲事。
刘涉川瞪了刘玉洁一眼,“女孩子家休要胡说八道。”
“阿爹,我真没瞎说,不信你去打听打听。”刘玉洁握住双手冰凉的刘玉冉。
只要刘涉川有心去查,去姓方的老家,再用点手段从方府下人入手……绝对能查出蛛丝马迹。
“老爷……”小姚氏六神无主。
她了解刘涉川,忽然有些怨恨他,倘若他对冉娘有对洁娘一半的用心,又怎会被方家欺瞒?
“阿姐,幸亏阿爹英明,当初说要再等一年,没让方家下聘。”刘玉洁安慰神色紧张的刘玉冉,此话亦是说给小姚氏听的。
小姚氏听了心里咯噔一声,可不是老爷英明。当初因为没把沈肃说给冉娘,她发誓要给冉娘说个更好的,只要刘涉川稍有异议,她就闹别扭,气得刘涉川撒手不管。如此意气用事,险些害了冉娘啊……
“母亲不必担心,阿爹肯定有办法,我相信阿爹。要怪就怪那方家实在狡猾。”刘玉洁安慰道
小姚氏闻言,嘴角微牵,苦在口中,不管怪谁自己也逃不了干系,因为人是自己选的。
这件事刘玉洁完全可以在背后与刘涉川细说,但她不想让容易多想的继母误会,那就一家人坐在一起有商有量的说。
刘涉川蹙了蹙眉,“我会派人去查,用饭吧。”
他看上去镇定,实则早已心生怒意,一旦查清属实,定然不会让方家好看。
平心而论,刘涉川对刘玉冉还不错,与寻常父亲没甚分别,物质方面,刘玉洁有的也会给她。但他对刘玉洁无微不至的用心,却是刘玉冉从未享受过的。
刘玉洁每餐雷打不动都要有一碗鲜蔬芙蓉汤润嗓子,之后是一大碗冒尖的碧粳米饭。什么八宝糯米鸡,五香乳鸽,翡翠嫩藕,七珍虾萃,松鼠鳜鱼,荤多素少,但凡她爱吃的应有尽有。
在吃穿用度上,小姚氏对她从不敢有半点不尽心,但她不知道,就连刘玉洁自己也记不大清自己的饭量从何时开始变小,大概从眉间皱起的第一朵愁云吧。
饭量小,人也不知怎么就瘦骨嶙峋,到了阜南道才略有好转,后来……后来韩敬已买了十几个长安的厨子,她若不吃,便要杀厨子。
吃了小半碗,刘玉洁便放下碗筷,多年的习惯让她吃到这里便吃不下去。小姚氏一惊,不解的望着她,不合胃口么?
刘玉洁也知此举令人费解,便随口牵出一个理由,“之前身子过了病气,如今将将养好,大夫嘱咐我不可多食。”
原来如此。刘涉川端过刘玉洁剩下的饭,大口吃起来。老太爷封爵之前,他跟母亲田氏在丰水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苦日子,知晓食物的珍贵。但这碗饭要是换成小姚氏或者刘玉冉的,他铁定不吃。也只有刘玉洁吃剩的东西,他才会碰。
小姚氏眸光黯淡,一口酸涩堵在喉咙。
因为明日休沐,刘涉川有不少应酬,需要提前休息,没有给刘玉洁谈论沈肃的机会。
内屋碧纱橱的轻纱帷幔早早放下,小姚氏服侍刘涉川沐浴更衣,两人早早上床歇息,她伤心的说起刘玉冉。
刘涉川不以为然,“反正又没下聘,按照本朝律法,姻缘未定,男女婚嫁自由,届时我再给冉娘找个更好的人家。”
再好能有沈肃好么?小姚氏心酸。
夫妻二人久未同房,而刘涉川正值盛年,家里又没通房小妾,唯一的贵妾便是小姚氏,如今已经扶正。他吹熄灯,将手伸向小姚氏。
小姚氏满脸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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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嬷嬷找到一个机灵的小厮,最会养猫养狗,给刘玉洁带回的山耳猫喂了两顿掺了草药的羊奶,看上去奄奄一息的小东西,居然活了下来。
山耳猫养好了既温驯又护主。小厮建议刘玉洁亲自给山耳猫喂食,每天还要陪它玩一会儿,增进感情。
因为是沈肃送的,刘玉洁刚开始十分不屑,后又觉得十分可笑,这一切关山耳猫何事?它这么坚强,没了娘亲,撑过风雨活下来又遇到她,难道不值得她对它好么?
刘玉洁将白瓷碗轻轻放下,山耳猫立刻凑过去伸出粉红色的小舌,一下一下舔着碗里的羊奶。
喵喵,山耳猫犹如醇酒般深邃的琥珀眼眸好奇的打量白皙还带着婴儿肥的女孩,但是幼崽嗜睡,上下眼皮打架,不一会便沉醉黑甜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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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闹!
刘涉川怎么也没想到洁娘的胆子这么大,昨天对冉娘的婚事指手画脚,算她有理由,今天居然又扬言不嫁沈肃!
欸,她怎知刘沈两家有联姻意向?
“母亲告诉我的。”刘玉洁对小姚氏一向尊称为母亲。
其实是她去找小姚氏,说阿爹看上沈肃,有意将自己许配过去,小姚氏没心眼,立刻倒豆子般全招了。现在,刘玉洁跑过来找刘涉川,说小姚氏透露说亲一事,征询她的意见。如此一来,就没人再问她:你如何知晓?
这件事女儿当然有知情权,且本来也该小姚氏说给洁娘听,刘涉川并未深究,他不悦的是刘玉洁没看上沈肃。
“沈肃少年英才,无论家世外貌才学,哪一点配不上你?也不看看自己这小胳膊小腿。”刘涉川笑着揶揄。也只有他能说,旁人谁敢在他面前说洁娘一个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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