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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劫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周乙
他望着她,似乎想要努力记住她的样子,“我想要你成为最幸福的女人,但我忘了你的幸福不一定需要我。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我们一起抚养蕴哥儿好不好,倘你有更好的去处再告诉我吧。”
梅妆端水进来,方晓恒又深深看了刘玉冉一眼,才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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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的老太爷和老夫人同时病重,刘玉洁要在家侍奉“病的更重”的婆母,沈肃便在休沐这日前往国公府探视,带了不少上等药材,其中还有一封洁娘写给父亲的书信,算是替她聊表对亲人的思念之情。
下人一路小跑着通知二姑爷来了。刘涉川十分高兴,小姚氏早就拟好了菜单,此刻便是命人将好茶好酒送去外院。
刘义方的病是被佟氏气出来的,这种事当然不好让沈肃知晓,他勉强打起精神,受了沈肃一拜,又叮嘱了几句场面话便再没有精神。沈肃请他再等两日,周明不日就回到长安。
搁在从前,刘义方自是不愿相信江湖术士的,如今信不信他都知自己时日无多,干脆死马当活马医,便答应了沈肃。
再说那佟氏,刘义方原本被她气的心凉了一半,谁知醒来后听闻她为自己的疾病忧思过度,眼睛急出了问题,不禁又心软大半,对她怜惜不已。
佟氏便天天哭,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逼得刘义方一连送了她五万连银子,此外请遍了宫中有名的太医,只为给她治眼睛,其中的人情花费与真金白银花费不可估量。而那些太医肯出面,多半却又是看在刘涉川的面上。
佟氏便假作不知情,每日还要与刘义方诉苦:刘涉川也太无情无义,若是田氏眼睛瞎了,他还能这般淡定?
刘义方被佟氏气的又吐了好几口血:你就不能盼着田氏一点好?你自己眼瞎了非得要她也瞎?
午后,恰好逢黄尚书前来拜访,刘涉川便请其入书房谈话。沈肃非常懂分寸的自动回避,他毕竟是兵马司的人,岂能与肱骨文臣在书房落人口实。
鸿澜上房如今就一个女眷小姚氏,又是他名义上的岳母,再无年轻未嫁女子,因此他在其中散步倒也不必拘谨,且他对洁娘生活的地方也是好奇,不由兀自多待了片刻。
前面就是一片人工的梅园,黑色的树干,丹红的梅瓣,在皑皑白雪的冬日里分外娇艳,而那披着红色斗篷亭亭玉立雪中的女子更是环姿艳逸,美目流盼之间一抹哀愁动人心魄,此女正是刘玉筠。
沈肃没想到这个女人胆子这般大,周围一个仆妇也没有,分明就是挑准了时机来见他。
胆大的女人他不是没见过,但这般不知自爱的千金小姐倒是头一次遇见。沈肃冷笑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刘玉筠没想到沈肃根本不将她放在眼中,一时慌了,也顾不上拿乔,提着裙摆箭步追去,伸臂拦住沈肃去路。
沈肃冷冷视她,“太子才离世多久,良娣就敢穿红,置国法与礼数于何地?”
刘玉筠惨笑一声,“沈大人哪里是关心筠娘的礼数,怕是不想被连累一个私下面见太子未亡人的罪名吧。还请大人不必忧虑,筠娘即便是死也不敢连累大人的。”
你有连累的本事么?沈肃目光落在她脸上,微冷,“我劝你让开,看在洁娘的面上我尚可既往不咎。”
刘玉筠哭道,“大人骗我。”
沈肃目光一沉,我与你有什么好骗不骗的?他本就有股威仪,不苟言笑之时更是严肃非常,寻常女子见了他这样等闲不敢靠近,没想到刘玉筠非但不怕,反而一脸视死如归,那等倔强与楚楚之色换做任何一个男人即便不是好色之辈恐怕也是要心软三分了。
刘玉筠对自己的手段与姿色十分自信,薄情如太子都对她恩宠不断,更何况多情的沈肃。她哀戚道,“既然大人不想与我一个小女子一般见识,为何还要为难我一个小女子呢?”
这话说的好像沈肃对她有什么不轨之心。既像是很软的威胁又像是欲语还休的娇嗔。可惜沈肃依然是那副捉摸不透的表情,刘玉筠时间有限不得不豁出去了,可怜巴巴道,“大人,我知道二房对长房从前多有得罪,可是我们从未像四房那样不顾念手足之情啊。大人怜惜洁妹妹,想要为洁妹妹出口气也不能是非不分……如今我阿爹被困凉城,吏部迟迟没有动作,大人敢指天发誓没有为难过我阿爹?”
为了突出自己不惜拉四房作陪衬,四房若知晓估计能气升天。此刻刘玉筠便是自恃美貌,试图软了沈肃的心,只要他对吏部说一句好话,二房就有救了。她在太子身边,又怎会不知沈肃的手段。
沈肃无语,半晌才道,“令尊的本事也只配待在凉城,不要想从前,从前只不过是吏部看在刘祭酒的面上而已。况且是他自己要去凉城,无人逼迫,还请良娣自重。”
沈肃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假,但实在是太难听了!
刘玉筠愣了下,两只葱白的小手几乎要揉烂了帕子,她是万万没想到沈肃压根就没将她放在眼中!意识到这一点刘玉筠不禁暗怒:凭什么?他凭什么不将我放在眼中!还就不是因为刘玉洁的家世和容貌!原以为他是个与众不同的,没想到他也只会看女人的外表!刘玉洁除了一身妖妖娇娇的狐媚皮肉还有哪一点比得过我?
“沈大人,不管怎样,只要您高抬贵手,为我们美言一二,筠娘……筠娘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来报答!”她美眸湿润,仰着脸期盼的样子恰好是最动人的角度。
一个充满哀求的柔弱女子,还一脸天真的对一个男人说“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这其中蕴含的深意与火热是个男人就不会不明白。果然,沈肃“心动”了,脚步微顿,转身侧看她,深邃的目光令她不由心跳如鹿,脸颊微微的发热,纵然再有手段,她对这个男人的心到底是有八分真意两分算计,此刻第一次被他这般的打量,说不紧张是假的。
刘玉筠瑟缩了下,口干舌燥,却大着胆子娇弱弱的靠上前两步,细若游丝道,“筠娘如今已然身若浮萍,没有夫君,阿爹也不在身边……筠娘只有依靠大人了。不知大人可还记得那年状元游街……筠娘砸过去的是一只荷包,荷包里的诗是大人十五岁时所作的名句,那时候筠娘还不到十岁……可是不到十岁的我已经在爱慕大人,比洁娘还要早许多,只是筠娘命薄,没有匹配大人的家世,如今又没了夫君……”她早已泪流满面,伤心欲绝道,“这一生,筠娘只愿在看不见的地方见大人一面,愿意为大人……”
最后一个字尾音袅袅,含羞带怯,令人遐想无限。
越说越来劲的刘玉筠大着胆子偎向这个日思夜想如神祗一般的男人,近了,又近了,她竟有触摸到他这一天……然后就扑了个空。
沈肃只需轻轻一动就侧退避开,刘玉筠狼狈的趔趄一步,面色青红交错。
“洁娘冰雪一般的人儿,为何会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姐妹?”沈肃面色低沉的几乎能滴下墨,“你还知道自己的夫君刚刚没了?却不顾父亲的名声以及整个国公府的名声,公然勾引妹妹夫婿,是谁给你的胆子与自信?”
刘玉筠面如缟素,难以置信的瞪着沈肃。
男子俊美的脸庞异常阴沉,压得满园梅香都冷了三分,就连高大身躯的影子仿佛也要压的她喘不上气,他目中饱含鄙夷,根本就不是她所想的火热,从来都不是,他竟是这样的瞧不起她!
沈肃甩袖走人,刘玉筠一屁股跌坐雪地。
可是望风的贴身宫女再也等不下去,几乎是跪着好说歹说劝刘玉筠赶快离开,沈大人没有揭开来已经是看在洁娘的面上了,否则今天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交代的。
刘玉筠泪如雨下,心凉如冰,什么都算计好了,唯独没想到沈肃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想过最坏的结果是这个男人不喜欢她,但抵不住偷腥的乐趣,到那时她再温柔小意的使出浑身解数,让他尝到其中的甜头,这种甜头定然是呆板的洁娘所不会的,日子一久,沈肃必然对她有所迷恋,那时她再慢慢的哀求他为自己做点事,岂不是事半功倍?
此番,她是真的下了狠心要跟他的。
可他居然不识美人恩!
沈肃,我恨你!
怎么会是这样呢?刘玉筠气的捂住胸口晕过去。醒来后就看见一脸乌黑的董氏,不等她伤心的喊一声“阿娘”,一个大耳瓜子便抽在了脸上。
董氏压低了声音尖叫,“你自己不要命,就连我跟你阿爹的命也不顾吗?!”
刘玉筠目眦欲裂,捂着脸颊痛哭,“阿娘,你竟忍心打我,我做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们!”
“你是为了你自己吧?就算沈肃看上你又怎样,你还要不要脸了,居然要给他做外室?!”
“做他的外室也比做一辈子寡妇强!”刘玉筠沙哑喊道,“难道你忍心看我一辈子青灯古佛?我有多喜欢他,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要不是为了阿爹,我怎会嫁给那短命的太子,如今什么都没了,你便……你便……”
到底是亲生的,董氏怎能不心疼,如今又见刘玉筠年纪轻轻便没了夫君,从此哪里还有什么活路。她伤心道,“我们不是还有你哥哥吗,只要他考了庶吉士……”
考什么都没用!
况且有刘瑾砚珠玉在前,又讨了大伯父欢心,刘瑾墨哪里还有出头的机会。
刘玉筠愤慨道,“难道你们还看不出,如今二房处处不顺根本就不是运气不好,是有人不想让我们好啊!”
董氏大惊失色。
“都怨你跟阿爹,不听我劝告,忍不住与长房撕破脸,得罪了刘玉洁,这个贱婢自有狐媚手段,迷的沈肃仇视我们二房!”刘玉筠恨的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她陪伴太子,见识岂是董氏所能比拟。
她好恨,恨沈肃也恨自己。
更恨自己当初被权势迷了眼,看不清局面。
嫁给太子做小还真不如花心思嫁给沈肃做大!
如果她早些意识到这一点,如今的她早已诰命在身,享受威宁侯府的富贵荣华,做长安最受人羡慕的女人,拥有最英俊最有才华的夫君……刘玉筠早就悔青了肠子,仿佛只要她愿意沈肃就会娶她似的。
董氏一双眼睛几乎要瞪出,“原是那小浪蹄子害我们!”
她只顾骂着解恨,竟忘了自己女儿刚刚做了勾引“小浪蹄子”丈夫的事。
******
下午方晓恒也来了,翁婿三人把酒言欢,别后方晓恒又拉着沈肃去外面酒楼小坐。
沈肃见方晓恒郁郁寡欢,便问他发生何事。
方晓恒喝了不少酒才说了刘玉冉的事,尽管很尴尬,但他还是说了。
男人之间喜欢聊女人,那也是聊屁股够不够大或者脸好不好看,哪有像个娘们似的聊她爱不爱我的,这正是方晓恒苦闷无处排解的原因。
沈肃听着也颇为尴尬,但后来竟是无限同情,他认识这家伙十几年,头一回同情他。
方晓恒无奈道,“我的家世外貌哪一点配不上她,除了成亲前惹哭了她一回,哪一次见到她我不是小心应承?可她对我,竟是没有一丝的情谊。”
才惹哭过一回,我都惹的洁娘要杀我呢,现在还不是老老实实给我生儿子。沈肃轻咳,连忙安慰方晓恒,“也许是你方法不对。”
“如何不对?府里但凡有好东西我都紧着她,姨娘通房谁敢对她有半分不敬,不用她出手我就在背后为她解决。”
“你是真喜欢她吗?”沈肃问。
方晓恒点点头,饶是铮铮铁骨眼睛却已红了,他喜欢的都可以放她自由。
“其实我也不太懂男女之间的感情,大约每个人都不一样。但我遇到洁娘的时候比你现在惨多了。”沈肃笑道,“有时候我被她气的在心里发誓再不会理会这个女人,有时候她还要杀我呢。”
幸亏方晓恒半醉,否则都要跳起来了!
沈肃继续道,“后来我知道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对她便再也恨不起来,那只有对她再好一些。可是不是所有的好都是她需要的,我一直在想她需要哪一种,后来我才发现,当我将她放在平等的位置相待,那颗坚硬如铁的芳心才渐渐融化。那么你为何不尝试一下平等的对待刘玉冉呢,即便最后她还是不爱你,但对自己心爱的人好也不亏啊,至少她会快乐一些。”
方晓恒怔然,呢喃道,“平等的地位?怎样才是平等?”
“不要将她看成你的物品。”
他对她再好,潜意识里却给她盖上了戳,就像对待一件无价的珍宝,捧在手心都怕摔了,但还是会时常拿出来把玩,并认为把玩她是理所应得的。方晓恒出了一头冷汗,酒醒大半,如此一来他确实没有平等的对待过她,她不是他的物品。
“我喜欢她,想要亲近她,难道这样有错吗?”方晓恒忍不住伤心。
“这样没错,但你可以厚着脸皮祈求啊,可是用强就不行。”沈肃尴尬道,主要他怕方晓恒清醒过来发现他曾厚着脸皮追求洁娘,这真没面子。
方晓恒伤心欲绝,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为什么不早问我?沈肃又补充了一点,“既然讲究平等,你也得站在她的立场考虑问题啊,比如她一面说爱你一面跟别的男人亲近,你会相信她口中的爱吗?”
“认识她以后我没有再要其他女人。”方晓恒无力道。
“可是你看上去跟要没什么分别,至少在她眼里是这样的。女人和男人都一样,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另一半身边还有其他人,她或许不在乎,但也会因此瞧不上你,更对你所谓的感情嗤之以鼻。我想她应该很自卑,她的母亲是贵妾扶正……一日为妾终生为妾,这规矩虽为本朝所废,但人们多少还有些不习惯。”
冉娘最自卑的就是她的母亲曾经是妾。
而他好死不死的第二次见她便嘲笑她是贵妾所生,怪不得她哭的那般可怜。
他说他爱她,便不顾她的意愿要她。他说他的感情是真的,却有过一个又一个姨娘。
然后谴责她为何不给他这份爱一点回应。
倘若回应了,才可怕呢!
因为他是无法想象她与别的男子亲近的场面,想一下都要疯了。
只要试着想一下她用碰过其他男人的手,吻过其他男人的唇……来触碰他或者倾诉对他的爱,他几欲作呕。
方晓恒手指一松,霁红色的西番莲酒杯应声而落,碎了一地。





遇劫 第118章
是夜,元德帝的寝宫静谧无声,殿内有个窈窕的身影边走边将一排排宫灯点亮,她是郭彩女身边的宫人。
只见两个人影缓缓走近,暖黄色的光线照清了为首的那个人轮廓,正是韩敬已。
他掩帕轻咳几声,举步继续前行,身后跟着的人自然是观言。
宫女目送二人走近暖阁便不敢再靠近,自行守在帘外。
盘腿坐在炕上的元德帝正在愣神,听见动静慌忙站起来,眼神闪烁,举止之间竟不似从前的威仪,颇有些畏缩。
韩敬已也不看他,目光停在案几上的空白圣旨,圣旨旁边则是玉玺。他冷声问,“那个老东西如何了?”
“元德帝”垂首道,“不吃不喝,一心求死,谁问话也不开口。”
发出的声音略有些尖细,根本不是元德帝那种低沉粗犷的音线。这个人并非真龙,真正的元德帝,也就是韩敬已口中的老东西,正与当年的安喜太妃一样待在他应该待的地方。
韩敬已摆了摆手,假元德帝立刻缩着脖子退进密室。
观言沉默,上前半步开始磨墨,韩敬已挑了支顺眼的紫毫蘸饱墨汁,凝神提笔落在明黄色的绢帛上,慢条斯理的模仿着元德帝的笔迹,即便是元德帝身边的老人一眼望去也无法分辨笔迹的真假,想来他是下过一番功夫。
观言郁郁道,“殿下,即便是以圣旨的名义宣各位皇子入宫觐见……三皇子倒也不成问题,可是四皇子,沈肃绝不会让他进宫的。”
现在双方都已经撕破大部分脸,老底也摸的差不多,强行行事只会造成一方主动发起进攻,造成鱼死网破的局面。
韩敬已嘴角衔起一抹极淡的笑,“这样一道圣旨下去,老三必然喜不自禁,他早就存了鱼死网破之心,正巴不得有此良机入宫查探,且那边不是还有个德妃与他接应么。老四可就麻烦了,当着长安文武百官的面他该如何抗旨呢?称病,这招太俗,怎么什么时候病不行,非挑在父亲有恙想儿子的时候?是有谋逆之心吗?所以他不敢。”
观言仔细想了想,果然无数种理由都被排除,不由惊诧道,“那他是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了!”
韩敬已摇了摇头,“我若是他,想破头也得想个法子不来,这可是有去无回的一条路。”
观言笑道,“明知有去无回他也得来,因为这是圣旨,除非他想受天下人非议。”
韩敬已微笑,“他确实会来,但能不能顺利进宫便不是他能控制的。”写完最后一个字,他将笔扔进笔洗,悠然道,“比如半道上遇见刺客被扎一刀,血流如注,危在旦夕,这种时候自然是皇子的性命更重要,谁还能拖着血流不止的他往宫里赶?岂不要天下百姓笑话皇室凉薄。”
观言大惊失色,“这……的确是个出其不意的好方法,可是……”
“可是谁敢做?自然是沈肃呀,已经没有什么东西是他不敢的。”韩敬已冷声道。
“那殿下该如何是好?”
韩敬已皱眉捂住胸口,唇色苍白,稳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呵呵笑道,“他既要救便救是了,这些人死或者活对我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他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女人。
观言咬紧牙关,似乎下了很大的狠心,扑通跪地,字字咬定道,“事到如今……难道殿下就不想退路吗?为何不自己坐上那位置。”
上面那个人很多年前就被元德帝以药绝育,如今身体早已半残,所图不过是报仇雪恨罢了,但韩敬已不一样,如果他不要龙椅又如何与沈肃抗衡?
韩敬已示意他起来,“龙椅多无趣,让他们去争吧。”
他看中女色,做不了好皇帝。
不日圣旨下达各王府。
三皇子果然喜不自禁,目露狠厉,老五死了,老六老七废了,跟死差不多,老四又是个傻的,他再不主动出击,谁知那老不死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于是亲自挑选暗卫随行,打算与德妃来一场里应外合的逼宫大戏。说真的,这场戏若不是有沈肃和韩敬已参与进来,他倒也十拿九稳,可惜他至今也不知自己在这场戏里根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皇宫内,幽暗的密室中一个苍老的的身影狠狠砸了桌上的瓷器,嘶哑道,“放肆,没我准许,你竟擅自行事!”
说话的人嗓音似乎受过伤害,又沙又粗哑,听在耳中十分难受。
此人通身黑衣,佝偻着腰坐在轮椅上,满头银发,脸上的伤疤与皱纹混合已然看不清本来面目。
而伺候在老者身畔的不是别人,正是元德帝最为倚重与信任的怀良。
韩敬已态度带了几许恭敬,不疾不徐道,“伯父息怒,当日我并未杀裕亲王世子,他也姓韩,先祖又是伯父至亲手足,这些人都死了又何妨,不是还有他吗?伯父再扶植一个也还来得及。”
“他是故人遗孤,我自有安排。但你最好别动老四。”
韩敬已道,“我不动他,他就会放过我,或者放过你?我们在他眼中不过是乱臣贼子罢了。”
这位疤面老者正是前太子韩敬行,于先帝驾崩前身中剧毒,导致此生再也无法生育,就这样元德帝也不打算放过他,不惜弑父杀兄。先帝驾崩之夜,韩敬行凭借控鹤七牌令死里逃生,那时他绝对想不到这小小的四枚七牌令拥有颠覆天下的力量,只可惜他的身体已经像掏空的朽木,人不人鬼不鬼,此恨不共戴天。
元德帝找了二十几年也没发现他的踪迹,派出无数锦衣卫甚至控鹤楼高手搜捕皆无功而返,因为他根本就未离开过皇宫,他在掖庭,在虫蛇鼠蚁横行的肮脏角落苟且偷生,只待报仇雪恨那一日。
遇到年幼的韩敬已那天,他就知道机会来了。
有个不和谐的笑声忽然打破了紧张的氛围。
笑声来自隔间,韩敬已踱步绕过屏风,目无表情打量猖狂而笑的男人。
他盘腿而坐,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衣衫单薄,脸色憔悴,气势却没有半分锐减,他听见脚步声,淡淡睁开眼讽刺而笑,张了许久的嘴,才艰涩的发出声音,对外间的韩敬行道,“这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背着我养他,就不怕有朝一日被其反咬?”
“我是狼吗?你只当我是一条听话的狗!”
“可惜朕未能早点杀了你这狗崽子!”
“虽然比较恶心,但我确实是你生的。”韩敬已面上没有一丝波澜。
观言不忿,走上前狠狠踹翻元德帝。
这一脚不轻,肋骨说不定都裂了。
元德帝擦了擦嘴角的血,继续道,“你既这般恨我,倒不如直接来一刀更痛快,反正你又不怕天谴。”
韩敬已不怒反笑,“天谴这两个字从你口中吐出真是令人恶心。你弑父杀兄,篡改遗诏,逆行倒施。为子,你不孝;为父,你不慈;为兄,你不义;为夫,你不仁。似你这般不仁不义,不孝不慈之人有什么资格说天谴。”
元德帝哈哈大笑,“是啊,像我这样的恶人早就该死了,偏偏多活了几十年,还生下你个小孽种,继续在这世上作孽。”
韩敬已一怔,微笑,“这恐怕是你做的最大的孽了,你不该让我存在。”说完,他垂眸,不停咳嗽,眼神却冰冷无情的瞥向观言。
观言眼底掠过一丝异色,却毫不迟疑的拔/出匕首,箭步上前猛然扎进元德帝胸口。
元德帝双眼大睁,嗬嗬的张大嘴巴,这一下似乎扎破了肺叶,令他无法出声,奇异的是他的目光不悲不喜,仿佛求得了解脱,脖颈向后一仰,轰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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