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花辞【全本】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孤雪赤
半山亭上,她眼内泣血,他震惊心痛。
此刻想来,她看不到颜色只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她知道他素来喜爱红黑搭配的衣物,所以笃定他的选择只有红与黑。却没有想到他会因为她选择了其它的颜色。
多可笑,他居然带她到光影色变的“夜色玫瑰之城”图卢兹,他居然想让她看一看自己心底玫瑰的样子。
玫瑰色?淡紫色?红色?
她看到了!可是只怕除了黑白,只是一场苍白的、华而不实的视觉盛宴。
~她失去了“看”的享受。就如同她失去了爱上别人的能力一般。
她离开那个男人,居然就阻断了她看这世界的眼;她离开了那个男人,居然就放弃了爱的能力。她是拒绝他吗?只怕她是拒绝所有的男子,只除了他。
从没有的恨意在胸阙里颤抖发酵,从没有的怒焰在血液里烧灼疼痛。这个世界如果有他一日,只怕在她的心里就没有一寸属于他的位置。这样的认知泛起的苦涩和无奈象一颗有毒的种子播进心底那原本慢慢松软的泥土里,生了根,发了芽,迅速的伸展出黑色冰冷的枝条,紧紧纠结住那原本已温软的心房,勒紧、收缩直至渗出灿然血色。
沸腾的血液渐渐失了温度,纠结的肌肉慢慢僵硬成石。眼底惊涛骇浪只是一瞬,须弥间全化成了自嘲和愚弄。兜兜转转,犹犹豫豫原来一切还是回到了原点。
人有多少无奈?
一点一滴收敛起无形里迸射的极寒殇恨。心底一片寒芒滟潋全化作嗜血凶残,杀意已起,决定已下。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心已冰封,脸上却晕开温软凝淡的笑意,多隆河的水在身边缓缓流淌,欢快里又有多少忧郁和哀伤,简风亦缓缓侧过脸庞斜睨着涟漪:“涟漪,如果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你愿意帮我吗?”
有些怔然的停住了脚步,涟漪疑惑的抬头,他一直隐藏着,躲避着,为什么突然又主动愿意告诉她?
“你不想说可以不说的。”她是关心和疑惑,可是并不想逼迫。而且此刻他盯着自己那软软的目光过于深邃,深邃的让人不自觉从心底泛起了寒意。
“我以前不想你担心,可是如果这样的隐藏让你把我隔在心门外,那我宁愿你为我担心。”轻轻抽出被涟漪搀扶的手臂,他微转身子与她对视。身后是绵长的多隆河,河畔古桥袅袅婷婷跨河而过。傍晚的夕阳,照红了“夜色玫瑰之城”的火红妖娆,也映红了多隆河惨烈的哀伤。天际一丝白云游游荡荡的漂浮着,象苍天看着世人的眼,冷漠而平静,淡然的静谧几近冷酷。
耿于怀疲惫的回到卧室,倦怠疲乏如潮水涌来。守着惊恐的花蕊需要相当的心力,她排斥所有靠近的陌生人,包括花聆有时候也会成为她犯病时的攻击对象。
从国外请了著名的神经科专家来汇诊,结论是花蕊有中度“强迫心理症”。
~既是在特定物件或刺激出现时,就会让患者脑中不断重复一些思想或意念,驱使患者不断重复和无法停止某些行为。而花蕊的行为就是攻击,如果没有攻击的对象,就会攻击自己以达到平衡心理的目的。
这是一个可怕的病症,专家的建议是送到精神病医院进行完全的隔离治疗,以免伤人伤己。可是对于耿于怀来说,送到精神病院就如同是放弃治疗。精神病院的环境或许对于花蕊来说是安全的,可是亦是残忍的,一旦进入亦等于终身幽禁。这无疑辜负了花语在坠崖时郑重的交托。不!他无法淡然放手,任花蕊自生自灭。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也会尽全力去完成自己的承诺。
而在他看来花蕊的情况并没有当时猜测的严重,经过一段时间的药物的治疗,只要不用反光的东西刺激她,一般情况下,她是安静而无害的。情况好的时候还能和花聆说上几句话。吃饭也渐渐能够不再匍匐在地捂耳进食。虽然依旧排斥陌生人的靠近,虽然不能适应大声的说话。可是面对耿于怀,已慢慢能够坦然。最好的一次,甚至愿意接受耿于怀给自己包扎伤口。这对花蕊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对于耿于怀和花聆来说也是一抹希望。
花蕊毕竟年纪不大,美国的神经科专家也说过,在一个良好的治疗环境下,配合药物花蕊不是没有康复的可能。
这是希望!
~而希望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捻花辞【全本】 第六章
把自己重重抛到深海蓝的大床上,双手交叉垫在脑后,耿于怀闭起了眼睛,。努力的让身体不停的奔波在花蕊和“柏氏”之间,努力的让自己没有多余的时间回忆花语那坠崖时悲决的“放手”。这个身体已快耗尽所有精气。可是却依旧没办法阻止空掉的心一次一次疼痛。
放手?
不!他不会放手!他从来没有放手,他不承认花语真的就这样从自己的生命里走出。刑离找到了简风亦,刑离见到了与她相似身形的女子。简风亦从那么高摔下去没有死,那他的花语也不会死,虽然只是一抹薄如蝉翼的希望,可是他宁愿抓住这希望,站在原地等她归来。
会的!她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
白色的窗纱在幽柔的月色下轻柔飘荡,袅袅如清烟,淡淡若水晕涟漪。窗栏上的茉 莉 花绽出娇嫩的白色芬芳,恍惚间仿若她带着熟悉的温度和清香缓缓靠近。
闭起的眼一瞬有些朦胧,有些挣扎。这样的香味过于飘渺,四肢居然在香气里慵懒到渐渐无力伸展。倦怠的眉头警觉的抽紧,这不是茉 莉 花的香味,虽然相似,却清雅不足,腻甜有余。猛的睁眼,一个鲤鱼打挺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四肢发软的越来越明显,却深知头重脚轻并不是睡眠不足引起的。一个不慎的踉跄,吃力的稳住身体,才发现屋子四周已站了约十个黑色的影子。
还没有完全清楚的看清这些黑色的身影,致命的寒芒已同时从四面八方翻涌而至。
本能的后退、倒翻,右脚旋既踢出,顺势带翻了一抹首先攻到面前的黑色的身影。右臂伸出挡住避无可避的一片致命寒芒,臂上一痛,已见血光。淋漓的血色晕开狰狞腥热,突来的刺痛反而让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落地,没有思考的余地。右侧和前方又扑来两道黑影,矮身、出拳、扫下盘,逼刀锋,手指扣腕,一个使力,关节已挫断,闷声的痛呼却让耿于怀感觉那手指下的关节过于细致,那呼声隐带娇柔。
来袭击他的居然都是女子?
侧身又躲过一个扑来的身影,脚下一带,手腕用力一拉,那断了手腕关节的黑衣女子已被拉到了自己的身前,恰好阻挡了飞扑而至的一寸寒芒。寒芒一闪,血光乍显,那持匕攻击的女子居然不顾同伴的死活,腕上翻转使力,匕首透体而过,直向耿于怀刺来。
意识是清明了,可是四肢却渐渐难以聚力。一时之间,耿于怀居然被那破体之力逼退了两步,匕首尖端一寸已刺入腹部。狠狠咬牙,使力推搡开身前的两个女人。脚步踉跄后退,一直退到墙角才勉力稳住了身子。
抬眼一扫,屋内躺下了四名黑衣女子,还有六名以层进之势合围在身前,而他立于床侧的内墙角,离门较远,离窗亦有十步之距。而落地窗处亦站着一名黑衣的女子。
这才注意到这些女子的身高、体型居然……居然与花语都有几分相似。
这一认知,让耿于怀清明的神思重重的一震。这些女人都用黑纱裹面,仅仅露出寒凉眼眸,带着杀意凝眸专注。
~好歹毒的计谋!
这次袭击只怕是冲着他耿某人的命而来。手指捏握成拳,调整了自己的身形和脚步。耿于怀防备的又退了一步,足跟抵在墙角,慢慢凝聚力气。
花语不会攻击自己,花语宁可自己受伤也绝对不会出手伤害自己。这幕后的筹划者只怕要失望了。找几个体型相似的女子,放了一点迷烟就想轻巧的取了自己的性命吗?他心肠虽然歹毒,却实在是幼稚。
他是“东靖盟”的朱雀,也是经历了血色和杀戮成长起的主事者。一点心理战就想要他的命,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
努力的甩了一下头,虽然药力在四肢里不断的扩散,可是一旦拿定了主意要撂倒面前这几个女子,亦就几分钟的时间。如果不是自己种了迷药,摆平她们只怕刚才一瞬已足够。
主意打定,全身的杀意冰冷凝聚。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面前的黑影还未出手,他的攻击却已到面前。迅如闪电的拳头所到之处都是闷哼和骨折断裂之声。
几把匕首、几个女人就想要他的命?
不屑的冷哼,手指钳住一把攻来的寒芒,顺势往身后袭来的拳头带去,“刺啦”一声,黑色的束袖已割断一截,白皙的手腕险险避过锋芒,没被齐腕削断,却已留下狰狞血痕在一串缠绵纠结的茉 莉 花藤上。
捏握的手掌重重的一震,心头那仿若被生剜去的伤口如洒了盐一般,开始烧灼疼痛。拳头上的十分力已立时减了几分。心头万千念头转过,冷眸依旧冰寒,却再也压不住心底的汹涌波澜。
心已乱,脚下的步子更显凌乱虚浮。寒光乍露,伏低腰身堪堪避过迎面而来的锋利刀刃,青芒一闪带过发梢,已撩断束发的皮筋,割断了一缕发丝。原本服帖的过肩发立时飞扬,飘散开去。
身未直起,左侧一晃两抹黑影已揉身攻上,一取左肩,一取右下盘,背后是刚才袭击受伤的“茉 莉 花藤手腕”,前方是手握匕首削断他束发皮筋的女子。一时之间已是四面楚歌,避无可避。
情形已是凶险万分,攻来的黑影都手握致命青锋,而耿于怀却手无寸刃。只有后退以身后的“茉 莉 花藤手腕”作肉盾才有希望能全身而退,可是要他回身去拉身后的女子,他却怎么也伸不出手去。虽然心底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是她!不是她!只是对手的心理战术!
可是手指是僵硬的,身体是僵硬的。
一失神间,攻击已到面前。提腿屈膝,挡住右下盘的攻击,反脚一扭踢在攻者的肩窝,双手交错,架住了正面回旋的直刺,却再也躲不开刺向左肩的锋芒。左肩一痛,一把青光匕首已深入肩胛。闷哼一声,一手架开正面的刀刃,另一手回拍一掌,手指用力想捏住握着匕首的手掌关节,对方却也猜到了他的意图,居然手如滑鱼,匕首一刺中,手腕一翻,就想抽回。她快,耿于怀更快,可是肩胛受伤,力有未逮,捏住了关节却还是被对方猛抽了回去,手指一抓,束袖居然也给抓了开去,一串茉 莉 花藤月下又显。
耿于怀一呆,人已惨然笑出了声。
看来今日要全身而退已是不能,花语!心里疼痛着,却也有了解脱,与其这样活着煎熬,让他此时有个机会能去找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想开了,钢牙一咬,伸手拔出了深入肩胛的匕首,立时血色迷蒙,飞溅了大半个身子。身体的剧痛和心上的相比已是微不足道。
要杀他吗?
不是不可以,不过亦要用命来偿。
右手握着匕首,耿于怀浑身是血的向其他几名黑衣女子冲去。寒光如流水,似星芒急泄。他死亦要拉着这些伪装者陪葬。心里恨着,身体完全不再防备,扑来的攻击他不闪躲,锋芒滟潋,敌人给他一刀,他就受着,可是他亦给对手一刀,而他的刀狠、准、刁钻,中者均在心扉,倒地抽搐了几下,便已断气。
屋子里原本站立的六名女子,此刻已倒地3名。剩下的三人,一人依旧守在窗口,另两名侧身在她身旁。看见耿于怀如此不要命的打法,心下已起了惧意。两侧的女子相互打了一个眼色,转身想从窗口逃离,可是此时的耿于怀怎会让她们如愿。右手的匕首准确的朝左侧的女子掷出,自己已扑向右侧的女子。
身形如鬼魅一般,转眼已到面前,右手一错,已捏住女子的喉咙,骤然收紧。这边守在窗口的女子已出手。光华流转间,一抹寒芒居然泛着青灰。
耿于怀眉头一皱,右掌里握着的女子已朝她抛了过去。
轻盈的旋转,人已侧身让过。抛出的身体“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居然瘫软不动。想必在抛出前就已被耿于怀捏断了喉咙。
耿于怀揉身而上攻出一拳,对手后翻折腰,堪堪避过。耿于怀化拳为爪,翻手向下。一抓,正中腰眼。微一使力,手下的身子一声闷哼。弓起的腰腹已软倒,手中的寒芒青灰斜斜刺出。
耿于怀淡然浅笑,深邃的眸底此刻清澈如山中清泉,划过一丝释然,一抹解脱。唇角的弧度居然美的如苍穹明月。
~花语!要等我!
手下抓握的力度更重了几分,却是让那软倒的身子可以借力把匕首送进他的心窝。
刀光寒芒,释然浅笑,往事流云,她的一颦一笑,一愁一怒。
“你想我对你说什么?”
“说我爱你啊。”她吼。
“是吗?我听到了。”顺手挡住了随之攻击到面门的小拳头。轻轻一拉已把她挣扎的身子拉进自己的怀里。“我爱你!”
窗外的茉 莉 花淡淡的香,窗外的夜色有月色为伴,“花语!”他轻轻的喊出她的名字,心口的疼痛终于被血色湮没,眼睛慢慢阖起:“你走的慢些,要等等我……”
捻花辞【全本】 第七章
青灰色的天,沉沉的渐渐发白。云蔼深茫,晨雾厚重。远眺是阴郁的令人窒息的压抑,近处是身影难辨的的晨雾重重叠叠。
简风亦痴痴的看着落地窗外那已冒了花苞的茉 莉 花,身子僵硬的姿势象石雕一般。
这一夜,他一直这样守着,如果涟漪回来,他应该能最先看到。可是一夜!多漫长的一夜,他等着,连眼皮也没有眨一下,却始终等到天亮也没有等到要等的人。
心一直往下沉,一直沉,一直沉,象下坠在一个无底的深渊,没有了尽头。
身后,身着红衣白裙的幽晚惬意的靠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咖啡慢慢的啜饮着。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煮咖啡的一系列用具,咖啡壶甚至还冒着袅袅的轻烟。
“风亦,要来一杯吗?”她笑着邀请,脸上的笑意明明是暖若朝阳,看到简风亦眼里,却仿佛恶魔的嘲弄。简风亦不语,只是瞪着她的眼神渐渐化作犀利的寒芒。
“不要这样看着我,主意虽然是我出的,人可是你心甘情愿交给我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弄着裙摆,粉色透明的指甲轻轻的刮着裙摆上的暗花纹路,似有意似无意的瞟着窗外的茉 莉 花,淡淡的道:“你这样的男子居然会种花,我好奇着呢?”温软的笑着又啜了一口手中的咖啡,脸上的笑意更温暖了,眼底的讥讽却更重。
“她最好没有事,否则我会让你偿命。”
“要报仇?那也应该找姓耿的,是他杀了你的宝贝,又不是我。我可是一夜和你在一起。或者是杀了你自己?”半挑着眉毛,那脸上的戏谑象在开玩笑,可是眼底却满是不屑和挑畔。
霍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简风亦一步一步的朝幽晚走了过去,脚步平稳而坚定,那条不受力的右腿居然也是轻盈自如的。停在幽晚面前,伸手毫无预兆的捏握住她的脖颈,微一使力,已把幽晚从沙发里拽了起来,手中的咖啡杯“当”的一声摔在地板上,幽晚那半透明的脸慢慢开始凝聚窒息的红晕。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耿于怀我要杀,可是你一样脱不了干系,你出的馊主意,如果涟漪不能安全回来,我要让你陪葬。”他冷冷的盯着她,从没有一刻幽晚可以如此明显的感到他身上迸裂的恨意和杀气。他是真的想杀她吗?
呼吸虽然困难,幽晚的嘴角却依然勾起了一抹不屑的弧度:“你应该先杀了你自己,她如果死了,不也是你送她去死的吗?”
“那是你该死的建议。”手上的力度又重了几分,幽晚下意识的开始扳捂在自己喉咙处的手指,可是那铁箍一般的钳制已开始不能控制的收拢。
“我……我……能左右你……的决定……决定吗?……你……若是……若是……不愿意……我……”剩下的话再也无法继续,白皙的面孔已变成了酱红色,冷汗不可抑止的一滴一滴往外冒,双脚已离地,金属的义肢在裙底挣扎出“咔咔”的响声。
他居然真的想立刻要她的命,伸手使力挥出了一巴掌,全力的打在简风亦的面颊上,他头一歪,脸上立显五个指痕。钳制的手指却没有松开半分。
一丝慌乱这才真正抓住了她,她不想死,她不能死,她还没有看到让她恨了半生的男人痛苦的样子,她还没有听到让她痛了半生的男子在她面前忏悔、崩溃。不要!她不能就这样的死去。恐惧象潮水一般涌来,她努力的挣扎,可是胸腔里越来越闷,闷的如千万颗针在心头扎一般。
手掌挥出,每一个巴掌都重重的打在对方的脸颊上,而他不闪不避,只是咬着牙,狠狠的一寸寸收握手指,眼内一片死一般的黯黑和伤痛。幽晚说的对,没有人可以逼他简风亦下任何决定,是他被心底泛起的酸腐湮没了理智,亲手把涟漪送上了不归路,是他亲手挑起了她和耿于怀杀戮的引线。
不为我生,亦为我死!
~可是他怎能接受这个事实!
门扉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李力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帮主,去打探的人回来了。”
收紧的手指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理智和清明慢慢的回流。终于手指一松,被钳握着的脖颈从指端滑落,人影一闪,简风亦风一般的开门冲了出去。
幽晚重重的跌落在沙发上,义肢一甩,踢翻了正烧得滚烫的咖啡壶,暗色的咖啡带着苦涩泼洒了一桌一地。一滩一滩的暗色滟潋出一个捂着喉咙艰难呼吸的面孔,苍白的惨笑伴着呛咳声声,透着彻骨的狰狞。
幽晚还没有走到楼下,已听到简风亦的嘶吼:“什么叫无一幸免。出去的10个‘袭人’,难道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我们的人一直守在附近,半夜三点左右,刘业勋带着一大队人冲了进去,后来又叫了‘东靖医院’的救护车。五点左右从后门运出了十具尸体,我们的人跟着到了东郊废弃的采石场……”
“然后呢?”
“那十具尸体被丢进了碎石机……”
简风亦听不到后面的话,他只是怔然的看着面前的人嘴巴一张一合,怔然的看着身旁的李力紧皱着眉头向他靠近,嘴巴一直在开合着,可是听不到,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心底泛起一团浓黑的雾气,在心头萦萦绕绕,慢慢扩散到四肢。半悬的心终于轰然落地,却是碎的连声音都没有的死寂。
“涟漪……”他喃喃的喊,可是没有人回应,再也没有人会回头冲他做着鬼脸问:“今天晚上吃什么?”
再也没有人会笑嗔着来挽他的手:“怎么那么不小心。”
身子骤然一冷,全身的骨节都仿佛被冰封住了一般。一丝痛是从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爆裂开去,然后每个细胞里的痛仿若都被点燃了一般,在身体里不停的爆裂。站立的身子终于失去了最后的支撑,腰腹一软,整个人都跌坐在身后的沙发上。脸色一片惨白,找不到一丝血色。可是身体却象一个没有出口只有入口的容器,那炸开的痛全一点一滴汇集在身体中,积累,再积累,成了汪洋,渐渐把他淹没。
幽晚优雅的从楼梯上一步一步缓慢的扶着扶手走了下来,鄙夷的瞟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坐在沙发里的简风亦,径自走到一旁站立的李力身旁,面对着探子问:“你说刘业勋是三点左右进去的?”
“恩。”
“后来出来了吗?”
“我离开的时候,还没有出来?”
幽晚暗暗冷笑,好戏终于要上演了。刘业勋,你亲手毁了你儿子的幸福,再亲手看着你儿子死会是什么样子?会是什么样子?心头控制不住的兴奋着,身体轻轻的发着颤,终于大声笑了出来。
半晌,才收住那歇斯底里的笑声。眼角有泪,却不知是笑出的,还是哭出来的。
“耿于怀死了吗?”她紧紧盯着探子,眼神不再是以往的温柔如水,居然带着嗜血的冷芒和冰冷的恨意。刘业勋,我整整恨了三十年的男人啊!我当年说过,你让我有多痛,我就让你双倍偿还。你现在会有多痛?我好奇,我真的非常好奇。
“具体情况不知道,不过一直有人送血浆和各种仪器进去。进去的医生没有出来的,屋子已经被‘东靖盟’全面封锁了,里面的消息暂时不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幽晚挑起眉头,面如罗刹。
居然让一旁站立的探子,无端端的打了一个冷噤:“刘业勋在今天早上通知了‘东靖盟’其他的五子全部回n市。估计……”
幽晚冷笑连连,“东靖五子”都要回n市吗?很好!她倒是没有想到刘业勋居然会召回所有人,不过这不也是一个彻底摧毁“东靖盟”的最好时机吗?六个接班人全到齐了,这岂不是天助我也。原本想各个击破。原来根本不用如此麻烦。
“你马上去查,3个小时以内,我要知道‘东靖五子’回来的准确时间、班机、还有随行人员的名单。”幽晚冷冷的命令。
转身又看了一眼一旁呆坐着的简风亦,突然灿若春花的笑着走了过去。李力皱眉,下意识的想挡住,却被幽晚轻轻推了开去,挨着简风亦坐了下来:“风亦,一个女人而已,就算是貌若天仙,也不至于如此。你喜欢,我改日捏几个给你就是。现在可是有正事要做。”
简风亦木然的坐着,眼内一片死灰的黯黑。
他不想看,也不想听。
原来失去最不愿意失去的是这般滋味,可是他可以后悔吗?他可以回头吗?手里依稀还有昨夜握着她手的余温,可是现在却再也握不住那香馥的温暖。
~如果他说他错了,涟漪你可以再回到我的身边吗?
半夜里刘业勋习惯的靠在书房的摇椅里,今天又是农历四月十一,一个很奇怪的日子,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让他一记就记了30年的日子。在每年的这个晚上,幽晚都会给他打电话,来告诉他,她有多恨他。他静静的听着,静静的听着,他知道她的恨,却无法让她停止。他亏欠了她30年,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孑然一身却依旧给不了她任何不恨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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