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捻花辞【全本】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孤雪赤
恨!
如果也是一种强烈的感情,如果能够让她那么深刻的记住自己,那么是不是对他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桌案上的卷宗已看了大半,庞同德的案子在前几天已经over。商业行贿、商业诈骗、破坏金融管理秩序、危害税收征管罪、侵犯财产罪、贩卖妇女、违反商业合约林林种种二十几条罪状轻松的把庞同德送进了牢狱。可是接下来呢?
刘业勋揉了揉眉角,庞同德是这次于怀回国的主要目的,可是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偏偏这个女人现在已不在人世。这个女人的逝去又恰巧是他推波助澜的。于怀自花语死后就没有走进过他身旁十步。就是庞同德结案时,他亦只是远远的旁听。他知道了他所做的一切事,所以他排斥着与他的联系。可是他们难道这一世都如此相处吗?
耿于怀是他看着长大的,对他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有时甚至可以用亲如父子来形容。可是现在?刘业勋只能苦笑,他对他的怨恨只怕不比当时自己对父亲的怨恨要少。而他亦如当年的父亲对自己一般无奈。
正想着,桌案上的电话突然响了,清脆的声响在夜晚总是有些刺耳。从摇椅上立起身子,刘业勋在桌案前的皮椅里坐下,伸手取了话筒。
“刘业勋!”听筒里的声音带着异样的兴奋,模糊的刘业勋感觉今晚的幽晚心情好像很不错。
“怎么?在等我的电话?”听筒里是她轻浮的调笑声,刘业勋不语,一如既往安静的听着。她从来不需要他的回答,她每年只是想倾诉而已。
“我今年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想听那个?”今年的她似乎有些不同,她不再一遍一遍的说自己有多恨他,而是愿意和自己一问一答,这算不算是一个进步呢?恨了30年,她一直在他的身边做着各种小动作: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让他卷入了一起贿赂法院总检查官的案子,直到今年年初,他才算完全脱身;前年的这个时候,她用他的名义向银行贷款3000万,让他莫名其妙背上巨额债务;五年前的这个时候,她暗杀了“东靖盟”朱雀堂下的白执事;再早些年,她从医院偷走了自己的儿子,害得才生产的妻子抑郁成疾,终是在29岁就撒手人寰离他而去。
恨她吗?
刘业勋从来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恨她的立场。要说辜负!要说对不起!从来都是自己。什么叫自做孽不可活!
苦涩和无奈在这30年里从没有间断过,只是渐渐沉淀了,却也越积越厚,终成了要背负一世的痛和悔恨。
“好、坏是对你而言,还是对我而言呢?”
听筒那头传来一声讥讽的冷笑,似乎不屑他的谨慎:“对你。”
“那坏的好了。”他很好奇她今年又捅了什么篓子要自己去收拾。
“你最宝贝的‘东靖盟’朱雀,能不能活过今晚,就要看你什么时候能赶到‘耿宅’了。”
几乎是立刻的,刘业勋已丢下了电话,冲出了房门,幽晚从来不会开玩笑,从来都是说到做到,心在这一刻不容许自己再去考虑多余的问题,是不是陷阱?会不会路上有埋伏?今年的她又留了什么样的后手?没有时间了,一边冲下楼,一边大声呼喊着身边的执事去堂里调人。耿于怀身边现在没有什么人,刑离让他派到了国外去执行任务,如果幽晚挑了这个时候对耿于怀下手,那么耿于怀的确是相当的危险,而且以幽晚的个性,她能说出关系生死的事,那么你最好相信。
背脊渐渐窜起了凉意,二十几年前那个雨夜的回忆再次走近了自己。她抱走了他的儿子,让他痛苦,今天她又对亲如他子的于怀下了手。手指不自禁的有些轻颤。
来得及的!来得及的!
~他一定不会让历史重演。
涟漪冷冷的看着这个如野兽一般嗜血的男子,他是夺了风亦妻子的人;他是杀了风亦孩子,并肢解了孩子还残忍的送到风亦面前,让风亦的妻子成狂发疯,最后自杀的人;亦是现在布局要彻底折磨风亦的人。
他浑身是血,他杀人的手段利落、干脆。就象一部天生的杀人机器,不知道疼痛,不知道躲避,居然可怖到用自己的身体做诱饵,来诱使敌人投入他布下的嗜血蛛网,然后一击毙命。
可是多么的奇怪,这样的他居然引不起她的恐惧和憎恨。来时的恨,在见面后居然全化作了淡薄寒凉。看着他手起刀落,看着他全身慢慢被血色染红,她居然有些怜悯这条生命。晚姨临行时给了她一把形状独特的匕首,千叮万嘱要小心谨慎,万不可划伤自己。因为这是专门为他准备的“青”。
青!
~应该是一种颜色,可是亦是“袭人”常用的十二种剧毒之一!
风亦告诉她,只为了让她小心应对,不要错手伤了自己。
很快攻击就到了眼前,血色的身影在残忍的杀戮后,慢慢朝仅剩的三人靠近。月光下,原本精致俊美的五官在血色下有种摧残的美。他的眼瞳黯黑深邃,似曾相识,仿佛幽柔的月光也照不进那一池深邃的忧伤。
随她同来的最后两名“袭人”已轻巧的从她身旁掠过,还没有反应过来,右侧寒芒一闪,那黑色的人影一声痛呼已翻然倒地,才抽搐了两下已寂然不动。而他身影一晃,已截住了左侧欲跃窗而下的身影。
他仿若一头杀意已起的嗜血孤狼,只是一瞬已锁定目标追逐而至。他的手是死神的刀刃,才见伸出,已听到颈骨断折的声响。
不能再犹豫,涟漪迅速拔出匕首亦朝男子攻去。可是直到近身短攻,才发现自己的攻击原来对他来说和小孩子玩泥沙没有多大的区别。攻击的招式还未递出,已被封住攻击的角度。紧接着铁一般的拳头已递到了面前。
拳头来的速度太快,涟漪本能的折腰后弯躲过了他的第一击,虽然躲过了受力点,腰腹仍然被袭来的拳风,引起一阵战栗,她不是他的对手,就算她手握抹了“青”的匕首,只怕刺中他也是不可能的神话。她是他的最后一个敌人,而他自是不用向前面一对多的生挨自己一刀,已获得直接快速的攻击机会。
容不得多想,腰眼居然已被他的手掌捏住。仿若死神扣住了咽喉,几乎是本能的,手里的匕首斜斜刺出,直朝他捏住自己腰眼的手臂划去。可是只是一瞬,她已发现不对,捏在她腰眼的手指并没有攻击,只是向上拉起了她的身子,然后她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划出的匕首因为拉力的牵引直朝他的心脏刺去。而他居然在月色下璀璨释然的淡淡微笑。那笑~笑的淡然,笑的解脱,笑的令人心醉,令人心酸,仿若她的攻击只是完成了他最后的成全。
~他这是想自杀吗?
心里震惊,手腕的力度减弱,一丝从没有的慌乱和悲伤就这样一把楸住了她的心脏。心好痛,那双月下的眼与梦中的眼是多么的相似,如梦中的一般深邃,如梦中的一般悲伤。~那双眼是梦中的追逐。迟来的认知加重了后退的决心。
“不要!”她痛声惊呼。整个身体奋力朝后挣扎,全身不可抑止的开始发抖。他拉扯的力量太大,腰部的衣服下摆居然因为两厢对抗的拉力“刺啦”一声撕扯断裂。她手中的匕首却还是划破了他心脏处的衣物,留下一条狰狞的血痕。
月色下,她一直随身佩戴的玉茉 莉腰链毫无遮掩的暴露,他脸上原本释然的微笑如结了冰一般凝在了嘴角。他看她,一脸的不可置信,一脸的不可思议。黯黑的眸子里全是震惊和不信。
而她亦僵硬的直视着他,无意识的她伸手想去扶他踉跄后退的身子。而他已伸手去拉她裹面的黑纱。
身影交错,黑纱飘移,随着夜风荡开了一朵暗色的怒放之花。夜色里,窗栏外白色的茉 莉 花随风轻荡。





捻花辞【全本】 第八章
面纱轻然飘落,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小翘鼻,熟悉的红唇。这是他的她,五官可以伪装,可是她看他的眼神怎样去伪装,茉 莉 花藤可以伪装,可是那独一无二的玉茉 莉腰链如何作假。那是他特意请了知名的玉雕师傅,取材同一和田玉,用内嵌的刀法雕刻的小茉 莉 花,茉 莉 花不是并蒂的花种,可是他却注定了一生与她紧紧相依,所以每粒玉中,内嵌的花朵不是独束,而是并蒂纠缠。这份心思如何伪造。
胸阙里血色蔓延,明明只是划伤,不是刺入;明明身体其他位置的伤口并不致命,可是一种陌生的寒凉却让耿于怀高大的身子无法控制的开始颤抖。入骨的冰寒自胸阙蔓延开去,他自己都能清楚的听到血流出身体的声音。双膝一软,人已跪倒。
不能死!他不要死!她才回到他的怀抱,上天怎么可以如此残忍。
房门“砰!”的一声被直接撞开了,刘业勋领头,一大票人已冲进了屋里。一地的黑衣血腥,一片的打斗狼藉。屈膝半跪的耿于怀,浑身是血的耿于怀,身旁一个半架着他身子背对着门的黑衣女子。
惊恐和狂怒直冲上头,清明的眼睛立时已泛起了红丝。几乎没有过多的考虑,刘业勋提脚便向黑衣女子踢去。
耿于怀要出声警告已是不及,他拳脚的第一个师傅是刘业勋,他的一拳一脚有多大的威力,他比别人清楚,有多快的速度他比别人明白。几乎是拼尽了全力的抱着涟漪的身子,转了一个圈,他用自己的身体去遮挡攻击的角度。
“于怀!”脚已踢出,才发现耿于怀居然在自己攻击的范围里。生生在半空减力,生生的撤腰扭腿,化去了大半的力道,可是冲过去的速度和力度太快太重,三分的力气还是扎实的落在了耿于怀后背上,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在黑暗里穿透耳膜般的凄厉。
涟漪直觉得人突然被抱着转了一个身,然后便失去了平衡,面前这男子和自己不受控制的往后直跌了出去。然后重重跌落。
她原本可以翻身借力让自己不会跌的那么重,那么扎实,可是面前这男子居然象铁箍一般把她紧紧锁在自己的怀里,他的手指握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臂从背后固定了她的腰。落地的刹那又用锁腰的手掌护住了她的后脑。虽然跌得狼狈和疼痛,身体却没有真正受到伤害。
本能的想直起身子推开他,肩头却突然一片湿滑腥热,她侧头,他的头正压在她的肩上,嘴角是狰狞的暗色浓稠,可是他却看着她温软的轻笑。
“不要再离开我。”他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完这句话,头一偏,人居然已昏阕了过去。可是握着她手腕的手指却没有一丝的放松。压在她身上的庞然高大,却颤抖的越发明显。
刘业勋冲到两人面前,在看到涟漪的脸时,脸上已变了颜色。
“是你!”他不可置信的瞪着涟漪。
回转了身子高声命令人打电话到医院调人过来。再回头看看紧贴在一起的两人,一时之间居然无法反应。
这时开始清查现场的执事过来报备:“一共10名‘袭人’,死了7个,重伤2个,还有一个……”下意识的用眼神瞟了一眼被耿于怀压在身下的女子。
“袭人?”刘业勋猛的回神,快步走到一具已死的黑衣女子前,揭开黑色面纱,看到面孔,心底已泛起了凉意。不死心的又走到了另一具背后插了匕首的黑衣女子前,翻过尸体,揭开面纱。冰冷的凉意已渗透了全身。
“这次‘袭击’的‘袭人’都是用了同一张面孔。”执事尽责的报备,听在刘业勋耳里却如寒夜降霜。
再扭头看了一眼涟漪,那一脸的不可思议已变成嗜血的寒芒:“把他们分开,医生呢?打电话催!”
站在一旁待命的两名男子领了命令朝涟漪靠过去。俯身先把耿于怀抱了起来,却发现耿于怀的左手死死的握着涟漪的右手腕:“过来帮忙。”男子朝门口守着的另两名男子喊。
一个男子过来帮着扶着耿于怀的身子,另一个男子用手去拉耿于怀握着涟漪的手,拉了几下居然没有扯开。使了一个眼色给原本拖着涟漪另一只手的男子。两人合力用手指去掰,可是耿于怀人虽然昏阕了,却仿佛潜意识的在抗拒着。两个男子如何的使力,在不能伤了耿于怀的情况下,居然没有成功分离那紧握的手指。
不知不觉的,涟漪的眼突然有些酸楚,心底那纠纠缠缠的葛蔓有了一丝松动。耳畔反反复复是他在她耳边那句:“不要再离开我!”眼泪终于控制不住的滑落,心里好痛,那样的酸楚,那般的苦涩,仿佛世间所有的委屈都在这时爆发。
“拉不开就给我剁了那女的手!”刘业勋冷眼旁观,眸底划过一丝狠辣。幽晚你一定要逼我恨你吗?
男子已捡起地上一把匕首,青灰色的寒凉,在月色下透着妖异的光芒。刘业勋一眼瞟到,脸色骤变:“等等!匕首给我。”
持匕的男子一楞,收了力气。转身把匕首递给了刘业勋。刘业勋小心的接过,放在鼻下轻轻一嗅,狠辣冰冷的眸子闪过一丝愕然,蹙紧的眉头越发的纠结。
青!
~居然是“袭人”专用来暗杀的“色毒”。
“袭人”是个神秘的帮派组织,近十年来,因为能成功伪装各色人物,而在江湖声名鹊起。原本与“东靖盟”并无瓜葛,可是好几次都莫名的破坏了“东靖盟”的行动。所以刘业勋查了“袭人”的底,竟然发现“袭人”目前的领导者居然是寻找了多年的幽晚。
而他对幽晚,原本就有愧疚,自然亦明白幽晚为何处处与他、与“东靖盟”做对。所以索性放了手让幽晚报复。而“色毒”就是幽晚专门用来暗杀袭击的一种香料。
“青!”
~其实准确来说不是毒药,而是一种香料,它带着很淡的荷香,色呈青色。所以取名“青”,它的作用不是用来毒人,而是见血后迅速破坏人体的凝血因子,让血无法凝固。所以就算只是破开了一个小小的伤口,都能让中者缓慢的流血而死。
捏握匕首的手指因为这一认知开始不能控制的颤抖。
青!
~不是毒,所以没有解药。或者说,最少他不知道解药是什么东西。
大声吩咐了执事让他通知医院调集所有b型血和o型血来“耿宅”,自己茫然的回首看着牵绊纠缠的耿于怀和涟漪。心底真正泛起了失去的恐惧和深深的无力感。
这是第几次让他面对这样的痛苦了?
幽晚你对我的恨究竟还有多少?
命人把耿于怀安置到了其他的房间,并没有再吩咐人彻底的分开两人。只是命令手下看好涟漪。如果握着这样一个“袭人”的手,可以让于怀安心的话,那么他愿意成全。
让人通知刑离赶回,亦通知在外的“东靖五子”迅速回国。普通的医生没有办法救于怀的命,只能用血浆来拖延时间。真正有希望有能力救于怀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幽晚,一个是勾陈游破云。
游破云素来对各种奇怪的毒物有研究,,这是他的个人爱好,甚至远赴非洲和澳洲去寻找世界上各种异毒,研究解药。如果世界上除了幽晚,谁还能救于怀,只怕最有可能的就是游破云。可是单招他回来,幽晚日夜盯着“东靖盟”的眼睛,一定会有所觉,那么她的后手呢?只怕连游破云也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要回一起回,多几个分散的目标,相对来说只怕更安全一些。
而幽晚,你今晚的这个电话只说了“坏消息”,那么“好消息”呢?表面上吩咐了盟里的人紧守“耿宅”,务必做到滴水不漏。暗里却吩咐执事把召唤医生和寻找血浆的动静搞的大一些。甚至留下一个缺口给暗藏的“袭人”探子可以安然把消息带出去。
幽晚!
不要让我真的找到恨你的立场和借口。我可以忍受你的挑畔和伤害,可是我亦是人,我也有底线,不要逼我不得不放下愧疚与你对立。
这一夜是鲜血淋漓的一夜,尽管看不到颜色,涟漪却非常清楚的明白握住她手的男子身上不断渗出的是血。
医生来的速度很快,迅速的清理了伤口,就打上了止血的点滴。然后有护士过来熟练的上药包扎伤口。
医生说:主要的伤口有七处,一伤在肋骨,还好并不严重,做了处理后期好好恢复并没有大碍。一伤在肩胛,匕首虽然刺的深,可是没有伤及筋骨,所以上了药止住了血,剩下的事也就是休息。还有几处伤虽然都见了血,可是只是皮外伤,更没有什么大碍。真正致命的伤口是心脏处的划痕,只是四、五寸左右的一道血痕,可是因为上了白药打了止血针却依旧不管用,造成持续的流血,所以反而成了身上最致命的伤口。
而这伤~是他拉住她的手划过的!
她与他明明不认识,她甚至是带着仇恨来暗杀他的“袭人”,可是为什么在最后一刻,她会心软;为什么最后一刻,看到他那释然、解脱的微笑会抑制不住心的疼痛。为什么他那深邃而忧郁悲伤的双眼让人似曾相识。为什么?
脸上还有未干透的泪痕,因为他的一句:“不要再离开我!”她控制不住的悲泣痛哭,迷蒙的黑暗里,她深知自己对他不是单纯的仇恨,可是一想到风亦说过的话,一想到他杀“袭人”时那残忍的手段,却又不自禁的打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他究竟是谁?
凌晨6点,耿于怀开始发烧,浑身滚烫。胸口的血一直在往外渗,纱布一条一条的换,这边在输血,那边血流的速度却比输入的速度要快的多。嘴唇渐渐青紫,脸却如火一般的烫手。这是最糟糕的情况,大量的失血加上内心郁结挣扎,还有长时间的睡眠不足,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无法承受这样的内外煎熬,血流不止,偏偏又用药物控制不了。
冰袋一袋一袋的拿来,温度却降不下去,退烧的药不敢一直注射,因为血流不止,怕退烧药下的猛了,身体的温度一下降了下去,体温偏低的话,那情况更糟糕。
刘业勋在屋子里一圈一圈的度步,原本四十岁左右的样貌,仿佛一下老了十多岁。纠结的眉头,眼角和额头深刻的皱纹,微弓的背,仿若苍老一夜之间来临,仿若肩上的重负要将这老人压倒了一般。可是他还是一步一步的在屋子里兜转着,往往反反,仿佛他的脚步停下了,耿于怀的呼吸也会停下一般。
他在等,等幽晚的电话,他知道她既然叫他来救耿于怀,肯定不单纯,她无非是要给自己一个打倒他的机会,无非是要一个可以羞辱自己的机会。
他给她,如果她愿意放过耿于怀,他可以放下多年的尊严,如果她要他忏悔他当年的放弃和背叛,他愿意。可是她不找他,她仿佛在这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手机每隔十分钟就响一次,可是每次匆匆的接起,又失望的放下。医生和护士来来回回的反复测试体温,换针水,换鲜血渗湿的纱布。有护士用棉签沾了清水滴到耿于怀开裂的嘴唇上。可是耿于怀抓着涟漪的手却一刻也没有松开。
涟漪安静的坐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他的手滚烫的象火炭,可是她却感觉他离她越来越远。心里无助而惶恐,她从不知道死亡可以这样把一个人的生命一寸一寸的抽离。心里翻滚着滔天巨浪,明知道这男人死了,她来的任务就完成了,简风亦的威胁就解除了。可是她高兴不起来,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喊:“不要!不要!不要!”挣扎着、疼痛着。渐渐声音变大,如雷声轰鸣,在她的心底呐喊:“她不要他死!她不要看着他死!”
脑袋里仿若有千千万万的针在扎,每次刺中带来的疼痛都让人惊跳。可是她只能这样呆坐着,而无能为力。
猛的手腕上的手指又一次的收紧,力度之大,几乎让涟漪痛的呼出声来:“花语!”他痛呼,声音惨烈,仿佛正经受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人一挺竟要从床上坐起,眼睛却是闭着的,一旁的护士急忙伸手按住。
胸口的血流的更猛,原本已止血的肩胛在这一挣扎间又撕裂了伤口,白色的绷带上立刻又染上了一抹血色。旁边的医生和护士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制住了挣扎的身体。好不容易重新包扎了伤口。耿于怀火烫的身子却开始不自禁的抽搐。
医生慌忙又测了一次体温,不得已只有又打了一针退烧的针,血浆不能断。耿于怀身上的衣物除了贴身的大部分已经褪了下来。全用冰袋捂上,现在首要是要先把温度降下来。
这样反反复复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温度终于降下了少许,人也不再抽搐,可是依旧没有清醒的神智。嘴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时不时的大喊一句:“花语!”,每叫一声,涟漪的身子都控制不住的一阵轻颤,心里的挣扎便更厉害几分。
终于刘业勋忍不住走到了涟漪身旁轻声说:“他叫‘花语!’,你就应他一声。”
涟漪抬头,这个瞬间苍老的老人,眼神里居然全是无奈、焦灼和祈求。
“花语。”耿于怀的手又一次抽紧,仿佛在确定手里是不是依旧抓着那不愿意放开的手。
涟漪点着头,另一只手终于轻轻回握住了他的:“我在!”
我在!
~多简单的两个字!
可是当涟漪说出这两个字,心里那挣扎,那疼痛,那烧灼,那无奈,那苦涩,那无助好像都重重放了下来。原本不断轻颤的身子骤然轻松。
“不要再离开我。”他低声轻喃。
她说:“好!”眼泪却已不自禁的流了满脸,湿了衣襟。
明明已烧的迷迷糊糊,听到涟漪的回答,他眉宇间的痛楚却一瞬间云淡风轻,他握着她的手掌还是滚烫的,可是嘴角已弯起一抹安心的弧度。
窗外的天已大亮,晨曦初露,金色的光带透过窗棂射在耿于怀绯红的面颊上,眼睫上浮起一滴琉璃晶莹,似垂未垂,似坠未坠,在透明的光色里光华璀璨,仿若暗夜里遗失的星子。




捻花辞【全本】 第九章
身体的温度在折折腾腾里,反反复复的升高又回落。
他握着她的手没有放开过,她回握的手也一样坚定。在此刻纠缠的是手,可是在心里纠缠的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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