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地一家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莫洛者
卧房里,血腥未散,瑶光累得睡了过去,郑钧坐在床踏上,一手支愣着脑袋,一手握着她的小手放在唇边密密的细吻着,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略显苍白的睡脸,脸上柔的能滴下水来。
邓老头看得不过瘾,手痒的不行,不知不觉间就把爪子伸向了襁褓中睡得正香的小儿,他也想抱抱,想当初,他可是第二个抱小瑞的,比郑钧还早,如今也得赶在郑钧前头才好!
“我记得有人信誓旦旦的说过阿瑶这胎是个女儿!”郑钧的低沉的声音在邓大夫身后响起。
邓老头‘嗖’的一声收回手去,小声的清了清嗓子,很严厉的跟身边众小儿说道:“好了,小兄弟也看过了,这就随了为师念书去吧!”
说完率先逃也似的出了房门,几个小儿迫于先生随时会落下来的手棍也跟着出了房门。
“对了,把厨房的簸箕里的五香黄豆给小学子们分分,庆贺咱家那什么之喜!”
六婶小心的把孩子放进郑钧怀里,也跟着出了厅堂。
“弄璋之喜!”小瑞在一边纠正六婶,邓先生说了一次他就记住了。
“哦,弄脏!”可不就是弄脏么,新生孩儿得在床上拉尿一两年呢,的确脏的很,可即便脏了,大家还都欢喜的不行,这就是之喜!呵呵,她又学了一个词儿,到底挨着学堂,就是不一样,她这老婆子也能长了不少学问!
六婶乐滋滋的往厨房走去,她得给阿瑶做些吃的去,顺便让长青把之前准备好的黄豆拿去学堂,本来该送鸡蛋才是,可学堂里的孩童太多,家里的鸡蛋她还攒着给瑶光补身子呢,家里的黄豆吃的最少,还剩下好些,用花椒茴香大料煮了,炒熟,抗饿还好吃,嚼一口,酥香可口,最合小儿们的胃口。
郑家老二郑玮的洗三礼没有大办,只几家相熟的人家来热闹了一番,礼金之类的分文未收,毕竟谁家都不富裕,哪有这个闲钱去置办随礼?多是拿几颗鸡蛋前来相贺,走时六婶还一人装了一口袋的五香黄豆回去。
只小惠和妞妞作为瑶光的亲传弟子,给新出生的小师弟做了几套婴孩儿衣裳,现如今小惠和妞妞可了不得,已经能够在县城的绣庄里领了活计赚钱了,即便是这样的饥荒年月,活计不多,一冬天下来也姐儿俩也赚了二三两银子钱,比村里的壮年汉子还强些。
小惠姐儿俩自从瑶光生了,就在郑家早来晚走的常驻了,帮忙看看小长云,帮着六婶做些洗碗熬粥洗尿布的活计,闲了再动手做些小衣裳,瑶光除了喂小儿吃奶,便是连抱抱孩子都有郑钧跟她抢,只怕累着她,做不好月子,将来身子吃亏,瑶光无奈,只得养猪一般的坐月子了。
这一日辰末时分,六婶照常让学堂里十五六岁大的小子们抬了浓香四溢的粥锅出去,自己也跟着去学堂里派粥 ,回来时却领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媳妇进来,说是找郑钧的,郑钧不在找瑶光也使得。
这倒真是个熟人,郑钧战死沙场的同袍的妹子清歌,像是赶了急路来的,头上汗津津的,脸上还留着汗水新冲出来的灰道子,衣衫的下摆处也满布尘土,也没进屋子,只在屋外跟郑钧说了些话就又急匆匆的走了。
第二日一早,郑钧就骑马去了府城一趟,回来时脸色很不好,只是在瑶光面前并不显,自此郑钧越发的忙碌起来,每日都早出晚归的,就连跟瑶光抢着抱小玮都顾不上了。
晋地一家人 第53章
三月十五这天,午后,郑钧匆匆的从外头回来,洗漱之后,便坐在瑶光床下的脚踏上,与瑶光逗弄了小玮一番,待得小玮睡着了,才扶着瑶光靠床坐好。
“阿瑶,你说咱换个地方住好不好?”郑钧有些黯然,眸子里的火光却盛得很。
“三郎,便是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去!我知你有事,而且事关重大,迫在眉睫,就不要瞒着我了,你知道的,只要我们一家子不分开,万事我都顶得住的!”瑶光拉着郑钧的手,声音语调平平,仿佛闲话家常一般。
“嗯。”郑钧知晓阿瑶的聪明,他这些时日的异常,亲近如她,怎会察觉不到,虽找了些看似合理的借口,又怎能,瞒得过她,只是她尚在月子里,最忌思虑的时候,不到万分不得已,他舍不得她受累,可,如今……
想到这些日子在府城的事,郑钧垂在身侧的拳头捏的死紧,身上的戾气有些收敛不住,丝丝寒意肆虐,直到脸颊被温热柔软的小手轻抚,“三郎!”瑶光很担心他,从未见他这般暴怒过。
闻言回过神来的郑钧立即收敛了满身的戾气,片刻间又恢复了过去瑶光面前才有的温润模样。
“阿瑶,你还记得两年前那次去府城看元宵灯会么?”他决定把事情和盘托出,她的阿瑶太聪明,若是做了遮掩,只会让她更加多心。
“嗯,记得,那年小瑞虚两岁,我们一家从头逛到尾,没有错过一个首饰摊子!”忆起昔日快乐时光,瑶光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就连眼睛都是弯弯的,带着笑意。
郑钧闻言嘴角扯起一抹讽笑,那时的他真正是全部的心都在阿瑶身上了,便是小儿也只得分去一分的注意,一家子和乐美满,几曾知晓那时的欢快竟隐着迫人的杀机。
“当时一个畜生正在知府衙门的高台上……”郑钧的声音发冷,他恨不能把那个觊觎阿瑶的恶鬼毙于剑下,可他在府城暗伏了大半个月,竟一点机会都没有,他没有把握能杀了那畜生,若是原先,他孤身一人不计后果都要手刃那畜生,大不了就是一死,以命抵命,一了百了,可现在他有了阿瑶,还有两个小儿,没了他,阿瑶一个弱女子,带着两个小儿只怕是举步维艰,他恨得几天几宿盯着跟着那畜生,只为求得万一的斩杀机会,可哪畜生身边仆役如云,高手亦有三五个,他只能忍下来。
畜生?瑶光的脸色有些白,心思四转,猛然间抬头问道:“可是如今下来赈灾的钦差?”
“嗯!据说出身安国公府。”
钦差?安国公府门风尚还算得不错,只是不知与她们有何怨仇,若不能化解,还是远走避开为好,他们这样的平面便是一个无品的县衙小吏也是轻易惹不起的,
“那畜生命人画了你的图像,贴满了府城大街小巷,并挨村盘查,污你为他府上逃妾,知其下落赏银百两。”郑钧的声音有些干涩,一字一句如同烙铁般刺啦啦的烫在心上,胸口,他的无能使得他的阿瑶如今受了这般的奇耻大辱,却一丝一毫的反击不了,这股子气憋在心
里,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无耻!”瑶光气急。
“阿瑶!”郑钧双眼赤红,竭力弹压着的戾气又要肆虐而出,“是我无能,护你不住。”八个字,一字一字如破空而出的冰雹一般,砸在瑶光心上,字字泣血。
“是我无能,杀不了那狗贼!”
“三郎,我们走,立刻就走!”瑶光心疼得难受,“你万不能冲动行事,要知道,我和孩儿们都指着你呢!”
“阿瑶!”
郑郑钧夫妇要走,消息放出去,整个新安村都知晓,瑶光娘家有事,且远在京城,郑钧要带着妻子并一双儿女前往京城去探亲,唯有邓老头知晓内情,当时也是目呲尽裂,恨不能生吞活剥了那畜生。
六婶知晓后,忙前忙后的给瑶光收拾路上要用到的吃食,还间或的有些怨言,“再急的事也得出了月子再做啊,这一路上风啊雨啊的,一个不谨慎落下病根可怎么好?”
瑶光知晓她的好意,并不解释,听见只当听不见,他们后日一早出发,这之前的两日,她要紧赶着把身边的人事安排好了,也不枉彼此相交一场,尤其是她看做长辈的六婶和邓大夫。
“邓伯伯,我和三郎走后就烦您在家照看门户吧,前头的学堂想开就开几日,乏了就歇几日,左不过是让村里的孩子们识得几个字便好,这是后院那二十亩田地鱼塘的楔子,您收好,春种秋收都有村里人帮衬,收了瓜子就卖给赵家杂货铺,赵掌柜是个实在人,约莫不会欺生,若是不对,换一家也好,地里的出息也够六口人吃用的……”瑶光絮絮叨叨,杂七杂八的嘱咐一番,又让郑钧从柜子里把自己年前做的衣裳拿出来是两套春衫,两件夏衣,“那时想着有了小玮怕抽不出空子来做这些衣裳,就早些做了,我还给你叠在柜子里,穿的时候取出来便好……”
邓老头哽咽着答应了一声,低头不语。
瑶光又让郑钧从卧室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二十两十两五两不等的几个银锭子来,用帕子包了,递到邓老头的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邓老头强推不受,他白当了阿瑶一回爹爹,却什么也为女儿做不了,怎么还能拿她的银子。
“您别忙着推,不全是给您一个的,”邓老头张嘴要说话,伸手止了他的话头:“您别急,听我慢慢说,这一包是二百两两银子,五十两给您防老,剩下的一百两,长春兄弟四个认了我们一场,一人也是五十两用作将来娶妻盖房子,盖一套小院子,娶一个村户人家的闺女,再买四五亩田地,也尽够了。”
邓老头袖了银子,抱着瑶光做的新衫满脸悲戚的回自己屋去了。
“六婶,我和三郎回京,路途遥远,归期不定,邓大夫那里还要六婶多多费心,这是提前给您的工钱,我们走后,学堂里的粥饭也不要停了,还照常供着,不管怎样也要帮着大家伙过了这个关卡才好。”
说着把一块银子推到六婶跟前,是一锭二十两的银锭子。
“这怎么好?哪里用的了这么些银钱!”六婶见了这么大一个银锭子连连摆手推辞,她活了五十多年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银锭子。
“您就安心收着吧,就当是预付了您以后的工钱,我可还要您帮衬几年呢,您可不能撒手不管。”
六婶说不出别的,只得拿了银子,“那个柜子里放着五六匹布料,邓大夫和您还有几个孩子的衣衫也一并拜托给您了!”瑶光指着厅堂角落里的一个五斗橱,把里面的各色布料一一指给六婶婶。
“阿瑶,你放心,六婶我比会把家打理好,还跟原先一样,你们可要早些回来呀。”
“嗯,好!”瑶光含笑应答。
六婶拿了银子。一步一回头的给瑶光收拾行李去了。
“……安心跟着先生学字,我教的那套拳也要勤加练习,不可鲁莽行事,长春你是兄长,上要照顾好先生和六奶奶,下要看顾好弟弟们,可知?”
“长春知晓,一定不会辜负叔叔教诲。”
“嗯,这便好!”
瑶光见郑钧训话完毕,招手让三个小儿过来,并拿出四个不大的纯金金牌,金牌上刻着他生肖图案,“这些个东西是刚认下你们的时候,就买回来的,本来是要当成生辰礼物的,一直没有给你们,如今我和你们叔叔要进京探亲,归期不定,想来你们的生辰也不一定能赶得回来。”说着伸手把金牌一个个的戴着小儿的脖子上,“叔叔婶婶预祝你们生辰快乐!”戴上金牌之后一一的给他们理了理衣裳。
“婶婶,你们要早些回来哦,长生还要跟小瑞玩儿呢。”
“嗯,好,一定早早回来!”瑶光的笑眼里夹着两个晶莹的泪珠,“去玩吧!”说话间挥挥手让他们玩儿去。
瑶光亦叫了小惠和妞妞过来,一人两支银簪子,一副实心的银镯子,一副金丁香,一副珍珠耳坠,并两个金戒指,约莫价值三十两银子,这连个小弟子几年处下来,彼此感情亦师亦女,临到要走了,自然要把她们的嫁妆先备出来,也算是她的一份心意了,只是不知此生还有没有再相见的机会。
j□j都理清了之后,便到了要走的时刻,小瑞知当时出门游玩,满脸的兴奋,叽叽咕咕的与长生说个不停,还不时的承诺要带给长生的礼物。
瑶光环视这个她住了五年的院子,刚刚跟着郑钧回来时,满院子的杂草仿佛还是昨天,那时她跟王氏学着种菜,和郑钧一起打理这个小家,如今她就要弃了这个小院远走他乡了,只是不知今生还能不能再回来看看。
晋地一家人 第54章
出发前一天,一大早,郑钧带着穿的厚厚的瑶光和两个小儿去父母兄长坟上祭拜一番,算作临走前的告别,这在村人眼里,自然是郑家夫妇懂礼孝顺,临出远门还不忘跟泉下父母说一声,告知归期。
小瑞还小,瑶光怀里抱着的小儿更小,很不知来祖父祖母坟上做什么,只知道像上次一般,在坟头磕了几个响头,便站在一边,丝毫未觉察到父母之间的悲戚。
次日一大早,郑钧将瑶光收拾出来的行李物品全都搬上车,箱子整齐的摞在车尾用绳子捆绑好了,又在车厢里铺了四层被子,另有两床被子叠在车厢一角,六婶这两天赶工赶出来的吃食也一一的整齐的码放在一个箱子里,有一大包晒干的面条,一包五香黄豆,十来个煮鸡蛋,一罐子三十来个咸鸡蛋,切得薄薄的,烤的干脆的馒头片,一小罐子瑶光爱吃的咸菜,十来个馒头,十几块熏肉,各色的油盐酱醋等等一层层的码放在箱子里就搁在大车前辕的一边方便取用,不仅如此,六婶竟然还把家里置办了的给小瑞熬粥做辅食用的一口小铁锅也带上了,一并放进箱子的还有三副碗筷,杂七杂八的置办了满满一车,只在车厢里留出五尺见方的一小块地方给瑶光坐卧,这般先来,不像是远行,竟是搬家一样了。
郑家众人也都早早的起来,一起吃了顿早饭,帮着郑钧把各色要带的东西放进马车里,安置好了。
这其中就数六婶最是忙碌,一路小跑着,在屋子里院子里一趟趟的搜寻着,时不时的还停下来想想,每一趟总要找出些东西来,要给瑶光带上,她没出过什么远门,最远只去过县城一次,还是年轻的时候,哪里知道远去京城要带些什么,只记得一句话:在家日日安,出门事事难。便想着把东西带齐全了,定不让瑶光和小瑞临到用时没有,反倒受了难为,便是小瑞时常坐着的小凳子都洗干净了放在车厢里,还不忘给尚在襁褓的小玮也备了一个,省的兄弟两总有一个坐不上,到了最后竟然连小瑞早已不玩的几件玩具也搜罗了出来,说是要给小玮玩,众人见了齐齐发笑,总算是冲散了些离别的悲伤。
瑶光领着小瑞跟大家一一道别,离别之时,总是有说不完道不尽的话语,六婶最先抹起了眼泪,惹得几个小儿也泪水涟涟的:这一去,怕是得有大半年的功夫才能回来吧?
唯一知道内情的邓老头反倒一早无话,直愣愣的站在旁边,不错眼的看着瑶光,眼睛赤红赤红。
瑶光忍着眼泪最后看了眼这个她住了四五年的家,一狠心上了马车,这一别,不知还会不会再有相见的那一天了。
马车不紧不慢的出了村子,小瑞从一大早就话少的很,眼见着出了村子,才开口:“娘,不去外祖家不行么?”他都开始想家了,想六奶奶,想先生,想长生,想长春长青哥哥,也想小长云,他还没有给他这兄长行过礼呢。
瑶光把小瑞轻轻的搂紧怀里,柔声劝慰小儿。
三月的天气倒不太冷,马车走的也快些,不到一个时辰就出了新安镇,瑶光撩开车帘,往后看着越来越远的大山,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她和郑钧一点一点的近了大山,然后在山脚下安家……这一晃过了好几年,几年间竟如梦中一般。
马车走得不快,直之走了两天才出了潞州,两天里,并不敢在路过的县镇歇息,便是吃食也是郑钧在野地里支了铁锅用现做的,小玮的尿布屎布都是用过即扔,瑶光更是没有从马车里露过头,直到一路出了潞州才略略的松懈下来。
马车一路朝着边关驶去,原本只要离了潞州,找个僻静的小山村,窝上几年,瑶光深居浅出一些时日,也能避过此次灾祸,毕竟那畜生在也不可能真真的把整个晋地翻过来,仔细排查一番,只是郑钧不愿,他深恨自己的平民身份,保不住阿瑶,累得她还未出月子就跟着他逃难一般有家归不得。
以前离开边关,是不愿陷入无谓的争斗,也心寒上天家子弟为了些个小利亡故千万战士性命。
此次去边关,便是个泥潭,他也要进去趟一趟,有命挣出分前程来,不为别的,只为能保住妻儿。
晋地远离边关两千多里的路,即使一切顺利,在路上也要用去一个来月的时间,瑶光还未出月子,怎么经得起这样的长途跋涉?
便是早有准备,几天下来,瑶光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只得在路上一个小镇找了家闲置的民房上歇息修整些时日。
这间民房并不大,整个校园不过四五间房子,两间正房,两间厢房,一间拆房,房主就住在隔壁,郑钧付了五百个大钱,租了一个月,稍作收拾,一家子在小镇上暂时安置下来,郑钧找了镇上的大夫给瑶光诊了脉,开了些补药,歇息些时日便好。
几日的休息下来,瑶光渐渐的恢复了过来,此间小儿郑玮却丝毫未受影响,一如在家,吃了睡睡了吃,十来日的长途跋涉,小儿反倒胖了些。
一家子在镇上除了买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外,并不出门,郑钧闲时教小瑞些功夫,还买了笔墨纸砚让小儿接着练字,自己和瑶光看孩子,闲聊。
说起此次祸事,幸亏了清歌前来报信,若非如此,直等着新安村附近的村子去领粮食,一旦遇到个见过瑶光的,郑家怕是就要家毁人亡了。
说来凑巧,幸运,幸亏了清歌恰好去了府城,幸亏了她恰好看见了衙役手中的画影图形,听见了衙役的交谈,也幸亏了清歌无视了府衙那百两银子的花红悬赏,去郑家报了信,只是前情后事一一俱都铺排开来,便可看出,这也算不得什么,俱是郑钧夫妇做在了前头,若不是郑钧念着同袍之义,把自己的银两送与同袍家眷,便惹不来清歌母女,若是当初郑钧只把清歌母女赶出去,人其自生自灭,清歌必然不会念着郑家,郑钧帮着清歌母女要回了被强借去的银钱,敲打了李氏族长,才使得清歌母女用那些银钱买了田地,招赘了夫婿,并靠着自己的针线手艺把日子过了起来,这才能在去府城交绣品时看到瑶光的画像,因感念于郑家的恩义和不计前嫌的帮衬,才忍住了府衙那百两花红悬赏的巨大诱惑,跑了几十里路,去了郑家报信,才有郑钧的事先安排,远远的避开了祸事,这因果循环,一啄一饮之间具有报应,只盼在边关能够挣出一份前程,也将报应赋予那该杀的畜生身上。
其实郑钧和瑶光坐下的好事远远不止清歌一件,所得的福报也远远不止清歌一人,许多年后,新安村郑家的学堂越办越大,养着学堂的田地也从二十亩增加到了三十亩,到最后在别处特特置办的一个百十亩的田庄,郑家的宅院也在原先的基础上几经添盖成了占地二十余亩,闻名潞州的民间书院:郑家书院,慕名前来求学,教书的学子先生大儒们不知凡几,整个新安村也因此得利,不仅仅靠着书院富裕了起来,而且还因着村里无人不识字而远近闻名,李家兄弟四人更是三人考了科举入了仕途,一家子在京城相遇,重聚,而新安村里,直到许多年后,还有老人们人向小辈们讲诉郑家对于整个新安村的恩义。
这些都是后话不提,直说郑钧一家在小镇上修整了月余,直到瑶光出了月子,才不紧不慢的赶往边关。
晋地一家人 第55章
没了郑钧和瑶光这两个主心骨的郑家,便如散了摊子一般,学堂里依旧开着,只是教学的先生常常的出神忘事,粥饭依旧是每日两餐供着,只是味道差了许多,淡而无味,便是咸的涩口,小长云因着大人照顾不利,还病了一场,几乎就去了,这才把六婶和邓老头的心神拉了回来。
四月头上还未轮到新安村去领粮,就有官差带着瑶光的画像来了新安村,敲开了郑家的大门。
“这女子可是住在这里?”凶神恶煞的衙役吓得六婶直哆嗦。
“没见过!”邓老头捏着胡子老神在在的答道。
衙役暴怒,一把推开邓老头,在郑家翻了个底朝天,并未发现线报上说的美妇人,一把抓过邓老头问道:“不是还有一对夫妇么?人呢?”
其实那画像只是凭着记忆所画,只有跟本人极为熟悉的才能认出来,瑶光一贯的深居简出,别说府城,就是新安村里也没有多少跟瑶光相熟的,大多是见过一两面,哪里能凭着一张一根线条画就的美人图上看出瑶光的影子来,便是提供线报想要花红赏银的线人也只是因着郑家办了学堂还免费施粥,见过瑶光两次,才去府衙报了信儿的,想要搏一搏那百两银子钱,其实这线人还不是别人,正是六婶的继女张梅花。
那日张梅花从六婶手里抠走半袋米粮后,又听说郑家办了学堂,还供粥饭,便起了心思,想要把自家小儿也送到郑家,也免得跟着自己挨饿受苦。
其实也带着小儿这么办了,只是六婶冷了心肠,也不愿给郑家惹事,强硬的拒绝继女,张梅花大闹郑家,撒泼哭闹,寻死上吊俱都用上了也没能将儿子们塞给郑家养活,只从六婶手里抠走了二十来斤的米粮,从此彻底断了与六婶的母女情分,一并的恨上了郑家。
这才有了衙役带着画像来新安村锁拿瑶光,新安村里跟瑶光熟识的妇人里只有几个,还俱是受过郑家恩惠的人家,自然不肯能因着一张有些像的画像和百两银子钱就昧着良心卖了瑶光,那些不熟的,哪里能知道他们找的便是瑶光,衙役问到头上,只是磕头摇头,三四个衙役在郑家翻腾了一阵,带着搜寻出来的几十个铜板和厨房里的两袋子粮食离了新安村。
乡人多自闭,不大出门,是以新安村民才不知道,整个潞州的各个村镇里,但凡长得周正些的民女民妇俱都遭线人举报了,被衙役锁拿至府城让钦差大人查看,有那绝色的,便不是画上之人也被钦差大人并一众大人留下享用,其余之人,运气好些的,在府衙小吏手里受过一番侮辱之后还得回家或者被小吏们收了回家做个任人打骂的小妾通房,在大妇手下辛苦过活,运气差些的直接被衙役小吏们从中劫持了卖往外地,性格烈些的女子当场边有自戕的,性格软些的除了回乡苟活的便是在他乡的青楼妓院里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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