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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嫁佞臣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重晗
他转过身,礼节性地微笑着:“萧小姐。”笑容很美,也很敷衍。
萧重柔利落地翻身下马,她轻轻拍了拍马的额头,那马儿便极通灵性地跑开自去觅食了。
伸手理了理发丝,又拉了拉衣服,萧重柔才微笑道:“沐清臣你来了很久了?”
“刚到。”沐清臣淡淡道,对萧重柔不再称自己为沐尚书而直接呼自己的名字有些微微的讶异。
“哦。”萧重柔应了声,轻轻低着螓首,右手拇指指甲频频摩挲着食指。
太过静默。
萧重柔是因为心中娇涩而没胆子开口,而素来玲珑的沐清臣却无意打破这僵局。
咔哧。
极静极静的空气中传来一声“咔哧”,却是萧重柔折断了拇指指甲。她面上飞红,额角却泛出汗意,呆呆地盯着被自己掰断的指甲,又羞又恼。
到底是不经世事的女孩子。沐清臣心里轻轻低叹,倒也不忍再为难面前这个低着头、羞愧欲死的小娃儿了:“看来萧小姐近日与指甲犯冲。”
“嘎?”萧重柔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呐呐道,“好,好像是唉。”
沐清臣轻抚了额头,他素来对小女娃儿没甚兴趣,正如他心里记挂的那一位——那一位心里的河山只怕比他的还宽广。收回遐思,他耐着性子道:“萧小姐手上的伤口可好了。”
总算问到了一个萧重柔夜间演练过的问题,她眉开眼笑,蹦蹦跳着来到沐清臣面前,摊开了掌心,不依不饶道:“没呢。你看,比昨天更严重了。”
沐清臣面上倒没有意外之色,他从袖子中摸出一个白色瓷瓶,递给萧重柔:“萧小姐不妨再配上这个药,好得应该会快些。”
萧重柔打开瓷瓶,一抹金盏花的清香浅浅荡漾,萧重柔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这才真正修疤生肌的药,面上开心笑道:“让你费心了。”
沐清臣淡笑:“原是沐某的错。”
双方又陷入了静默,沐清臣不免有些意外。他早就听说萧家上下极其宠爱萧重柔,便先入为主地将她定义为刁蛮的天之骄女,何况她昨日的表现亦不失为小刁蛮。不想,一日过后,再见萧重柔,这小姑娘竟然褪去娇蛮的外衣,变得如此羞涩文静。
不过,这实在是与他无关。
轻轻咳嗽两声,沐清臣开口道:“如无他事,沐某先告辞了。”他肯答应来一遭,亦不过是不放心她,毕竟,昨日她曾经徒手触摸过灵蛇簪。如今,确认她没事了,他也该回去了。
“事情都还没开始呢!”萧重柔急忙抬头叫唤道。
沐清臣收起欲迈的步伐,挑了挑眉,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萧重柔深吸了口气,又吞了吞口水,半偏着脑袋,左手无意识地揉着左边耳朵,她抬眼偷偷觑向沐清臣,不想正对上沐清臣探究的眼神,脸色又红了几分,结结巴巴道:“沐清臣,你是不是准备娶徐二小姐?”
对于萧重柔如此唐突的提问,沐清臣俊目中微微闪过一丝讶异,他原不想回答,但是面对着萧重柔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又不忍心拒而不答,最终,不过淡淡说了两个字:“也许。”
“你想娶她,可是因为她爹爹是辅国大将军?”萧重柔紧接着问,此刻她已经进入状态,便也不再结巴。
“嗯。”沐清臣低低应了一声。
萧重柔又深吸了口气,走近沐清臣,盯着他的凤眼大声道:“既然如此,沐清臣,你娶我吧。我爹爹军权比徐叔叔更大呢。”
该说眼前这女孩子聪明好呢,还是傻气好呢。
沐清臣伸手轻抚自己的额头。
说她傻气吧,她却看出了自己的底牌,并干脆利落地拿更高的筹码与自己交换。
说她聪明吧,哪个女孩子会相信建筑在利益上的婚姻能给她带来幸福?
可是,萧家。
自苍暮帝国建国以来就守护暮族的萧家,在他沐清臣心中的地位毕竟还是不一样的,他如何忍心让这凭借“忠义”立世千年的肝胆家族跟着他这个佞臣一同灭亡。萧家与苏家代表的才是苍暮家族的良心!
“萧小姐,你身为萧家人,做事不该只想着自己。沐某如何的名声,萧小姐岂会不知,萧小姐又如何忍心萧家千年英明为你的儿女私情所累?”沐清臣沉下了脸,轻斥道。
“可是我……”
“上官丹青实乃萧小姐之良配,萧小姐若与他结为连理,定能百年和顺。”不待萧重柔讲完,沐清臣便截口道,“时候不早了,沐某告辞。”
看着沐清臣迅速远去的身影,萧重柔呼出了口气,耸耸肩道:“你知道上官丹青对我好,这应该也算你关心我了吧,唉……”
言罢,她的眼睛偏向竹林里翠色的一角,顺着她的目光,一道碧色的身影缓缓走出:“主子。”
“碧睛,可探到消息了?”
“苏小姐六日后出嫁。”
萧重柔叹了口气,声音里有一丝惋惜:“世人皆赞她跟陈庭月双月并辉、天造地设;只可惜她心中有了人,纵然陈庭月千般好万般优,只怕也不过是场愁苦姻缘。”
“那主子您呢?”碧睛大着胆子问道,“沐清臣心里也有了人,主子你若跟他成亲,岂不也是愁苦姻缘?”
萧重柔看向碧睛,眼中九色光华流转:“如果这段姻缘由我来结,碧睛怎会认为结果会一样?”
碧睛为萧重柔眼中自信的光芒所倾倒,不禁重重点了点头。她的主子,自出生以来,代表的便是叛逆、不驯、挑战以及——奇迹。
三日后,户部尚书沐清臣忽染疠疾,足不出户,亦闭门不见客。
九日后。
黄昏有月,万籁俱静,偶有几声犬吠。
一辆马车进了城门,嘀嘀答答地沿着街巷缓缓行进。马车在经过一条只容一辆车通过的巷子时,忽然停了下来。
“何事?”马车内男子的声音轻柔依旧,只是略显疲惫。
“主子,有一个姑娘挡在前面。”
当沐清臣掀开车帘时,看到的是这么一副景象:
一穿艾绿色长裙,着月白色小袄,梳小两把头缀一朵碧血芍药的女孩子倚着一匹颇为神骏的白马悠然立在眼前,这如夜的精灵般的女子,不是萧重柔又是何人?
“沐清臣,我心情不好,你得陪我喝酒去。”萧重柔言笑晏晏,哪是心情不好的样子。
“凭什么?”沐清臣脸上虽然无波无绪,心情实则比萧重柔更不好,不好到连敷衍这位萧家掌珠的心情都没有。
面对沐清臣的冷淡,萧重柔倒是不甚在意,依旧笑意盈盈地走近,伸出右手,挥动着掌心:“凭这个。”
萧重柔又凑近一些,语音里又有了分刁蛮:“你看,我的手还没好。”柔柔的月华里,沐清臣眯起了眼睛,才发现白玉般的掌心里似乎还有一条淡淡的粉色痕迹——这妮子,当真是无、理、取、闹。
扑鼻而来。
沐清臣还未开口拒绝,就闻到一阵扑鼻而来的酒香。偏头看去,旁边酒家的门已经在这一片寂静中悄悄打开了,店小二正将一坛一坛的酒开封,酒香溢满了整个屋子后,又懒懒洒洒地蔓延到了巷子。
眉色一暗,沐清臣看向萧重柔,后者爱娇一笑:“沐清臣,我色诱你不成,只好香诱了,这酒香可中你的意?”明明是活泼俏皮的笑容,伴着面前女子软软的语调,无端端竟生出一分魅惑。
不知是酒香太过诱人,还是眼前女娃儿无端端多出的那一分魅惑,又或是此刻他太累太想放纵一醉,沐清臣终是走下了马车,走进了酒家。
看着眼前男子萧疏的背影,萧重柔怜惜地小小叹了口气,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
沐清臣走入酒家便自顾自找了个位子坐下,店小二倒也机灵,立时将一坛坛的酒捧了上去。沐清臣倒满一杯,便准备一饮而尽。
一只纤纤素手伸出,抓住了沐清臣举杯的手,萧重柔看向店小二:“小二,先上菜。”言罢,才转头看向沐清臣,“在我的场子里喝酒,就得按我的规矩来,没有七分饱,可不能碰一滴。”
沐清臣神色不动,依言放下了酒杯,拿起筷子沉默地吃着店小二送上来的饭菜。
见沐清臣对自己毫不搭理,萧重柔耸了耸肩,径自坐到了沐清臣对面:“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沐清臣,你莫忘记现在心情不好的人是我。”
心里深深叹息,沐清臣终于开口道:“萧小姐为何心情不好?”
萧重柔语气娇娇软软,三分撒娇求宠,七分漫不经心:“爹爹想将我许给上官丹青,我不答应,我大声告诉他我想嫁给你,然后,我就被他赶出来了。你看……”萧重柔一边说一边转过左颊,拨开遮盖着脸颊的发丝,凝脂般的玉颊上赫然是一个大大的红色掌印。
“若是我,只怕打得更狠。”沐清臣冷冷道。
“才不会。”萧重柔眨眨眼睛,漂亮的眼睛里有一丝向往,“若是我们的孩子,我想你一定舍不得打,你的性子很好,肯定比我爹爹会教小孩。”
我们的孩子?
沐清臣有些无力,眼前女子还是那一日斤线潭边娇羞难抑的女孩子么,分明大胆之极,不懂羞涩为何物。
饶是如此,沐清臣还是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扁扁的银盒子,沿着桌子推到萧重柔面前:“抹抹。”
萧重柔眉开眼笑,果然依言打开盒子取了一些药膏抹在脸上,沁凉沁凉的舒适感大大减弱了之前脸颊上火辣辣的疼。
“拿人手短。”萧重柔笑道,“看在这药膏的份上,沐清臣我给你一次诉苦的机会,如果我没看错,你似乎心情也不好。”
沐清臣睇了萧重柔一眼,举杯将杯中酒饮尽。
萧重柔看着被他解决掉大半的饭菜,不再言语,默许着眼前男子一杯接着一杯的灌着自己。
四更钟起,荒鸡已近。萧重柔接过碧睛递过来的长衫,温柔披在伏案而睡的男子身上,怜惜地为他理顺发丝。
她漂亮的眼睛泛着温柔的情意,晶莹得如同会说话: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沐清臣,你心里想的可是这句?酒为欢伯,除忧来乐。沐清臣,经过今夜这一番大醉,你可开心了一些?





愿嫁佞臣 第三章1:痴女撞南墙
第三章1:痴女撞南墙
抑扬古筝,妙极琵琶。南燕太子府邸里面丝竹之声终日不绝。
南燕国皇族乃苍暮帝国暮家遗脉,太子暮钦晋沿袭了暮家子弟温文尔雅的皮相,不过,仅仅是皮相而已。暮钦晋表面上看去蕴藉儒雅,谦恭仁孝,骨子里却精明算计,阴险狠毒。
不过,他如果不是有着这样子的里子,只怕也无福消受这太子之位。今上宠极皇贵妃岳氏,如不是朝臣力阻以及他处处提防,这太子之位早就几度易主了。
暮钦晋看上去像只醉心丝竹,守成有余开拓不足的羊,实际上却是头头脑冷静、审时度势、不露声色、谋定后动的狼。
沐清臣、余纳玉是少数几个看清他真面目的人。
此刻,他们正在花厅里听着琴,琴声遮盖了他们极轻的话语,而弹琴者,均是被刺穿了耳朵的聋女。
“清臣,萧衍那宝贝女儿似乎很中意你。”暮钦晋开口道,语气里没有戏谑,而是很专注的期待,仿佛看见可口猎物的狼。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让萧家卷进来。千金易得,忠犬难求。”沐清臣淡淡道。
“既是忠犬,自然该为我所用。”暮钦晋细长的眼睛闪动着精光,“难道清臣你还是不相信我会是一个明君?”
“这与我无关。”沐清臣淡淡道。
“沐清臣,你既已上了这条船,就该清楚地意识到我们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关系。”面对沐清臣的不敬,余纳玉冷冷道。
“别妄图把我和你们绑在一块,相信我,那样子你们没有好下场的。”沐清臣皱了皱眉,一反他平日的淡漠,显得有些不耐烦。
暮钦晋的话勾起了他的头痛,耳边响起了萧重柔离开前凑近他耳边呢哝的轻细话语:“沐清臣,我今年十六岁了,我出生时,爹爹便亲手为我埋下了一坛女儿红。沐清臣,你告诉我,那坛十六年的佳酿,好喝么?”
剑拔弩张。
暮钦晋适时开口,缓解了沐清臣与余纳玉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这么说,就是徐婼瑶了。”
沐清臣眼睛里闪过挣扎,修掌成拳,深吸了口气,终于胡乱点了个头:“就她。”
暮钦晋修长的食指在桌角敲击了几下,偏头给了余纳玉一个眼色。
“这本册子记录的都是徐婼瑶的喜好,或许能祝沐兄一臂之力。”余纳玉或许不是一个好朋友,但绝对是个好盟友,他从怀中取出两本册子,指着上面的一本道。随后,他又将下面那本拿到上面,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这本册子记录的都是萧重柔的喜好,沐兄不妨一并拿去。”
三人又谈论了些细节后,沐清臣与余纳玉起身告辞。暮钦晋拉住了余纳玉显得过于偏小秀美的手,笑道:“纳玉,你身子虚弱,我特地让厨房炖了一窝燕窝,你吃了再走。”
余纳玉笑着呸了一声:“留着哄太子妃吧,我又不是女人,喝什么燕窝。”言罢,当先走了出去。
暮钦晋挑了挑眉,身子有些懒散地往椅子里躺去,他看着沐清臣,语气里没了刚才的温柔气息:“清臣,你还不走,莫非,你想喝燕窝?”
对于暮钦晋的不正经,沐清臣一律无视,他表情严肃道:“我奉劝你,最好还是不要打萧家的主意。”
在一家又破又旧的客栈里,萧轩骄找到了萧重柔。他环视了周遭糟糕透了的环境,三分气恼七分心疼道:“就算离家出走,也找个好地方。算了,还是我给你找吧。”话还未说完,人已经上前拉着萧重柔欲往外走去。
“我不要。”萧重柔嘟着唇抗拒着。
“你存心让老头心里不好过。”萧轩骄指控道。
“是他先让我不好过的,我不仅心里不好过,脸上更不好过。”萧重柔说完,还不忘伸手指指自己依旧红肿的脸蛋。
萧轩骄伸手抬起萧重柔的下巴,眯着眼睛打量着:“老头是被你吓到了。不论是谁,听到自己的女儿要嫁给沐清臣,有这样子的反应一点也不为过。”
萧重柔拍开萧轩骄的手,气呼呼道:“那你也走,现在你也被我列为拒绝往来户了。”
萧轩骄挑了挑眉:“这么说,老头已经被你列为拒绝往来户了?”
“昨天就已经是了。”她不介意父亲看低她的眼光,但是她介意父亲看错沐清臣。
“怎么办,老头说今晚想见你。”萧轩骄开口道,一副幸灾乐祸的味道。
萧重柔托着下巴,用心思考了一会儿,眼珠子一转,道:“他若是肯写九百九十九遍‘沐清臣很好’,我才会考虑给他一次道歉的机会。”
“老头可不认为自己错了。”
“我不管,你告诉他这是我唯一的条件。”萧重柔说到这里,还不忘记自夸一番,“我没有让他立马点头答应我嫁给沐清臣,已经很考虑他的感受了。你告诉爹爹,像我这样体贴的女儿,真的不多了,我替他掰过手指,这样体贴的女儿,他可只有一个。”
萧轩骄莞尔失笑,又好气又好笑道:“体贴不体贴我看不出来,但是,‘只有一个’倒是大实话。”




愿嫁佞臣 第三章2:痴女撞南墙
第三章2:痴女撞南墙
当沐清臣回到衙署,经过仪门时,正好与迎面怒烘烘、急煎煎走来的萧衍碰上,身后还跟着步态悠然的萧轩骄。沐清臣让到一边,让萧衍父子先过去。萧衍也不客气,当先迈开步伐,在经过沐清臣的时候,上下打量了他很久,才咬牙切齿地说了句:“沐清臣,好,很好,好极了!”
沐清臣被他说得莫名其妙,隐隐的还有些毛骨悚然,不过,他素来沉静,对于不在意的事情,倒也不会开口询问。
待萧衍离去后,萧轩骄才慢吞吞走到沐清臣面前,降低音调道:“徐将军的势力已足够支撑太子之位,奉劝你主子一句,过犹不及。”
沐清臣回视萧轩骄,唇角勾出似真幻假的笑意:“如萧兄所言,太子是主子,沐某是棋子,棋路如何走并非沐某能决定。萧兄与其警告在下,不如多花些心思看好令妹。”
当沐清臣回到自己的厅署时,当先离去的余纳玉正老神在在地坐在次座上,而他的书桌上多出了几张皱巴巴的宣纸。
沐清臣走上前,拿起宣纸,却见几张纸上面写的都是同样的内容,五个字——沐清臣很好。用的是最规矩的正楷,却依然遮掩不住字里行间的滔天怒火。想起方才萧衍那张怒烘烘的脸,沐清臣隐隐有些头痛。
余纳玉眼睛里闪着光,笑问:“沐兄对这几张纸有何高见?”
沐清臣叹了口气道:“世人皆赞萧大将军有一手潇洒的狂草,却不知他的楷书竟如此工整。”
“哼。”对于沐清臣的顾左右而言他,余纳玉表示不满,单刀直入道,“沐兄起码该看出两点,一是萧重柔在萧衍心中地位极重,掌握她或许就能掌握萧家。这二嘛,”余纳玉故意顿了顿,婉转了一个语调,一字字道,“沐兄你在萧重柔心中地、位、极、重。”
沐清臣对余纳玉的暗示充耳不闻,取出公文便开始批改。世人皆知沐清臣阴险狠毒,却何尝注意到他处理公文时比任何一位官员都认真严谨。
“沐清臣。”余纳玉起身正色道,“既然你不介意卖身,为何不卖个更高的价格?”
“候月。”沐清臣招来贴身侍从,从书桌里取出那只碧玺箭,交给候月,“帮我约徐二小姐。”
“呵,看来我倒是把你逼急了。”余纳玉挑了挑眉,摇头离去,在跨出门槛时,抛下一句,“说实话,我仔细替你比过,那萧家小姐的长相、品性、家世都比徐家小姐好些,最重要的是,她更适合你。”
沐清臣没有回答,仿佛心神都已经被满桌的公文所吸引了。
像埋入冰雪之中。
她太清楚那样的感觉。
身躯不由自主,意识亦不由自主,空洞、寂静、无边无际的冷……她再次落入这样的梦境。
如此安静的梦,却让她难以形容得恐慌,额上渗出薄薄冷汗。
四周是无尽的幽暗,她仍想奋力地撑起上身,隐约已知徒劳无功,虽埋在三床厚厚的褥子之中,四肢仍冷得麻木,无法动弹。
醒来!她咬牙。
醒来啊!
醒来、醒来!秀气的嘴唇出现一丝红痕。
不够。醒来、醒来、醒来!当血腥味漫入口腔时,萧重柔总算如愿醒来。
长长吐了口气,萧重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有些委屈,也有些懊恼——萧轩骄说得对,这里的环境真的糟糕透了。连那久违的梦魇都开始嚣张地卷土重来了。
挣扎着起身,推开窗子,刚好又是一轮满月。萧重柔斜倚着窗子,漫看了一眼明月,轻轻叹息,此时此刻,那一人是否如自己一样,心绪复杂地欣赏着这无边月色呢?
“想听听最近京城最大的八卦是什么么?” 一红衣女子忽然从窗口倒挂下来,长长黑黑的头发将她的脸庞遮住,颇有点艳鬼的感觉。
即便被这样吓过不知多少次,萧重柔还是骇得倒退了一步:“遥羚儿,你总是这么吓我!”
“你也总是这么不禁吓。” 红衣女子欢快地从窗子里跳进,“你心上人仇人多,难免会遇见刺客什么的,我这是锻炼你的心理承受能力。”
“遥羚儿,你还是梳着那一对包子头可爱。”萧重柔拍着胸脯道,及腰的发,苍白的脸,如果装鬼装不像连鬼都要哭了。
遥羚儿约摸十四岁的样子,脸蛋平平无奇,唯独一双大眼睛清澈水灵:“是么,我以为你会对我的八卦更感兴趣,而不是对我的发型。”
“什么八卦,莫不是我被老头子赶出门的消息吧。”萧重柔没好气地道。
“那倒没有。”遥羚儿竖了个大拇指,“你们萧家的保密工作向来做得极好,不愿被别人知道的事情,就算神仙也打探不出来。”
“那是什么八卦?”萧重柔给自己倒了杯清茶,看看遥羚儿,又起身取出一罐花茶,给遥羚儿泡了一杯。
“徐婼瑶今天傍晚撞墙寻死了。”
“为什么?”萧重柔吃惊问道。
满意于萧重柔吃惊的表情,遥羚儿也不卖关子:“沐清臣派人上徐府提亲,被徐元山轰了出来。徐婼瑶执意要嫁沐清臣,便以死相逼。”
不过是见了三次,竟然就到了生死相许的地步了。萧重柔胸口微微有些发闷:“徐婼瑶如何?”
“性命无大碍,不过,额上可能会留一个疤。”遥羚儿不甚在意道。
萧重柔走到外间,打开一个柜子,捧回来一大堆瓶瓶罐罐:“沙棘油、晚桑膏、如意金黄散、鬼卿粉、地肤子皂……羚儿,你说哪个效果最好?”
“晚桑膏配上地肤子皂。”
萧重柔点头道好,然后取出晚桑膏和地肤子皂,包好递给遥羚儿:“你想办法给徐婼瑶送去。”
“萧大小姐,不是吧,你爹爹是将军,又不是宰相,你需要对情敌这么假惺惺么?”遥羚儿翻翻白眼道。
萧重柔白了遥羚儿一眼,一本正经道:“徐婼瑶额上多一道疤,我脸上又不会开一朵花,对我又没好处。可是,如果沐清臣因此而内疚的话,就会影响到我了。”言罢,将东西塞到遥羚儿手里。
遥羚儿抿了抿唇,点点头道:“受教了。重柔儿,你看上去傻兮兮的,没想到关键时候倒是通透。”
这回换萧重柔对天翻白眼:“谢谢你的夸奖,赶紧给我送过去吧。”
遥羚儿眨眨眼睛道:“为何你不自己送,要让我一介草民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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