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明月珰
葛氏的脸一下就红了,每次她拿钱给娘家时,虽然卫栎也知道,可葛氏还是有做贼之感,这下听何氏揭开这张纸,顿时就羞愧得无以复加。
“娘,我……”葛氏的眼眶又湿了,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说,今后再也不给娘家拿钱?但是她娘家,弟弟还小,父亲前年摔断了腿,也无法再外出就馆,家里少了营生就更艰难了,母亲身子又不好。葛氏没有可以“清高”的本钱。
何氏见她如此,就知道葛氏误会了,她叹息一声,想着自己还不如珠珠儿看得通透,倒是叫葛氏白吃了些苦头。“我这不是在敲打你,人都是爹娘生养的,你若是嫁入我家就不顾前头父母,我反而瞧不上你。这铺子是送你的,怎么花我是不过问的,你弟弟既然有读书的天赋,就不要埋没了,今后读出来,还能和栎哥儿互相帮衬。”
葛氏吃惊地望着何氏,泪珠子跟不要钱似地往下落,“娘,媳妇,媳妇何德……”葛氏忍不住哭了出来,“媳妇受之有愧。”她的手下意识地就抚上了她的肚子。
千金裘 第6章 生辰贺
何氏一下就看出了葛氏的心事,只觉得她也是个可怜的,当初何氏在生卫栎之前,也不知求了多少佛拜了多少菩萨,眼看着大嫂木氏都生第二个了,她这肚子里却还没有动静。便是老太太那样畅达的人,都忍不住给卫峻张罗了一房妾氏。这可是何氏的心病,如今她见葛氏如此,难免忆起了当时的伤痛,她又怎么忍心叫葛氏再受一回。
“快别哭了。铺子你收下来,我已经知会铺子的掌柜了,下个月初起每月的账本就送给你看了,到时候我让冬雪教教你怎么看。”何氏叹了一声又道:“至于孩子的事,你不要老搁在心上,栎哥儿要应科举,一年里大半年都不在家,你怀不上也不奇怪。今后自然会好的。”
葛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兰义院的,心里满满都是感动、感激,更是发誓要好好孝敬公婆,敬爱丈夫,还有爱护小姑子。
葛氏回了屋,她从家里带来的丫头柳妹见她手里拿着个匣子,便问:“少奶奶怎么就回来了,呀,夫人送你生辰礼啦?”
葛氏“嗯”了一声。
“奴婢替你收起来,夫人送的是什么呀?”柳妹问。
葛氏将匣子递给柳妹,柳妹打开来一看,也如当时葛氏那般惊呆了,最后才喃喃地道:“夫人好大方呀。”不过旋即,柳妹又道:“不过听说夫人的嫁妆多得不得了,两个铺子对她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
葛氏瞪了一眼柳妹,“便是对娘来说不算什么,可这也是娘对我的心意。这满京城,你见过有婆母送铺子给儿媳妇的吗?”
柳妹摇摇头,这才醒悟过来,“是奴婢小心眼儿了。夫人待少奶奶这样好,葛大娘的病大概不用吃药就好了。”葛大娘就是葛氏的母亲,柳妹是当初葛氏嫁进卫家时,葛家给她现买的丫头,她还喜欢称呼葛氏的母亲为葛大娘。
葛氏笑了笑,她其实也不是死心眼儿的人,这钱她不能不花,但是婆婆对她的情意她也一定会报答的。
“可是,夫人怎么忽然想着送你铺子啊?”早不送晚不送,这都三年了,柳妹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何氏平日也不怎么待见三少奶奶,怎么忽然变化这样大。
柳妹能看出来的东西,难道葛氏会看不出来?她忖思,大概是有人对何氏说了什么。可是这个人是谁,葛氏实在猜不出来。大房那边的人肯定不可能,二房这边,却也没有人,公公也不在,相公也不在,就婆婆和小姑子。
葛氏的眼睛一睁,她有些不敢相信会是卫蘅,可是除了她,又实在再找不出别的人了。不过不管这人是不是卫蘅,葛氏都打定了注意要对卫蘅尽十二分心来报答何氏。
其实以前葛氏对卫蘅也不算没心,只是她不敢上前靠近而已。但如今为着报答何氏,她打定主意,便是卫蘅对自己没好脸色,她也须得忍着,总之得帮着珠珠儿,叫她一定考上女学才好。
不过明显,此刻珠珠儿——卫蘅的心思可不在女学上头,她正在给她远在杭州的外祖母写信。
“怎么想起给你外祖母写信了?”何氏问跪坐在炕几前的卫蘅道。
卫蘅将牙雕鱼戏莲叶竹节臂搁横挪了一下,继续埋头写字,嘴上却也没闲着,“反正每天都要练字,写信就权当练字了,兼且一石二鸟,岂不省事?”
何氏简直无语了,哪有这样耍滑头的,不过卫蘅这样做,何氏又没法儿怪她,“那怎么想起给外祖母写信的?”
卫蘅道:“不止给外祖母写信的,前几日给舅舅、表姐的信都写得了,等写完外祖母的,还请母亲帮我一起寄走。我就是想他们了,远隔千里,若是再不写信,只怕外祖母都不记得有珠珠儿了。”
何氏道:“胡说,你舅舅每回来信,都说你外祖母念你念得紧。”
何家原先也在京城,不过后来何氏的父亲远赴杭州做官,在任上殁了,何氏的母亲和兄弟却都留在了杭州,没有再回京城。如今京城的何家却是另外一支,不过也不甚显贵。
何氏生卫蘅时,卫蘅的外祖母曾经回过京城,住了一段时间,不过她早已习惯了南方的生活,不过半年就又回了杭州。
“让我瞧瞧你给你舅舅他们写的信。”何氏道。
卫蘅嘟起嘴巴,“才不要呢,这是我的信。”
何氏听卫蘅这样说,越发起疑,逗她道:“你写了什么,还不许我看了,是告我状了?”
“娘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再说,你做了什么事,弄得我非得告状不可啊?”卫蘅反问。
何氏被卫蘅用话拿捏住,就不好再讨要信来看了,“小小年纪,鬼心思可真多。”
待卫蘅写完了信,何氏道:“走吧,今儿初一,你祖母的经应该念完了,咱们去瑞云院。”
卫蘅将信装入信封,还特地用了火漆封缄。
“哟,这是什么机密信件啊,还用火漆?”何氏酸不溜丢地道,有一种女儿长大了,会藏心思的酸楚。
卫蘅冲何氏笑了笑,转换了话题道:“娘,今儿晚上的女先儿找到了吧?”
“找到了。”说起这个何氏就来气,“不就是个二十岁生辰么,送了她铺子还不够,费什么心思弄席面,这且不说,你居然还使唤我给你找什么女先儿。”
卫蘅拉着何氏的手笑道:“也不全是为了嫂子,这不是女儿也想热闹热闹么。再说了,平日家里管得多严,若不是借着嫂子的生辰,女儿哪里吃得上绿杨村的菜。哎呀呀,想起来就流口水呢。”
卫蘅已经许久没吃过了,那绿杨村的老板也是个人物,四十岁之后放着钱不赚,关了绿杨村跑去周游天下,害得卫蘅已经好些年没吃过他家的酒酿清蒸鸭子、香菜烩斑鸠、如意鲍鱼汤等等了。
前一道菜还就罢了,那后面两道菜,听说是绿杨村老板从一个蓝眼睛从海上来的商人那里学的,在其他地方都吃不上。
何氏笑道:“我知道了,你心里就惦记着一个‘玩’字是不是?”
卫蘅笑着吐了吐舌头,“也不是。不过人生在世,不就图个痛快么。”卫蘅现在是人小年纪大,经历了世事后,才明白,凡事不能太强求,否则那就是给自己找不愉快。她也是过了一辈子才明白过来的,不过心结难解,看到卫萱,多少还是有些芥蒂。
“你才多大年纪,怎么说话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何氏问道。
卫蘅心里一惊,她都忘记这茬了,看来今后还得努力当个小姑娘才是。
到晚饭时间,何氏屋里的秋阳去请葛氏到漱玉轩用饭。
葛氏有些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秋阳笑道:“三少奶奶去了就知道了。”
葛氏心里一动,大约已经猜到一点儿,却又不敢相信,等她到了漱玉轩,厅中已经明蜡高照,人头攒动。
古氏眼尖,瞧见葛氏,就过来拉她,“哟,今日的寿星女可算是到了。”
“恭贺三奶奶芳辰。”屋子里伺候的丫头们齐声声地给葛氏贺喜。
古氏拉了葛氏往里间走,葛氏抬眼望去,只见座中不仅有蒋氏、古氏,及三个姑娘,老太太、大夫人和她婆母都在座,可算是所有人都齐全了。
葛氏给长辈请了安,老太太发话道:“快坐下吧,今儿托了栎哥儿媳妇的福,咱们既有绿杨村的席面吃,又有女先儿说书,可算是热闹了。”
老太太张母兴致颇高,大家的脸上也就都带着笑。
葛氏激动得简直不该怎么放手了,“这可,这可……”
“别可这儿,可那儿了,白费了你小姑子一片心。今儿一大早,就挨个儿地请咱们来给你贺寿。你瞧你,二十生辰居然都不提前跟咱们说一声,若非珠珠儿来请咱们,难道你的二十岁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啊?”蒋氏埋怨葛氏道,显得彼此亲热异常,实则只是蒋、古二位那是一个赛一个的能说。
“对,可得罚酒三杯。”古氏将葛氏按到桌边坐下,高声唤道:“红线,快来给你三奶奶满上酒。”
红线是古氏身边最得脸的丫头,忙地应了声,来帮着古氏灌了葛氏三杯才算。
这厢酒罢,从老太太开始,都送了葛氏寿礼,到大夫人时,她送了葛氏一支金镶珍珠蝴蝶钗,那珍珠虽然只有黄豆大小,但胜在均匀圆润,光泽也好。
蒋氏道:“呀,这珠钗好精致,翅膀薄透如蝉翼,这等工艺怕是千金难求。”
古氏也上前仔细瞧了瞧,“像是江南如意坊的手艺,果然是千金难求,听说请他家打首饰的人家年初就把一年的都排满了。”
蒋氏娇嗔道:“娘真是大方,如意坊的首饰,就是媳妇也只有几支呢。”
“谁叫栎哥儿媳妇可人疼呢。”木氏笑道。
“三奶奶快收好吧,这可是好东西。”古氏笑道。
何氏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蒋氏和古氏两个就爱拿话挤兑葛氏,一边奉承木氏大方,还一边踩葛氏没见过贵重东西。尤其是古氏,年纪轻,又出身西平伯家,难免性子轻狂些。
葛氏却是好修养,只微微笑了笑,谢过了大夫人木氏。
何氏送了葛氏一副红宝石头面,毕竟是自己嫡亲的媳妇,送贵重点儿也过得去,只葛氏没想到何氏还会送自己礼物,且这般贵重,她看了看何氏,见她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就知道她送自己铺子的事情,并不希望别人知道。其实这也是为了葛氏好,媳妇家里穷得需要婆母送铺子了,也不是什么名誉的事情,尤其是对葛氏来说,至于何氏,这事若是宣扬出去,只会叫人说她这个婆婆好的。因此,葛氏更是感激何氏。
“好漂亮的红宝石呀。”蒋氏赞道。
古氏又道:“我记得三妹妹也有一副这样的红宝石首饰,只是宝石好像没这个大。”
古氏这话其心可诛,明显是挑拨卫蘅和葛氏的关系,其实她也不是存了什么恶毒心思,纯粹是瞧不惯葛氏得意而已。过个生辰,又是绿杨村的席面,又是小姑子挨个儿请人,凭什么她一个小户出身的,却能和自己平起平坐。
这次别说何氏了,就是木夫人都皱起了眉头。
千金裘 第7章 父归乐
卫蘅本可以装作没听懂,但她讨厌古氏拿自己当傻子一样挑事儿,因而笑着道:“是呢,二嫂嫂,不过小的才合适我,要是这么大个儿的宝石放我头上,我恐怕脖子都抬不起来了。”
“还是咱们珠珠儿懂事。”老太太将卫蘅唤到身边坐下。
在场所有的人都听懂了老太太的潜意思,古氏微微红了脸,也不再开口说话,那厢蒋氏等也送了葛氏生辰礼,还有卫蘅等几个小的都有表示。
漱玉轩里开了两桌,主子们一桌,外间有头脸的丫头们也开了一桌,热热闹闹的,一个个挨着过来给葛氏敬酒,旁边女先儿弹唱的也是些喜庆的词儿,外头寒风四起,屋子里却暖香融融,一直热闹到二更才各自回屋。
热闹过后总是格外凄凉,尤其是每天还得练字、背书,卫蘅唉声叹气地看着秋日黄叶飘落,就是不做功课时,她也被何氏拘在院子里学针线,反正没有轻松的时候,这又是卫蘅的一桩苦处。
“三妹妹作什么叹气?”葛氏走进卫蘅的屋里道。
“三嫂嫂。”卫蘅搁笔起身,她顺着葛氏的眼睛看向自己的字,“这字怎么练都没有进益,练了也白练。”
“我瞧瞧。”葛氏走近桌子,拿起卫蘅的字,细细端详了一番,这才道:“你的腕力不够,字迹难免飘忽,其实字体字形你都已经掌握了精髓。”
“是吗?”卫蘅赶紧探过头去看。一般人看字,虽然能看出好坏来,却难以说出好在哪儿,坏在哪儿,只有身具眼力的人才能一眼看出关键来。卫蘅听葛氏这么一说,也发现了自己的弱点。
“你可以试试先练练腕力,你拿香囊装了米挂在手腕上再练字,等腕力增加了,字必然有进益。”葛氏道。
女学出来的人,卫蘅自然是相信葛氏的眼光的,“那我试试。”
打从葛氏生辰之后,这姑嫂两人仿佛一下子就亲近了许多,葛氏也不再瞻前顾后,而卫蘅自然是比真正的孩子的心性成熟了许多,再也不会瞧不起自己的嫂子。
木鱼儿去给卫蘅准备练字的米袋子,不过刚出门就折返了,“姑娘,老爷身边的龙泉回来了,说老爷去宫门递了牌子面圣,过一会儿就家来了。”
卫蘅一听忙地站起来,也顾不得练字了,“嫂嫂,我先去娘屋里。”
葛氏也起身跟了去。
卫峻快到晚饭时分才进门,卫蘅一见着他就想流泪,记忆里的父亲白发苍苍,如今陡然年轻了许多,叫卫蘅一时感慨万千。卫蘅同她父亲的感情一直很好,可以说卫蘅上辈子能过得那样顺风顺水,也是多亏有她爹照看着。
“爹爹。”卫蘅迈着小短腿就往卫峻跑去。
卫峻身为都察院左佥都御使,平日在外头一向是严肃着一张脸,但是面对卫蘅时,那张脸就忍不住笑开了花,他一把抱起扑过来的卫蘅,将她举得高高的,“珠珠儿,让爹瞧瞧长高了没有。”
卫峻去江南查赈灾案的一路,心里头最惦记的就是当时病情才稳定的卫蘅,家书里满满都是小女儿的名字。如今见卫蘅活泼泼的,心里如何不开心。
卫峻一直将卫蘅从垂花门抱到兰义院,何氏埋怨道:“珠珠儿,还不快下来,都多大的姑娘了,还叫你爹抱。”
卫蘅搂着卫峻的脖子,才不理会何氏的话。
卫峻也护着卫蘅道:“珠珠儿再大,也是我的小囡囡。”
“行,你就宠她吧。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以后看你怎么办。”何氏气道。
“咱们珠珠儿这样听话懂事,哪里会不知天高地厚。”卫峻笑道。
卫蘅忙地点头,“就是。”
回了兰义院,何氏服侍卫峻换了衣裳去老太太的瑞云院请安,自按下不提。
且说卫峻回来,交了差事之后,皇帝念他辛苦,又离家数月,特准了他一旬假,卫峻便带了妻女去京郊的庄子上小住几日,也松快松快。
这可太称卫蘅的心了,一到庄子上,她就缠着卫峻道:“爹爹教我骑马。”
卫峻还没说话,何氏已经先开口:“不行。你才多大年纪,仔细摔下来。”
卫蘅“哼哼”道:“前几日娘才说我都‘多大的人了’,今日又说我‘才多大年纪’,可真是什么都有你说的。”
何氏被卫蘅气得倒仰,她正要开口,听得卫蘅又道:“娘啊,女学要考礼、乐、射、御、书、数六艺,这‘御’我迟早要学的。”
“可是也不是你这般年纪学的,你腿才多长,连马镫子都踏不到。”何氏反驳道。
卫蘅的腿的确不长,她还没长个子,也就是俗语里的“抽条儿”。女孩子到了十来岁,几乎一夕之间就从女娃娃变成了少女,譬如现在的卫萱,但卫蘅却还是个娃娃。
不过卫蘅却还有道理可说:“那北胡的孩子从生下来就开始学骑马呢,这说明骑马不分年纪。”
何氏扔了卫蘅一个白眼,反问道:“那你是胡人吗?”
卫蘅觉得何氏这就是不讲理了,“我虽不是胡人,但是别人好的方面咱们就得学习,当初赵武灵王胡服射骑,振兴赵国,不就是法自胡人吗。”
卫蘅知道跟何氏讲道理是不行的,她娘惯来爱面子,不能输,所以她赖着何氏,扭得麻花儿似的,“娘,就让我学吧,下一次爹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得空呢。”
“就让她学吧,珠珠儿从小就身子灵活,再说还有我在,绝不会有事的。”卫峻也劝道。卫峻虽然是文官,但侯府是祖宗用军功赚来的,所以卫峻是文武双修。
父女俩一起劝说,何氏哪里拧得过这两个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
其实,卫蘅自然是会骑马的,上辈子她就爱骑马,觉得在马背上的风驰电掣格外自由。不过那都是她嫁人之后的事情了。女学虽然说提倡复古学习六艺,但是时人最看重女子的还是礼、乐、书等文人之好。
如今更有一种风气兴起,以为女子若精于射、御,反而显得粗鲁,娴雅淑德四字方是女子典范。因而,上辈子做女儿时,卫蘅并没有在骑射上费多少心思。
不过这辈子,卫蘅是以活得畅快为人生目标的。
卫峻先带卫蘅去马厩,粗略地教她认了马,又教她如何同马亲近,卫蘅听得津津有味儿,最后才由卫峻抱着她上了马。
才两圈下来,卫蘅就已经可以独自驾驭小马了,这让卫峻对何氏道:“珠珠儿骑马真有天赋。”
何氏叹息道:“这上头的天赋有什么用?”
“爹爹,看我。”卫蘅两脚牢牢地踏在马夫给她缩短了的马镫上,轻轻一夹马肚子,小马就跑了起来,且越来越快,吓得何氏心都快跳不动了。
“你别担心,珠珠儿的姿势极好,不会有事的,不愧是咱们侯府的女儿,流着她祖宗的血。”卫峻叹道。
一个下午跑下来到最后,卫蘅已经可以骑马跨越矮小的障碍了。
“从没见过学马这样快的。”卫峻不吝赞道。
“爹爹给我找个骑射师傅吧。”卫蘅顺势求道。
卫峻迟疑了片刻,女儿家学一学骑射是可以的,但是像卫蘅这样明确要求骑射师傅的却是不多,而且卫峻觉得以卫蘅的天赋,恐怕一般人教她两日就已经是教无可教了。
“爹爹,好爹爹。”卫蘅拉着卫峻的袖角求道,回头又求何氏道:“娘,女学的入学试也是要考的,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到时候女儿能有一两处长项,说不定女学的那些师傅……”
“你也知道你是‘尺有所短’啊?”何氏逗卫蘅道,不过她在见到卫蘅骑马的天赋后,也的确动了这方面的心思。“就给珠珠儿找一个骑射师傅吧,她年纪还小,便是男师傅,外头也不会有闲话。”
卫峻点了点头,他比何氏看得更开,骑术也是一技之长,虽说女儿家以贞静为要,但卫峻却不是古板之人,对他来说要紧的是卫蘅骑马时脸上灿烂的笑容,何况卫峻觉得何氏平日的确将卫蘅拘得太紧了,骑马放松一下也好。
卫蘅对她爹爹的效率是极其满意的,不到十日功夫,就替她找好了师傅,是一个沙场退下来的老兵,右目渺了,左腿也有些瘸,但是骑射的功夫极好,他这样的人如今谋生都困难,能来教卫蘅,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使出了十二分本事。
侯府里没有骑马的场地给卫蘅练习,但是奈何她极喜欢,如今又正好没去学堂,因而求了何氏,由葛氏带着她在庄子上小住,既可以练习骑射,又不误学业。
在庄子上,卫蘅简直乐不思蜀,凡是不需要太动脑子的东西,她学得都挺快,不是卫蘅自夸,她在骑射方面的确是颇具天赋,连她的师傅李勇都赞叹不已。
李勇虽然感念卫大人给他找的这份谋生差事,但是多少还是让他有壮士暮年的悲伤,居然只能沦落到教小姑娘了。等李勇真正教起卫蘅时,才知道卫峻卫大人那是的确看重他的本事,才叫他来教他的女公子的。
千金裘 第8章 议南
骑射之术粗中有细,并非孔武有力就能精通,否则“百步穿杨”也不会成为传说了。
这日卫蘅认真地听着李勇讲风速对骑射的影响,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拿着特制的小弓试着风速的影响,直到葛氏叫她吃饭,她才依依不舍地放下弓箭。
葛氏替卫蘅擦了擦汗,“怎么这么喜欢射箭啊?”
卫蘅想了想,其实骑射之术练起来非常枯燥和痛苦,她的大腿内侧现在还磨得疼痛来着,不过卫蘅是知道答案的。她虽然喜欢骑射,可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她能耐受这样的枯燥和伤痛,自然不仅仅只是因为喜欢。
卫蘅抬起头看着葛氏道:“嫂嫂,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骑射之术虽然艰难,可是每一步的成绩都能看到,特别有成就感,但是诗书就不同了。何况,我觉得,我在诗书上的天赋也就那样了。要考入女学,只能独辟蹊径了。”
葛氏叹息一声,其实她也早就发现了卫蘅在诗书上天赋的平庸,只是她没想到卫蘅小小年纪,却能看透自己的弱点,这一点已经是大多数人拍马也赶不上的了。
“别担心,你一定能考上女学的。勤能补拙,你多练习一定能进步。”葛氏安慰卫蘅道,但是想入女学,不读诗书是绝无可能的,葛氏这会儿不忍心打击卫蘅,所以没说出来。
卫蘅抬眼看着葛氏,仿佛在无声地问:你真这样想?
葛氏发现,卫蘅的眼睛就像会说话一般,亮晶晶,水盈盈,像秋日红叶倒影的湖水,纯净又妩媚,这样的小姑娘,别说何氏爱得紧了,这几日相处下来,就是葛氏也爱极了卫蘅的娇憨。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