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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明月珰
陆湛搂着卫蘅,亲了亲她的额头,“绝不会的,你放心。”然后又不放心地补了一句,“你回去也别乱想,你力气小,哪里敌得过我对你使坏,我们阿蘅都是被逼的。”
卫蘅听了又好气又好笑,重重踩了陆湛一脚就往外走。
陆湛也知道不能久留卫蘅,只道:“鞋子做好了,你就在你窗户上挂一个荷包,我就让人来取。”
卫蘅听了这话险些没气得跳脚,“你连我的窗户上挂什么也看得见?”
陆湛叹道:“我给你找的丫头,你不用,转眼就被人设计得差点儿摔下山崖,还把自己给卖了,我现在能不找人看着你吗?”
陆湛的理直气壮,气得卫蘅一把抓起他的手咬了一口泄愤。
卫蘅回到兰义堂时,何氏问她可买着什么了,卫蘅心虚地应了几句,赶紧岔开话题,“娘,馨姐儿过来了吗?”
何氏道:“没有啊,怎么这样问?”
卫蘅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进来的时候看到范家的马车了,还以为是馨姐儿过来了。”
何氏“咦”了一声,“可能是你表姨母来了,去了你大伯母那儿。”
卫蘅“嗯”了一声,“那女儿回屋休息一会儿。”
卫蘅回了自己屋子就让木鱼儿打水沐浴,却又不让两个丫头伺候,自己脱衣裳,穿衣裳,忙活了好大一阵子。
等卫蘅趿拉了软缎鞋,穿着中衣从净室出来时,正好看到木鱼儿带着一脸“我这儿有八卦,赶紧来问我”的兴奋表情跑进来。
念珠儿嗔道:“你又上哪儿溜达去了,转眼就不见人了。还不赶紧来伺候姑娘梳头。”
木鱼儿“哦”了一声,笑得花儿似地走上来,“姑娘,二姑娘的亲事定下来啦。”
卫蘅正拿着梳子自己梳着发尾,一听见木鱼儿的话,就停了手,转过去看着木鱼儿,“定的谁家?我怎么不知道,事前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啊。”
连素来稳重的念珠儿都忍不住道:“你快说,你快说。”
木鱼儿特地沉默了片刻,看见卫蘅和念珠儿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她这才开口道:“就是范家的表少爷。”
“这不可能!”念珠儿惊呼道,“这不可能。”
卫蘅虽然没有像念珠儿这样震惊,但是也确实被震住了,不过她旋即就想起了在林西围场时,卫萱和范用之间的不对劲儿。
“打听出具体怎么回事儿了吗?”卫蘅问木鱼儿。
木鱼儿的笑容都咧到耳根子后头了,“还是姑娘知道奴婢,奴婢一出马,就没有打听不到的事儿。”
念珠儿拧了拧木鱼儿的耳朵道:“快说吧,卖什么关子。”
木鱼儿揉了揉耳朵,赶紧道:“这就说,这就说。”
“估计咱们刚出门,永平侯夫人就带着范家表少爷过来了,也没去老太太那儿请安,直接就去了大夫人屋里。大夫人把身边伺候的人都撵了出来,当时就只剩下大夫人、永平侯夫人还有二姑娘和范少爷在屋里。小丫头说,听到屋里有砸茶碗的声音,还有大夫人的怒斥声,但是具体的就不知道了。反正,大夫人开门出来后,就去了老太太的上房,说要给二姑娘和范家表少爷定亲。”木鱼儿说了这样一长串话都不带喘气儿的。
卫蘅皱了皱眉头,虽然当时大夫人的屋子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都不知道,但是显而易见的是,肯定是永平侯夫人拿住了什么把柄,否则大夫人绝不可能将卫萱嫁给范用的。
以卫萱的才貌,就是配太子也使得,只是太子年纪比卫萱大许多,生得又肥憨,又早就有了太子妃,否则卫萱的亲事根本不用操心。
卫蘅换了衣裳,问道:“大伯母这会儿还在瑞云堂吗?”
木鱼儿出去使唤了个小丫头去瑞云堂打听,小丫头跑得快,一会儿就回来了。
“大夫人不在瑞云堂,永平侯夫人也家去了,二姑娘还在老太太那儿。”小香气儿都还没喘匀净,就进了屋子回禀卫蘅。
木鱼儿抓了一把糖果子给她,笑道:“小机灵鬼。”
小香拿着糖,眼巴巴地看着卫蘅,还有些舍不得挪步。卫蘅见了,叫木鱼儿再给她拿了一朵绢花。
小香赶紧摆摆手,红着脸,手足无措地道:“奴婢伺候姑娘,不要赏。”
念珠儿笑了笑,“出去玩儿吧。”
小香这才跑了。
木鱼儿道:“这小鬼倒是个鬼精灵,知道跟着姑娘有福气。”
卫蘅道:“留意着吧,要是真的得用,就多教教她。”卫蘅站起身,领了木鱼儿往瑞云堂去。
卫蘅进去的时候,老太太正在抹眼泪,“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一个一个的孙女儿怎么亲事上就这样叫人操心。”
卫萱替老太太擦了眼泪,“老祖宗别担心,范家表哥脾气好,姨母又是个绵软的性子,多少人还羡慕不来孙女儿的福气呢。”
老太太不好当着卫萱的面骂范家就是个破落户,只搂了卫萱道:“好丫头,你自己放宽了心才好,这路都是人走出来的,以你的本事,嫁到了范家,好好规劝用哥儿,也叫他发奋些,不要辱没了他祖宗的名声。”
卫萱点了点头。
卫蘅听了几句,这才走进东次间,“老祖宗。”
老太太看见卫蘅就有些没好气,对着卫萱道:“又来了一个戳我心窝子的,你却还好些,就在上京城,祖母想见你时就能见,这丫头却是个狠心的,连我这个祖母都不要了。”
卫蘅朝卫萱吐了吐舌头,偎到老太太身边,“那孙女儿就不嫁了。”
卫蘅和卫萱哄了老太太许久,才让老太太重新高兴起来。两个人在瑞云堂用了晚饭,这才一起出了门。
卫蘅将卫萱拉到花园里,“二姐姐,你真的要和范家表哥订亲?”
卫萱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
卫蘅左右看了看没人,这才低声道:“这也太突然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表姨母威胁你了?”
卫萱低头不语。
卫蘅拉着卫萱的手又道:“是不是在林西围场时,范家表哥欺负你了?”卫蘅这话就问得太直接了。





千金裘 第74章 萱草香(下)
卫蘅的话太直接,以至于卫萱猛地抬起了头,盯着她。
卫蘅被卫萱盯得头皮发麻,嗫嚅地解释道:“那几日我就发现你不对劲得紧,连范家表哥的眼睛都不敢看,今日忽然就定亲了,所以我才猜,我……”
卫萱叹息一声,“你这傻丫头,这样来问我,叫我怎么回答,这可关系着我的闺誉。”
卫萱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其实已经是默认了卫蘅的话。尽管卫蘅已经料到了这件事,但是听见卫萱这样说的时候,她还是吓白了脸。
若是放了以前,卫蘅肯定不会想到范用会欺负卫萱,可是自从卫蘅经历了陆湛之后,她就知道不管什么男人,不管他表面装得多正经,其实私底下都有恶劣的一面,而范用又是那样的喜欢卫萱。
“他怎么敢!”卫蘅怒不可抑地道,她对卫萱虽然有些较劲的小心思,但是卫萱在卫蘅心里,那一直就是高不可攀的雪山,绝不允许有人亵渎,“你不能嫁给他。”
卫蘅急急地抓紧卫萱的手,“傻姐姐,这可是你一辈子的事情,便是,便是一时叫范用搂了搂,也算不着什么大事,只要,只要你成亲的喜帕上……”
卫萱一把捂住卫蘅的嘴,“快别说了,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说这些话,你也不害臊。”
卫蘅扒拉下卫萱的手,“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啊,范用可配不上你。”卫蘅连表哥也不叫了。
对于卫蘅来说,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姑娘,她成过亲,做过妇人,难免就会比小姑娘放得开一些。不像小姑娘,被人摸一下手都大惊小怪,欲、生欲死的,好像就从此不干净了似的,等成了妇人,真正知道那件事之后,卫蘅觉得摸摸小手什么的,根本就不值得为了这样的事,而去嫁给一个人。
卫萱看着卫蘅道:“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姨母家人口简单,嫁给范表哥没什么不好的。你也别误会范表哥,他要真是那种人,我也不会嫁给他。在林西围场的时候,就是那天你被朵丽公主害得进了鬼林的那天,我打猎时遇到了一匹落单的狼,是范表哥护着我,惊走了那狼。”
卫萱说得轻描淡写,其实当时是异常心惊动魄的。也是那时候,卫萱才发现范用还有那样英勇的一面,过程里当然难免会有一些肢体接触,否则她的姨母也不敢拿着这件事来威胁她。
范用对卫萱是千千万万个抱歉,可是这都抵不过他想娶卫萱的渴望,所以当他无意间对着自己母亲说漏嘴之后,也就顺着他母亲的心意,跟着她来了靖宁侯府。
卫蘅这才知道,原来是范用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卫蘅难免又想起了陆湛,她和陆湛之间,其实也算得上是英雄救美。
“那我就放心了,若是范家表哥是那等无耻的人,你说什么也不能嫁给他。”卫蘅道。
卫萱拍了拍卫蘅的手道:“放心吧。我知道自己的事情。”
卫蘅点了点头,笑道:“其实二姐姐说得也对,范家人口简单,你嫁过去肯定能过得顺心满意的。”范用是那样地喜欢卫萱,木宜倩又是她的亲姨母,卫萱又那么能生,肯定会比自己上辈子过得还要强。
卫萱的亲事定下来之后,日子就进入了寒风萧瑟的十月。
在片片旋落的黄叶里,女学也迎来了永和十二年的结业礼。




千金裘 第75章 流水音
女学的结业礼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日子,也是最隆重的集会,女学生家中长辈和亲眷都会来参加,宫中的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也会到来观礼,以宏女学的办学之旨。
今年的评判席一共七位,分别是礼部尚书窦正德,国子监祭酒陈文业,翰林院学士顾冬阳,翰林院侍读学士、永和十一年探花陆湛陆子澄,太学博士林书道,东山书院山长刘洛知,庶吉士、永和十一年状元王燕林。
这七位都是上京城文坛中执牛耳的人物,今日请得他们来当评判,最后的结果就会格外地让人信服。
女学的结业礼会评出这一年女学生的前十甲,在结业礼之后会在女学的门墙上张榜公布。而前三甲者,其名字就可以挂在集贤堂那面集贤墙上,供后面的女学生敬仰,不说流芳百世,流芳几十年还是没有问题的。
结业礼的规矩是,女学生可以自由选择女学开设的各门课艺进行比试,每一门比试的第一名可以获得玉牌一枚,最后以玉牌的枚数论胜负。十三经辨义和策论得第一者,可得两枚玉牌。
不过这一次的十三经辨义可就不是“纸上辨义”了,而是当面辩驳。参加者抽签,选出一人坐上擂主之位,由其他参试者依次问难,若是擂主被驳倒,则问者上台为擂主,以此类推,最后在擂主台上之人就是这一次辨义的胜者。
至于如何算被驳倒,遇到争议时,则由七位评判商议后决定。
结业礼第一日只进行十三经辨义和策文这两门课艺玉牌的争夺。
卫蘅自己知道自己的弱点,这两门课艺的比试她都没有参加。女学入学试时,这两门是合格就可以拿络子,而这一次却是当众辩驳,卫蘅自问学问还没有修到家。
上午的十三经辨义,和下午一个时辰内写八百字策论的比试里,都是卫萱拿到了魁首,共得了四枚玉牌。而这两门课艺还有一个特殊处,那就是得第二者也可以得一枚玉牌,这两枚都落入了魏雅欣的手里。
第二日是其他课艺的比试,因着琴棋书画这种极具表演性质的课艺都是在这一日,所以来观礼的人比第一日要多上好几倍。
清晨卫蘅等人先去了东山脚下的马术场比试骑术,卫萱没有参加,但是魏雅欣却参加了。其实这一届的女学生都知道卫蘅骑术厉害,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跟她比,所以参加者只有卫蘅和魏雅欣两个人,卫蘅这也算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魏雅欣如今也快到十六岁了,生得窈窕婀娜,柳叶眉、秋波目、鹅蛋脸、樱桃唇,秀雅妍丽,浑身一股淡淡的书卷气,气韵高华,走到哪儿都能引人侧目。她和卫蘅可是女学公认的两大美人。
其实以魏雅欣的容貌来说,她实在不足以和卫蘅相较,但那些好事的品评者也不知道是从何种观点出发的,反正就觉得魏雅欣的美,美在出尘脱俗,美在没有俗气,美得耐看,叫“越看越美”。
虽然魏雅欣当初为着卫蘅和陆怡贞那档子事,名声大降,可这两年她低调行事,居然又重新赢得了人气儿。
因着卫蘅和魏雅欣两人参加骑术比试,来观礼的人也实在不少。
骑术比赛用的是女学提供的马匹,事前蒋师傅和其他几位师傅都试过了,脚力差不多。
魏雅欣对卫蘅做了个请的姿势,卫蘅看着一脸自信的魏雅欣,想起陆湛曾经说过,魏雅欣跟着周家姐妹的师傅学过骑射的话,倒也不敢小觑她。
锣声一响,两匹马就都如箭一般射了出去,先是一段障碍路段,两个人都畅通无阻的通过了,但是在远处看台上的三位评判却能看得清清楚楚,卫蘅驾马跃起的高度要比魏雅欣高出半个身子。
奔到看台近处,是“骑马攒花”。地上不规则地搁置着二十一朵鲜花,卫蘅和魏雅欣需要倾身拾起地上的鲜花,取得花多的胜一筹。
卫蘅比魏雅欣先了一个马身到达攒花的地方,她身子一倾,手在地上一抄,就拾起了一朵花,然后控着缰绳,硬生生转了个弯儿,去拾起另一朵。
先头一段路程考的是跨越障碍和速度,这一段考的是短距离控制。
卫蘅刚要拾起第二朵花的时候,魏雅欣却策马奔来,直冲卫蘅而来,这一招卫蘅在林西围场时曾经用来对付过朵丽公主,卫蘅可不信魏雅欣在众目睽睽下敢冲到自己的马身上,所以压根儿就无视她,继续拾自己的花朵。
果不其然,魏雅欣在离卫蘅一个手掌的距离处,紧紧地拉起了缰绳,控制住马,卫蘅这个没心没肺的是一点儿没害怕,但却将看台上的三个评判给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其中两个老先生是害怕小姑娘伤着了,至于陆湛的手虽然在衣袖下握紧了拳头,但面色依然如常,只是恨不能狠狠地打卫蘅的屁股几下,这丫头蠢得实在太大胆了,万一魏雅欣控制不住马,卫蘅今日肯定要重伤。
卫蘅最后得了十五朵花,力压魏雅欣拿到了骑术的玉牌,她自己得意洋洋地从陆湛手里接过玉牌,还朝他抛了一个“我很厉害”的眼神。
陆湛黑着脸,都懒得对卫蘅笑。
射艺是在女学的花园里举行的,卫蘅从骑术场回去的时候刚好赶上。参加射艺的人也不多,这是卫蘅的传统强项,但是卫萱和魏雅欣都有报名。
卫萱当年在入学时就是在射艺上没拿到梅花络子,这一次她倒不是来跟卫蘅争玉牌的,只是挑战她自己而已。
卫萱是十支箭,两支中了靶子的红心,另外八支虽然在靶子上,但都在圈外。可是比她入学时已经好了许多了。
魏雅欣的前五支箭都正中红心,和卫蘅的成绩一样,转头看向卫蘅的眼神,就充满了挑衅。
卫蘅看魏雅欣也不顺眼,她大约知道一点儿魏雅欣的心思,她和卫萱并称才女,所以在十三经辨义和策论上就处处同卫萱较劲,而和自己并称美人,对自己又处处陷害,属于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的人。
好似她的成功,如果不能将其他人都踩下去,她就不算成功一般。
卫蘅这一次忍魏雅欣忍到今日,也是为了在结业礼上叫魏雅欣看清楚,她即使不靠家世,也一样压过她魏雅欣。
卫蘅的第六支箭直接劈开了她前面还没来得及被拔下去的第五支箭的箭尾,分毫不差地射在了红心上的第一个位置。
魏雅欣转过头,咬了咬下唇,到底是自己知道自己的本事,没敢学卫蘅。不过她后面发挥都不好,只有一箭射中红心。
卫蘅又收了一枚玉牌在囊中,这就追平了魏雅欣了。
琴棋书画里,书、画二艺的牌子都被卫萱拿走了,棋的牌子归了魏雅欣,剩下的琴艺,一般的姑娘都很擅长,所以竞争格外激烈。
琴艺为了公平起见,女学生们都是在轻纱帘子后弹琴,以免评判们有先入为主的喜好。
虽然名为琴艺,但是乐器是自选,曲子也是自选,尽管有些人会说不公平,但是以乐抒情,时人品评和重视的并非技艺本身,所以真正的大成者,并不会因为选择的乐器和曲子的不同而输给其他人。
不过从古自今,名人雅士都喜欢操琴,所以选择使用琴的是大多数。
卫蘅一如既往地坚持选择了箜篌,尤其是在得了“顾箜篌”之后。
卫萱先上场,她的琴声清且涟,有凤之清鸣声。
魏雅欣在卫萱之后上场,也是操琴,她选择的曲子是《凤求凰》,尽管没有引来真正的凤凰,但是却引来了许多鸟雀,大有百鸟朝琴的意境。
这样的异景引得众人都目瞪口呆,有那不知事的,已经开始嚷嚷,“琴圣显世了。”
座上的七位评判除了陆湛之外,就连那位状元郎也已经是不惑之年的人了,哪里会轻信这些。魏雅欣的琴艺的确不错,但有琴无韵,就像没有点燃的灯,没有光泽的珍珠,哪里配引得百鸟朝琴。
陆湛侧头和旁边的评判商量了一下,就有教仪走到纱帘后,请魏雅欣重新谈一曲,《梅花三弄》。
这一支曲子,会弹琴的人几乎都会。魏雅欣自然也不能不会。
帘子后的人微微犹豫之后,还是不得不开始弹奏,梅花凌霜傲雪、高洁不屈。魏雅欣弹出了凌霜傲雪,弹出了不屈,却无法弹出高洁来。
而百鸟也陆续飞走了。
一时众人都默然。
又有人道:“这梅花是寒冬之物,那些鸟儿飞走了,肯定是听了曲子就飞去南方过冬了。”
这样的解释也说得通,但是难免牵强附会。魏雅欣却是个能人,从帘子后出来时,面色如常,卫蘅真是自愧弗如。
轮到卫蘅的时候,她用的是箜篌,弹的是“万物生”,这是她最拿手的。
只是上一次卫蘅对着孤鹤先生弹奏“万物生”时,她的心里只有明媚的春日之光。
而这一次,卫蘅同陆湛之间转转折折,她先同何致定亲,自以为通透无比,结果却看不清自己的心,求的是富贵平安,但心上却失去了活力,就像冬日寒冰下的土壤,生机隐而不发。
到后来卫蘅和陆湛之间死灰复燃,乐音就像春日江面上喷薄而出的红日,一时间草木翠浓,万紫千红。
恰此时有秋风淘气地拂起了轻纱,露出卫蘅碧绿衣衫的一角,像万木返青中的一滴浓翠欲滴的绿色。
一曲末了,虽然没有引来百鸟朝贺,但却使得满场鸦雀无声。
琴艺之上,又被卫蘅拿走了一枚玉牌。
看台上,恒山先生对着旁边的孤鹤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你这位老师可以无憾了。”
孤鹤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其后还有茶道、厨艺、岐黄、算学、女红、刻印、莳花、盆景修剪等等课艺的比试,像女红、莳花这种不是短时间能比得出结果的,都是女学生提前做好的,但过程里都是有教仪监督的,作不得弊。
接下来就是舞艺的比试,卫蘅此时手上有三枚玉牌,而魏雅欣有四枚,卫蘅如果想赢过魏雅欣,就必须再得到两枚玉牌,打成平手可没什么意思。
卫蘅偷偷看了一下看台上的陆湛,心想,幸亏没听他的,自己还是报名参加了舞艺的比试,否则可就赢不了魏雅欣了,甚至都比不过周月眉。周月眉在厨艺、莳花和盆景修剪上都得了玉牌。
不过舞艺是在下午比试,这会儿已经是午饭时间,卫蘅去食堂用了午饭,打算回女学生的休息处休养精神,好应付下午的比试。
结果卫蘅走到一半,就看见陆湛在不远处的树后看着她,下巴往假山那边抬了抬。
卫蘅不知道陆湛是不是对她有什么指教,便对卫萱托辞要去如厕,偷偷地绕到了假山那边。
卫蘅刚到假山边上,就被陆湛拖入了黑漆漆的山洞里,要不是她早有心理准备,铁定要被陆湛给吓死。
观礼者是根本不能在女学的花园里自由行走。只有陆湛这个人假公济私,借着评判的身份可以自由出入女学,就来轻薄她这个女学生。卫蘅都怀疑,陆湛之所以答应做这一届女学的评判,恐怕就是打着肆意出入的目的而来的。
“你做什么?被人发现就糟糕了。”卫蘅重重地点了点陆湛的胸膛。
陆湛轻笑出声,咬着卫蘅的耳朵道:“是谁不听我的话,私自报名参加舞艺的?我这是特地来教训她的。”
卫蘅横了陆湛一眼,“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陆湛在卫蘅的翘、臀上抓了一把,“我看你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子。”
卫蘅不甘示弱地道:“我看你就是色胆包天、色、欲、熏心的性子。”
陆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道:“真被你说中了,我就想着等会儿看了你跳舞,我肯定会忍不住想亲你。”陆湛抵住卫蘅的唇,反复地轻柔地摩挲。
其实何止是想要亲亲喜爱的姑娘,到了陆湛这个年纪,想要的根本不是单纯的亲亲,只不过是怕说出来又吓着卫三姑娘,惹她恼羞成怒。
不过即使这样,卫蘅也有些受不住,低喃道:“我得回去了,别再折磨我了。”
陆湛咬着卫蘅的嘴唇啃了一口,低咒道:“到底是谁折磨谁?”
卫蘅吃吃地笑起来,推开陆湛出了山洞。
下午的舞艺卫萱没有参加,她的舞艺早在祈福舞上就已经名声大噪了,这会儿要是反而输给其他人,不仅她没有脸面,宫里头盛赞她的木皇后只怕也会没有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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