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明月珰
原来那祝举人母亲早逝,父亲在除服后就续了弦,继室年轻貌美,不待见元配的两个儿子,祝举人能出来应举,全靠兄嫂的资助。
至于广信伯家的五少爷,虽然是庶出,但是人精明能干,如今帮着广信伯料理家中庶务,做得有板有眼。
卫芳看着卫萱送来的信儿,依然举棋不定,她也是个有志的,否则当初就不会明知道商彦升钟情魏雅欣,还依然嫁了过去。只是如今这祝举人瞧着就像商彦升的翻版,只不过一个是丧父,一个是丧母而已,家中都不宽裕。何况,祝举人还有那样一个不省事儿的后娘。
而那广信伯家的五少爷人虽然能干,却是个没多少前途的。
卫蘅自然也明白卫芳的为难,心里不由埋怨起陆湛了。范用为了卫萱,给卫芳办事儿的时候多用心啊,偏偏陆湛那里,凭他的能耐早就该有消息传来的,卫蘅冬月里就已经将事情拜托了陆湛的,如今他反倒还不如范用办事利落。
这就是用心和不用心的区别。
卫蘅是婚期越近,心里就越发没底,有时候看着窗外,都恨不能拿起包袱来跑了了事。而陆湛居然还这样打她的脸,弄得卫蘅最近见到卫芳都很不好意思,当初是她拍着胸脯保证能打听到底细的,结果最后却是卫萱帮了卫芳。
卫蘅心底那股爱比较的劲儿,这会儿又冒了出来。上辈子,卫萱嫁给陆湛,她羡慕卫萱,这辈子卫萱嫁给范用,她也羡慕卫萱,这就是人性,眼睛总爱往自己没得到的地方看。
“姑娘这唉声叹息的是做什么呢?都要当新娘子了,这会儿又有什么不顺心呐?”木鱼儿从廊下过来,看到窗户里的卫蘅正单手托着香腮悲春伤秋。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卫蘅有些惊讶地看着木鱼儿和念珠儿。
上京城姑娘出嫁的习俗是,头一日娘家这边要派人过男方家去布置新房,否则新娘子嫁过去,两眼一抹黑,怕是连沐浴搓澡的帕子都找不到。
其实所谓的布置新房,也只是走个过程,但凡讲究一点儿,富贵一点儿的人家,新娘子在男方家的住处,全部都是娘家包办的,男方就只用出那几间空屋子而已。
既然要女方家包办,从那丈量尺寸打家具开始,女方的娘家人就已经开始进进出出男方家开始布置新房了。
像靖宁侯府这等人家,又是何氏嫁女儿,更不提卫蘅手头还有何家的一半家财,何氏自然是可着劲儿地往富贵繁华了置办。
别的且不提,单说卫蘅的那张新床,但雕工就花费了那工匠三年的功夫,还不算找料的功夫,这张床,打卫蘅落地开始,卫峻和何氏就在为她张罗了。
若是卫蘅嫁个稍微落魄点儿的人家,光是这床,那屋子恐怕都搁不下。上辈子,卫蘅嫁给范用,范家准备的新房就险些没搁下,最后是换了一处院子给新人住,才算是放下了那张床。
范家自然不比陆家,卫蘅的那张新床安安稳稳地抬进了兰藻院,放了床之后,新房都还宽宽绰绰的。跟着去安床的葛氏,当日回来就对卫蘅说了。
一应家私器具先些日子就在兰藻院铺设好了,至于今日,念珠儿和木鱼儿跟着去布置新房,则是铺设床单、被褥,并架设隔帘之类。
卫蘅喜欢的“一帘珠”自然也重新做了一架挂到了兰藻院她的屋子里,还有她喜欢的各色软枕、靠垫今日也都送了过去,务必要将兰藻院布置成卫蘅熟悉而喜欢的模样。
卫蘅觉得按道理,念珠儿和木鱼儿不该这么早就回府的,她喜欢的各种摆件要一一安放到位,也是要费不少功夫的,却没想到她们这样早就回来了。
念珠儿和木鱼儿绕过隔扇,进到次间来,向卫蘅回话。
“兰藻院的婆子、丫头知道咱们是姑娘的大丫头,都恭敬得不得了,我和念珠姐姐说一句,她们就动得飞快,没有吩咐的,她们也都能自己想着办好,咱们自然就回来得早了。”木鱼儿爽朗地笑着。
卫蘅却没有太大的笑意。
木鱼儿又道:“姑娘是没见到那些小丫头,替咱们搬东西时,看着那布置都惊呆了,见识还是少了,便是齐国公老夫人指到院子里伺候姑娘和姑爷的那两个丫头也吃了一大惊呢。”
木鱼儿这也是比较心,一心就想压倒齐国公府的丫头,也算是给卫蘅长脸,不叫人欺负了卫蘅去。
念珠儿比木鱼儿细心些,见卫蘅依然闷闷不乐,心里也猜到卫蘅恐怕是有些害怕,毕竟明天就要离开生养自己的靖宁侯府,去别人府里做媳妇儿了。
“姑娘,上回我去兰藻院,净室都还没装好,今儿可算是见着了,就跟姑娘平日里嚷嚷想要的一模一样。”念珠儿道。
这话一出,果然吸引了卫蘅的注意力。
“对对对,就像姑娘在妍山园住的抱云阁一样的,听说姑爷从花园里的活泉引了一股活水过来,在净室里建了个小池子,净室后面是茶水房,一直烧着热水,从茶水房的铜管里直接就能把热水送到净室的池子里去,姑娘以后沐浴就方便了。”木鱼儿生怕念珠儿抢了她的话似的,连珠炮一样地说。
“官房同池子也是隔开了的,净室又明亮又宽敞,从窗户里还能看到后院的一丛青竹。”念珠儿补充道。
卫蘅惊讶地道:“净室直接对着窗户?”那岂不是太不安全了?
念珠儿道:“净室外专门围了半截儿天井,也不大,就半长来宽,种了一丛竹子,赏景用的。日后姑娘躺在池子里,就能看到外头的天色和竹子,下雪天还能看到窗外飘雪,别提多舒服了。”
卫蘅也忍不住随着念珠儿的话畅想了一番,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
“那净室瞧着真像妍山园的,是不是,念珠姐姐,姑娘当时还说以后在家里也想建一个呢。”木鱼儿道。
木鱼儿的话一下就勾起了卫蘅的回忆,仿佛陆湛到抱云阁那晚,她的确提了这件事,当时陆湛说兰藻院的净室要重新翻修,问她有没有什么要求,她顺嘴儿就说了像抱云阁这样就行。
卫蘅其实是开玩笑的,那时候兰藻院的翻修肯定早就动工了,她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陆湛还真放到了心上。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净室以后他还不是一样的享用,他自然上心。
想到这儿,卫蘅难免又开始闷闷。
念珠儿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前几日不是还欢欢喜喜的么?”
卫蘅道:“我是害怕,念珠姐姐。”
“这女人家都有这么一遭,没什么可怕的,你看夫人嫁给老爷,不就挺好的吗,还生了姑娘你。”念珠儿安慰卫蘅道。
“我娘那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卫蘅脱口而出地道,说完,她自己都忍不住捂嘴笑,“反正挺可怕的,我想想都觉得可怕。你和木鱼儿两个人,以后若是不想嫁人,我就养着你们,有我的就有你们的。”卫蘅很豪气地道。
“那就多谢姑娘了。”念珠儿笑道。
过得一会儿,卫芳和卫萱联手来看卫蘅,卫萱为着卫蘅成亲,特地回娘家多住了几日。
卫芳见卫蘅有些郁郁,也知道她是担心明日的事情,“你别担心。你如今针线上已经十分趁手了,给公婆做的鞋都是极好的,老人家见了肯定喜欢。”
卫蘅看了一眼卫芳,嘟了嘟嘴,谁担心针线了啊?其实也不怪卫芳误会,主要是前些日子,卫蘅天天缠着她做鞋子,几乎到了做几针就问一下她的地步了,非得卫芳点了头,她才又喜滋滋地往下做。
卫蘅的女红的确欠缺了些,卫芳以为卫蘅是担心她嫁到齐国公陆家那样的人家去,女红太差被人笑话才这样上心的。这会儿见她不开心,自然就往这方面安慰。
卫萱则笑道:“你呀,安心的早些睡吧,别自己胡思乱想了。咱们两家是通家之好,常来常往的,彼此知根知底儿,你还担心什么。况且咱们珠珠儿这样水灵的模样,谁见了能不喜欢?妹夫明日要见了你凤冠霞帔的样子,保准儿看迷了眼,心里还不知怎么欢喜呢。”
卫萱自打成亲后,说话就多了许多烟火味儿,卫蘅倒是越发喜欢卫萱了,伸手挽了卫萱道:“好姐姐,你这样笑话我,是不是你成亲那天,就把二姐夫给看迷了眼啊?”
卫萱脸一红,没想到自己刚才会说漏嘴,“好了好了,你且安心休息吧,明日还有得你累呢。”
卫蘅还是第一次见卫萱这样狼狈过,一时起了捉弄之心,便开口道:“二姐姐,明日我就安安静静地坐着,能有什么累的啊?”
卫萱不由一愣,脸烧得比火炭还烫,卫蘅是个小姑娘,不懂这道理,但是卫芳可是成过亲的人。
卫芳也是一愣,不过一下就反应了过来,捂着嘴笑了起来。
卫萱一见卫蘅那促狭的笑,就明白这丫头是笑话她,她如今好歹也是为人、妻子的人了,难道还怕一个小姑娘,“待会儿,我估计二婶就该来教你了。”
卫蘅没捉弄住卫萱,倒被她给僵住了,脸红着去拧卫萱道:“二姐姐,你成亲后就变坏了。”
卫萱笑着躲了开去,两姐妹笑闹起来,如今她们之间已经能肆无忌惮地开玩笑了,彼此都觉得比以前更亲密。
待卫萱和卫芳离开后,果不其然何氏就到了卫蘅的跨院来跟她说一些明日怎么做人的媳妇的事情。
何氏是个负责的娘亲,她生怕卫蘅嫁过去得不了夫婿的爱怜,所以自己心里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同卫蘅讲那洞房之事。
卫蘅看着何氏手上那册画得活灵活现的册子,简直都没法儿下眼了,她双手捂住脸道:“娘,你快别说了。”
何氏一看卫蘅这态度就不对,“你这丫头,现在是你害羞的时候吗,别到时候让姑爷走错了门儿,仔细疼死你。”
卫蘅又不是那真不懂事的小姑娘,何氏的话她愣愣了就反应过来了,心道:哎哟,我的亲娘,你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陆子澄屋里有通房丫头呢,他能不知道?”卫蘅撅嘴道。
何氏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件事儿她也的确不好教,便将画册塞到了卫蘅的手里,“那你自己看吧,这本可是你娘我当年出嫁时,你外祖父花大价钱从外头寻的,看懂了,以后有你受用的。”
卫蘅哪里肯接这种东西,只“嗳,嗳”地道:“你搁我箱子底下吧。”
何氏也知道卫蘅还是个小姑娘,受不得太多羞的,也不难为她。其实她哪里知道,卫蘅那是又羞又怕,上辈子她的洞房可差点儿没把她给疼死,卫蘅这会儿想起来都觉得疼。
千金裘 第85章 玉不琢
卫蘅当年虽然没看到过范用那物件的模样,每次夫妻敦伦都是黑灯瞎火里行事,不过大小还是能察知的,陆湛只会比他更可怕。
卫蘅这几日脑子里一团愁云,都快自己把自己吓死了,这会儿何氏还来教她这个,她哪里受得了。
何氏也是过来人,少不得拉了卫蘅的手细细吩咐道:“你年纪还小,姑爷也正年轻,新婚里难免蜜里调油,但晚上你也绝不能由着他性子来。他自己伤了精水儿不说,你也少不了会难受。一晚上,最多只能许他行一次事,你懂吗?”
卫蘅忙地点头,只求何氏别再说这事儿。
“不过这种事,女人心软,总是拧不过男人,你若是受不得了,就……”何氏举起手做了个握拳头的姿势,继而又放开,然后又握住,看得卫蘅一愣一愣的。
“你吸着气儿,缩一缩,他自然就快了。”何氏道:“不过说了你现在也不懂,自个儿以后好好琢磨一下,娘不会害你的。”
其实卫蘅哪里用得着何氏教啊,上辈子她懒怠应付范用,这一招早就练得滚瓜烂熟了。
卫蘅在靖宁侯府的这最后一个晚上,她本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哪知道躺上床没多久就睡着了,实在也是这几日脑子里的弦绷得太紧了。
第二天,卫蘅被念珠儿从被子里挖起来,梳头、洗脸。今日还请了全福太太来给她开脸,拿红绳绞了脸上的细毛,一张脸越发的光洁如玉。
从梳头开始,喜娘一边说好话,卫蘅打量着自己的房间就不停掉眼泪,旁边站着的葛氏、王茹等也都跟着抹泪。
姑娘出嫁,本就时哭嫁,所以也没人劝。
只不过当卫蘅的新娘子的妆容画成之后,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再也哭不出来了,卫蘅觉得陆湛掀起盖头来时,只怕当时就得笑翻过去。亏得那喜娘还在一旁一个劲儿地说,再没看过比卫蘅更好看的新娘子。
卫蘅瞧着镜中人脸上那三两厚的白粉,只觉得世上的新娘子恐怕都一个模样。以前听戏,戏里唱两家抬错了新娘子,卫蘅还觉得滑稽,成亲之前早就是相看过的,如何能认错。如今卫蘅可算是明白了,这粉一敷,新娘子都长一个模样呢。
还有那口脂,就在嘴唇中间点了一团莲子大小的嫣红,怎么看怎么滑稽,樱桃小嘴大约就如是。
穿戴完毕,卫蘅就要去老太太的上房辞别老太太,还要辞别爹娘,本不该真哭,但是卫蘅自己哪里忍得住,一场哭下来,脸上就多了几条沟,少不得又重新画过。
然后是男家来催妆,热闹了好一阵子,卫蘅由卫栎背着上了花轿,这就要往齐国公府去了。
到吉时,两个新人行了三拜之礼,便被送入了洞房。
兰藻堂里,红烛高烧,鲜花盈堂,床单、被褥、坐垫、椅袱,全是一色的赤红织金鸳鸯纹,将一屋子都映上了赤霞红,热闹、富贵又喜庆。
这样艳俗的颜色和纹样,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却显得格外的怡人。
卫蘅坐于床畔,陆湛立在她身侧,从喜娘的手里接过喜称,轻轻挑起卫蘅头上的盖头。
卫蘅的眼睛有些不适用外头的光线,不由得眯了眯,这才看清楚屋子里站了好些妇人,她抬头望向陆湛,陆湛也正低头看向她。
这一、两年陆湛在上京城也算是养尊处优,早将当日在宁夏卫时晒黑的肌肤养了回来,如今穿着大红的新郎袍,真真是,鬓若刀裁,面如冠玉,一身绯色没减他清隽半分,又别添了三分风流倜傥。
只是卫蘅觉得陆湛嘴角的那一丝掩也掩不住的笑容,实在可恶,卫蘅刚才抬起头时,明显地看到了陆湛眼里那一刹那的诧异,然后就是嘲笑。
不过此刻卫蘅也发作不得,喜娘来请了陆湛坐到卫蘅的身边,旁边站着的妇人就开始往两个新人身上撒枣子、花生、桂圆等干果,以祝福新人早生贵子。
虽说东西不大,可是打在人身上还是有些疼,卫蘅不由得避了避,陆湛往卫蘅那边侧了侧,伸手替她挡了几粒枣子。
“新郎官儿可真疼新娘子啊。”有那大胆的妇人起哄道。
卫蘅的脸又红了起来,好在有那三两白粉挡着。此时新娘该换装了,便有嬷嬷们进来请了这些女眷出去吃“换装汤果”,给一对儿新人留了一点儿私密空间。
待人都出去了,陆湛冲卫蘅笑道:“刚才可下了我一跳,还以为你们家拿个面人儿做新娘子来忽悠我。”
陆湛抬手去拧卫蘅的脸蛋,指尖上就刮下一层粉来。
卫蘅拍开陆湛的手嗔道:“你懂什么,新娘子都是这样敷粉的。”
陆湛又拧了卫蘅的脸一把,笑道:“你赶紧去洗了吧,看着瘆人,我得去前头敬酒了,你也吃点儿东西,不过不可过饱。”
卫蘅巴不得陆湛赶紧出去,赶紧地挥了挥衣袖撵人。
等陆湛出去了,卫蘅赶紧唤了念珠儿和木鱼儿伺候她卸妆,头上的黄金花冠差点儿没将卫蘅的脖子压断。
卫蘅走进净室,四周打量了一下,的确如念珠儿她们所说的那般宽敞,汉白玉砌的池子,正对着大窗外的竹丛,窗上挂着丝竹卷帘,卫蘅让木鱼儿去卷了起来。
“把洗头的香膏也找出来。”卫蘅吩咐念珠儿道。
“这么晚了,姑娘还洗头?”木鱼儿插嘴道,“头发可不容易干,仔细头皮着凉。”
“一头的头油,腻得慌。”卫蘅抱怨道,今日喜娘给她梳头就梳了半个时辰,头油都用了小半瓶子。
念珠儿也知道卫蘅讨厌头发油腻腻的,便替她散了发,拿香膏洗了起来。
等卫蘅从净室出去时,南窗黄花梨透雕卷云龙灵芝纹罗汉榻上的束腰小几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卫蘅跪坐到榻上,念珠儿在后头拿了薰炉给她烘头发,卫蘅就着清淡的小菜用了半碗燕窝粥。末了再拿薄荷水漱了口,又含了一粒橙果香丸在嘴里,她的头发还没烘好,就见陆湛被人扶了进来。
扶着陆湛进来的人,一个是安国公府的六爷,一个是五军都督府的二爷,都是陆湛的好友。今晚陆湛不许他们闹洞房,这两人就变着方儿地灌陆湛酒,等陆湛醉了,他们还不让府里的小厮扶陆湛,非要一人架一支膀子,将陆湛扶回来,为的就是看一看新娘子。
卫蘅听得声音,忙地下榻穿了鞋走到外间。
安国公府的李六和那沈二当时见了卫蘅,就眼珠子都不转了。
卫蘅此时换了一袭镶一寸宽折枝蔷薇金边的赤霞红织金缠枝牡丹莲花纹流云罗裙,臂间挽着金色流云纱披帛,秀发匆匆用金环束在脑后,几丝淘气的耳发垂在鬓边,也不是多整齐的打扮,却将两个惯在脂粉堆里打滚的公子给怔得愣了神。
沈二更混账一些,咽着口水道:“美人当如是也。”
卫蘅没想到是这两个人扶了陆湛回来,她一时惊讶,却也不能失了礼数,屈膝行了一礼。
身姿袅娜,体态清雅,容色丽比朝霞,气韵胜似月华,李六和沈二两个人看得都迈不动腿了。
装醉的陆湛直起身把两人就推出了门槛,转身就栓了门。
沈二拍打着门大声吼道:“好你个陆三郎,当初我爹要给我上卫家提亲,我来问你,你居然骗我说卫三美得像根木桩子,你还我的木桩子,还我的木桩子。”
卫蘅闻言就往陆湛看去,陆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上前搂了卫蘅就往里走,“莫理他,他喝醉了说的胡话。”
外头大约有人来扶了两个醉鬼离开,一下就听不见动静儿了,卫蘅甩开陆湛的手,坐回榻上,拿眼神示意念珠儿把金环取了继续给她烘头发。
“怎么这样大晚上的洗头?”陆湛走过来坐到卫蘅的对面。
卫蘅闻着陆湛身上的那股酒气就直皱眉头。
陆湛只好起身道:“我去换身衣裳。”
卫蘅道:“一身的酒味儿,你得沐浴才行。”
陆湛笑道:“那你伺候我?”
卫蘅撅了撅嘴,“我是一截木桩子,哪里会伺候人?不如叫了你那贴身伺候的丫头进来。”
陆湛转过身来,看了屋里伺候的念珠儿和木鱼儿一眼,两个丫头赶紧退了出去。
“你就算是木桩子,也是天底下最美的木桩子。”陆湛上前来搂卫蘅。
卫蘅灵活地扭了扭身子,躲了开去,推了推陆湛道:“你赶紧去梳洗吧。”
陆湛只得去了净室,卫蘅还不忘在门口喊道:“三爷,真不用叫丫头进来伺候你?”
陆湛作势来拉卫蘅的手,吓得她忙地往外头跑去。
陆湛出来的时候,念珠儿还在给卫蘅烘头发。
陆湛走过去结果念珠儿手里的小薰炉,“出去吧,这儿有我。”
念珠儿和木鱼儿没有动。
卫蘅吩咐道:“你们去给三爷煮一碗醒酒汤来吧。”
陆湛千杯不醉,刚才不过是装醉脱身,如今洗漱出来后,早已清清爽爽,哪里用得着醒酒汤,他走过去将双手搭在卫蘅的肩上,垂眸往下看了看,那宽敞的领子里露出半截儿险峰之瑰丽来,倒真是需要解酒汤了。
卫蘅只觉得肩膀上的手烙铁似的烫,她越发不安,转头嗔道:“你将人打发走了,谁来给我烘头发?”
陆湛搂了卫蘅坐下,让她将头搁在自己手臂上,抬手替她将一头青丝在引枕上铺散开来,这才低头在卫蘅脸上啄了一口,“小没良心的,连洞房花烛夜也不让我好过?”
卫蘅一把握住陆湛不规矩的手,“她们还要进来的。”
陆湛冷笑了一声,却也没再进一步,只用手指绕了一缕卫蘅的头发来把玩。
“哦对了,我拜托你帮大姐姐打听的事儿有眉目了吗?”卫蘅假作忽然想起地道。
陆湛的手一顿,狠狠地掐了卫蘅的腰一把,“今晚,你就跟我说这个?”
卫蘅“哎哟”了一声,撑起身子道:“你是不是都忘了?这么久也没有回音儿。”
陆湛顺势捧住卫蘅的脸,咬牙切齿地道:“你就不心疼心疼我,烧着龙凤蜡烛跟我说你姐姐的事儿?”
卫蘅心里恼羞,觉得陆湛这人就只惦记这个,她偏偏就是不顺他的心,掰开陆湛的手道:“我心疼你,你却没将我放在心上。二姐姐回去托二姐夫帮着打听,不到半月功夫就有了回信,你倒好,我拍着胸脯跟大姐姐保证的,你却一点儿不放在心上。”卫蘅越说越委屈,真真假假的,自己都开始闪泪光了。
“你怎么拍胸、脯的,拍给我看看。”陆湛的眼睛都盯到那块儿去了。
“陆湛!”卫蘅伸手去挠陆湛,大袖衫的衣袖就滑到了手臂上,露出嫩藕似的洁白臂膀来,被陆湛一把捉了去,放在嘴里又吸又咬。
好在念珠儿的声音及时在外头响起,卫蘅这才脱离了魔爪。只是念珠儿也太懂事儿了些,放下碗盏就退了出去,留都留不住,又没有鬼在追她,卫蘅腹诽道。
等屋子里一切归于寂静,卫蘅才发现陆湛的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今日我要是没查出你姐姐的事情,你就不跟我过了?”陆湛问。
卫蘅心肝儿一颤,搂了陆湛的腰仰头看他,“我只是觉得如今我这样好,不想大姐姐一个人孤零零的担惊受怕。”
陆湛的脸色和缓了一些,捏了捏卫蘅的脸道:“今晚若是早些安置,你就更能知道我的好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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