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上珠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秦兮
驿丞急的嗓子冒烟,扯了几嗓子发现没法子,又见楼上楼下不断有人进出,自己这边的援兵却迟迟不到,一时也不敢擅自行动,场面便不受他的控制了,混乱之中,他知道许多人都朝着门外跑去了,可是到底有多少人,里头有没有上头要的人,他却根本不敢也没有机会去查看。
直到大约再过了半个多时辰,外头响起一阵阵的马蹄声和喊叫声,他才寻了个机会,慢慢的从一座还未被殃及的院墙后头挪出去跑到宽敞的草坪里,顿时看见一群骑着马的人飞奔过来。
他认真盯着看了一会儿,终于认出个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心中一喜,顾不得其他的忙扑过去。
马上的人扬手勒马,后头的人也都跟着停了下来,他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驿丞,皱眉|:“不是说了,等我们的信号再纵火,怎么提前烧起来了?”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驿馆都被烧的差不多了。
驿丞牙疼的摇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起了火.....到处都被烧着了,因为事发突然,我们估摸不准他们到底有多少人中迷药,也不敢动手.....”
话还没说完,马背上的人便狠狠地一马鞭抽在了他的身上,把他抽了个趔趄,鬼哭狼嚎的哀叫了一声。
“这么重要的事,你们竟然都能出差错,要你们有何用?!一群酒囊饭袋!”马上的人怒气冲冲,反手又是一鞭子抽在了他身上,恶狠狠地看着那边还有不少人在里头尖叫疾跑的驿馆,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驿丞被打的魂飞魄散,整个人都痛的恨不得蜷缩在一起,又被抽打了一鞭子之后便忍不住往后连滚带爬的躲开了,一骨碌的跪好了朝着马上的人磕头:“袁大人饶命,袁大人饶命,我们已经尽力布置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这样的差错......”
马上的人是云南总兵的小舅子,在昭通任个把总,平时便十分嚣张跋扈。
冠上珠华 五十六·丢人
袁大人厌恶的看着他,只是皱眉看着自己身后跟上来的人:“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我姐夫可交代了,这事儿不能出差错的,现在出了这么大差错,事情可不好办了。”
后头有个文士露出面来笑了笑:“大人也不必太过紧张,先看看情形如何吧。”
袁大人嗯了一声,越过了驿丞领着兵马径直到了驿馆跟前,见驿馆的火势冲天,漫天的灰烬浓烟,便忍不住捂住了口鼻嫌恶的哼了一声:“只怕没逃出来的都烧死了,有没有人逃出来?”
昭通的驿馆是建在了距离村镇十多里的地方,离昭通府城也有二十多里路,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跑出来多少人一目了然。
文士翻身下了马,随着他的动作,他身后也有几个兵卒跟着下了马,听从文士的吩咐左右散开,不一会儿之后,那些兵卒小跑着回来,对着文士说了几句话,文士的面色便也变得难看起来,看了那个驿丞一眼,皱眉说:“大人,这些蠢货被人识破了,斥候查看过之后,确认绝大部分人都已经跑出去了!”
那也就是说,这些人根本没办成事,反而还打草惊蛇了。
怪不得会提前着火,怪不得他看着里头的动静不对。
袁大人的目光像是要吃人,转头看了那个惹祸的驿丞一眼,目光乖戾凶狠。
驿丞浑身都抖了抖,缩着脖子呆在一边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袁大人看着冲天的火光,恼怒的摔了马鞭,吩咐人:“去,给我把火扑灭!”
一面又翻身看着中年文士:“詹先生,那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让斥候先去探一探。”詹先生并没有跟袁大人一样气急败坏,而是提醒袁大人:“皇太孙毕竟是久经沙场又从锦衣卫出来的人,之前属下就已经说过他十分难对付,他能逃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大人不必过于气恼,先查清楚他们的去向,原本的计划是不成的了。”
原本他们打算让这些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吃下迷药,等到驿丞他们放出信号开始纵火,他便带着人过来,假装是剿灭前来刺杀皇太孙的贼匪的,可显然眼下这个想头是不必再想了。
虽然袁大人满心的怒气,但是事已至此,一味的发脾气也于事无补,他哼了一声。
这就是默认了的意思,詹先生扬手,底下的人立即有条不紊的去办事了。
很快大火就被扑灭,有人前来禀报,说是里头一共清理出来了九具尸体,都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
袁大人的脸色难看:“到头来他们就死了九个人?!”
自己这边却花费了无数的心思心血!他气的要呕血,看着驿丞的目光更加不善。
詹先生却没有安慰也没有回话,反而转头问驿丞:“你的人呢?”
驿丞顿时就怔住了,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先是茫然再是惊恐。
袁大人立即就反应过来----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是逃出来的人是驿丞的人,怎么可能跑远?肯定是要留在这里等待吩咐的。
也就是说,死在里面的还都是驿丞的人!
真他娘的.....
袁大人忍无可忍,伸手猛地把驿丞扇的转了个方向,驿丞被打的往边上偏,却又不敢再吭声,捂着脸跪在地上哭丧着脸求饶。
不一会儿,詹先生出来,才算是把驿丞给救了。
詹先生也知道现在袁大人的恼怒,却还是尽量平心静气的劝他:“大人也不必如此愤怒,总归他们现在已经进了昭通境内,一切还不是都握在我们手里?”
袁大人心情不好,喘气都好似在喷火,没好气的问詹先生:“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还跟他的姐夫魏大人夸下了海口,可现在事情没办成不说,还丢了这么大的人,自己反倒是折损进去几个人,说出去都没脸见人,简直要笑掉人的大牙了。
詹先生不紧不慢的笑了:“什么怎么办?大人糊涂了,殿下已经被火烧死了呀!”
什么?!
袁大人下意识看向已经被烧的毁的差不多了的医馆,刚要叱问詹先生是不是在耍弄自己,又忽然灵光一闪,不由得沉住了气忍住了脾气,缓慢的开口问他:“你是什么意思?”
詹先生不急不躁的,伸手冲着底下的人做了个手势,其他人马上都退开了,便只留下他们两个人说话。
袁大人此时已经回过味来,若有所思的问:“你的意思是.....”
“没错,他们都已经被火烧死了。”詹先生笑的志得意满:“您看,这么大的火呢,贼人真是大胆,竟然敢这么对皇太孙殿下,都是木桐太过胆大包天了!”
袁大人愣了一会儿,而后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说的是,木桐可真是无法无天,竟然敢派刺客在我昭通境内纵火,公然刺杀皇太孙殿下,实在罪该万死!传令下去,满城搜捕木桐那边派来的刺客,一定要找到那些刺客,将他们绳之以法,为我们皇太孙殿下报仇!”
他说着,又冷声下令:“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什么殿下不殿下的,殿下已经死了啊!
昭通的火烧的旺旺的,京城却难得的平静下来。
前阵子锦衣卫和羽林卫到处拿着名单抓人,京城上下都噤若寒蝉,一直等到事态平息,陈夫人的案子尘埃落定,气氛才又转了过来。
因为太后如今身体康复,元丰帝便再次重提秋围之事,并且已经定了九月初六去牧场围猎。
苏家照样是在随扈之列。
苏老太太有些担心,毕竟苏嵘又不在,苏三老爷虽然如今已经洗心革面,但是到底如今官职不高,她怕苏三老爷若是有什么事也护不住苏邀,便想让苏邀干脆以身体还没休养过来的理由不去。
苏杏仪也知道苏老太太担心什么,低声请苏老太太放心:“这些事幺幺心里肯定有数,若是她不想去,总会有法子的,既然她没说不去,那您也不要太过于担心了,她有分寸的。”
冠上珠华 五十七·反悔
苏邀并没有在家,申大夫生了气之后,她在家休养了半个月,身体好的差不多了,便出了门,径直去了宝鼎楼。
如今她在苏家的出入越发的自由,并没有人再管她的行程,她到了宝鼎楼,便在阮小九的接应下去了二楼最头上的雅间。
一进门,苏邀便皱起眉来,看着倚在窗前坐着的女孩子,目光带着几分探寻。
过了一会儿,她才咳嗽了一声,引得那个人转过脸来,挑了挑眉淡淡的说:“我记得你说过,出了京城之后,永远不会再回来。”
蝶舞脸上的笑意陡然僵住,咬了咬唇有些为难,忽然转出来朝着苏邀噗通一声跪下,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
房门早就已经被带上了,外头是阮小九在守门,她顿一顿,开口让蝶舞起来,自己在窗边坐了,沉声问:“怎么回事?”
段老板靠着带蝶舞去马老大那里说出了沈耀娘的事,得到了马老大的信任,苏邀让六戒赶去湖南,就是为了彻底拿捏住段老板,和段老板谈判,让段老板从此以后为她做事。
六戒之前来信说这件事进展顺利,段老板已经答应了。
既然都已经答应了,那为什么蝶舞还回了京城?
她当时已经叮嘱过段老板,让段老板把蝶舞带去她想去的地方,给她弄一个新的身份重新开始的。
蝶舞跪在地上没有起来,好半响一颗眼泪才啪嗒掉在地砖上。
房间里寂静无声,蝶舞抿了抿唇抬起头来看着苏邀:“我.....我想要回去找我爹娘,我以为我回去,他们就算不高兴,也要露出些愧疚的样子来,他们毕竟还看着绣娘死了.....”
跟沈耀娘不同,蝶舞自小过的艰难,很小的时候她就开始跟娘亲上山砍柴,学着烧火做饭,浆洗衣裳,春季的时候跟人出去采桑叶养蚕,夏天的时候帮家里人收割稻子,她也知道自己是被爹娘卖掉的,可心里总是存了一份念想。
她如今有钱了。
她帮苏邀一个忙,苏邀答应她从此以后让她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还给了她一大笔银子。
她想回去看一看绣娘葬在什么地方。
这么多年,她们姐妹俩相依为命的长大,她卖身的那十两银子,加上她自己攒下的一两银子全都给了爹娘,她求爹娘不要再卖了绣娘,要好好照顾绣娘的时候,她们分明答应了。
蝶舞翻来覆去的哭,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然来找苏邀哭。
但是她永远记得那个雨夜,苏邀干净修长的手递过来的那件薄绢披风。
她呜咽着,痛苦得不能呼吸:“姑娘,我不知道我该去什么地方了.....他们丝毫不以为耻,卖了我,熬死了绣娘,他们还过的那么高兴,我弟弟还定下了媳妇儿.....”
好像在她爹娘的人生里头,女儿完全都不算是个人,哪怕是死了都不如一只鸡一只狗死了让他们伤心,毕竟鸡跟狗还能杀了吃肉的。
这一点让蝶舞很崩溃。
她不明白,也想不通,所以她花了很多的银子回了京城。
苏邀沉默了一瞬。
有一瞬间,苏邀在蝶舞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前世的影子。
那时候,她大约也是这个样子,看透了身边所谓亲人的嘴脸,忽然不知道人生活着还有什么指望。
她叹了口气,压下心里的思绪起身弯腰把蝶舞扶起来,认真的说:“你活着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为了别人,跟别人也没有关系。”
蝶舞懵懵懂懂,有些明白,却又不大明白。
苏邀想了想,便干脆直截了当的说:“我素来觉得,对人抱有期许,盼望别人为你做什么,是很没有必要也很费力的事情,我向来不喜欢在这种事情上费力,所以,我后来想的明白了,便决定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谁喜欢我,我就喜欢她,谁不喜欢我,我就不喜欢谁,这样一来,事情就简单多了。”
干什么非得要讨好那些人,就因为是亲人吗?
苏邀嗤笑了一声:“你不如这样想一想,绣娘跟他们,谁更重要?”
蝶舞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自然是绣娘更重要!”
“那就是了。”苏邀看着她的眼睛:“你既然也知道绣娘比起他们来说更重要,那为什么还要在意他们呢?绣娘若是活着,你觉得绣娘会不会跟他们这样对你?”
不会的,蝶舞自己摇了摇头,又豁然开朗。
是啊,她为什么要去贪求本来就没有的东西?
爹娘是什么?
他们除了给了她一条性命,还给过她什么?
她为什么还要对他们抱有幻想。
她痛的连吞咽口水都困难的喉咙忽然似乎好了一些,呆坐在地上怔了一会儿,忽然笑的出了眼泪。
苏邀喝了一口茶,不再计较她去而复返,只是问她:“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蝶舞茫然一瞬,很坦诚的摇了摇头:“我没有想那么远的事,我只是看他们过的竟然那么滋润,心里实在不服气,又不知道去哪里,才忍着一口气回了京城.....”
她能找到苏邀,还是因为当初段老板透露的,她又知道阮小九常在哪里出入,回来等了很久才等到阮小九。
苏邀想到她的身世和她在聚海庄的遭遇,知道给她银子让她换新身份对她来说也不是最好的出路,就认真的问她:“那你愿不愿意去我的庄子上做事?”
蝶舞抬头看着苏邀。
“我有一座庄子,打算在里头置办一些家伙,雇些人做绣活,你愿意的话,可以去那里帮我管着绣纺的事。”苏邀看着她:“任何人都可以自己活下去,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你现在身体健康,年轻又轻,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万事都可以朝前看。”
路途虽然遥远,但是坚持走下去,天总会亮的。
蝶舞眼里猛然迸发出光亮来,重重的点了点头笑了:“谢谢苏姑娘收留我!”
苏邀摇摇头,让燕草进来带着她去换衣服。
冠上珠华 五十八·缘故
一直等到回了府,阮小九都觉得这件事有些匪夷所思,他迟疑着看着苏邀:“姑娘,这件事真是我办事不力,我.....我竟然透露了自己的行踪,会被一个没什么根基的人找到......”
蝶舞会从外地跑回来,这也令人匪夷所思。
阮小九忧心忡忡:“姑娘,要不要我去查一查她是不是背后被人指使的?”
他觉得有些荒谬。
苏邀知道蝶舞说的是真话,不管是段老板还是马老大,他们对一个花娘的死活不会放在心上。
而段老板如今开始为她办事了,就更没必要来这一套。
不过凡事小心谨慎总不会有错的,她是想帮人没错,但是却不希望自己是东郭先生。
示意阮小九去办,苏邀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有些疲倦的吸了口气,燕草便疾步进来:“姑娘,贺家送了信过来。”
苏邀猛地坐了起来。
贺太太去青州已经许久了,期间也送过信回来,但是信里什么也没说,只是报平安,这让苏邀心里不安,这些天她已经陆续打发了几拨人过去,原本若是再没有消息,她已经打算自己去一趟青州了。
她顾不得休息,忙起来去换了衣裳,匆匆赶去康平苑。
苏老太太和苏杏仪都在,贺二奶奶也坐在下手的黄花梨圈椅上,正在跟苏老太太垂泪:“谁能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
苏邀心里咯噔了一声,见贺二奶奶哭,便觉得事情不好,顾不得其他,忙快步走进去问贺二奶奶:“舅妈,外祖母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贺二奶奶的眼泪都还来不及擦干净,见了苏邀一把攥住她的手,好一会儿才摇头哭了:“说是.....说是姐夫没了。”
苏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苏老太太在边上叹了声气:“就是你姨父。”
张鸣鹤?
苏邀反应过来了,贺姨母所嫁的就是青州知府张鸣鹤,他们两人素来鹣鲽情深,听说这位张姑父对贺姨母很好,从来都不舍得大声呵斥贺姨母一句的。
好好的人.....
苏邀想到贺太太去了这么久,忍不住问:“为什么人好端端的,忽然就死了?”
这话问的多少有点显得不那么恭敬,有些怪异。
汪悦榕见贺二奶奶似乎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忙在边上咳嗽了一句,也跟着开了口:“是啊姑母,您先别只顾着哭,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二奶奶这才摇头:“说是......你姨父......”
贺二奶奶难以启齿。
苏老太太忍不住直皱眉。
汪悦榕也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支支吾吾的。
苏邀却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否则的话,贺太太也不至于耽搁这么久,而且在家书上也只字不提了。
她叹了口气:“到底是什么事,舅妈不必瞒着我们,直说吧。”
在场的都是至亲,而且也都不是那种不能经事的人,的确是没有必要瞒着。
贺二奶奶低下头又抬头,有些尴尬的说:“说是,说是马上风死了。”
马上风。
这三个字一说出来,在场诸人神情各异,屋子里更是彻底安静下来。
苏老太太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个死法,一时表情古怪。
汪悦榕和苏杏仪是嫁了人的,自然也听过这词儿,两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这么个死法,说起来太过荒唐了。
苏邀也诧异的挑眉。
她记得贺姨母跟张鸣鹤的感情一直很好,两人之间几乎无话不谈,举案齐眉,怎么.....
“那外祖母和姨母怎么样?”最终苏邀只是轻声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她一直以来最关心的其实就是贺太太安全不安全,其他的事,对她来说真的没有那么重要,虽然张鸣鹤马上风实在让人惊诧,但是这种事,没有什么好讨论的。
“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贺二奶奶其实心里一直憋得难受,现在说出来心里好受的多了,摇摇头就道:“就是听说大姐病了,所以之前你外祖母为了等她恢复,在青州耽搁了一段时间,这路上回来也是走走停停.....怎么也得再等大半个月才能回来了。”
那看来贺太太去青州的确是为了这件事,没有别的猫腻。
虽然张鸣鹤的死有些出乎人的意料,可是世界上的事本来就很多难以预计,苏邀放下心,不再多说。
贺二奶奶不肯留下在府里用饭,说家里还有许多事,汪悦榕便送了她去二门。
苏老太太喊住苏邀,跟她商量:“幺幺,围场你还去不去?我怕你身体坚持不住。”
苏邀知道苏老太太担心,闻言便笑起来:“正要跟祖母说,我只怕还是要去围场的。”
苏老太太不大明白:“你平时不是喜欢热闹的性子.....”
“太后娘娘要去,十一公主之前不是派了宫女出来找我吗?她说,宫里是希望我去的。”苏邀轻声安抚苏老太太:“这次我去,圣上和娘娘不过是希望我能陪着太后娘娘和十一公主,不会有什么事。”
苏老太太恍然大悟。
原来之前宫里来人说的是这个,她说苏邀为什么会想去围场。
知道是皇帝跟庞贵妃的意思,苏老太太也就不那么担心了,嗯了一声叮嘱她:“那也要注意些,凡事不要出头,平平安安的回来。”
她以前极少会这样叮嘱苏邀,苏邀察觉出苏老太太对自己最近好似有些不同了,不过还是顺着她的话答应下来。
这边在说秋围,沉寂了许久的明昌公主府也热闹起来。
李锦娘看着绣娘带来的图册样子,眼睛亮亮的挑了几个新的花样:“就是这些了,给我做的好看些。”
她被禁足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家里免了她的禁足,但是她出门的机会也十分有限,这一次好不容易因为秋围能够出门去玩,她高兴得都要疯了。
“你就知道贪玩。”李大夫人笑着走进来,看了一眼她选的那几个花样,虽然嘴上这么说,还是冲着绣娘点点头:“就是这几样了,县主要穿着去打猎的,你们做的精心些。”
冠上珠华 五十九·偏袒
李锦娘见了母亲,脸上便露出轻柔的笑意来,伸手挽了李大夫人的胳膊,有些委屈的在她身上蹭了蹭:“母亲,我真的能出去玩吗?”
自从李嘉敏回乡读书之后,明昌公主对她的态度就大不如前了,连二房的柳氏和三房的孔氏看她也跟看乌眼鸡似地,动不动便阴阳怪气的说些难听话,她自小是金尊玉贵的长大,就算是叔叔婶婶们对她也都是和颜悦色的,这一下子体验了人情冷暖,一时无法接受巨大的落差,病了好一阵子。
最近她都极少出门,便是出门也只是跟着李大夫人回外家,或是偶尔跟着李大夫人去一趟寺庙,至于那些女孩子之间的花会雅集,她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去过了。
这次秋围说带她去,她至今都还有些不可置信。
李大夫人见她瘦的下巴尖尖,大大的眼睛里都是不安和闪烁,油然而生出一股怒气来,连忙揽住她拍了拍背:“说的什么糊涂话?你是我们公主府的县主,怎么就不能去了?不仅能去,还要风风光光的去!你喜欢什么首饰衣裳,都尽管跟母亲说,母亲都替你置办来。”
李锦娘顿时瘪了瘪嘴想哭,很快又忍住,小心翼翼的问李大夫人:“那,那祖母也答应吗?母亲.....祖母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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