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棠如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和歌
因此,欧阳昱如今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京城各方人士的心。
远在兴州的欧阳昱懒得去理会那些各方的眼线,此时的他正带着顾淮安和李霮正准备去赴宴。
去年秋天,李霮被谢晗送到了他的身边。谢晗在来信中说,此次南行,发现南边气候适宜,并不像书中说的毒虫蛇蚁为害,反而四季鲜花常开不败,蔬果常熟,是个极适宜养老的地方。他年纪已大,不想再多奔波,就跟谢老夫人留在了南边,有事可来信来人相询。陆琅琅跟童昊还在忙着南曙宫的事情,恐怕还需要数月才能消停。李霮随他们一路南行,增长见闻,只是他到底不是武人,留在南方也帮不上忙,便让他投奔欧阳昱,让欧阳昱收在身边,做个笔案文书即可。
欧阳昱当时战事正紧,恨不能多来两个十八般武艺的,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天真书生实在是有点看不上。就把他丢给了顾淮安。顾淮安性子温和,处事周全,便真的让人好好教他。李霮很聪明,跟着陆琅琅他们一路南下,吃了不少的苦头,也长了很多见识,心性坚韧了许多,虚心好学,两个月之后,成了顾淮安不可缺的帮手。
欧阳昱一见是个人才,有些需要跟文官打交道的场合,便也带着他。毕竟跟那些一句空无一物的场面话都能换个几十种说法的文官打交道,欧阳昱还是很舌头疼的。有李霮和顾淮安在,他高兴便说两句,不高兴就一脸高深莫测,顾淮安和李霮怎么也能把场面圆回来。
欧阳昱腿上有伤,尚未痊愈,所以赴宴时也没骑马,三个人同坐了一辆高大的马车过去。
兴州是梁王为自己打造的龙兴之地,整个城池高大雄伟,这街道就是四辆马车并行都不局促。而梁王府邸中所用的马车更是极致奢华,足有丈宽,车中香橼美玉,宝光朦胧,照在人脸上,凭空多了几分诱惑。
哦,不对,得照在美人的脸上,在能多三分诱惑。但是照在一个满脸小毛胡子的毛头小子脸上,跟一只猴子还是没什么区别的,欧阳昱心想,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沐猴而冠。
“我说,你什么时候养成的毛病,年纪轻轻的,留什么胡子?”欧阳昱懒散地躺在车厢里,用一种灯下看美人的姿态,斜睨着李霮。
李霮对欧阳昱的态度,从敬畏崇拜、到幻灭茫然,现如今已经能很习惯地视若无睹了,“将军,这样看起来稳重一些。”
欧阳昱嗤笑一声,“稳重?你才十几岁,留了胡子,那些人也只会说你强装大人。而且你这把胡子一遮,我都快想不起来你原来是个什么样子了。”
李霮心道,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不然哪天要是不小心碰上外放的京官,岂不是自讨麻烦。“陆先生留胡子就很好看,我也想留一把那样的胡子。”
欧阳昱梗了一下,不对啊,他都被这小子给套进去了,“我家泰山大人留不留胡子,都是风流倜傥,关键是看脸,脸好看才最重要。”
李霮嘀咕,“我脸长得也不差啊。”
欧阳昱顿时无言,愣了一会,才转头跟顾淮安说道,“这小子何时变得如此善于自我夸赞了?”
顾淮安唏嘘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这不是在您身边待久了嘛,都这样。”
欧阳昱瞪他,可惜顾淮安根本不怕他,完全的视若无睹,反而转到了另一个话题,“将军,听说你好事又近了。”
“什么好事?”欧阳昱脑子里转了一圈,没发现最近有什么“好事”。
“兴州的黄季隆的长女,据说国色天香,才艺双绝,是陇西第一美人,李明卓数次求亲,美人都没点头。听说这次黄季隆肯弃暗投明,也是跟将军您约好了要成为一家人。所以才偷偷打开城门,让我们长驱直入。”
欧阳昱闻言大惊,立刻坐直腰板,“哪个王八羔子在老子背后造谣?”这要是让陆琅琅知道了,这小丫头还不得连夜赶过来把他削成人棍?话说,他都一年没见到那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了,临行前还特地嘱咐她有空写信,如今春夏秋冬都轮了一遍了,那小丫头片子别说写信了,连朵花儿都没捎给他。
欧阳昱有些忧郁地仰望车顶,“这谣言要是让她知道了,你们说她会怎么样?”
李霮回想了一下陆琅琅的作风,很实诚地回答,“估计小六爷会把你装猪笼里沉了江,然后高兴的时候,再找一个。”
欧阳昱眸色一沉,杀气四溢,“再找一个,难不成你一直在排队?”
李霮骇笑,“将军,我喜欢贤良淑德的小娘子。”
欧阳昱更加不忿了,“我家琅琅哪里不贤良淑德了?”
李霮闭了嘴,他不跟这两口子说话!
顾怀安憋笑到脸都快抽筋了。
欧阳昱见李霮不接茬,有点无聊,“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她要是听到这个留言,怎么也得跑到兴州来才能砍人吧。”
顾怀安就知道他要挖坑自己作死,果然。
“淮安,那些谣言不用管,让他们继续传,留着给琅琅过来亲自收拾。”欧阳昱一拍大腿,疼得脸上一抽。
顾怀安挑眉,“你就不怕小六爷过来把你一起收拾了。”
欧阳昱下巴一抬,一副高傲冷漠的样子,“这谣言是我传的吗?不是吧!这女人是我去招惹的吗?不是吧!清者自清,你们得有慧眼。从今日开始,你俩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回头琅琅来了,你俩就是我的人证。”
李霮伸手扶额,“将军啊,仪态呀仪态!”
欧阳昱斜眼睨他,“我的仪态哪里有问题?”
李霮看了看他那一脸高深莫测的皮囊表象,再次告诫自己,不要跟这两口子说话!会堵死人的!
马车很快到了梁王府邸,这栋气势恢宏的建筑,如今已经尽是欧阳昱的守军。但是他自己除了攻进兴州的时候,进来转了一圈,这几天也没有再来过。
如今,那些对梁王倒戈相向的官员们居然把宴席设在了梁王的大殿上,这可就有点意思了。
欧阳昱一副行动不便的样子,让李霮和顾怀安一左一右地扶着他,下了马车。早有一顶四人抬轿在一旁等着了。欧阳昱神色淡淡的,也未推辞,爽快地坐了上去。
软轿行至殿门,已有小黄门尖声唱道,“镇国大将军到……”
已经在殿中等候的兴州官员纷纷从席间站起,躬身问安,“见过欧阳将军。”
抬轿的众人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径直向里走去。
欧阳昱心中冷笑,开口道,“停轿。”
抬轿的人微一迟疑,还是停下了脚步,落了软轿。
欧阳昱扶着顾怀安的手臂,站了起来,“见过各位大人,在下有伤在身,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各位大人海涵。”
黄季隆忙从首席处赶了过来,“欧阳将军,何必如此多礼,还请坐入轿中,让他们抬着就是。”
欧阳昱正色,“此处乃是梁王大殿,梁王虽说有悖逆之举,但圣上仍未发落,终是皇家血脉,我等岂可失礼。来,淮安,扶我过去。”
黄季隆连连夸赞,“将军为朝廷立下汗马勋劳,还如此忠心耿耿,实在是我等之楷模。”
欧阳昱朝他打量了一下,这人已经四十开外,有些微胖,方形脸,倒是一团和气,可是双眼看人,目光有些微的飘忽,很明显是心思太多的那种。
欧阳昱抱拳,“黄大人太客气了,黄大人深明大义,为兴州归顺立下大功,来日陇西拨乱反正,还要仰仗黄大人和诸位大人出力。”
黄季隆呵呵笑,伸手引路,“欧阳将军请上坐。”
“黄大人请。”欧阳昱很客气地请他先行,然后自己弃轿不用,扶着顾怀安的手臂,慢慢往前走去。
殿中众人,心中各有心思,很多人都没想到,欧阳昱立下这样的泼天功劳,居然还如此恪守礼仪,没有丝毫的得意忘形之色,还真是一点话柄都不给人留。
野棠如炽 美人—2
美人—2
梁王的宫殿修建的美轮美奂,在他全盛之时,有不夜宫的美名。可惜昔日红烛高照的宫殿如今已经一片昏暗,只有那前殿和相邻的一些宫室还灯火通明。
前殿里的歌舞和弦乐并不如何喧哗,却在这空寂的宫廷中传出了老远。
一些没有跟随梁王逃出的宫人,老老实实地待在了自己的房内,不管是否有睡意,都躺在自己的床上,努力地竖起耳朵听着那隐隐约约的声音,就像努力地想要看清自己飘忽不定的前程和命运。其实这些人都明白,如今能留下一条命来,还是要感激此刻坐在大殿中的那位年轻将军的,否则,在破城之日,他就是杀个血流成河,又有谁能为他们说上一句可怜。
一间偏僻而黑暗的屋子里,两名宫女在说悄悄话。
“姐姐,她们都说欧阳将军英姿飒爽、器宇轩昂,是世上难得一见的神仙般的人物。是真的吗?”
年长的那名宫女,沉默了一会,回想起了破宫那一日的情景。
其实关于那日,几乎所有的回忆都是腥红并透着血腥气的。
梁王一边喊着侍卫拼死防守,一边带着自己的得宠妃嫔和子女偷偷从暗道离开了宫殿。那些梁王侍卫们杀红了眼,最后根本不分来人,举刀就砍。很多的太监和宫女,还没有回过神就命丧刀下。
那会儿她已经吓得都走不动路了,抱头缩在了一扇门后,可还是被打斗中的侍卫给摔了出去。那会儿她连尖叫都不会了,缩头闭眼,无法控制地跌向了刀锋。
就在最后的一刻,一股冰凉和湿腻穿过了她的后襟,她被一柄凌空挑了起来,避开了刀锋。而那枪尖很快就离开了她的衣襟,飞快地刺向了那名侍卫。
方才,那柄尖端的鲜血,尽数地抹在了她的后襟上,而这一次,这柄穿透了那名侍卫的胸口,银白的尖刃再次变得鲜红。
那惊心动魄的瞬间,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那么清晰。包括那柄的主人,欧阳将军。在耀眼的春日之下,在腥红的鲜血之上,他坚毅而锐利的眉眼,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但是,当她脱口而出,“我知道王爷往哪里走了,我带您过去。”
欧阳昱却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样,高兴地跟随着她的脚步。只是随手指派了一队士兵跟着她前去查看。
他仍然留在原地,手握着那柄,冷静地注视着那诺大的宫廷,不时出手,冷酷地收割着性命。
“是的,像神仙一样好看……”年长的宫女喃喃道。也像神明那么无情和锐利,仿佛一眼就让你所有的心思无所遁形。
“我听说好多姐姐,都想去服侍欧阳将军呢!”小宫女在床上翻了个身,用双肘微微支起身体,忍不住开口,婉转地道出了自己的小心思。
年长的宫女冷哼了一声,“王爷在的时候,她们打破头地想去伺候王爷;世子在的时候,她们打破头了想去伺候世子;世子不在了,她们有抢着去伺候各位公子;如今全都不在了,又抢着去伺候将军。哼哼,没听说黄家的那位不是已经放出话来了,说将军有意向黄大人求亲!”
“啊……她呀!”小宫女有些丧气。黄茵玉一直有陇西第一美人之称,李明卓还在陇西之时,数次表示过要迎娶她做世子妃,却被黄茵玉设了三道考核,说是要成就一番佳话。可惜,李明卓刚过了两关就失踪了。没有人敢去捡这个大便宜,黄茵玉站在自己搭得高台上下不来,硬是蹉跎了三年,也没嫁出去,如今倒是借这个机会下台了。
“那么将军会娶黄小姐吗?”小宫女悻悻地问。
年长宫女哼了一声,“那个女人,口蜜腹剑,心思歹毒,一肚子的阴谋诡计。不管将军娶不娶她,她都是不会吃亏。”
“这会怎么说?如果是假的,难道将军不会发作她?”小宫女很是不解。
年长宫女曾经在黄茵玉的手下吃过亏,当年她不过是个小侍女,李明卓看她娇俏鲜活,就调戏了两句,正好被黄茵玉看到了,硬是吃了不少苦头。“那个女人惯会做戏的。这次她爹打开城门,迎了将军进城,为朝廷立下大功,日后少不了要论功行赏的。此时传出这样的谣言,将军年轻,少不得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美人,若是看上了,她自然可以顺水推舟嫁给将军;若是将军看不上她,她也可以装无辜,谁有证据说这个谣言就是她传的?有她爹这么大的功劳在,将军又是个男子,还好意思跟她计较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不成。但是此时一传,就算将军对她无意,也算了解了她的困境。日后随着她爹水涨船高,当然是不愁嫁的。”
小宫女有些愤恨,“原来是这样的。亏是宫里还有不少人夸她呢!说她坚贞守节什么的。其实世子当年对她真的很好啊。”好得让兴州的小娘子们都眼热的不行。
年长的宫女嗤笑一声,“那是因为骑虎难下,如今你瞧着,但凡将军给她点好脸色,只怕她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小宫女瘪瘪嘴,忍不住一声叹息。
年长宫女心一软,还是说了一句,“你别动歪心思,如今王爷和各位娘子们都逃了,这么大一座宫殿,也没什么主人了,我们这些人,多数会被放回家,或者发排到各个府上。这个档口,越是安分守己,越能顺顺当当的过去。要是落了别人的眼,我不是吓你,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宫女一脑子的美梦被泼了好大一盆凉水,忍不住千回百转地又长长地哀叹了一声。
屋顶上的瓦片突然的咔嚓一声,那是被人踩破的声音。一名小宫人正要惊叫出声,却被年长宫女死死地捂住了嘴巴。两人抖得如同鹌鹑一般,用被子盖住脑袋,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这一路摸进来,是个宫女讲悄悄话的,主题都是欧阳昱。蹲在屋顶上的陆琅琅心中默念着,不生气,不生气,撩得这偌大个兴州春心荡漾,并不是那个混蛋的错。但还是气息不稳,咯噔,又踩碎了一片屋瓦。
“小六爷,怎么了?”一旁有人低声问她。
“没事。”陆琅琅收拾好心思,“我们走。”
十数位身着夜行衣的黑衣人跟在陆琅琅的身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宫墙之中。其中有一个人是领路的,很快将众人领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宫室。那宫室空无一人,似乎本来就没有人居住。
“就是这里。”领路的压低声音。
陆琅琅留了两个人在外面守着,其余的人都跟了进去。领路的人打开了墙上的一处机关,“当时我乘着梁王府动工的时候,就在这里修了一处暗道,直通梁王宝库。但是梁王宝库守卫森严,我不敢弄出动静。所以一直没有出手。如今这里恐怕还没被朝廷兵马发现,正好给我们机会进去找那九转碧玺盘。”
陆琅琅点点头,示意他快一些,别这么多废话。
去年童昊从欧阳昱那里取回了那枚指环,便开始部署了整顿南曙宫的计划。后来陆家父女跟着他南下,着实让童昊如虎添翼。可是在去年冬天,童昊一时大意,中了暗算,治疗了许久,仍未痊愈。最后有个江湖郎中,说传说中的九转碧玺,可以根除童昊所中之毒。只是那玩意儿很久之前,就被人当做宝贝送给了梁王。
于是陆琅琅就带着一帮南曙宫的人,就赶来了兴州。她出发前还听说战事胶着,谁知等赶到兴州,欧阳昱已经打进了兴州城。陆琅琅倒是想要不要跟欧阳昱直接开口,让他帮忙找九转碧玺。可后来又一想,凡事必有痕迹,省得落到了有心人的眼里,回头再给欧阳昱填麻烦,而且如今正是混乱的时候,还不如自己人走一趟,神不知鬼不觉的,东西也就到手了。
但是,万万没想到,在深宫静夜里,到处是被某人撩动的芳心,也让她非常的堵心。陆琅琅忍不住翻了两个白眼。
一旁南曙宫的小跟班们忙问,“小六爷,怎么了?”
“没事,赶紧干活。”
很快,暗道里的一片青石垒起的墙壁便被拆开了。一行人鱼贯而入,不多一会,“小六爷,找到了。”
陆琅琅心中颇觉蹊跷,这么大个宝库,虽说已经被梁王带走了不少东西,但是这九转碧玺盘怎么这么容易就找到了。等她走过去一看,忍不住心里将那个江湖郎中骂了个狗血喷头。眼前这东西,倒是跟那江湖郎中手绘的图稿丝毫不差。但是她原来以为只是一个小碗的九转碧玺盘,实际上居然跟一口大锅差不多大,莫说炖药了,里面就是养鱼都没问题。
野棠如炽 美人—3
美人—3
“这么大?”有人惊讶出声,“我还以为就是巴掌大个碗呢。”
很明显不止一个人跟陆琅琅想的一样。
陆琅琅没好气的走上前,伸手一拎,倒没有她想想中的那么重。“你们几个,把这个东西背上,赶紧赶回去,把东西交到那个江湖郎中手里。另外,等老宫主的毒解了之后……”她在一个人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人忍不住想笑,“这,不太好吧……”
陆琅琅斜眼看过去,那人立刻正色,“您放心,我一定做到。”
那人把九转碧玺盘仔细包好,背在后背,“小六爷,我们先走。”
陆琅琅:“路上小心。”
“放心,城外还有不少兄弟接应呢。不会有事儿的。”
几个人冲着陆琅琅一抱拳,“小六爷,我们先行一步。”
“去吧。”陆琅琅挥挥手。等那些人走后,她背着手在宝库中转了一圈,问那个领路的人,“你在这宫中,还挖了其他的暗道没有?”
此时,梁王大殿中的宴会已经到了快要尾声的时候。黄季隆脸上的笑脸实在是有点撑不下去。心中暗骂,这个欧阳昱,比狐狸还狡猾。软的硬的都不吃,甚至连场面话都不怎么说,只让他身边的那两个小子出来搪塞他们。
那个留着胡子的,还有些腼腆,另外那一个,虽说是笑脸相迎,却是一句实在话都没有。
好不容易,待欧阳昱站了起来,扶着侍卫出去更衣。黄季隆朝旁边一个侍者使了个眼色,那侍者心领神会,悄悄地退了下去。
待欧阳昱从更衣的兰室中出来,正准备往大殿的方向过去,正好有几个人从一处拐角出来,行在他的前面。
最前面的是一个卑躬屈膝的宫女,手里拎着一盏灯笼,侧身照着地面,“黄娘子,您小心些。这里太黑了,您小心脚下。”
她后面的那名女子轻声道,“香兰,你别光顾着我,你自己也小心些。”
那宫女嗯了一声,“娘子,为何这么晚了还进宫?以前可是请您,您都不来的。”
黄娘子轻笑一声,犹如夜莺轻啼,说不出悦耳动听,还有一种让人显而易见的轻快,“今非昔比,如今他们都不在了,我也就不怕了。如今有欧阳将军坐镇呢,所以我才敢出来走走。”
那宫女叹了一声,“这些年,您也真是不容易。”
黄娘子仰头望月,身上的披风在月华下反射出微微银光,整个人美得如同月宫仙子,不可方物。只听她道,“没事了,如今可不是苦尽甘来。对了,不知宴会什么时候结束,父亲最近忙得脚不沾地的,我都好几日没看到他了。不知道一会儿他看见我来给他送衣服,会不会惊喜。嘻嘻……”
那笑声,像银铃一般漾开。欧阳昱身侧的金甲卫们都忍不住竖起耳朵细听。
欧阳昱却停下了脚步,纹丝不动。看着那几个女子慢慢行走的身影,脸上的神色没有半丝波动。
他左侧的一个金甲卫低声笑道,“将军,美人都追到这里来了,还不上去说两句?”
欧阳昱眼睑耷拉着,微微斜了他一样,“谁家美人?你见过。”
他身后还真有个新入的金甲卫忍不住搭话,“将军,黄娘子,应该就是黄大人的女儿吧。你瞧那身姿,还有声音,肯定传闻不假,妥妥的美人。”
欧阳昱呵了一声,“然后呢?”
后面的那个金甲卫大着胆子道,“如此艳福,笑纳了呗。”
一圈的金甲卫们,纷纷用一种给他上坟的眼光看着他,尤其是那个第一出言调侃欧阳昱的老滑头,“你小子什么眼神?”
欧阳昱陡然笑了,笑得那个新入的金甲卫毛骨悚然,他家将军一想整人就这样。
果然,欧阳昱问他,“你还没成亲吧?”
“没有。”
“家中没有姐妹吧?”
“我家兄弟四个。”
“难怪。”欧阳昱笑容一收,对调侃他的那个金甲卫道,“回头给他把眼光正正,这都什么眼神。”
那个老滑头忍住笑,“还是老招?”
欧阳昱:“招数不在新旧,管用就行。”
旁边有几个连忙踊跃道,“将军,我眼光也瘸,也需要医疗。”
欧阳昱冷笑,“你们都是我的老人了,不用别人动手了,将军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恩典,亲自给你医一医。”
众人捂嘴,笑得跟抽筋了一样。
他们这都说了好一阵子小话,前面那几个女子还慢慢的走着,并没有走出去太远。
欧阳昱哎吆了一声,“我肚子疼,再回去蹲一会儿。”
众人纷纷鄙视他,这招你都想的出来。可是没有人拦他,老滑头还小心仔细地把他又扶了进去。
这宫中的茅厕虽然实际功能是一样的,可是除了最里面那一块地方,外面雕梁画栋,茶几软榻,芝兰玉草,一样都不缺。
那里伺候的小太监看见他们一行人有转了回来,惊得脸都变色了,“将军,这是怎么了?”
那个老滑头自然不会说他家将军使的是三十六计之第三十七计—尿遁,只是唬着脸,“将军伤体未愈,方才怕失礼,强撑着行走,如今撑着伤口了,坐在这里歇一会。”
那小太监忙道,“那奴去前面禀报一声。”
老滑头两眼一瞪,噌的一声,将腰刀拔出来半截,“你要向何人通风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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